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原创连载] 【南藤/清神】洪潮(即将更新) [打印本页]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6 05:09     标题: 【南藤/清神】洪潮(即将更新)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2-11-14 00:23 编辑

洪  潮

故事简介:
   
故事发生在SD中高三届学生高中毕业十年之后,南烈、藤真、牧、清田、神和土屋等人都拥有一份或好或坏的属于自己的生活。身为大阪署搜查一课刑警的南烈利用负伤休假来到泰国情色之都芭提雅,痴心追寻追诉期已过的命案。而帝都大学颇被看好的年轻博士后藤真健司也在此刻跟随导师来到泰国,出席在曼谷举行的国际研讨会。十年,不,准确来说,是十一年不见的两人在芭提雅的海滩边不期而遇,灯红酒绿,人影交错,十几年前的篮球生涯恍若隔世。旧日恩怨尚未化解,还未来得及深入了解彼此的两人却又不慎卷入国际犯罪团伙的阴谋......

主角:南烈,藤真健司,牧绅一,清田信长,神宗一郎,土屋淳
配角:岸本实理,北野教练,栗林*瓦伦丁(原创),土屋谦(原创),南条仁(原创),西条笃志(原创),等等
CP:南藤/清神(微 南土/牧藤)
取向:耽美

(1) 是夜,芭提雅浊浪随风
   
其实,在芭提雅海岸线这样的地方,路灯这种东西完全是多余的。只要天色一暗,沿海的酒吧就开始了每天昼夜颠倒的营业。各色闪耀的霓虹灯和夜店招牌将海岸线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在这些炫目的灯光下,普通路灯那点淡淡的黄晕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等夜店的灯终于熄灭,海岸线重归平静,天又差不多该亮起来了。所以即便是当霓虹灯都相继熄灭之后,路灯仍然是多余的。
       
因为路灯与这夜晚格外喧嚣的海岸线有些格格不入,靠着街灯而立的妓女也和这周边的景色显得有些隔阂。在一双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的眼睛里,她的身影甚至有几分落寞的味道。但她自己似乎丝毫不在意,穿着白色塑料凉鞋的脚仍旧按照不快也不慢的节奏敲打着身后的路灯支柱。
       
南烈知道自己已经盯着不远处路灯下的绿衣泰妹出神很久了,他还知道,在旁人眼中他一定被想象成一个饥渴难耐却又鼓不起勇气——或者更可能的——没有钱的可怜虫。作为一个搜查课的警察,他当然远远谈不上富裕。但他常听某些经验丰富人士说,在芭提雅找个泰妹一晚上只需要十至八十美金,因此他很清楚自己的皮包尚可承受这点消费。如果他想的话......
       
但是此刻,南烈并不想。两天前,土屋还跟他说,南,你去芭提雅要小心点。
       
不至于吧,南烈说,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玛丽安”的人不可能还那么警觉。
       
谁跟你说“玛丽安”啊,土屋咧嘴一笑,我说的是艾滋病。
       
啊?南烈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含蓄微笑的土屋。说什么呢,无聊。我像是会去找妓女的人么?
       
妓女么?大概不会,不过我记得泰国貌似有人妖。土屋的坏笑更明显了,妓女到处都有,但男妓未必随处可见吧。
       
       
不过,对于土屋的恶意提醒南烈还是心存感激。土屋的担忧并不是全无道理的。妓女到处都有,况且日本情色业本来也很发达。但男妓的确不是随处可见,以及土屋知道,对南烈来说有吸引力的是男人。在日本压抑久了,一来到芭提雅这种一切道德约束骤然消失的地方,土屋不知道南烈有多大的抵抗诱惑的能力。土屋知道,南烈是那种在某些时刻可以忘乎所以,千金买笑的人。
       
十几年的交情到底让土屋了解了自己,南烈又往嘴里送了一口椰子汁,默默地想。
       
南烈继续盯着不远处的绿衣女郎,女郎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冲他笑笑,眼睛却还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洋鬼子,她知道来这里寻欢的到底是白人出手阔绰,也多亏了汇率的原因。看样子,她也不看好那个坐在不远处沙滩椅上盯着她看了半天,却始终不走上前来的东方人。她猜他是中国人,要是日本人或者韩国人,多半要舍得些。南烈也冲她笑笑,仿佛看见阔别多时的老熟人一般,笑容有些感伤。
       
南烈十一岁时也遇见过一个喜欢着绿衫的女子。那女子的具体容貌,他几乎要忘记了。对于一个时年仅二十七八的人,十五年的时间是个很长的跨度,长于半生。他只记得,跟眼前这个泰妹不同,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没有马来人那种饱满粗壮的身躯,那是日本人那种瘦弱纤细的感觉。但她很有魅力,年少的南烈暗暗地对自己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个不学无术的人是从哪儿知道了“魅力”这么高深的词。
       
那时候,南烈以为自己感兴趣的是女人。
       
少年南烈从父母谈及那个女人时的眼神中看出,那女子有些不简单。大家总忍不住谈到她,但又似乎不得不避讳她。后来南烈从岸本那儿知道那女人原来是个妓女,在红灯区工作。但十一岁的南烈不知道这些,他傻傻地试图从父母谈论那女人的言语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可父亲只要一发现他在偷听,便毫不客气地一拳砸在他头上,“臭小子,听什么听,还不赶快把药给别人送去,”南烈只好带着被砸疼的脑袋,悻悻地离开南龙生堂。背后听见母亲对父亲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跟你一个屌样。”“说什么呢!”父亲总是一副不耐烦的口吻,“他妈的你们这些女人就爱瞎想。”
       
虽然南烈不能从父母那儿得到更多的信息,但他仍然迷恋那个穿绿衫的女人,他甚至在那些无所事事的午后吃着冰棍守在女人租住的房屋门口,等着女人从外面买菜回来。简而言之,少年南烈迷恋那个女人,在十一岁那个燥热的盛夏。岸本后来调侃说,阿南,你在那方面很早熟啊。再后来,当岸本知道了南烈喜欢的其实是男人,他笑骂道,那你他妈那时候那么起劲地跟踪女人干嘛?直到非常最近,当他再度和岸本提起那个绿衫女子时,岸本才若有所悟地分析道,阿南,我觉得你那时候喜欢的是那种可以守护他人的感觉。南烈一拳打在岸本肩上,混蛋,装什么深沉!
       
还是十一岁那个火热的夏天,荷尔蒙过盛的热血少年南烈很快就发现,原来他还有无数潜在的“情敌”,不,准确地说,他是那些明目张胆的追求者们潜在的情敌。虽说这个世界男女比例从来都有些失调,但像少年南烈所在的那个贫民片区如此比例失衡的地方倒也颇为少见。失业、贫穷、单身像三大定律一直控制着这个已经被政府反反复复承诺了好几次要整改,拆除,重建,然而又十几年如一日不见任何改变的片区。因为失业、贫穷和单身,暴力、流血和犯罪也在疯狂地潜滋暗长。也正是依靠着年轻人的暴力和孤寡老人的病痛,南龙生堂的生意才得以勉强维持。
       
当虽不再年轻却尚存几分风韵的绿衫女子入住这个片区,众多长期和右手作伴的光棍们的心自然而然地活络起来。因为不管怎么看,打扫卫生端茶送水这样的好事是肯定轮不着热血少年南烈的。南烈喝着汽水,打着嗝,在远处的花丛背后静静地看着。光这样看着,也让他感到莫大的满足。
       
只是南烈没有想到,原来草野前辈也是他众多“情敌”当中的一个。草野溯源是少年南烈所在的问题片区的片警,一个一辈子因为背景、学历和脾气无法升职的落魄汉。因为成天和问题片区的问题人物打交道,久而久之自己也成了问题人员。再也不穿制服上班,因为在这个片区,没有人认那一身制服。想要得到大家的认可,必须要靠自己的真材实料。所谓真材实料,无非是拳头、枪法和所谓的魄力,比匪徒更匪气的作风。
       
在这个片区之外,草野溯源警官会被外人毫不留情地归入“那个区的人,”得不到任何尊重或同情。然而在这个片区,草野警官是神,至少是十一岁少年南烈的神。草野在南烈十岁那年被派遣到这个片区,那时候南龙生堂的日子很困难。由于上一任警官的离职带来的真空期,好几个地痞流氓组织一夜之间便冒了出来。他们之间你争我多毫不退让,但对南家这样的“良民”又都整齐划一地欺负到底。像南龙生堂这种生意还不错的药店,自然是保护费的重要征收点,交了一次,第二拨人来又要交第二次。那时候父亲总叨念,都是阿烈年纪还不够大,否则凭他跟人打架时的那股蛮力怎么也能被个组织看上,有人罩着。所以,从十岁起少年南烈就知道,自己有一天是要加入某个小帮派的。
       
