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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牧藤】喧嚣(8.04更新/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打印本页]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1-11-7 05:01     标题: 【牧藤】喧嚣(8.04更新/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本帖最后由 _blacklist 于 2012-8-4 23:49 编辑

喧嚣



当爱情还没开始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你会那样爱一个人;当爱情还没结束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那样的爱也会消失;当爱情还没被忘却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那样刻骨铭心的爱也会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当爱情还没重新开始以前,你永远想象不出你会再一次找到那样的爱情。

1、


随手带上大门的声音还是被美菜子阿姨听见了,中年妇人小碎步冲到门口一边絮叨着:“呀,牧先生回来啦。”一边用尚且干净的左手麻利地接过了牧绅一弯在臂膀上的外套。
“幸好今天出门的时候先生穿了件厚外套……外面的天气变冷了吧。”美菜子将沾了水的右手认真地在围裙上擦了擦,仰着脖子瞥了瞥已经被大门遮挡根本无法被看见的院子,然后又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将牧的外套拿去了里屋挂起来。
牧埋下头掸了掸衣领上的霜露,应着美菜子的招呼来到了餐厅。看着桌子上只有一副碗筷,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安静地坐了下来。
“今天做了先生爱吃的烤秋刀鱼……”美菜子将盛好的饭端给了牧,继续说道,“小枫少爷打电话来说这两天队里训练比较忙,所以要在东京待一段时间。”
牧接过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猜想到了。


吃完饭美菜子阿姨便因为要照看自己的孩子所以回去了,这是当初谈工作时牧允许的假期。美菜子的儿子去年刚升上初中,是个腼腆瘦弱的孩子。有一次那孩子摸索着来到牧家找自己的母亲时,硬是被拉开门一脸严肃的牧绅一吓得紧咬嘴唇抽泣起来。牧对孩子有些没办法,孩子矮小的身躯被牧的阴影完全遮盖住了,不住颤抖,进也不是退也不敢,这让牧也变得不知所措。牧顿了顿转身准备喊美菜子来应付,但喊出来的却是流川枫。本来孩子还希冀着出来一个不那么恐怖的人,但流川那比牧更冰冷的脸直接把孩子吓得大哭着跑了。
牧有些愕然地看着满头凌乱的流川,大概猜到这小子恐怕今天醒的有些不甘不愿。
流川丝毫没有理会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只是返身回了里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颗篮球。
“小枫少爷中午回来吃饭么?”美菜子手上还抓着勺子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回来。”流川枫点了点脑袋,跨上自行车哧溜一个转弯便出了院门。
“牧先生也赶快进来吃早餐吧,工作迟到了就不好了。”
“哦。”牧的脑袋里还满是刚刚那个孩子的哭脸,他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身,不晓得这件事该不该和美菜子说一声。


当然,当后来牧知道那个被吓哭的孩子就是美菜子的儿子时,还是很认真地道了歉,他说自己从没想着把一个孩子惹哭。
美菜子笑起来时眼睛就会弯成一个圆润的弧度,她摆了摆手说:“先生长得这样高壮,也不怪小孩子会害怕呢。”
牧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去看流川时,对方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牧知道流川可能根本就没记着有这件事。
流川家和牧家是世交,当初流川枫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之后就赌气在公园的长椅上躺了一晚,那次正好被牧的母亲看见了。牧的母亲一直很疼爱安静乖巧的流川,于是便把他接回来塞给了牧,并嘱咐自己的儿子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牧和母亲商讨过说这样不寻求流川家的意见是不是不太好,母亲只是怒气冲冲地回了一句“忍心让孩子在天寒地冻的外面睡一夜都没有去找,征求他们的意见有什么意义?”
牧向来是争论不过母亲的,况且流川也不是吵闹的人,于是只好腾出一间房间给流川住了下来。至于当初流川因为什么事而和家里闹翻,牧没去问也能猜到三四分,大概也就是篮球了,篮球对于流川枫来说已经超越了目前生命中的一切。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流川的父母一次也没来找过他,牧之前还特地托人带了消息给流川家,这样一来牧的母亲说起流川家便更加激动了。流川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打球,生活单调而又充实。牧陪着流川打过几次一对一,但是许久没碰球的身体和流川比起来已经有些吃力。中学时代他是神奈川的王者,流川是超级新人,这才过了不过十年的光阴,球场上流川还是流川,而牧,或者说其他人早就走了。
偶然间想起当初海南和湘北的一场比赛之后,神宗一郎和自己说过一句“要说以后谁能不顾一切打一辈子的球,那肯定是流川枫。”
现在的牧很赞同这句话。能一直坚持自己梦想和初衷,牧佩服流川枫但不羡慕。
流川一直在国家队打球,虽然篮球在日本只属于二流运动,一个篮球队主力的名气根本企及不上一个棒球队的小替补,但对于流川用来过日子和维系梦想已经足够了。



牧舒张四肢仰躺在沙发上,正准备按开电视时,手机却先响了起来。牧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眉,是组长小泽九月,按下接听键,几乎是同时的,电话里和电视上一齐传来了滴滴的警报声。
“发生地震了!阿牧你赶快去所里。”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不清楚,牧一边迅速起身抓外套一边凝着眉沉声问道:“具体地点、时间、震级、震源深度。”
“德岛县剑山东南部,21:56分,里氏4.3级,震源深度37公里……”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嘈杂不清,牧冲出家门正准备挂了电话时,里面又传出一句:“阿牧你还是直接来现场吧……”
牧搭上车门的手顿了下,回了句我知道了,最后还是顺带问了一句:“有伤亡吗?”
“什么?”小泽那里信号的确很不好,牧又重复了一次才听清楚,“没有,没有,主要就是喊你来现场测一下数据……荒郊野岭的,唯一'伤亡'的只有一尊用来祭拜的小神像。”
小泽那头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调侃。牧挂断电话时才忽然想起,貌似今天小泽是要和女朋友去泡温泉的,大概是靠得近所以被第一时间征调过去了吧。牧弯了弯嘴角,知道那小子在地震的那一瞬间肯定收到了女友一个大大的白眼。


因为是晚上所以路上车子很少,牧很顺利地开到剑山脚下时却也到了第二天凌晨,本来想顺着盘山公路上去的,但刚爬了不到100米,一处小型的山体滑坡就阻住了去路。牧将车子丢了下来,带了些东西就徒手翻了过去。这两天德岛一直在下雨,山路也显得很湿滑,牧耐着性子一步一滑地找到了小泽,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接过对方的资料研究起来。
“阿牧你吃过了吧。”小泽的右耳上别着一直铅笔,歪着眉毛笑得很开心。
牧知道小泽是开心有人来和他同甘共苦了,于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说了句:“没吃过就不会来了。”
牧看着图表上标注右前方应该有一栋简易民宅,然而在仅有的照明设备之下,那里只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牧卷了卷裤脚就往那个方向走,等小泽忙活完抬起头时牧已经走远了,小泽扯着嗓子在后面叫道:“那个地方我用生命探测仪探过啦,没人的!再说上级也没派救援队来,那是他们的任务吧……”
牧回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泽嘟囔着什么撇头离开了。牧爬上废墟又仔细地探测了一遍,有些事必须要亲自做过他才能放心。


牧的工作其实也属于日本灾害救援队,只不过负责的重点不在救援,而在于快速收集国家和城市重大自然灾害和技术灾害的有用情报,然后上报给外务省的日本国际合作局。他们是决定是否动用救援队的关键人员。当然,牧也做过实地救援,有时候救援队人手紧缺他们就要补上去。生命是个严肃的东西,一般人都做不到对眼前即将逝去的生命熟视无睹。


