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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2-5-22 14:30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囧似而非 于 2012-5-22 18:00 编辑
小满
近日皇城里街头巷尾都在嚼说一件事：承佑三年，朝堂里闹得沸沸扬扬藤真侍郎结党一案终于结案，原本众人以为今秋跑不了要推出午门的藤真侍郎竟然是被冤屈的，无罪开释不说，当今发还原本充公的家私，还额外重赏以示天恩浩荡。早上才从刑部大牢里走出的侍郎大人，到了晌午就成了吏部尚书，这事儿怪也不怪，自本朝开朝以来都不曾有过。
侍郎府升格成了尚书府，藤真府大宅门前的石门槛都被来往的宾客踏磨出光泽来，门前迎客的小厮得了闲直嘀咕：当真是群鸟人，专会拜高踩低。
藤真府前宾客盈门，后巷子里头一群穿着家丁服的汉子追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哗啦啦从小茶摊前跑过，一位衣着华丽眉目俊俏的小公子，摇着折扇笑盈盈跟在后头喊：逮着了小爷有赏，别又让这小子溜了。
茶摊前卖枇杷果子的李四爷失笑对着茶博士道：“藤真大人倒是个好官，只这公子忒霸道了点，何必和个小花子过不去。”“嘘，您老轻点，还要命不要了？”
三井寿被人追着一路狂跑，穿街过市的急转入了京里闻名的花柳巷。此时正值黄昏，天际一片红霞灿烂生辉，花楼里的门市刚开了张，三三两两的花娘点翠描红的打扮好站在二楼廊上的窗口向下张望，看热闹嗑瓜子儿，嘴里还不得闲：“小三儿，跑快点，藤真小少爷说了，逮着了你就要扒了你那身破烂，哎呦，可羡煞人了。”
三井脚下一顿，抬起头来笑道：“要不我和您换换，我打扮好了往这楼上替姐姐你站着，姐姐就您辛苦些，下来替我跑一会，让藤真小爷扒您一回衣裳？”
被接腔的花娘呸一声吐了瓜子片，指着三井笑骂：“小兔崽子还真敢开起老娘的玩笑来了，哪一回不是老娘心疼你，让厨房给你和你老爹留着好吃好喝的。”“姐姐莫气，这不是说笑么。哎呀。”三井惊叫了一声，只这么一阵停顿，后头的家丁已经追了上来。
三井一抬脚，没等花楼看门的回过神就冲进了楼里，带着后面的家丁们一阵乱窜，藤真健司握着折扇站在花楼门前对着楼上的花娘作揖：“姐姐们好。”灿若春花的笑容晃得花娘们心扑扑的跳，一抬手指了指后巷就把三井给卖了。
三井寿带着一群尾巴在楼里上蹿下跳折腾的好不热闹，借着来往布置打扫迎客的楼里小厮仆役丫鬟手里的碗盘器什一阵砸丢，很快甩掉了家丁，一溜烟跑到了花楼内院里的墙根底下，蹲着扒开掩在草丛里的狗洞钻了出去。靠着外墙听见里头老鸨子愤怒的叫骂声远远传来：“作死了！也不打听打听老娘这儿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在这儿胡钻，惊吓到了芸姑娘，就是你们尚书大人亲来了，也未必担待得起！”
三井站在墙外嘿嘿笑了两声，调头准备走人，一转身，笑脸僵住了。
“还跑么？”藤真健司站在三井身前，笑意盈盈的问道，“还跑就赶紧跑，小爷我继续追，晚了估计今晚上你就别想吃饭了。”
三井听到这话，一哆嗦，舔着笑脸说：“不跑了，哎，跑不动了。回去，回去找老爹吃饭。”
他低着头，摆摆手就想走，藤真一个箭步跟过，拦住了他的去路，伸手抓着他裸露在破了一截的衣袖外头的手臂，三井没留神被一把抓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头火起，用力挣了起来，“你放手！”
藤真一双白净的手紧紧抓着三井的手臂，蹙着眉就是不肯放。
三井挣了几下，终是怕用力过了伤了人，抬头看着藤真问：“你到底想怎样？”
“你躲我。”藤真开口，倔强的眼神如是控诉，手上松了开来。
“没有的事！”三井一挥手烦躁的说道。
“那你跑什么？”
“大少爷！你找了这么群人到处堵我，傻子才不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来找事的！”三井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一脸得色，你能奈我何？
藤真健司愣住了，他看着三井跳动飞扬的无赖样，无可奈何的摆摆手，“你去吧，别让老爹等急了。”这时家丁们已经赶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藤真招了招手，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走了上来，恭敬的递过一个油皮纸包来交给藤真。
藤真将纸包递给三井，三井接了纸包，闻到了浓郁的烧鸡香味。藤真背转身说：“走吧，给老爹加菜。”