然后,那个叫草野溯源的警官神一样地出现在他面前。之前已经听说这个片区新来了一个警官,然而对于被几个小帮派点名的南龙生堂来说,这样的新闻不足以让他们看到曙光。谁知道那个新来的是不是个孬种呢?南烈的父亲没好气地说,还有我们怎么知道他不会和那些家伙狼狈为奸呢?南烈的父亲除了对苦难习以为常外,并不把别的任何事情看做理所当然。
       
后来有一天,南龙生堂外几个小混混和草野警官发生了混战,南烈拼命想伸出头去观战,可母亲一把把他推回了连接铺面和内屋的帷幔背后。听见外边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母亲抓住南烈的手在南的手臂上抓出了几道淤痕。忽然一瞬间,南烈感到一切的打斗声都很渺远,几乎成了背景音乐;南烈看着手上被母亲因为惊吓所抓出的伤痕,伸出另一只手稳住母亲肩膀的颤抖;母亲抬起头来望着南烈,南烈十岁。
       
打斗的声音终于停止,南烈一家战战兢兢地掀开帷幔,探头出去观望外边的情况。草野的眼角在流血,手臂似乎也被刀子划伤了,虽然被衣服覆盖着,但衣服之下一定还有许多淤青。
       
送点跌打损伤止血药到我家来,草野简单地吩咐,转身走人。
       
南烈第一次不用父亲提醒便飞快地装好了药,追着草野的身影跟了上去。
       
后来没有人再来骚扰南龙生堂,也没有人再去无故骚扰任何小营业主。保护费当然还是要交,再英明的警官也不可能解决这种根本性的问题,但因为草野的存在,这个片区这种难以为现代社会所接受的管理模式得以按照它固有的频率按部就班地运转下去。
       
在少年南烈当时那点少得可怜的认知里,这样便是最好的世界了吧。
       
       
每个无所事事的午后南烈都去女人家不远处的花丛后蹲点,有时候岸本不需要在他家开的小酒馆里帮忙时也来陪他。岸本总说,南,你这个变态,居然喜欢那种年龄是你几倍的女人。滚!这往往是南烈下的通牒。
       
南烈数学不算太差,按照他的估计那女人至少也有三十多岁了,这样说来岸本的话也没错。一段时间后,不用岸本提醒,连南自己都发现他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不靠谱,但那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试图和草野警官争夺同一个女人。这个事实令他感到羞赧,如果绿衫女子是需要草野警官这样的人去配的,那么他的参与不就是一种对这两个人的亵渎?
       
南烈为此难受了几天,之后忽然下决心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草野警官和这个绿衫女人在一起。于是他在女人家门前守得更勤了,每天和什么样的人来往,有哪些人去献殷勤,楼上的人浇花是否淋湿了女人晾在阳台上的床单,女人买菜回家时塑料袋是不是太重会不会勒手......南烈警官一套娴熟的蹲点跟踪技巧,大概从那时起就已经开始练习了,他似乎注定了要当刑警。打探完这些消息,少年南烈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把它们巧妙地传递给草野警官。
       
说来也怪,自从少年南烈完成了他伟大而隐秘的“华丽转身”之后,草野警官和那绿衫女人的关系竟一路升温,过了没多久,其余的追随者们眼看希望破灭,都纷纷散去,留下的只有草野警官帮绿衫女子用水龙头冲刷门前大石板时的身影。那是比和小混混斗拳脚时更精力充沛的身影,绿衫女子站在一旁颔首微笑,而在她笑时,南烈第一次看到她时所感受到的那种“魅力”消失了,她似乎成了一个平凡的家庭妇女。洗衣,烧水,做饭。
       
每当少年南烈想到他们的关系是在自己退出后才火速升温的,他便更加确信正是自己的“成全”创造了草野警官的春天,尽管天气已经略微有些秋意。一种隐秘的崇高充斥在少年的心里,仿佛要把胸腔冲破,他恨不得对全世界宣布他伟大的成全,但他又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到死也不跟任何人分享。落日的余晖中南烈和岸本坐在池塘边,南烈瞥着身旁的岸本,心想他第一次有了不让岸本知道的秘密,这种感觉让他激动不已。他看着远处,喃喃地说,岸本,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那时还顶着个锅盖头的岸本愣愣地望着他,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了,受刺激了?其实吧草野警官和菊川小姐的事情你没必要太在意,毕竟论年龄菊川小姐她......南不理会岸本,仍然喃喃地说,岸本,你这个傻瓜是绝对不会知道的。岸本终于发火,一拳落在南烈肩上,南奋起回击,俩人在小池塘边打成一团。后来说起这事儿,岸本仍然耿耿于怀,南,说实话你当时真是在犯傻。南烈说,也许吧,不过岸本,你犯傻的时候一点不比我少,且一点不比我好。岸本想想,说的也是。
       
这大概就是南烈和岸本SB的青春。
       
       
然而青春不只是这样,还有残酷的一面。
       
几乎这个片区所有人都相信草野警官和菊川小姐会在不久之后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似乎成了全社区的一件喜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片区已经很久没有婚庆之类的事情发生。穷困潦倒的中老年单身汉自然没有这个福分,年轻人无论男女都在成年后很快地背起背包跑到大阪更繁华的地方,甚至更远的大城市打。偶尔也会传来某家大郎二郎在外结婚的消息,但等消息传来,婚礼往往已经举行完毕,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个连朴素都谈不上的婚礼。在外结婚的人的亲戚也拿些糖果烟酒招待邻里,但大喜的气氛已经很淡,甚至因为这种消息的延迟性,这喜庆中还带了几分落寞的感觉。
       
所以草野警官和菊川小姐必须结婚!这是十二岁少年南烈的执念。他坚信,草野警官和菊川香小姐的结合能够幸福整个片区很久很久,而到那时南烈自己将是这里最幸福的人,因为这一切都源于他“伟大”的成全。
       
然后,当岸本家的小酒馆已经开始准备庆祝婚礼时要喝掉的几十上百瓶当地土特产名酒时,消息传来:大松九保奈,女,35岁,情色业工作者,化名菊川香......在所供职的夜总会被乱刀砍死。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凶手和凶器下落不明。
       
草野警官眼里的火熄灭了。南烈确定,那里曾经燃烧过一团火焰,在他十一岁的那个盛夏,在那之后整整一年的时间里,而现在那团火焰熄灭了,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他再也没看见那团火焰重新燃烧。
       
少年南烈站在岸本家的小酒馆门口,他来等岸本一起去不远处那个夜晚有路灯的篮球场打球。为什么要打球呢?因为打球可以让体内多余的水分从汗腺排出。为什么要从汗腺排出多余的水分?因为如果不从汗腺排出,那些水分便只能从泪腺流出。
       
草野警官从岸本家的小酒馆里醉醺醺地走出来。迎上那双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而变红的眼睛,十二岁的少年南烈疯了一般地扔下篮球跑向河边,一头扎进夏夜微凉的河水里。岸本追了出来,在河水里抓住南烈。
       
南,菊川小姐的事......不善言辞的岸本搜刮不出任何一句话。
       
不是为了菊川小姐,南烈扯着水中漂浮的水草,是草野警官他......
       
然后南烈听见了晚风里低沉的啜泣,是岸本的眼泪淌到了河水里。南烈转过来,望着泣不成声的岸本,原来他的秘密岸本早已知晓,因为他们各自的秘密分明是同一个。他们都在固执地用个人的方式敬仰着一位警官,一如多年后他们以个人的方式固执地追随一个叫北野的教练和一种叫Run&Gun的战术,他们都认为自己的方式是最隐秘的,最崇高的。虽然南烈从不知道岸本做过什么,也许是每次添酒时给草野警官的杯子添到溢满,也许是把没来得及卖出的下酒菜以隔夜要坏为由送给草野警官和菊川香,也许......南烈无从查证,但他相信一切一定如他所料。
       
南烈对岸本说,傻瓜,骗你的,我热了,想游泳而已。于是俩人在并不干净的河水里默默地游了一整晚,回家后各自被父母痛骂一顿。
       
南烈再也没敢在草野警官面前提起菊川,以及关于菊川案件他所听说的一切或真实或虚假的小道消息。只有国中时,有一次在街边的简陋篮球场碰见正在巡逻的草野警官,草野笑着问十三岁的南烈将来是否想当职业篮球运动员,我看你很合适啊,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啊。南烈站在酷热的艳阳下,犹豫了几秒钟,然后他说,我想当警察。
       
哦,很好啊,草野警官不置可否地答道。
       
所以,十三岁的南烈逼着自己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我想初中毕业后报考警察学校,这样只要在读五年书就可以了。南烈以为这样的规划会让草野前辈喜出望外。
       
为什么要当警察?
       
因为......南烈斟酌了一下措辞,一咬牙回答道,那样就可以调查案件的真相了!话一出口,南烈忽然觉得不妥;已经结痂的伤口不应该再次揭开。他试图补救自己的笨拙,于是搜刮出一句,我是说.......每天都有很多案件发生......在这个世界上......
       