地震救援往往伴随着危险,然而牧命大只在两年前受过一次伤,伤的还不重。那次是在岩手县,牧为了救一个小女孩钻进了一堆废墟,在刚伸手碰到小女孩的那一瞬间,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气浪猛地把匍匐着的牧绅一往前推了很远。牧在昏迷前只记得自己已经抱住了小女孩,小女孩的确没受伤,更幸运的是牧也只有一点皮外伤,而且只集中在四肢,按道理来说应该受伤最严重的背部什么事都没有。
这下子可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后来队里所有的组员都跑来医院送礼探望了阿牧,顺便参观。牧被弄得很是尴尬自己却也觉得好笑。
那次的爆炸是因为一旁的挖掘机械与金属物品摩擦蹦出的火花点燃了泄漏的天然气,小泽歪着眉毛一直在问阿牧你难道没闻到味道?牧仔细地回忆了下还真是自己疏忽了,幸好捡回了这条命。
小泽又笑了,说:“这条命是救援队帮你捡回来的,你和小女孩都是。”
牧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他一直隐隐觉得组员都在瞒着自己什么,有什么没对自己说。
“当时是一个救援队的整个从背后抱住了你,要不你以为自己的背是钢板啊?”
牧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为什么这件事一直没人告诉我?”
小泽站起身做了个舒展动作,将两只手臂放去身后开始拉伸,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牧不急不缓地开了口:“不清楚……我是我们组第一个赶到那里的,只看见有个人被从废墟里抱了出来,身上穿着救援队的蓝黄色队服。抱着他的男人一句话没说就跑了,大概是着急着救人吧……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所以其他人也没法告诉你。”
“没办法查明那两人的身份?”
“我试着问过了,但那次救援队貌似不少人都受了伤,我也说不清具体的特征,最后只能被医院主任给轰了出来。那几天我还特地留意了下救援队的消息,没听说有人重伤或者死亡的……要是那样的话肯定也就是局里的特大新闻,所以那人的情况应该不坏。”


出院之后牧亲自去救援队找过人,但一样是无功而返,有些东西救援队的保密工作做得比他们还好。
作者: 枫井暖羊羊    时间: 2011-11-7 06:12

小一加油!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1-11-7 10:11

喧嚣···说实话我爱这个题目~~ 绝对有小一的味道~~

其实我还是想探索喧嚣过后,当一切归于宁静却又没有出处的时候,该怎样说服自己,不再惊慌、不再回忆、不再苦苦寻觅··· 我期待小一的喧嚣,期待自己的领悟,期待同为纠结体的我们···算了,这样纠结着我其实还蛮享受的~~
作者: 沉没的王    时间: 2011-11-7 10:49

小一写的很好哇!!只是看到丰的评论之后对这个题目之后的剧情构思很有兴趣,不知道是悲是喜……
会相当激烈地去爱么?可是从目前两个人隐约透露的身份,小一你是要走安静平和式?
一直以来都认为牧和藤真都是那种沉稳的人,不是那种热烈到无法顾忌的感觉……
还有就是,对流川和家里冲突很有兴趣,不会是因为三井吧?哦,原谅我全民搞基的想象吧!……
作者: 雨暗    时间: 2011-11-7 22:18

小一你还有时间写文????你太厉害了
虽然不是三藤,但是小一出品还是支持一下,嘎嘎
作者: 爱之炎    时间: 2011-11-8 00:57

小一,乃好文艺,就冲着那个题头,偶也敢保证,等乃考上大学以后好好写文吧,一定能红的~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1-12-11 00:28

2、


牧从背包里掏出了保温瓶,给自己和小泽分别倒了杯热水。小泽把手中的铅笔重新别回了耳朵上,接过冒着热气的杯子抿了一口,他站起身来有些别扭地掰了掰自己的脖子,又弯腰活动了下踝关节,哆嗦着叹出一句:“这次回去又有我好受的咯!”牧眯着眼瞥见了不远的山坳里射出的光亮,用平静的语气对对方说了一句好运。小泽想吐槽一句“你小子就不能多说两句话安慰我”,但碍于寒冷的山林里已经忙活了一个晚上,实在没有剩余的力气,只得作罢。

同样忙了一夜的牧也困得眼皮开始打架,再加上四肢早已冻僵,他此刻只想赶快下山钻进车子里取暖。牧动了动手指,开始收拾工具。身侧的小泽嘴巴依旧动的灵活,嘟囔着“哎呀,笔记本电脑没有电了……”之类的话,牧也没抬头看他,这么多小时的工作,电脑还有电就有鬼了。
“哎呀!”同样的内容小泽却把音调提升了八度,牧有些诧异地回头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却只看见顺着太阳光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向他们走来。牧还愣在原地没反应时,小泽的嘴巴就已经凑到了牧的耳边:“文化厅的人。”
牧眉头一挑,一副更加惊讶的样子,轻声问道:“你这么肯定?”
小泽咧着嘴笑得很得意:“经验问题。”紧随其后的是他的一句啐骂,“他娘的!”
牧恢复了原本一脸严肃的表情,知道马上回家的愿望破灭了。

小泽带着文化厅的家伙去找那尊破碎的小神像,牧只能蹲在土堆上翻阅小泽记在牛皮笔记本上的几次较为严重的地震灾害信息。刚在土堆上找到块稍微平坦的地方蹲下来,美菜子阿姨的电话就来了,牧平缓的说明着自己现在正在工作,希望回家的时候能喝到些热的东西。美菜子听得很仔细,安静地听牧交代完一切才开了口:“小枫刚刚打电话来说今天下午回来。”牧应了一句,美菜子接着说道:“那就帮先生和小枫准备煲汤,天冷喝着也舒服。”
牧再次应了一句,然后眉头就紧锁了起来——他翻到了两年前那个夏天在岩手县发生的7.2级地震。有些事情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天哪!!”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把牧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顺手将电话塞进口袋里,站起身来,打量着眼前这个突兀的男人。那男人呆呆地望着牧身后倒塌的木屋,一脸不可置信、惊慌失措。牧大概猜到了他就是房子的主人。
“您好,我是灾害救援队的牧绅一,请问这是您的房子吗?”牧走近了些,问道。
男人仰起头愣了一下,大概是被牧的气势怔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请问屋子里有人吗——我们已经做过生命探测工作,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问您一句。”
男人又摇了摇头,视线依旧紧紧地钉在废墟之上。牧知道对方一时半会儿可能缓不过神来,但是没有人伤亡这已经是对他来说最好的消息了。

“您应该参加了保险吧……”牧的余光瞥见了小泽的身影,知道对方已经搞定了文化厅的人,而自己这边当然也想尽快结束。
谁知那男人突然沉闷地低吼了一声,然后猛地转过身紧紧地揪住了牧绅一的衣领。正往这个方向赶的小泽发现了场面的异常,立刻瞪圆了眼睛,拔腿朝这里跑起来。虽然对方的块头不大,但力气不小,牧的后脖颈被衬衫衣领勒得有些生疼。在自然灾害中情绪失控的人很多,牧知道虽然自己认为没人出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很多人并不这么认为。
“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房子啊!混蛋!”牧的视线越过男人,看到了正在卷袖子准备冲上来帮忙的小泽,对着他在身侧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可以应付。
果然,那男人歇斯底里地吼完之后就松开了牧的衣领,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喃喃自语着:“早知道就不翻修了……拆了一根房梁……父亲这是在惩罚我啊……”
牧打了个电话给保险公司,确定了剑山这座木屋参加了保险之后,叫他们赶快派人来处理。牧理了理被拽皱了的衬衫,揉了揉太阳穴,背着包下山了。