三井默默的把纸包抱紧，从藤真身边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停了一停，似有话说，终又是什么也没有说，疾步离去了。
管事的凑近藤真健司身前轻声说道：“少爷，该回府了。老爷晚上要宴客。”藤真啪一声打开折扇，摇了摇，又恢复了笑容，笑道：“走着。回府。明儿继续玩。”
管事默默的想，自打少爷回来之后，原本一直清贵的样子就变了，笑起来竟然平添了一丝戾气和痞气，作孽啊。
三井寿抱着烧鸡一路边走边想，这小子现下笑起来竟然这么骇人，和刚见那会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了。
三井寿初见到藤真健司的时候，藤真侍郎的案子刚犯，侍郎府被查抄，侍郎大人下了大狱，一家子仆役不是充了官奴就是跟着自家主人一起进了牢房待审。藤真侍郎的夫人过世得早，夫人娘家早早将关系撇清了，是以剩了藤真侍郎的独子一人流浪街头无人问津。
三井在和安西老爹做窝的废弃城隍庙里见到藤真健司的那天下着大雨，藤真脸上白一道黑一道的沾糊着泥水，一身织锦衣衫倒是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只是被在庙门口蹲着的花子推了出去摔在泥地里染了一身，早已污浊不堪。那花子嘴里还骂着：“去去去，穿这一身还敢往这里来坐，磕碜谁呢！快滚。”
如此往复了几次，三井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泥地里拽起了藤真就往门里带，路过那花子身边时恶狠狠瞪了一眼，骂：“欺负个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小爷出去比划比划！”三井是那群花子里出了名的土霸王，打架闹事混不吝的有一套，这一带的叫花都怕他，唯独安西老爹能镇得住他。被骂的花子见是三井，往门里缩了缩，不敢再吭声了。
“会到这儿来的都是糟了难的，或是个苦命人，老牛何必为难个孩子，谁能没个难处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安西老爹开口劝了两句。
三井领着藤真来到老爹身边坐下，从冒着热气的锅里拿缺了口的破碗兜了一碗野菜叶子汤递给藤真。
藤真端着碗咕噜噜连喝了5碗才见了饱，也自此有了一片栖身之处。
接下去的故事难免落了俗套之中，清俊贵气逼人的藤真小少爷跟着三井寿在叫花子堆里混了大半年。从原先轻声细语说话，到后他娘的三个字骂的顺溜极了也不过是用了一个月。从原来小叫花拉伙打架被揍得皮青脸肿倔强着就是不讨饶，等到三井赶到已经被揍晕了过去，到后来直接一砖头把个趁三井不在欲抢安西老爹沿街讨来银钱的叫花拍翻在地又用了小半月。三个月过去后，三井去人家里偷鸡，藤真帮着把风；三井去花楼后门找吃食，跟着的藤真把厨房的大娘迷得三五不着六，直接偷偷塞了只烧鹅腿；三井在城南郊外和人打群架，一人战群花，藤真嗷嗷叫着就冲进去，抡起拳头和三井两个人一块打了个完胜。
等到藤真侍郎翻了案，侍郎府被起了封又发还回去。藤真家的管家带着人好不容易寻着自家的小少爷时，吓得都不敢上前认人。那个满嘴你他娘的别抢老子鸡屁股，三井你个王八蛋我操你祖宗，晒黑了皮肤，穿着改过的破衫，趿拉着一双露着脚趾的布鞋坐在破草席上和一个叫花子抢食吃的少爷哪里还有半分当初轻衫贵气的影子。管家老泪纵横，哭嚎着扑上去抱着藤真喊：“公子爷，老奴来晚了，老奴对不起您，对不起老爷和夫人哇。”那哭声气贯长虹绵延不绝。
藤真被接上马车带走的那天，三井躲在庙里不肯出来送行，安西老爹在庙门口看着藤真家的车马远去，回头看一眼偷偷靠过来巴望着门前小道的三井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拍了拍三井的脑袋说：“别看了，那孩子终归是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三伢子，记得，有的人，你可以和他同患难，但是却不可共富贵。”
几天后，当一身华服锦缎的藤真少爷带着家丁拉了一车米面酒食衣帽被褥来到破庙时，三井寿开始和他过起了一个追一个躲的日子。
“切，不就是少了个跟班么，小爷才不稀罕。”三井从回忆中抽回神，掂了掂手上的烧鸡，快步往破庙赶去，“赤木将军正在召集亲兵去边关打仗，小爷去从军去，哼，到那多得是有跟班。”
那一日，承佑三年，小满，十四年又四个月后，边关多了一位神策大将军三井寿，朝堂上，最年轻的户部尚书钦差大人藤真健司正被差往边关犒军。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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