胡扯!草野警官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南烈十三岁稚拙的执着,的确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的案件发生,但是阿南,如果你只读到警察学校,那你一辈子就只能呆在一个像这样的地方发霉生锈,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你想要的案件。
       
十三岁的南烈定在篮下,理想被无情否定的痛苦他第一次尝到——在那之前他曾有过什么理想么——那以后,他还要经常尝到。
       
你不明白,阿南,如果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片警,你是成不了大侦探的。草野警官缓和下来,拍着南烈的肩膀,你应该读大学,到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十三岁的南烈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篮球场。草野警官把掉在地上的篮球捡起来抛给他平静地说,要上大学,你得上个好高中,你看这里的孩子都没有几个能到好一点的社区上学。
       
南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篮球场。

   
去名校上学,南烈对岸本说。
       
恩,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岸本使劲地挤弄着手中的篮球,阿南,凭成绩我们是没希望的。
       
我知道,南烈说。十三岁的南烈知道同龄的中产阶级的孩子们(那时他还不知道“中产阶级”这个名词)为了能进丰玉和大荣这样的好高中,都在私自补习数学和国语。十三岁的南烈还知道他的父母不会出钱给他补习,他们希望他高中毕业后回来接管南龙生堂。
       
两年以后,南烈和岸本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丰玉。大荣也向两个人发出过邀请,没有任何私下的磋商,南烈和岸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丰玉。又过了一年,北野教练被解雇,南烈和岸本冲到校长办公室和校长针锋相对,没有任何私下的磋商,两人不约而同地冲校长义正词严,“我们是因为仰慕丰玉的Run&Gun传统才来这里的啊!”
       
因为北野教练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南烈恨死了丰玉,以及丰玉的校长。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临毕业时南烈和岸本提着各自准备好的礼物(南烈本来要送膏药,岸本说,你想咒别人死么?于是俩人都提着岸本家的酒)来到校长办公室向校长辞别。校长以为两人是特来感谢他把大学体育特荐生的名额分给他们,于是毫不推辞地接下了岸本家库藏的好酒。南烈和岸本清楚校长的心思;他们并不在意校长这样揣测他们,因为这个世界从来如此,真心换来的未必是真意。
       
其实南烈和岸本不是去报答他的,而是去报答丰玉。丰玉的确是个好高中,校长是个好生意人,篮球只是她众多光彩中不那么耀眼的一束。在丰玉,南烈和岸本第一次带着耳机考英语(在那之前他们从来都是听夹满杂音的喇叭),尽管两人的听力水平带不带耳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阿南,你看我这次听力多得了三分!看来戴耳机果然很有用啊,岸本若有其事地分析。运气好多蒙对一个而已,南烈及时打击了岸本)在丰玉,他们还第一次使用电脑,(图书馆里,明净的大玻璃窗前排了一排)尽管两人并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滴滴”地叫,还要输入一长串这样那样的指令。(当年的电脑啊......)第一次在选修课上听到特聘的国文博士生来给高中生上课,讲《浮云》,讲二叶亭四迷,讲那是公认的日本现代小说的鼻祖。(什么是所谓的现代小说?不读书的南烈和岸本面面相觑。从那以后,南烈偶尔也读一些书。)
       
丰玉没有给南烈的篮球生涯留下美好的记忆,但丰玉改变了南烈。高一时那个以为交了一次保护费就不用交第二次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制度的十五岁少年,和那个被要求说明《浮云》在日本现代文学史上地位的十七岁的南烈,似乎不是同一个生物。当然,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十五和十七岁时完全是同一个人。隔壁的辰之助,对面的明次郎也在改变;他们从小帮派的打手升到了小头目,他们偶尔还会对南烈和岸本挑衅,来,来干一架,看你们在丰玉呆几年有没有退化。看着辰之助和明次郎的挑衅,南烈很想走上去搂着他们痛哭一场,或者把他考试时使用的耳机罩在他们头上,但他抱着篮球默默不语地走开了。
       
从那时候起改变就已经发生了吧,后来的某些时刻当南烈试图总结概括自己的人生时会这么想,十七岁的南烈是那个在场上执着到不惜肘击对手以博取胜利的Ace Killer, 是那个会为了北野教练揍金平的疯子,但除此之外,曾经的热血少年南烈在消亡吧。他试图向岸本描述这种感觉,但他很快发现除了那个喜欢口出狂言、挥拳唬人的外壳,那个会在河里流着泪陪他游一整夜的岸本也在消亡。
       
南烈不想把这一切归结为“成长”,但同时,他也不认为这是一种“堕落”。这就是“改变”而已,而这种改变像洪潮一样袭向他;洪水从四面八方而来,南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从哪个方向开始提防。于是他几乎逆来顺受了,只要这洪潮没有把他卷到他实在不愿去的地方。他坚信他会守住底线。当然,十七岁的南烈想不到这些,他只是暗暗地感觉到自己在这种改变面前的无能为力。为了这种改变,南烈和岸本在校长面前恭敬地鞠了三次躬。与其说是对校长的感谢,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一种仪式。
       
南烈和岸本各自背上背包,踏上背向而驰的列车,开始了四年的大学生涯。体育特长生的成绩往往用于反衬同班同学,这一点似乎在哪个大学都不甚例外。但因为在丰玉接受了三年的“悉心栽培”,南烈却还能混个中等,某些科目(例如会提及二叶亭四迷的文学选修课)甚至能混到中等偏上。真可惜不是专业课啊,南烈看着成绩单有些不甘心地想。
       
临近毕业时老师递给南烈一张公共安全部门的求职志愿表,老师说,南烈君,公共安全部门最近紧缺大学生人才,到学校里来招人,你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身手矫健,我看你很适合这份工作。南烈微微思考了几十秒,他不是个做学问的料,升研究生院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毕业后外出求职也未必会顺利,对他来说这几乎是个天上掉下的机会,于是南烈决定张嘴把机会接住。
       
就这样,二十一岁的南烈在经过了大半年的专业培训后最终成了搜查课的刑警,和十三岁少年南烈的理想殊途同归。虽然此时的一切已与理想无关。
       
尽管已与理想无关,但南烈仍然希望把这个消息告诉草野警官。于是他来到草野溯源的墓前,站了很久,一言不发。草野警官死在荒山辰之助的手上,辰之助,那个小时候跟南烈和岸本打过无数次,上了高中后还常常向南烈发起挑战的帮派小头目,也是那个在南烈国小时和他一起负责教室大扫除的同组同学。南烈扫地,岸本拖地,辰之助负责踩在桌子上,把擦摇摇欲坠的电扇擦得雪白。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南烈寒假回家听母亲说起(父亲在南烈读大二时因为癌症去世,南龙生堂的药显然救不了他,西药也一样),辰之助和手下的几个小马仔喝酒之后大闹餐馆,草野警官出面制止,几个小混混借着酒疯肆无忌惮跟草野警官扭打起来,慌乱中辰之助常配在腰间的水果刀插进了警官的胸膛。并没有什么大伤口,只是精准地伤到心脉而已。再让辰之助来一次,未必那么准。
       
后来南烈拖了几重关系终于在审判前见到了被收监的辰之助,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对峙了很久,南烈不知道他究竟是以草野警官的准亲戚的身份来见,还是以国小同学的身份。都是他爱过的人啊,南烈双手搭在后颈上深吸一口气,就像他爱过这里所有人,爱着这个在凶杀、眼泪和保护费中日渐沉沦的地区。临走之前他问辰之助,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时,是希望有天上的星星来给你引路么?话说完,南烈觉得自己真文学,换句话说,真恶心,嘲笑的嘴唇朝自己不满地抽动了一下。被星辰忘记的人似乎也忘了该如何回答。
       
案子如期开庭,辰之助被判十五年监禁。南想他要记下这个日子,然后,如果十五年后的这天南烈警官依然建在,他要第一个出现在敞开的铁门后。
       

好漫长的一生啊,南烈看着手中已空多时的杯子,想不到自己居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呢。他曾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有这样多姿多彩的青春,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大多数人就是那样两点一线地长大,从出生到死亡。像南烈这样老是重复起航-折戟-触礁-再起航的人生,真不知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绿衫的妓女已然不见,是消失在街上还是海里呢?南烈看着那一股一股绿色的波涛扫荡者海岸,波涛的边角泛起白色的泡沫,颇脏。果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南烈迎着芭提雅夜晚的海风默默地想。沙滩Pub的老板似乎在和旁人聊得起劲,叫他也听不见,收钱难道还需要催么?仔细一想,南烈似乎常常遇见这样的情况。以前,每当他去找岸本,俩人总是一见面就说个没完,客人叫了收钱岸本也只是嘴上应着,身子丝毫不动。直到客人走过来将钱不耐烦地扔在门口的柜台上,岸本才毫无悔意地“对不起、对不起”......所以南烈颇能理解Pub的老板,那个自称来自巴黎的鬼佬。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6 05:13