“每次都搞得地震像是我们引起的似的……我们又不是大鲶鱼。”小泽靠着牧的车窗嘟囔了一句。牧弯了弯嘴角,窝进车子里打开热气合眼休息起来。车子停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会被贴罚单或者拖走,牧只怕又冷又累的自己开车上路才会真的出事。而小泽是一定要赶快赶回去的,每次出任务都会被女朋友抱怨,要是再不回去搞不好两人就要拜拜了。
组里不止一个人劝他换个女朋友,说这样每天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偶尔还要吵个小架肯定很累,小泽当时笑得很爽朗,说有些累才能证明女朋友是在乎自己的——每次自己在地震现场跑来跑去时女朋友其实担心得要死。然后小泽往往会怂恿牧绅一也去找个女朋友,按他的话来说“阿牧你又高又帅,工作虽然危险但很稳定,性格也好,想要追你的姑娘恐怕要排到东京湾了!”牧每次都是沉声地回他一句“再说”。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至空中,牧试着活动了下四肢,然后发动车子往家里赶去。

踏进客厅的牧着实把美菜子阿姨吓了一跳,眼睛浮肿着衣服皱着,头发也被分成一缕一缕地贴在了脑门上。
“先生……四国岛那里下雨了?”
牧眨了眨眼睛,转身进了浴室。
美菜子知道牧是累坏了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她调节了下煲汤的火,在弯腰的那一瞬间忽然明白过来,牧绅一湿漉漉的头发不是因为下雨,恐怕是寒霜融化了之后痕迹。

美菜子来到牧家已经十多年,原本是负责照顾牧绅一的父母,后来结了婚有了孩子之后便辞了工作,直至前两年牧的母亲又找到了她,态度十分诚恳地拜托她来照顾牧——那是牧在岩手县受伤的当口。牧的母亲解释说自己这个儿子有时候工作起来不要命,美菜子之前在牧家一直呆的很好,而且也算是看着牧长大,牧的母亲希望她若手上没活的话就考虑考虑。那时儿子已经升入初中可以自理,虽然家里的经济不算拮据,但忙了半辈子的美菜子觉得每天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便应了这份工作。牧绅一和流川枫对她来说就像是自己的两个“大儿子”,都是为了工作可以不顾一切的人。虽然牧面向老成,但执着这方面却是一点都不输给流川,两个人在某些方面来说都像是孩子。

美菜子凝视着窗外鸽子灰的天空,心中觉得有些压抑,暗自想着恐怕要下雪了。


果不其然,流川枫推开门的时候几朵雪花就顺着门缝钻了进来。美菜子迎上去的时候发现流川枫已经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立刻摇醒了他。流川眨了眨眼睛——和之前牧进浴室之前的神情一模一样,美菜子示意他先去洗个澡,然后喝点热汤再睡,否则容易感冒。流川听话地从包里翻出了换洗衣物,准备直进浴室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了水声,于是脚步就停在了原地。
流川大概想到是牧回来了,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先坐去了沙发上,只是他屁股刚一碰上柔软的沙发,那边浴室的门也开了。流川有些懊恼地重新站起身来,直奔浴室而去。
牧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脑袋呢,就见到一个黑影冲了进去。黑影之后是美菜子的呼喊:“小枫,浴巾拿了没?”
“没。”流川斜倚着身子探出半个脑袋。
牧顺手递了一条浴巾过去,流川接过浴巾顿了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原本已经朦胧的眼睛重新流泻出了光彩,猛地盯住了牧绅一:“我今天看到藤真了,就在车站。”
青年平静的嗓音被沉重的关门声隔断,牧还站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美菜子满意地微笑着看着流川枫双手捧着碗,拼命吞咽的样子。牧坐在流川的对面,也在埋着头喝汤,热气缭绕着看不出表情。整个餐厅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的寂静。
美菜子起身去涮洗碗筷,流川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然后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卧室里走。牧看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还是开了口:“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流川转过身,略微沉思了一会,回答和之前无异:“车站。”


流川真的困了,五天四场的友谊赛打得他精疲力尽。从踏上回这里的列车时流川枫脑袋里想到的就只有自己卧室里的那张大床,途中他将脑袋搁在了车窗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补眠。
国家队的石田监督曾经明令禁止过流川枫独自一人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给出的原因是“一上车就睡觉,被人拖去卖了都不知道”,流川问过石田监督不坐公共交通工具自己怎么去远的地方,监督说会有人接送。“那近一些的训练呢?”流川又问道,监督摸了摸下巴说:“这个就随便你了”。那次之后的第二天流川就出事了——骑着自行车撞烂了一辆停在路边的丰田。石田咆哮着质问流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流川眨了眨眼睛,平静地回答道:“睡着了。”在此之后,石田监督再也没有勇气来管流川的出行问题。

流川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播音小姐温柔的报站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跟着流动的人群下了车。神奈川的冬天与东京相比更为寒冷,突然鼻子上一丝冰凉,流川打了个激灵。他抬起头看见了慢慢悠悠飞舞的雪花,也看见了不远处那个笔挺的熟悉的身影。流川顿了顿,思维急速运转了五秒之后终于想起了那人的名字——藤真健司,在自己高中第一次冬季联赛中送给自己惨败的翔阳队队长,当年的“神奈川双壁”之一,牧偶尔也会提及。
流川蠕动了下嘴唇,试着喊出对方的名字。
“藤真?”流川的嘴里哈出了一口热气。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头。
难道是没听见?
“藤真!”流川提高了些音量重新喊了一遍,但是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冰冷的空气让流川多少清醒了些,他笃定那就是藤真健司,因为他绝对不会忘记一个打败自己的对手。流川将下巴埋回了围巾里,站在原地等了好几分钟,可是对方始终没有回头。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1-12-11 13:04

这一篇不知是怎样的走向,但已经嗅出了些味道,期待···

小一的文字并不是尖锐的,即使写悲剧也不是残忍类型~ 而是那种,细沙撒在心里,一点点,渗进皮肉里,磨砺出细碎的疼痛···(我又纠结了
作者: 雨暗    时间: 2011-12-11 22:19

小一乃竟然更文了???藤殿出现了,可是又不算出场,我很好奇那个救援队的事情,一定是一个伏笔吧
作者: 琉璃    时间: 2011-12-12 13:32

小一加油
蛮喜欢你的文笔的,期待藤真的正式出现
作者: 泛灵    时间: 2011-12-12 14:43

难道是藤真把牧救了?
作者: sakulazuka    时间: 2011-12-27 18:58

喜欢作者的笔调,感觉会是一篇好文,希望作者能坚持写下去。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1-12-27 23:07

谢谢肯定与支持!
但很可能未来半年都没法更文了……楼主在面对苦逼的高考……
作者: sakulazuka    时间: 2011-12-28 19:28

回复 14# _blacklist


    高考加油!不过要记得考完后回来填坑撒土哦~:)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2-1-26 13:49

本帖最后由 _blacklist 于 2012-1-26 14:10 编辑

3、


第二日依旧是漫天飞雪,流川站在阳台上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利索地裹上一条围巾向门口走去。今天的早餐桌上只有两个人,美菜子告诉流川牧绅一一大早又被组里叫了回去。
“也许是前天晚上剑山那里发生地震的事情吧……”美菜子的语速永远不急不缓,“本来我打算劝牧先生好好休息的,昨天上午才回家,外面的雪又那么大,但他说就在神奈川这里……这份工作太幸苦了。”
流川那时只是埋着头吃饭,他知道日本每天有多少地震,知道牧绅一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那么所有的辛劳都应该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然而先撇开工作不谈,流川知道牧是想去车站找藤真的,他想见藤真。

流川关好门,推着自行车,一步步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哈着热气缓缓向前。


“我说阿牧,你是不是没睡好?”幸好会议很简短,否则小泽肯定憋不到会议结束才问出这个问题。虽不说牧绅一每次都是容光焕发见人,但也绝不会在东扇岛这里走神。
牧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没有否认。小泽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全组的人都知道牧绅一的脾气,闷着不想说话时谁都逼不出一个音。
小泽理了理手上的资料,放在了牧的面前:“内阁府那里催得紧,这些资料你先看着,我们大概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什么两个月的时间?”牧绅一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开了口。
小泽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好嘛你牧绅一怎么跟电器一样,还带着开关的:“明年的灾害预测。”
“那不是气象厅的事吗?”
“的确是他们的事情,但也得我们先整理数据交上去,气象厅的那群混蛋才能作出预测吧!”小泽终于火了。
牧大概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所以站起身鞠了一躬,没有再说话。
小泽连续叹气,转身关门的时候丢下一句:“有什么烦恼就赶快去解决掉。”牧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雪下得更大了,城市边缘的天空变成了一种充满压迫的灰黑色,牧盯着左右摇动的雨刷,觉得雪天这座城市安静得有些过分。自从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藤真健司,没想到十年之后只是流川偶然提起他的名字,也依旧能把自己内心搅得不知所措。其实今天的会议上牧绅一只是发呆,脑袋里面空空如也,他并没有如自己预期般地想到藤真健司。
他们是神奈川双壁,是曾经篮球场上的制高点。除此之外呢?
身后的汽车已经不安分地躁动起来,牧弯起嘴角笑了笑,启动车子。
篮球之外,他们似乎什么都没有。


流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找藤真,约他一对一报仇肯定没了意义,流川虽然知道得不多,但他明白十年来一直坚持篮球的恐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因为延续梦想的代价很大。他想起了自己为了继续打球而和家人闹翻的场面,也想起了自己蜷缩在公园长椅上体会到的刺骨的冰冷。
流川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发现藤真正站在不远的对面看着这里。
“流川君?”
流川从围巾里抬起了下巴,轻轻地点了点。他早已记不得十年前藤真健司的声音,因为印象中他似乎并不多话,但流川也隐隐觉得除了声音之外似乎对面站着的人并没有太多变化。
离得并不算远,所以流川能清晰地看见藤真脸上的惊喜,流川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多年不见,流川君好像没什么变化啊。”藤真的眉眼满是笑意。
流川点点头,乖巧的喊了声:“藤真学长好。”
“流川君先等我一下,马上就好。”藤真转过身面向墙壁上的一个铁盒子,他伸手拂了拂上面的积雪,然后打开了盒子,“天气太冷了,所以站台各处的温度计都被冻住了,必须要重新设置。”
流川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藤真穿着的是深蓝色的大衣,应该是这里的工作服,显得他更加沉稳和从容。流川伸手捉住了一片飞在藤真栗色头发上的雪花,也许是感觉到了触动,所以对方很敏感地转过头看向流川,表情有些疑惑。
“雪花。”流川举起手,却只有一小滴水珠滑落下来。
藤真笑得很好看。

流川随藤真走进了候车室的工作间,藤真将外套脱下担在了一旁的椅背上,工作间的空调温度很舒服。
“流川君喝咖啡么?”藤真一边问着一边已经开始倒热水冲咖啡。
流川想到了之前教练的嘱咐,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我喝纯净水就好。”
但藤真的背影似乎并不为其所动,还在继续着泡咖啡的动作。流川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猛地犀利起来,他试着开口喊了句“学长”,但对方依旧没有丝毫反应。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回家时的场面,自己也是这样在藤真背后呼唤他,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藤真将咖啡端给流川的时候,看见了对方脸色的慌乱,疑惑的问了句:“出了什么事吗?”
“我喊你,你不理我。”流川表情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毕,他清楚地看见了藤真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
“对不起……”藤真垂下眼睑,像是在自言自语。
流川大概猜到了几分,他安静地站着,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寂静到近乎凝固的空气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划破,流川转身看见一个比藤真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
“阿涉。”倒是被流川遮挡住的藤真率先反应过来,他绕过流川径直走到那人面前,脸上早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去三号道看一看,荒木那小子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很淳厚,虽然他是对藤真说的话,但目光明显一直注视着的是流川。
“我马上过去。”藤真急急忙忙地重新披上外套,准备出门时脚步就顿在那里,他回过身看了看流川,又对被称为“阿涉”的男子说了句:“这是我高中的学弟,麻烦你过一会送他一下。”

木门被关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中年男子不急不忙地倒了一杯热水,整间工作间里只有单调的水声,压抑得让流川觉得非常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内心某处已经失去了平衡。
那男人将杯子放在身侧的桌子上,随手翻阅着几本册子,一切的动作仿佛流川只是个透明的存在,并没有映入他的眼睛。
流川感受到了仿佛比赛时最后一投决定胜负时的压迫,他将围巾裹好准备告退。
“流川枫。”寂静得仿佛冰窖的空间里终于发出了声响。
流川挺直了脊背,锐利的目光直接戳去了男子的眼睛里。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单纯地觉得和这个人独处很难受。他会带给人一种压迫,就像……就像高一第一次在球场上面对被四人包夹的牧绅一带给自己的感觉。

那男子直视着流川,缓缓地解释道:“我经常看篮球,所以认识你。”
流川的表情有所缓和,被看球的人认出毕竟不是第一次。
男人端过水杯抿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摆,向流川走来:“我是尾田涉,我送你出站吧。”
“藤真学长是不是听不见了?”流川还是问了出来,即使面对着巨大的压迫感。
尾田涉的背脊明显一怔,五官全部拉了下来,脸色异常难看:“是,一场意外而已。”
低沉的回答让流川不敢再开口。他就这样沉默地站在原地,然后鞠躬说了声不必远送,打开门独自走了出去。

在流川的背影远到再也无法看清的时候尾田才关上了工作间的门。


虽然话是自己问出去的,但流川自己还不能消化“藤真听不见了”这个事实。他的生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间有过亲人的离世,但那也是血缘不太近的亲人,所以自己只知道那个人不在了,至于去了哪儿谁也说不准——离世就像一场旅行一样,只不过有人选择了另一个岔路。而藤真听不见了,他只有看着别人的嘴唇才能明白别人在说些什么,他再也听不见终场的哨声,再也听不见篮球从地板上跃起的响声,甚至连最普通的音乐都听不见了。
流川无法体会完全寂静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是比死亡更让人难过的东西。很有可能藤真失去的比自己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回到家时流川看见了牧绅一停在院子里的车,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牧绅一自己去找藤真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牧绅一藤真听不见了。

“呀,小枫你出门怎么不说一声呢?”美菜子阿姨先开了门,她的脸上挂着满满的担忧。流川没说话,换了鞋子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很幸运,一路上都没碰见牧,也许他又去休息了。
流川把自己摔在床上,仰躺着盯着天花板。