第一章(2) 是夜,芭提雅浊浪随风

来自巴黎的酒吧老板终于看到坐在靠近海边的位置上的客人在不断地冲自己招手,显然是让他过去结账。他抱歉地冲坐在对面那个拿录音笔的采访者笑笑,示意他采访必须暂时中断,他得过去收款。看着老板迅速跑向顾客的背影,藤真终于允许自己把一个小时以来憋在胸口的气深深地吐出来,伸了伸懒腰。低头看看自己做的采访记录(虽然只是象征性地只字片语,正式的采访记录要回到旅馆后重听录音整理)藤真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所有事先罗列出来的问题都已经问过,很多问题老板甚至不问自答。老板很健谈,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管有些事情在藤真看来是属于难以启齿的范畴。采访比藤真预想得要顺利,唯一令他不愉快的是老板全程用法语作答。虽然大二时在法国交换过半年,但毕竟七八年过去了,整日浸泡在日语和英语里,法语比他预期地退步得更明显,整个采访过程就像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法语听力练习,这种强度的训练他只在交换前做过。这几天虽然稍微复习了一下法语,但此时藤真仍然觉得头晕脑胀,他很希望能够到海边吹吹风。
       
藤真从吧台的高凳上下来,转身朝海边走去。走到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股股绿色波浪冲刷海岸线时,藤真发现那些白色的泡沫里夹杂着不少肮脏的黑色杂质。亏这里还是热带,海水竟没有冲绳的美,藤真想起去年夏天在冲绳休假,不禁对“热带海滩”这个文学作品中常常出现的象征着浪漫/优雅/爱情/艳遇/种种的意象深表反感。他又一次被文学欺骗了,而这样的情况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人们还是不擅长发现潜在的、无处不在的美啊,过去有个叫神宗一郎的人常常向他感慨,所以才要制造那么多俗不可耐的所谓的“美”的意象。最近,那个叫神宗一郎的家伙又出了新作,名叫《蔚蓝的海的眼泪》,反响不差,甚至是极好,网上还介绍了签名售书的盛况。一想到这书名,以及那些尖叫着要跟神合影留念的女粉丝,藤真胃里直翻起一阵汹涌的恶心,最近,这种恶心常趁他不备,忽然来袭。他试图向朋友们描述这种感觉,但他很快就发现,他们也跟他一样恶心,但他们似乎从来不打算对他说起。藤真想做一个嘲讽的表情,可脸上浮出的却是一个无力的苦笑,白天在曼谷开了一整天的研讨会,发了言,听了别人发言,他真的很累了,累到连嘲讽的力气都没有了。吹着海风,藤真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藤真沿着波浪在沙滩上画下的痕迹漫无目的地走着,远处的酒吧女郎又爆发出一阵尖叫,她们每隔一个固定的时间便集体尖叫一次,藤真不清楚这尖叫的含义,难不成是为了报时么?藤真自己都为这个答案感到可笑,芭提雅这种地方需要时间么?当情欲喷发到极点时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时间打扰或催促,岂不是所有的欢愉都兴致骤降,草草收场?那还真是糟糕的经历,就像上次和牧在一起时,好不容易俩人都有兴致,爱抚到欲火焚身、全身微汗时却被电话打断,失望之余藤真倒也不生气,谁让牧是个警察呢?再说,当牧的电话响起来,藤真心里似乎隐隐地涌起一股侥幸的快意,这快意让藤真有些愧疚。
       
老板似乎已经把钱收妥,结了帐的客人朝自己走来,一副问路之后搞清方向急忙赶去的模样。在朦胧的灯光下藤真隐约可以辨别出那人是东亚人,不像白人那么大腹便便也不似马来人那样歪歪瘪瘪,藤真和他擦肩而过时禁不住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
       
那个人?藤真的心一紧,好像在哪里见过啊?然而对方的脚步是如此之快,待藤真想要确认时已经走过他好几米。要叫住他么?藤真有点犹豫不决。他最近好像对什么事都犹豫不决。
       
对方却忽然转过身来看着藤真,犀利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打量着藤真。忽然,原本犀利的眼光变得迷离起来,对方似乎一瞬间也被犹豫袭击,不得动弹。
       
在漫长的对峙之后藤真决定叫出对方的名字,他刚想开口,只听Pub的老板却抢了先。

"Vous vous connaissez?" (你们认识吗?)

"Ah......oui, c'est......un ami, un vieil ami......"(啊,是啊,......一个朋友,一个老朋友。)藤真的惊讶让如此简单的句子都说得磕磕巴巴,磕磕巴巴间他居然说了“ami”,还"vieil ami”,看来他的法语已经退化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藤真暗暗感慨,完全词不达意了。

"Et vous l'avez attendu?" (你刚才一直在等他么?)

"Mais non......C'est un surprise que nous nous rencontrons ici......"(不......我们只是意外在这儿遇见)藤真尴尬地笑着向老板解释,眼睛却不瞟向身边的人,这让老板看得很奇怪。

"Quelle coïncidence! Mais c'est bien! Vous avez de la chance, n'est-ce pas, Fujima?" (这么巧?不过很好啊,你运气不错,不是么,藤真?)老板也不去理会这种微妙的尴尬气氛,依然爽朗地笑道。

"Oui......Je ne m'attend jamais à cela."(是啊,我从没想到呢)唯独说这句话时藤真觉得自己是真心的。

"Bon soir!"(晚上好!)老板朝着站在藤真不远处却既不看藤真也不看他的人问好。真是一对古怪的vieil ami啊。

站在藤真身后的人却冲他微笑一下并不回答,老板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不懂法语,看来不能认为所谓朋友都在一个档次上啊,于是老板转用他那几句蹩脚的英语,这使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是藤真那样的人才。

"Hello!"

"Hello!" 这一次站在藤真身后的人用带有日本口音的英语回答了他的问候。

"What is your name?"

"Minami Tsuyoshi, call me Minami. Nice to meet you!"南烈照搬着入门英语教科书里第一课的内容。

"Minami, you know each other?"

"Yeah......"南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和藤真的关系,于是只好假装英语不够用,表达不了。他第一次发现语言的隔阂也有巨大的好处,它就像避风港一般,任何尴尬的情感都可以安然地藏于之下。如果现在讲的是日语,自己便无处可逃了。       

"Oh I see......"老板自以为是的"OIC"让南烈心里产生一丝无奈的反感,"you see what!"他在心里抗议道。看老板在“OIC”后就再也没蹦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心想看样子他南烈警官的英语还在巴黎人之上,"OIC"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尽管南烈并不喜欢Pub老板那个自以为是的"OIC",但当老板夸口说为了庆祝Fujima和Minami“他乡遇故知”他免费请他们喝一杯冰镇芒果汁时,南烈还是挺高兴地接受了邀请。老板是如此热情,尽管他的英语水平和他热情的口吻呈现反比。老板的热情让南烈想起了岸本的父亲,他和岸本的母亲很早之前便离了婚,谁也不知道那女人后来的下落,有人说她去了东京,有人说她去了东南亚谋生,至于在东南亚谋什么生,大家都心照不宣。他独自一人经营着一家小酒馆,本就捉襟见肘,可朋友三四来到店里,喝到兴头上却还会夸口自己买单,搞得狐朋狗友们常来吃白食。岸本在一旁无语叹息,有时候冲他翻翻白眼,但也从没阻止。现在岸本偶尔回到店里也会效仿这种做法,如今的岸本手头并不十分紧张。这是岸本朋友多的原因之一吧;岸本的外表并不讨人喜欢,高中时扎个小辫子,一看就是小痞子的料(谁会想到这家伙竟然穿着丰玉的校服),但实际上岸本的朋友很多,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有时候连南烈都不知道他怎么能跟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都同时保持着酒肉朋友的关系。
       
老板的热情让南烈觉得他遇见的“故知”其实是岸本的父亲。至于坐在他身边的这位“故知”,南烈连眼角都不敢多瞟一眼,在多年前他心里怀着去找藤真抱歉以了心结的那段时间,他曾无数次地想过见了面该如何开口,抱歉的话语每次都已想好,可只要在脑海中放电影般地过情节,只要镜头一对上藤真的眼睛,一切便轰然崩塌。他不敢看藤真的眼睛。
       
于是,他不去看藤真的眼。“看来,你跟老板聊得很愉快嘛,他对你印象很好啊。”一阵尴尬的寒暄之后,南烈试图找些话说,以填补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默。藤真是从来都这样沉默,还是只对他呢?他记得身为PG的藤真在场上似乎有发不完的指令,讲不完的话,就在刚才他还和老板交谈甚欢。
       
南很不自在地坐在藤真身旁的沙滩椅上,他们很默契地没有选择坐回吧台。藤真是为什么南烈不知道,但南烈知道自己是不愿意让这种尴尬的气氛被其他任何外人窥见,他宁可自己独自面对这种尴尬,也不想让任何人参与其中。这是他活该的,南烈对自己说,这些年,偶尔的,他也会想起藤真,他知道他还欠藤真一个道歉。最初的几年他还想过去找他,可他总相信就算不去刻意寻找也还是会碰见藤真,因为他们曾在同一个圈子——高中篮球——里混过,同一个圈子的人会被某种看不见的不知名的联系捆绑在一起,一个人连着另一个人,就这样连下去,总有一环会连到藤真。而在那之前,为了惩罚自己,南烈决定让自己一个人背负这种每年高中全国大赛时节便会爆发的愧疚,一背十年过去了。到后来,他相信自己定会在遇见藤真的信心逐渐淡了,南在大学里继续打了四年篮球,谈不上有多辉煌,但因为热爱,也不觉得苦累。大三时他拿到过大学所在那一县的MVP,但这多少跟高中的厉害对手纷纷退役有关,所以南烈不认为那是一个多么值得骄傲的荣誉。(每次他试图重提当年勇时,土屋总是拿这点提醒他。没有战胜我的MVP,有什么意义?南烈有时候也会还击土屋,你当年也是沾了大荣的光;后者以为情况却恰恰相反,那是大荣因他而荣。)大学四年,南烈没有遇到球场上的藤真。后来每当南烈在资料室里处理那些追诉期即将过去的案件资料时,南烈总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草野,一个是藤真。道歉的追诉期也已经快过来吧,南烈偶尔会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还好吧,老板是个很健谈的人。”藤真回答道,也没有转过头来看南烈,他似乎很平静,一句话便把话由又交还给南烈。
       
南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些年,藤真的面孔和身影在他的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在南烈的脑海中,他逐渐化身为一个抽象的符号,代表着坚强、无畏、伤痛和悔恨。南烈早已习惯了那个抽象化的、符号化的藤真,而当藤真作为一个活人如此真实地坐在他身边时,他有些不知该如何handle。真人的存在感让南烈在微凉的海风里感到有些压抑,他能发现自己全身处在一种僵硬的状态。
       
“藤真君是记者么?刚才我看你好像在采访老板。”南烈顿了半晌,决定不提过去,从现在入手。
       
“准确来说,不是,”藤真摆摆手,“其实我还在读书,跟导师做研究,因为研究的关系,需要一些一手资料,所以临时客串一下记者。”
       
“哦,这样啊,原来藤真君还在读书,已经是博士生了吧?”
       
“怎么说呢,其实应该算是博士后了,已经拿到了学位,但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合适的教职。”
       
“原来如此,藤真君比一般人快啊,”南烈记得藤真和自己是同龄的,“一般人现在应该博士还没有毕业才对吧?”
       
“其实既然已经走上学术这条路,早两年晚两年毕业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毕竟...”藤真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在学术界立足和在社会上工作不一样,年龄并不能带来过多的优势。”
       
就这样坐在Pub靠海最近的两张并排放置的沙滩椅上,南烈和藤真不约而同地望着海面上似乎有船驶过的远方,好像两人都对那船颇感兴趣。
       
南烈听到藤真的“社会上”三个字时,心里隐隐地翻起了一丝不快,看来藤真还是将他看做昔日的那个Ace Killer(那是不可磨灭的印记吧),那种暴力少年自然不可能在澄清如水的学术界立足。虽然南烈很早前就知道自己不是学术的料,但当这三字从藤真口中说出,他仍然忍不住心头一紧,好像学术界真的有这么个“界”,像个门槛似的,而他南烈却被扫地出门了。
       
草野警官站在南龙生堂门口似乎正和南烈的父亲讨论着日常杂务,看南烈穿着丰玉的校服疲惫地走进家门,笑着说,阿南现在是知识人了呀。知识人有什么了不起?南烈半期考试不理想,让老师数落一顿,心里正窝火,听草野警官这么说,不痛快地回敬。阿南,不能这么说,知识分子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草野警官严肃地说。改变世界?南烈呆呆望着草野警官,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严肃,知识分子能不能改变世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个片区的生活有因为世界上每天诞生的千千万万的知识分子而有任何改变么?南烈并没有和草野警官说出他的质疑。后来南烈听说草野警官有个哥哥,一路求学,后来在大学任教,据说那位哥哥挺有名气,据说草野警官很敬仰自己的兄长。
       
此刻再听见藤真的“社会上”和“学术界”,南烈不禁想起,就连草野警官的葬礼这位被敬仰了半生的哥哥也没有出席。藤真说这三字时口气是那样的平淡,那种淡薄的口味,似乎将这两个互不相交的集合之间的差异看得理所当然。一种淡淡的失落感笼罩了南烈,南烈赶快喝口果汁掩饰过去。
       
“那藤真君是做什么研究的呢?”放下果汁,南烈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些年,南烈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知识人”或者别的什么人对他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的打击,他们有的成了金融界骄子,有的是政坛新秀,甚至那个“可恶”的土屋淳也已经升上去了(土屋算是他的上司,虽然并不是顶头上司)同龄人的优秀有时也会给他带来些许云泥之感(虽然土屋其实是个可爱的人呢,心平气和时南烈心里常暖暖地这样想)。毕业六年了,他还是个小警察,最近刚升了个小头目,虽然他威信的范畴其实远大于他的警衔。被夹在这样的人当中五六年了,南烈早已习惯了别人投来的鄙视的目光。藤真其实算他们中非常克制的,他成功地传达了他的优越感,但并没有完全建立在对他的侮辱之上,这符合藤真这种学术人的气质,南烈心想。
   
一次,土屋跟他说,南你不必太在意那些人的鄙薄。南烈说他没有。土屋说,有。然后土屋又说,南,你不明白,因为你太好了,鄙薄你,是因为.....他们并不真的认为自己超过了你。你知道,人其实不会去鄙薄比自己更差的人,人们喜欢鄙薄那些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对真正的弱者就只有同情了。南烈问,那我比他们好在哪里呢?土屋顿了顿说,不知道,但是反正不能忽略你这个家伙的存在,在这一点上,你真令人讨厌,恨不得掐死你,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土屋玩笑着要上来掐南烈的脖子。南烈嗤嗤地笑道,土屋警官,杀人是要偿命的,然后很调皮地把土屋拽到自己怀里,吻上他的额头,吻他细长的凤眼,然后一直吻向下。直到两人都对“那事”形成默契,再不紧不慢地开始。这样的次数不算太多。
   
“怎么说呢,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才好。简单地说,就是文学和性别之间的关系研究,算是一种跨学科研究吧。”藤真继续慎重地斟酌着用词,这种说一秒停三秒,反反复复斟酌用词的姿态让南烈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大学时候那个在教授办公室里手足无措的愣头青。果然是搞学术的人,全身都散发着书生的呆气,好在配了一张清俊的面庞,否则可真是够令人讨厌的,南烈暗自为藤真感到庆幸。
       
因为这份忽然拂面而来的书卷气,南烈在回答藤真时也开始不知不觉地收敛起了努力装出的随意的口吻,他尽力搜刮着自己在丰玉和大学时积累的那点可怜的文科知识,他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一定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可要是一句也接不上嘴多少让刚才那个“社会上”应验了,南烈可不想十年一别,在昔日的对手面前降级为学生,于是他正襟危坐地说:“话说,这一类交叉学科研究这几年越来越流行了,我在大学时的一位教授也常常做类似的研究,只不过他是个马克思主义者,常常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解读作品。”南烈谨慎地撒了个谎,他所说的这位教授并不是“他的教授”,他只是有所耳闻罢了。
       
但南烈以为这话说得还算妥帖,多少显示了自己对这行的一点关注和了解,以及,最重要的是,他暗示了,他读了“大学”。没错,在藤真这样的人眼里大学生是交流的起码的门槛,没有什么可骄傲的,但这是南烈警官长年以来暗暗引以为豪的一点资本。自从南烈和岸本上了丰玉,他们就成了那个片区的小名人,后来他们成了那个片区唯一的名牌大学生。现在他们是那个片区的榜样(虽然岸本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名牌大学生。一般人果然还是看大学名头啊,虽然南烈很清楚,从在丰玉时岸本向他鼓吹那该死的听力耳机是多么有用时,南烈就知道他已经是个名牌大学生了),许多家长都纷纷上门求教,当年的热血少年南烈哪里相信自己有今天;他不过是个想当警察的小混混而已,“当警察的小混混”,多么讽刺的搭配。
   
藤真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果汁,但在那之前藤真嘴角泛起的讽刺的抽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好骄傲的家伙,南烈忽然觉得自尊心被刺了一下,疼得他也不得不赶快喝了一口果汁加以掩饰。
       
出乎南烈的意料,藤真并没有继而对他的“大学”提出任何质疑,南烈能瞥见的半边脸上的神态似乎再说,“这有什么好炫耀的”。这讽刺的神态让南烈怀疑如果自己刚才告诉藤真自己从来就没有上过大学,恐怕他现在反倒会开口来问“咦,南烈君怎么对读大学没兴趣么?”
       