他和藤真的关系并不算太熟悉,只是一年的对手而已。但也是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学生教练,第一个在被自己打败后哭得昏天黑地的学长。藤真很强,流川记得他灵活的过人和刁钻的投篮角度。藤真最后的那个冬季联赛是打败湘北闯入县内决赛的,流川记得那场比赛自己拼命了,但因为内线高度的缺失,他们最后只能遗憾败北。流川记得县内比赛结束时碰见了一个行为怪异的女记者,好像叫什么相田,她曾经说了一句“流川君还有机会……只是可惜了藤真健司三年都没能在牧绅一的手下拿走一场胜利。”
那年翔阳最后还是输给了海南。
流川曾经向牧绅一询问过那场比赛,牧沉思了很久,只对流川说了一句“那场比赛很精彩”,流川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比自己还不爱多说话。

很精彩……这个形容毕竟太模糊。

仰躺在床上的牧绅一将手臂压在额头上,想起了自己和藤真的最后一场比赛,那场自己这辈子最精彩的比赛,以及毕业前夕的那场游戏。
作者: embryo    时间: 2012-1-26 14:43

本帖最后由 embryo 于 2012-1-27 12:09 编辑

坐个沙发
待编

我心碎了。。。。
他再也听不见终场哨声了再也听不见篮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了。。。
呜呜呜
作者: souzi    时间: 2012-1-26 15:47

我只想说为毛每次倒霉的都是监督桑- -
什么病了聋了……不公平嘛
让牧聋一个我看看……5555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2-7-26 11:54

4、


流川这次被批准了五天的假期,在像日本这样的国家篮球队队员其实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流川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代表国青队与俄罗斯国青队打比赛时的惨象,自己队中的中锋身高才能正好压制住对方的小前锋,而且对方身体的强壮简直让人汗颜。流川几次像打IH赛一样持球突破冲进禁区,最后都是被丢垃圾一样丢出来,连犯规都骗不到。

高中一年级的全国大赛面对泽北荣治时都没有迸发出的绝望在那一场比赛悉数爆发,然而流川的性格是倔强的,即使对方将分差拉开到三十分开外他也不会放弃。当年自己想去美国时安西教练只说“等你变成日本最强的高中生再去吧”,现在看来即使是日本最强高中生在世界篮坛上也仅仅是个笑话。
最后那场比赛毫无悬念的以日本队告负结束,赛后流川直接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他躺在担架上,看着寥寥无几的观众缓缓地退着场,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等到他恢复意识也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

流川归队之后还像往常一样沉默寡言,只是暗地里把肌肉力量训练放去了前几位。在篮球场上最不爽的事情有三,一是扣篮被盖,二是持球被断,三是突破被撞。流川知道自己若不加紧肢体力量的训练,那么这三种最丢脸的事情都有可能在自己身上发生。然而流川打篮球究竟图的是什么呢?仅仅是为了面子?这当然不可能,只是这个问题流川自己想了很多年也没想通。只要触摸到篮球的那一瞬间心跳节奏会变得不一样,那么流川就不会放弃篮球。
也许,只是最单纯的热爱罢了。
所以当一年前父母吼出“你想打篮球就不要再回这个家”的时候,流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家是吃饭睡觉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失去,但失去篮球,这个流川还没敢想过。

流川被美菜子叫醒之后坐在床上清醒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挂着一脸迷迷糊糊的表情坐去了早餐桌前。
“牧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美菜子隔着一间通透的房间,一边晒衣服一边对流川说道。
流川把面包塞在嘴里,就着一大口牛奶吞了进去,点了点头。他想牧绅一可能去找藤真了。
“小枫你待会如果要出去的话记得把煤气阀门关一下,我在上面炖了点鱼汤。”
“知道了。”流川终于咽下了所有的面包。
美菜子双脚已经出了门,想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转身回头朝着屋内嘱咐了一遍:“一定要记得哦!”
“嗯!”流川不得已加大了声音。

牧绅一驱车来到了东京,奉小泽九月的命令去DMAT取资料。东京总部这里的队长姓福田,在首次得知对方姓名的时候牧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陵南高中的那个厚嘴唇长相糟糕的得分手。然而眼前这个福田却是一副斯文样,只是头顶早已光秃,泛着怎么也抹不尽的油光。小泽曾告诫过牧,说福田看着一副好人样其实都坏到肠子里去了,牧当时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这个人,因为他们和DMAT的关系说白了就只有灾害信息共享这一层。
但在牧独自来东京要过几次资料之后,他就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起当初小泽九月说过的话。
例如现在——
牧快速翻阅着对方递过来的文件夹,指着约有十公分厚度的夹脊,轻声笑道:“我们每次来都能有很大的收获啊,真是太感谢贵组的支持了。”
福田被牧的眼睛盯得有些发毛,只能一边敷衍地笑着一边悄悄使眼色叫秘书赶快送客。

牧刚坐进车子里小泽的电话就来了。
“资料拿到了?”
“拿到了,还是和往年一样,他们可是藏了不少东西啊。”
“那是,要不然我才不会每年跑来看福田的脸色呢。”
小泽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牧透过话筒听见了好几个女人的声音。
“你在什么地方?”牧没憋住,还是问了出来,说实话,小泽也算是有女朋友的人,即使那女人很要强有时还会对小泽耍狠,但毕竟人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跟着过来了,作为朋友,牧不希望小泽在年近四十的时候还搞出作风上的问题。
谁知这个问题就像是丢进了无底洞,牧坐在黑暗暗的地下室里捏着手机等了两分钟,电话里只剩下几个女人的尖叫,小泽早已不知躲去了哪儿。
牧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要真烂了也怨不得自己。这样自我安慰着发动了车子。

待回到神奈川的组里,牧才从几个女同事那里得知,小泽今天请假根本不是什么作风问题,而是下定决心去女朋友家提亲了。
“什么下定决心啊,我看是被女朋友拖过去的还差不多。”一旁一直埋头在图表堆里的女士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插嘴纠正道。
牧绅一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参与这种女人之间的辩论,便径直拿着讨来的资料进了小泽的办公室。
“从DMAT要来的?”刚刚插嘴的女士眼疾嘴快,一下子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去了牧的手上。牧点点头,为了满足大家的求知欲更是将文件夹举得老高,让个子矮的也能看到。然后就是不出意料的满堂哗然。
“我靠他们也缺德了,当PF平台是空气啊!每次有资料都珍藏,留着卖钱啊?”
“中央防灾委员会到底管不管这事啊?年年如此!”
“……”
最近大家正在做灾害预警前的资料分析,正巧内阁府那里又催得紧,所以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死死的几乎一碰就断,牧明白要给大家一个适当的发泄时机,而眼下正是。在上至首相下至市町村官员,上至中央防灾委员会专家下至DMAT看门的大叔被统统骂过一遍之后,组里的空气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畅快。大家又干劲十足地埋头苦干起来。

就在牧叹了口气庆幸着终于能安静一下的时候,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副组长滨野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右肩处传来:“阿牧啊,来我办公室一下。”
牧站在滨野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下。他从小到大怕的人不多,但年近六旬的滨野绝对算得上一个。说起来滨野算是牧的老师,牧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过滨野的课,进组之后也是先跟着他练手的。滨野在外人眼中和蔼可亲,但牧深知他的严厉,在很多方面这个老家伙都很固执。像牧每次都要亲自确认废墟下有没有幸存者这一习惯也是在滨野的教育下养成的,滨野玩得来各种新型的搜救设备,但他始终更相信自己,相信人。