藤真的嘴角再抽动了一次,他似乎对南烈的教授充满兴趣:“马克思主义者啊,他年龄多大?师从谁的啊?69年闹xue chao的么?”这后半句像是半开玩笑。还真是搞学术的,果然还是对他们自己的圈子感兴趣,南烈刚在心里感慨,忽然他意识到藤真细节性的提问是在测试他刚才究竟有没有不懂装懂。藤真啊藤真,真不愧是多年前那个足智多谋的场上军师,即便是打球进入爆发状态,也是那样的机警狡猾,让对手防不慎防,南烈“警官”不禁微微惊出一身冷汗。
       
有趣极了,南烈不动声色地想,这些年在审问嫌疑人时也时常会发生和对方斗智斗勇的时候。然而犯罪毕竟大多是激情犯罪,并没有什么事先的密谋,所以嫌犯往往一经审问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南烈觉得刑侦的工作和他想象的侦探工作果然差很远。偶尔的,他也会因为智力游戏的缺乏而提不起兴趣。土屋笑道,南警官你本来就是个运动员出身嘛,脑力劳动本来就不是长项,你所擅长的还是“体力劳动”。南警官往往会白上土屋警官一眼,你不要忘了,我可是组织型小前锋呢,换句话说也不输给你这个PG,以及土屋警官,您这个运动员出身的,恐怕连“体力劳动”都还欠火候呢。斗嘴的话,南的出身背景总能确保他把土屋逗得面红耳赤。
       
南烈决定接受藤真的检验,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不懂装懂,于是他说:“教授大概是1950年的,大学时候本来师从藤原隆裕,但是后来因为学潮的缘故,没能完成既定的计划。风波过了之后曾经留学过法国,后来又去了意大利,在法共和意共都呆过一阵子,那段时间还翻译过帕索里尼的东西,后来又回来搞学术。69的时候嘛,据说攻占东大医学部的时候是主力队员,不过从来没听他自己提过。”南烈觉得自己回答得滴水不漏,一般的学生对教授也就只能了解这么多吧。出生年月和留学经历都是他从资料上看来得,至于那些他不清楚的部分,如果藤真问起便推说教授自己不愿提及。南烈知道,许多过去参与过学运的人并不愿意无故提起自己的经历。

“这样啊,”藤真摇了摇手里的果汁,“翻译帕索里尼的东西,《最好的青春》是他首译的?”
       
“是不是首译我倒不清楚,”南烈小心地措辞,“不过应该至少译过一个版本。”南烈记得自己在比较文学系公共休息室里看到陈列了一整面墙的教师著作时曾瞥见教授的名字曾以翻译的身份写在帕索里尼的诗集上。南烈窘迫地感到自己那点可怜的知识已经接近极限了,他希望藤真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否则他便要原形毕露了。
       
掩饰性地又喝了一口果汁,南烈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将藤真知识性的询问引到个人体验上,这样即使他说不出什么经典的话,也不至于漏洞百出。于是他说:“我在教授的办公室里看到过帕索里尼的画像,下面写着他的名言。我觉得写得挺好。”在海滩边,谈文学,和“故知”,南烈禁不住为自己的“小资”情调感到恶心,在他,所谓一个男人的价值观里,所有太过文学的,都是太过恶心的,这一点从学二叶亭四迷起就没有改变。但是今天在恶心之余,感觉还不算太糟,难道是因为跟藤真这个社科博士后在一起,这一切变得理所当然了么?知识分子的世界果然跟他这样的人有所不同,南烈忽然开始有些理解多年前草野警官严肃的神清。
       
“哪句?”藤真似乎还在穷追不舍。真是个难缠的家伙,难道这就是学术人的通病?南烈不禁想起自己从前被教授弄到捉襟见肘时的样子。
       
“原文不知道,译文是‘如果你知道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那么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也许没有信仰,但我是个对信仰充满怀念的无信仰者。’”有一次南烈陪文学系的朋友去这位教授的办公室时,无意中瞥见了墙上的画像和画像下的格言。此时此刻,南烈自己也很惊讶,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然对这句子还记忆犹新,难道他真的很有文学天分么?一想起自己写《金阁寺》的论文曾因为写偏了题得了个C而创下历史最低分,南烈果断否定了这一想法。
       
“哦,的确是个好句子。”南烈见藤真抬起头望了望被海岸线上的霓虹灯映红的天空,栗色的头发向后耷落下去,发际间一道伤疤依稀可辨。南烈把脸转回有船有海的前方。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藤真却在仰头叹了口气之后忽然转过头来看着他,蓝色的眸子泛着些许血丝,显得有些疲惫,藤真的眼神带着一丝奇异的光彩,那果真是——南烈诧异着——“他乡遇故知”的目光。可是,是什么让藤真萌生这种“故人之情”的呢?难道是南烈被逼无奈才翻出来的帕索里尼的名言?南烈在心里苦笑道,那可是应急之举啊!在教授办公室时,他真的觉得那句子好么?好或者不好,不是重点,然而最糟糕的是,他已经不记得了。南烈警官已经到了开始逐渐忘记许多事情的年龄了么?
       
方才第一眼在朦胧的Pub灯光下看见藤真,刹那间南烈真怀疑时间可以倒流,他看到的还是那个十一年前清俊的美少年,原来时光也有不能改变的东西啊,那一瞬间,南烈警官忽然觉得,原来对有的案子,追诉期永远都不会过。然而此刻,当近在咫尺的藤真转过头来注视着他,他才发现,原来那是朦胧的灯光和他开的一个大玩笑。这世界上哪里十余年一成不变的容貌?这都是那些恶俗的小说家和诗人的鬼把戏,过去读书时南烈就在心里咒骂过。清醒如他,竟然也会在故人重逢的一刹那马失前蹄,南烈开始原谅以前被他咒骂过的那些无良文人。
       
藤真健司是个二十七岁,即将三十而立的人,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南烈不会看错。尽管女孩子们也许还会为这个“美少年”的惊艳而大呼小叫,但美少年的青春列车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地奔向了终点。虽然有着学术界人士普遍的单纯,但单纯并不是青春,年龄已经从藤真连续熬夜所滋生的眼袋中透了出来。据说大眼睛的人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如此,虽然南烈自己没有切身体会,但他想前人的总结大概不会错。
       
“好在哪里?”以上的一切是南烈在藤真注视着他的那一秒钟之内脑海中闪过的种种,而藤真似乎还执着地让南烈继续他对帕索里尼名言的鉴赏,且口吻中带着一股强烈的命令的意味,仿佛南烈不给出解释便不会善罢甘休。
       
南烈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为什么久别重逢的藤真似乎对过去他们之间所发展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仿佛自己这么多年来默默地煎熬都变得毫无意义。明明是十一年前他伤害了藤真,是他害得藤真在血泪中度过了高二的八月,然而此刻,因为藤真对过往的不闻不问,南烈甚至固执地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事件中被伤害的人。他知道这种想法很无耻,说给任何人听也一定会被认为毫无逻辑,明明是对方宽洪大量原谅了他多年前的卑劣之举,可为什么被宽宥的他丝毫找不到快感,他宁肯藤真恨他,跟他提起那事,并诉说这么多年对这件事不变的耿耿于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他纠结什么帕索里尼,什么最好的青春。自以为和对方“共同”经历过一件事情,却发现原来这共同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股挫败感钻入南烈的心头。
       
“不知道,”南烈回答藤真,“好需要理由么?”南烈因为自己内心微妙的化学变化,口吻也发生了改变,在他自己听来,仿佛带了点挑衅的火药味。
       
可藤真却一下子松弛下拉,转过头去,手里摇晃着还剩半杯的芒果汁:“说得也是,的确不需要什么理由。”喝了口果汁,藤真又转向南烈,这一次脸上带着一抹有些复杂的笑容,那笑容掺着五分失望,但同时似乎又带了五分满足。博士生都是怪人,南烈心里默默地感慨,南烈想起大学时曾在图书馆参观过的每顿吃20个寿司可以连续十二小时一动不动坐在墙角边钻研数学题的数院外号“石佛”的博士生。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6 05:17

(3)   是夜,芭提雅浊浪随风
   
即使透过朦胧的海滨灯光,藤真依然能清楚地辨析出南烈嘴角和眉心所浮现的淡淡愠色。最近一段时间,他常常惹怒别人,而在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常常被别人惹怒。就在学术研讨会这几天,他已经不知道和多少人发生过或明或暗的冲突;有时候言语中充满了火药味,有时候则只是淡淡的碰触,微微的抵抗,甚至长久的沉默。前者大多对同学,后者大都对教授。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个性情多变时而沉默时而张狂的愤世嫉俗者谋杀了那个“人不知而不愠”的翩翩君子藤真,并取代他的位置,以一种极其令人不悦的方式活在他们中间。
       
幸好南烈不认识之前那个品学兼优的君子藤真,藤真感到庆幸,他认识的只是那个十几年前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或许那个球场上的少年和今天怪癖的博士后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都是对某样东西抱着病态的执着,且在旁人看来不可理喻——否则看到这样的藤真,他的愕然和愤怒不会只以淡淡的愠色来表达。以他少年时代那种狂野的作风,大概又要求助于拳头。
       
藤真承认,这段时间他常常故意惹怒别人,然而因为之前许多年一贯的良好作风,他常常让人产生别人不小心惹怒了他的错觉,教授如此,同学如此,阿神如此。
       
唯有牧不同。
       
       
牧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香烟的雾遮住了脸上的表情,终于他把烟熄灭在精致的水晶烟灰缸里——那是藤真多年前去欧洲做交换生时在精品店为他带回的礼物,唯有这样高贵的物品,才配得上如此大气的牧,很多年前藤真如是对牧说。
       
而此刻,牧平静地说,这才是你包裹在洋葱层层表皮下的自己吧?以牧的个性,绝决,简洁,直白,坚定,话一出口,藤真便嗅到了万劫不复的气息。结束,这就是牧的意思。明明是自己蓄谋已久的分手,到头来却还是一向沉着果断的牧不紧不慢地为这段在藤真心里从来没有真正开始过的感情画下最后的休止符。这就是牧,他喜欢牧,因为他总是如此镇定、坦然,对生命中一切顺或不顺都可以以强者的方式去直面和承担,也因为此,藤真注定要离开,因为藤真对牧所坦然承担的一切事物都抱着深深的怀疑。
       
人,怎么可以就这样将一切都承担下,在弄明白究竟是谁让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之前?这是藤真的疑惑,藤真的困苦,藤真为之歇斯底里的谜团,牧无法回答。很偶尔的,藤真也会为牧这种如海一般广阔的胸襟所折服,然而在更多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内心比牧那片宽广的心海要幽深太多,以至于如此沉静的海水无法填满这道幽深的峡谷。
       
藤真无法改变牧,一如牧无法改变他。
       
       
在来泰国之前牧以朋友的身份发问,老实说,藤真,你究竟想怎样?牧的问题与爱情无关,即便是分手,也会继续默默地守护这个在所有人眼中都已性情大变的前翩翩君子,这就是牧,他知道他所守护的一直就是这样的藤真,这不是他爱的藤真,但是除此之外的藤真他也爱不起来。
       
不知道,藤真不耐烦地把袜子丢进旅行袋,我要说多少次,我不知道,你让我一个人待着。
       
藤真,你不觉得,对愤世嫉俗来说,二十七岁,未免年龄大了些吧,牧不顾藤真的逐客令,坚定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我不这么看,藤真心火上窜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那你以为十七八岁便是合适的年纪了?呵,那你就错了,十七八岁的人除了一腔热血一无所有,而就是这种“一无所有”到最后让热血也只喂了蚊子。要想做点什么,人就得二十七八岁,心智成熟,能力超群。
       
你心智成熟么?你能力超群么?以及,你想做点什么?牧绅一抛下三个问题,一声不响地带上了房门。
       
藤真一脚踢开已经基本收拾妥当的旅行袋,卷成球的袜子和叠好的衬衫又散了出来。藤真随手操起滚到手边的袜子,狠狠地朝锁上的门扔去,仍是多年前在棒球场上投曲球的力道。藤真知道牧并不是在嘲笑他,如果他是那种会随意嘲笑他人梦想的人,许多年前他们便已经分道扬镳。牧不是不了解他,他太了解他了,以至于他不费吹灰之力问出的三个问题便狠狠地击中了藤真的命门。
       
他心智成熟么?藤真并不幼稚,虽然从来没有离开过校园,但二十年的学生生涯早已让他明白即便是学术界也不是一方净土,而从小海量的阅读也让他甚至比同龄人更早地知道了世事艰难,然而面对这世界的纷繁冗杂他仍然怀着深深地害怕,那种害怕就像是遭遇流放的宫廷贵族来到荒野,虽然已对朝中的勾心斗角心灰意冷,但仍对荒野草寇的黑手深感恐慌。简而言之,人不会因为在一处受伤,便对另一处满不在乎,相反地,如果可能藤真宁可继续承受这种他已经习惯了的痛苦,而不去尝试另一种。
       
他能力超群么?并不像他曾经想象得那么强。十年前,当他以特优生的身份被帝都大学“人文社科类人才计划”录取时,他以为自己在全人类中的智力是一等一的。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但事实也证明,这一等一的智力并不能转化成他需要的能力。藤真可以战胜他所能够想象出来的所有对手,然而生活却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比赛,甚至不是五对五,并不是战胜一个对手,或者打赢一场球赛便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藤真读许多书,从政治、哲学到历史、文学,无所不涉,藤真与他的同伴们在教室里、在他们的思维里斗得天昏地暗,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从一个作家的标点符号到社会的组织模式,从莎士比亚剧中的情色暗示到一夫一妻制作为一种看似公平实则压迫女性的社会组织方式,他们无所不谈,无所不思,按照教授的话说,他们正在攀爬人类智慧的顶峰,而这个顶峰是一个与一切道德和实物都无关的无人之境。一度,藤真为这种神圣的使命感到心潮澎湃。他是他们其中最优秀的,所以他最有可能接近智慧的顶峰。
       
然而有一天,当他从教学楼里走出,看到街上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喧闹,而一个喝醉了酒的丈夫正在当街咒骂并殴打劝诫他的妻子(或许只是伴侣)时,藤真忽然发现原来这世界完全在按照它固有的模式一板一眼地向前推进,也许是停滞不前,丝毫不因为他每天在教室里、在自己的思维里和同伴们角力厮杀的那些智慧的结晶有丝毫的改变。或许也不是丝毫的改变也没有,藤真试图修正自己以点盖面的倾向,但这种改变是那样的微乎其微,以至于他为自己衣食无忧地坐在那里思考这些在丈夫的拳头和妻子的眼泪反衬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的种种命题而深感羞赧。
       
如果他试图将这种感觉告诉自己的教授,教授将引用左拉、布尔迪厄等等等等著名学者的话教育他,他正在将自己陷入民粹主义的沼泽,而藤真也知道他可以援引另外哪些学者的话来反驳教授。学者们就在那片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里横冲直撞、厮杀角力。无论一个什么样的观点,在那条漫长的、陈尸累累的知识河流中,总能找到和它相左的观点来进行反驳、攻击。可这又有什么意义?藤真望着仍在街上撕扯的那对男女,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当然可以冲上去制止那个男人,男人不过1.70不到的矮个子,藤真虽然不算高大健壮,但曾经也是神奈川首屈一指的控卫,不会连个小小的酒鬼都收拾不了。但那又如何?难道这世上每一次无谓的打斗都由他来解决?
       
藤真望着那对男女远去,争吵已经停止,女人扶着走路东倒西歪的男人,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种闪电般的“和好如初”让藤真感到一阵喷涌而来的恶心,那是藤真第一次感到这种令他无助的恶心向他袭来。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这个世界的苦难将一代又一代延续下去,而这种苦难的延续恰恰是人类自己的怯懦造成的,人们甚至怯懦到没有“不原谅”的勇气。当然,这句话他很早前就在头脑中想过,他甚至和同伴们辩论过,而那时,他所持的是相反的观点;而此刻,这句话忽然袭向他,但并不是以一个开放的辩题的形式。藤真已经厌倦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智力游戏,如果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是地相信,他将在下一秒钟热烈地拥抱它,尽管这东西本身也可能让他悲伤、绝望。令人绝望的信仰和没有信仰的绝望,究竟哪个才适合自己?藤真不知道,他不知道,不知道,他要写论文去了,一篇已经拖了很久的关于加缪的《局外人》的论文。
       
他到底想要做点什么?藤真也不清楚,有时候他只想走上街头亲吻每一个过往行人的嘴唇,告诉他们今晚将会有流星雨,届时天空将布满乌云,他们将看不到燃烧的流星,他还要告诉他们,到时候,他仍希望每个人都停下来驻足仰望。但更多的时候藤真只想躲进自己的小楼,自成一统,春夏秋冬日月更替不顾,家事国事天下事一概不管,他希望他彻底从这个在他看来既满目疮痍又繁华绮丽的世界中默默隐去,因为他改变不了它。他既想搂着所有人痛哭一场,又觉得所有人的痛苦都与他无关。简而言之,藤真健司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藤真翻身摔进床上白色的被单和枕头中,十年来自输给湘北之后第一次痛哭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哭像一定不堪入目,但他已经不在乎,他觉得自己傻透了,藤真狠狠地敲打着枕头,右手抓起自己的头发,栗色的头发扯落了不少,引得第二天来打扫的菲佣以为那张床头天晚上曾见证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情欲,散乱的阴毛落了一床。
       
       
在海滨的灯光下与故人重逢,一瞬间,藤真有些抵挡不住往事的翻涌。但藤真认为他有必要抵抗住“过往”的来袭,因为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过去,如何面对自己。
       