靠近副组长办公室的几个组员翘首望着里面的动静,但因为是毛玻璃,所以看不太清楚。正在他们互相咬耳朵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牧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只是走了几步,牧又转身退了回去,这次门没关,所以靠近门口的几个组员终于听清楚了牧绅一和滨野的对话。
“抱歉,今天下午我想提前结束工作。”牧的声音很低沉。
然后是滨野难得的爽朗的笑声:“你去吧,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小泽问起的话也由我来应付。”
牧朝着对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牧刚一离开,滨野就拿着手机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天台上,拨给了小泽。
小泽正在女友、岳母、老妈、姐姐众多女人之间周旋,头昏脑胀,一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还以为是哪里发生了地震,一声“好了你们别闹了!”镇住了四个女人,然后揉着眉心接通了电话。
“小泽啊,你的婚事确定好了没?”电话里的老人笑得很开心。
小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只好自己掐了一下自己的人中:“您老有什么事吗?”
“哦,你昨天不是说阿牧最近有心事吗,我刚刚疏导过他,看样子也是感情上的事情……说不准这次阿牧会比你小子效率高哦……”滨野这里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掐断了通话。滨野含着笑意站起身来,望着窗外街道上的车流,暗想年轻人的事自己也只能帮到这一点了。

滨野第一次看见小泽的时候,对方还是个愣头青,第一次出任务就差点被石棉烧死,于是不放心便每次都带着他冲第一线,但是是自己动手,让小泽观摩。大约过了四五年小泽才渐渐上手,能自己独立处理一些较为棘手的情况了。在看到小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年纪渐长的滨野又感到了寂寞。他已经很少被派去前线,组里留他也是希望他能把经验传授给年轻的组员,只是滨野发现新进的组员越来越没有韧劲,便辞去了组长的工作专心去了大学里讲课。
一周讲两堂课,其余时间在全国各地转悠,去那些曾经救助过的地点转转,看灾后重建工作开展的怎么样,再去一些活跃的地震区看看,挖挖泥土,摸摸火山,测测地下数据,推算着大概什么时候又会来一场什么级别的地震。
本来离灾害救援这一块已经很远了,但牧绅一的出现硬是把滨野又从十万八千里之外给拽了回来。滨野很喜欢牧,就像当初喜欢小泽一样。当他顶着满头白发笑呵呵地出现在当时已经荣升为组长的小泽面前时,差点把对方吓得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滨野弯着嘴角,眼睛周围密布着深刻的皱纹。
“我决定了,再带一个人!”
老人是这么说的。

牧徒步走到了车站,车站的积雪尚未融化,残存的白色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冰冷的路面。感觉到寒意之后的牧将双手插回了上衣口袋,抬头,正对上藤真健司的目光。牧就这样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摆表情怎么开口,只是心中暗自诧异,原来此刻站在这里见到他,是需要这么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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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之前一章的【东扇岛】指内阁府与东扇岛地区(Higashi-Ogishima)相关中央机关合作建设的跨区域灾害管理基地。
2、【DMTA】:日本灾害医疗援助队
3、【PF平台】:灾害信息共享平台,常见的拥有标准化信息格式的信息共享系统。

PS:牧绅一和组员之所以会气愤DMTA,就是因为他们很多内部资料不愿意拿到PF平台与其他机构共享。
作者: 喜蔻蔻    时间: 2012-7-26 13:21

小一!!!乃竟然写牧藤了!!!
我真是说不出的激动啊!
要知道在三受泛滥的坛子里还能出现心爱的西皮文是多不容易啊!
而且还是新文啊!!!
俺现在要去上课鸟
等俺晚上回来好好看乃这篇文
先占个位表达下内心的喜悦与激动啊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2-7-26 19:49

回复 20# 喜蔻蔻


    蔻蔻好久不见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2-7-26 23:36

5、


藤真收到尾田涉发来的短信,刚推开门就看见了牧绅一,他有些诧异,却又不知这份诧异该不该放去脸上。藤真细细地端详着牧的脸,暗自乐道这张脸果然十年都不会有大变化。然后,他看见牧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呼唤出了他的名字。
“藤真。”
“牧,好久不见啊。”藤真弯起嘴角,勾出一抹微笑。虽然这对于他来说依旧是寻常的寂静。
牧正欲继续开口,藤真却先说了句并抱歉低下了头。衣服口袋里的震动表明有信息,而当藤真看清手机屏幕上的“荒木”字样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刻转换为无奈。
【藤真前辈快来四号道七号站台救命!】
荒木是两年前跟着尾田和自己一起退出救援队的一位后辈,因为年纪小,在家里又是老幺,所以遇事慌张没有主见是常事。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大家的庇护下成长的,尾田曾多次骂过他,骂的很难听,但小朋友擦了擦眼泪一转身就又恢复原样。

牧就这样看着藤真脸上含蓄而又丰富的表情变换。
牧觉得现在的藤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柔,和当初在球场上的锐气完全不同。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藤真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能把藤真健司变成这样。

“抱歉,我还有事,要不牧君下次再来吧。”说这句话时藤真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
牧却一下子怔住了,他痴痴地望着藤真,喉咙深处被巨大的压力顶着,说不出话来。这是藤真在下逐客令?牧在来的路上想象了数千万种他们相逢时的画面,藤真的微笑、藤真的穿着、藤真的话语……但惟独没想到藤真会这么干脆的让他离开。哪怕叫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等一等也好……
“那你就先去忙吧。”纵使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但牧的表情依旧保持克制。

藤真点点头,连一个回头都没有给他,就径直走进了火车站台。

还未走进七号站台藤真就已经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可以想象得出此刻一定也是十分嘈杂。他用力拨开了一条路走去了漩涡的中心。
“出什么事了?”刚一开口,一个黑色的影子就朝着藤真扑了过来。
“藤真前辈你总算来了!他们发生口角我怎么劝都不行!”荒木趴在藤真的肩上,可怜兮兮的样子。
藤真自然听不到他说的话,只好拎着对方的制服衣领先把他的脸正对着自己。荒木抹了把眼泪,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一遍。并且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藤真有些头疼,说实话,他很不擅长对付吵架的人。吵架双方一般都火气大,讲起话来速度也快,藤真大多数时候并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这个第一时间在劝架之中又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你必须有足够的理由让双方先冷静下来,远离火药桶,这样事情才能得到进一步解决。

正当藤真无比纠结之时,一双手稳稳地贴去了他的腰上。藤真一惊,撇过头,正对上尾田那张严肃的脸。
“荒木这小子真能添乱,你先回去休息,我来处理。”
“嗯。”藤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着变成夹心饼干的荒木小朋友挥了挥手,并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他眼中闪闪亮的泪水。尾田就站在荒木身边,隐隐透露着年长的稳重,就像当年在救援队指挥大家救援时一样,能让所有人安心。

“我看藤真是把你宠坏了,出什么事都把他拖来当灭火器!”事情处理完之后尾田开始对荒木进行常规教育。
荒木捂着被尾田揍过一拳的脑袋,低着头一边道歉一边默默地吞着眼泪。
半晌,被揍得缓过神来的小朋友轻声开了口:“因为在我印象中藤真前辈一直很厉害嘛,当初在救援队也是战无不胜的,所以形成条件反射了……”
尾田安静地听着,吸尽了最后一口烟。
“战无不胜,若真是战无不胜他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嗯?什么意思?”荒木跳起来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尾田撇过脸看看他,一巴掌又拍了过去,幸亏荒木反应快闪了过去,后背才没有遭殃。他劫后余生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尾田的手劲大,被这样打一下基本上就是非青即紫。

牧并没有注意到停在院子里的母亲的车子,他有点失魂落魄。等到他站在玄关处换鞋子却不见美菜子来拿外套的时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喊了声“我回来了”,等来的却是眼睛有些红肿的母亲。
牧当时就愣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妈,怎么了?”
“流川的母亲来了,和她吵了一架。”看样子愤怒的顶点已过,母亲的语气并没有很激动。
牧叹了口气,再抬头的时候,拖着行李箱的流川枫正站在牧母亲的身后。
“谢谢伯母的招待。”流川清冷的声音一出,屋内又匆匆忙忙冲出来两个妇人,一个是美菜子阿姨,一个是流川的母亲。一时之间三个女人两个男人全部挤在了这一平米左右的玄关处,其间还夹杂着各种咒骂和哭泣,自己的母亲在和流川的母亲争吵,美菜子想要劝架只能提高说话的声音。牧绅一看着唯一保持沉默的流川,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

“闭嘴!”牧心情很不好,所以这一声怒吼中气十足,把原本喧闹的空间划开了一道大口子。
看到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之后,牧首先拖着流川枫的行李,把他带回了客厅。流川的母亲和牧的母亲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跟着乖乖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牧绅一一旦发怒,那种沉默的气场能令人窒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牧缓缓地开了口。
“友子他们想要把小枫带回去。”牧的母亲先开了口。
“没错!小枫本来就是我们流川家的孩子,这样住在你们家算什么?”流川的母亲也不甘示弱。该来的总是要来,当初母亲把流川收留下来的时候牧就想到了这一天。
而此刻处于事件中心的流川枫正倚靠在墙上,有一眼每一眼地瞥着窗外的树叶。他与这种嘈杂的氛围从来都是格格不入。
“流川枫,你的意见。”牧想把问题引导向最正确的方向,流川的去留终究还是应该由流川自己决定。
流川收回目光,看了眼牧的母亲,又看了眼牧,缓缓道:“我走,但是不会回家。”
“那你去哪儿?”从头到尾一直不被儿子正眼相看的流川友子已经带着哭腔,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这一年多没来找他并不代表对他就没有感情。然而事实上,流川对家是没有太多感情的。他的世界很简单,阻止他打篮球的只能被归为“敌人”一方。

其实从小到大流川和家人相处的虽不算融洽但也绝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彼此之间关系降至冰点其实也就是一年前那场争吵,流川的父亲情急之下吼出的那句“你想打篮球就不要再回这个家”,流川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了篮球,但他内心也受了伤。原来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他仅仅是这点分量,只是因为自己坚持打篮球就能被赶出家门,而且没有一句挽留。
流川是在母亲的眼泪中拿了一大包衣服出门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的印象也只有那几滴眼泪,当时她就站在门口,一句挽留也没有。
而现在,这个女人又在他面前哭着喊他回去了,流川不敢回那样的家,他现在只剩下篮球了,不能把最后这点自由也扔掉。
有时候,流川枫简直偏执得可怕。

牧知道自己劝不了流川枫也劝不了情绪激动的两个妇人,只能开口先让流川枫挨过这个晚上。他相信等大家情绪都缓和下来之后,事情才会变得不那么棘手。
天色已晚,美菜子在收拾好客厅散乱的物品之后轻声说道:“牧先生,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她在担心流川枫。
牧明白他的意思。
待整座屋子全部静下来之后,牧深吸一口气,直接躺去了沙发上。他的头脑很混乱,下午与藤真见面的每一幅画面全部在脑海中舞动着,耳边也一直是他最后那句“抱歉”。牧想藤真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但是这种温柔为什么对着自己就变成了刀子?他想念了那么久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年那个对着自己大叫“我喜欢你啊”的张扬少年又去了哪里呢?

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

“见到藤真了?”流川冰冷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牧的思绪,他坐起身来,但满腔的悲伤依旧没有减退半分。流川终究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他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内心。
“见到了……”牧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最终还是收了口。
流川望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摸来了两罐啤酒,朝着牧丢了一罐。牧抬头看着流川,无奈地笑了笑。流川极少喝酒,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会喝酒,看样子今晚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心中烦乱到了极点。
牧仰头猛灌了一大口,嘴角还溢出了许多。流川看着他这副颓败的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见过就不要再去了,他现在生活的很好。”
“哦?”牧盯着啤酒罐,笑出声来。
“嗯,即使他听不见了。”
啤酒真是难喝的东西,流川说罢抿了一小口,心中再次认定了这个看法。
作者: _blacklist    时间: 2012-8-4 23:48

6、


尾田涉回到家时发现藤真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尽可能小心地绕过横亘在狭小空间中的凳子,走进了厨房,在艰难的行进途中他还弯腰捡起了一条毯子。
其实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尾田记得藤真刚进救援队那会,因为人数问题所以藤真独占了一整间房,其结果是尾田去进行内务检查的时候差点被满屋子乱扔的东西气死。在外人看来藤真是个很自律对自己要求严苛的人,但实际上在日常生活中他很随性。尾田第一次是铁青着脸怒吼着叫他把东西收拾干净的,藤真听话得把房间收拾了下,但等到第二天尾田再来突击检查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令人不忍直视的原样。

“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跑来救援队干吗?不想呆在这儿就给我滚!”尾田的吼声把整栋楼的新队员都震了出来,大家趴在门框外不敢出声。即使藤真平时人缘不错,但新进队的这帮子菜鸟谁也不敢惹到尾田队长。
藤真什么也没说,只是埋着头开始收拾。
没有训练任务的藤真那天穿着白色的衬衫,质地很好的衣物服帖地贴在他的背脊上,勾勒出一根流畅而又坚毅的线条。尾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一堵,心中爆发出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他大步上前直接拽着藤真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逼迫他正视自己。
藤真先是很诧异,眼睛瞪得圆圆的连眨一下都忘记了,但没过几秒他就反应了过来,扑哧一声笑得满脸灿烂。
尾田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下意识地猛地一用力,将藤真甩出了好几米远。失去平衡的藤真直接磕去了床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趴在门口看热闹的新人全被吓坏了,反应比较快的几个也顾不上像门神一样站在那里的队长了,立马冲了进来跑去扶起藤真,看看他有没有事。
“撞傻了吗?”尾田站在原地,冷冷地问道。他的声音永远带着慑人的魄力。
“没,还没傻。”藤真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声音虽然不高但同样有力。

和藤真在一起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次危险的场面,但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个片段会一直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尾田站在厨房里,看着一盘被烧成黑炭的鱼,弯着嘴角默默地想着。

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流川几乎碰上了所有有关牧绅一和藤真健司的重大事件。比如这次牧绅一听说藤真失聪之后的歇斯底里,又例如之前那场让他感到很疑惑的游戏。
他清楚地记得彩子兴奋地站立起来,古灵精怪的眼睛转了两圈之后缓缓说道:“下面就由8号和15号接吻!”
现场顿时掀起一片嘈杂和欢呼。其间还夹杂着起哄的口哨声,流川甚至觉得此刻自己的耳朵似乎还在隐隐地刺痛。
当时现场的喧嚣持续了很久,最后却只有黑着脸的牧绅一捏着15号纸条站了起来,事件的另一方却没有任何动静。大家渐渐不安分起来,三井第一个跳起来大喊:“谁是8号?8号站出来啊!”
但依旧只有起哄的人,没有站出来的人。
樱木克制不住了,转身开始抢流川捏在手里的纸条,一边抢还一边嚷嚷着:“哈哈肯定就是你这只狐狸了,快点承认吧,本天才早就看出来了!”
流川记得自己给了樱木一句大白痴,但对方并没有知难而退。
“不就是和中年人接吻吗,没什么好害羞的哈哈哈哈……”
就在流川忍无可忍的关头,一直坐在他对面的清田突然被三井拽了出来。

“啊啊啊真的不是我啊,我怎么会变成8号的呢?”清田几乎是躺在地上打滚,闭着眼睛哭喊着不愿意被三井拖走。其他人一看三井一人不行纷纷加入进来,最后终于从清田的手里抠出了那张几乎被捏成废纸的8号纸条。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清田继续大声地哭闹着,最后还是牧绅一走过去把他拎了起来。
全场又是一阵口哨和尖叫。
看见牧那张严肃的脸清田就安分下来了,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老大。
牧叹了口气,回头望向彩子:“彩子,亲额头算不算?”
彩子被牧瞪得赶忙点头。
随即在清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牧就直接凑了上去,在清田的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现场沉寂了两秒之后哄堂大笑起来,可怜的清田最终红着脸直接大叫着冲出门去,而牧却是依旧一脸镇定地坐回了原位。

人聚在一起就喜欢玩无聊的游戏。流川对现场热烈的气氛并不感兴趣,于是他的眼神也四处游荡着,最终游去了藤真那里。藤真的位置就是清田的旁边。流川和藤真并不算熟识,两人在球场上的位置不同,所以流川对他也没什么兴趣。但此刻现场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除了刚刚那个无聊的游戏。
似乎是注意到了流川的注视,藤真很快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微微地笑了一下,点到即止的微笑。
也就是藤真收回笑容的那一刹那,流川恍悟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别扭,因为藤真的眼神不对,和大家几近狂躁的眼神不一样,清冷如水。而且——
“牧,我喜欢你啊。”
当初这句大家都听到的话,是不是还算数?
流川瞥了一眼敞开的拉门,他最终选择相信清田。8号纸条的确不属于他,恐怕只是被人掉包了。

但是——
既然当初有那么大的勇气告白,今天又为何选择逃避?

流川觉得藤真健司和牧绅一都是太复杂的人。

把一切都收拾干净之后尾田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的小灯。他脱去外套,俯身吻了吻藤真的额头。失聪之后藤真就十分惧怕黑暗,尾田清楚地记得做康复训练的那段时期藤真的狂躁,他几乎把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边砸一边吼着一边流着眼泪。
当时的尾田最害怕藤真自残,总是第一个冲进去跟在藤真后面捡拾器皿的碎片。当然他没少挨过打,但也都忍下来了,他舍不得藤真这样,更舍不得去打藤真。他知道藤真肯定很痛苦,突然听不见了任谁都难以接受。听不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会对外界产生未知的恐惧。不知道别人在背对着你说什么,不知道别人大声吼着什么,不知道躲避身后对你鸣笛的汽车,不知道在废墟中有被困者激动地向你呼救。

藤真健司不可能再作为一个普通人像往常一样生活,更不用说参与救援了。

这么多年尾田见识过很多从废墟中被挖出的支离破碎的人,有些被发现时甚至连内脏肠子都流了出来,但尚有一口气,血在汩汩的往外流,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尾田能冷静地把肠子塞回对方的腹部送去担架上,更能用沾满鲜血和胆汁的手抓着面包直接啃食。但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藤真。

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藤真才逐渐恢复过来,开始渐渐地愿意与外人沟通说话,也愿意走出医院去附近转转了。但尾田清楚,藤真之前一直带着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锐气没有了,全部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被磨灭了。藤真慢慢地变得更加安静,更加温柔。
事发一年之后他带着藤真转来了车站工作,荒木也跟了过来。藤真很聪明,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适应了这份工作。他听不见车子进站的哨声和警铃声,但他能在背对着车道看不见指示灯的情况下知道有车进站。尾田还特地改造了一下控制室,将里面一些原本没有指示灯和显示屏的设备从新进行改造,方便藤真的读取。

虽然远离了救援队惊险高负荷的日子,但尾田涉很满足自己能够拥有一个现在这样缓慢安定的生活。
很满足,只要藤真能够安睡。

冬日七点钟的阳光是出乎意料的柔和,之前还未融尽的残雪也已不见踪迹,全部转为了晶莹透亮的薄冰。藤真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控制室的设备,披上外套准备出门去站台转转。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穿着长外套直直地伫立在那里的牧绅一。
也许是早上脑袋还尚未完全清醒的缘故,藤真大脑有些空白地愣在了原地。
昨天的见面可以算作巧合,那么今天呢?
十年前没有给我答复,十年后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藤真。”牧像昨天一样先开了口,一样的内容,但声音多了些颤抖。
藤真也像昨日一样微微一笑,那个笑容似乎定格了很久,在牧正准备走过去的时候,藤真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关上了门。
牧再次愣在了原地,就像昨天那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几秒之后,他冲向控制室,疯了一般地开始砸锁。他憋着一股劲,脸通红,他也不喊,因为他知道藤真听不见了。他来只是想见藤真,他只想打开这扇门。他不知道藤真为什么这样躲避他,他只想打开这扇门见到藤真。
牧太过用力,抓着铁质门扣的手直接砸在了粗糙的墙面上,渗出了细密的血珠。此刻牧根本顾不上手,转而开始用身体撞门,一遍又一遍,拼尽全力。他能感觉到身体内部几乎令他晕厥的疼痛与压抑,但他停不下来。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大家在离牧大约三米开外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弧。不少人都认为撞门的这个人一定是一个歹徒,因为他的表情太恐怖了。
有个经常坐车的大爷突然喊了起来:“里面是藤真那个孩子啊,你们赶快报警啊。”说完直接扑过去要拉开牧,几个中年男子和穿着校服的男生见状也跑了过去,胆子大的抱住了牧绅一的腰,还有几个开始试图将他按到在地上。牧挣扎着,终于发出了怒吼。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2-9-21 22:30

读小一的文字,往往就一个感觉——好痛啊~~~
不过痛一下子之后,很醒脑也是达到效果···

怎么没继续了?
作者: loveblove    时间: 2013-1-23 16:00

故事真的很不錯
尤其是流川在遇到藤真,呼喚籐真但他沒有反應的時候
我的心真的被揪了一下
很想知道後續呐
希望樓主大人有空可以填一下
作者: sukishoyo    时间: 2013-5-28 23:02

天呐跪求更新。。。。。。。。
看的我揪心啊
作者: aimuteng    时间: 2013-11-30 00:32

看到关键出没有了是不是不更了好想看后面啊
作者: 盛夏光年1988    时间: 2013-12-7 21:11

为了藤真来到这里  第一次留言!
作者: 天和玉子    时间: 2014-1-5 15:47

我是双壁控啊~~~
不知道为什么牧藤的文那么少 呜呜~
喜欢楼大这种平静的叙事方式,希望最后楼大能给个HE
实在是不敢看虐文了TUT
作者: Akira    时间: 2015-5-22 00:06

小一撒嘛。。。呜呜,太虐了!!!!!!!!!!!!!!!我可怜滴藤真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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