藤真不是一个沉湎于过去的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大概也不会是。在过去的岁月中,藤真的人生就像一艘开足马力的轮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按照既定的航程全速前进;它是那样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过去”只是已经被征服的地带,是这整场战争中一个个务必要攻占的堡垒,是手段,是过程,是被插上了象征着胜利的小红旗要塞。除此之外,“回忆”里并不剩下什么。人们都说学文学的人容易留恋逝去的光阴,也许是吧,藤真不清楚,但藤真知道,优秀的人从不会沉湎于过去,而他,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出类拔萃的,连优秀这样的词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这说的是过去的藤真。
       
而现在的藤真,在他自己的眼中是个失落了过去的理想又找不到新目标的人,是一个试图忘记过去但又痛恨现在的人,一个不知道该归属于哪个时间、哪个处所的人。藤真很难想象还有什么处境比这更糟。只要一想到十七八岁的自己曾对日后他如此厌倦、如此痛恨的生活满怀憧憬,他便无法原谅当初的自己。是他那时的高傲、愚蠢和自我膨胀造就了他如今的失落、怅惘和漫无目标。
       
然而,十七八岁又是那么美,那段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岁月,那段在寝室灯光下悬梁刺股的日子,每一个笑容、每一次欢呼都是那样美得令人心悸,藤真在潜意识里无法欺骗现在的自己,说服自己不去爱那个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在这两种极端情绪的夹逼下,藤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曾经的自我,各种羡慕、嫉妒、鄙薄、温柔、怜悯、爱混杂在一起,如果可能,藤真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过去,包括发际深处那道纯洁的伤口——他华丽绚烂热血执着青春的顶峰。
       
现在的藤真,无法直面过去的藤真。
       
       
于是,藤真决定不去提那道伤疤。伤疤的制造者大概会生气,以为自己时隔多年仍耿耿于怀。不过他会难过也说不定,也许南烈反而希望他提起那道伤痕,因为那是他们曾经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凭据。然而,无论南烈心里持何种态度,藤真都决定对过往绝口不提。谁让他是一个自私的人,老实说,在终极意义上,藤真很少考虑他人的想法,他所表现出的宽容大度风度仪表,只涉及对自己无关无害的范畴。在可能的情况下让他人快乐,这是藤真信奉贯彻的准则,到目前为止,不能说不成功,只是“可能”的范畴在一步步缩小。
       
藤真怎么也想不到南烈会跟他提起帕索里尼,提起“最好的青春”,提起硕果仅存的马克思主义文学研究员,提起关于信仰和信仰破灭的名言。真是个有意思的人,藤真眼前浮现出那个多年前在球场上凶悍拼杀的少年。
       
他对南烈并非一无所知;就像人们总是在心里为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保留一块特殊的位置一样,藤真也不例外,每当南烈的消息从各种各样的渠道传来,他总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小心留意,而每次结束后又为自己的这种举动感到无聊,于是拼命竭力地想要屏蔽已经入耳的消息。就在这种别扭的“搜集—屏蔽”的过程中,藤真大概知道了南烈的经历:出生在一个以脏乱差著称的片区,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挤进丰玉,对Run&Gun有着不可理喻的执着,对北野教练有着不可理喻的崇敬,最后一次冬季赛后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保送大学,大学四年篮球生涯挺辉煌,得过县MVP,入选过国家队,和曾经被他击伤的流川并肩作战。
       
多么很简单的人生,和藤真从幼儿园起便一路名校的人生一样简单。藤真以为,南烈不过是那种生活中只有体育的特长生,很少上课,很少读书。他知道自己有简化他人的倾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把高二时让自己折戟沉沙的人想象成一个勇猛果敢而又简单朴素的杀手,这让藤真觉得自己发际深处的伤疤有着一种浓烈而纯粹的悲剧色彩,仿佛那是一个冷酷的武士留下的印记,而自己曾和这个武士决斗,并且在道义上战胜了他。
       
藤真疯狂地喜欢这种感觉。
       
大四之后,藤真的消息链断了,他唯一知道的是南烈没有继续升学。这样最好了,藤真曾一度很宽慰,终于可以停止这种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毫无逻辑、毫无意义但又控制不住的关注了。
       
       
然而此时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南烈似乎和那个他曾构思过的冷酷武士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自己果然有简化他人的倾向,藤真再次验证了自己早就意识到的缺点,但他很坦然,这是所有有才华的人的通病,藤真不打算让自己成为一个例外。虽然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但这个人似乎比想象得更为有趣,藤真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在球场上粗鲁得像个从北海道来的尚未开化的剑客,然而一张口却又可以跟他来帕索里尼?而且,藤真清晰地感觉到,他不是那种喜欢夸夸其谈、自卖自夸的不学无术之徒。他自然不是饱学之士,但他有敏锐的直觉,可以于生活的琐碎之中抓住那些只闪耀瞬间的伟大,例如他会只匆匆一瞥便记下那句令人如此感慨万千的名言,七八年来,过目不忘。这大概便是天赋,藤真见过太多同样跻身学术界,饱读诗书,却无法抓住这些闪耀瞬间的同行。苦读,不懈的苦读,而就在这种苦读中却将所有的灵感都消磨殆尽,藤真总是以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们,他们永远也不明白,美丽的思想就如花香一般,只可邂逅,不可觅得。
       
而南烈,他也闻过那花香么?藤真疯了一样想要知道,他想知道这个曾经挥舞拳头揍人的躯壳下究竟还隐藏着什么。于是他步步紧逼,一步不退,对方显然被这种反常的举动冒犯了,终于忍无可忍地回敬一句“好需要理由么”。
       
看来是自己太贪心了啊,藤真劝自己。对方已经对着一个几乎如陌生人一般的“故人”吐露了那么多平时恐怕对最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吐露的心声(藤真很清楚,对着最“亲密”的人,人们往往也只有柴米油盐)他还想要什么?是他自己因为太想找到心目中所谓的“同类”而期待得太多了吧。

好几年前,藤真也在无意间看到过这句话,似乎也是一张帕索里尼的肖像,似乎也在学校的某个陈列室里,似乎也是在等待和教授见面的空挡,他也为这话深有感触,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程度上理解了话的内涵。所以,如果坐在对面的人无法回答他的提问,这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就是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论文写得越多便越知道个中滋味,然而他太寂寞了,他需要有人来告诉他,他曾经也和他一样,闻过这花香。而现在,藤真明白,即使对方真的闻过这花香,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近在咫尺的“故人”也无法判断。如果他“相信”南烈曾在某个他缺席的时候爱抚过他也曾经迷恋过的那朵花,那么他们便享分享过这朵花,反之亦然。
       
就这样,把对话结束在这里,也很好。想到这里,藤真朝南烈微微一笑,他知道那笑容一定是欣慰和失望并存。
       
“那南君现在在干什么呢?”将方才种种在脑海中过一遍,藤真便如洗了个热水澡,轻松出浴,他又成了那个对所有新人、故人都应对自如的藤真,“都顾着说其他的事情,居然还没问南烈君这些年怎么样?”
       
“没事,没事。我的经历嘛,也没什么可说的,什么时候说都是一样,”藤真忽然间变得客套而疏远的口吻提醒了南烈,他们是才刚刚相逢的“故人”,还有许多必要的客套过场要走,一瞬间,南烈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大学毕业之后在一家很一般的制药公司工作,我们家原本是开药店的,我爸跟那家公司的老板攀上点关系,就把我介绍去了。然后......呵呵,就一直工作到现在。都没跳过槽,挺无趣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南烈知道自己很擅长撒谎,像他这样出身的人,没有不擅长撒谎的。就好像诚信是一个文明人必备的基本素质之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也是南烈的立足之本。每次审讯嫌疑犯需要威逼利诱、恫吓唬人时,南警官的这项功夫便会大发神威,这让本部的不少同事及上司都对南烈另眼相看。尤其是土屋,每次遇到心理素质过硬的嫌犯,便以下次请吃饭为诱饵来找南烈帮忙。南烈虽然每次都骂骂咧咧地抱怨,事到临头却仍然答应下来。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吃上土屋的饭。其实南烈还知道,在他们那个片区,他的这点功夫只能算是个平均水平。
       
“稳定也很不错啊。”南烈见藤真似乎想要搜刮一些词语来赞赏他的工作,然而由于南烈的描述实在是太无趣了,学富五车的藤真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新鲜的词句,只得学着过来人的口气说,“老跳槽也不是个办法。其实像我们这样在大学里工作,也不过是图个稳定而已。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
       
“哪里,哪里。做学问到底是不一样的。”说过之后,南烈忽然觉得他这个“到底”似乎别有深意,可这深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草野警官跟他所讲的关于知识人改变世界的话又在他脑中浮现。
       
南烈来不及多想,只听藤真问道:“南君是来这儿旅游的吧?”
       
“是啊,藤真君呢?”
       
“来参加一个研讨会,顺便也旅游旅游。虽然做研究时,老参考东南亚的文献和数据,自己却从来没有来过。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就跟教授告个假,多停留两天,不跟他们一起回去。”
       
“哦,这样。”南烈看了看表,已经八点钟了,是时候得去“玛丽安”了,再不去,今天晚上怕是探不出个所以然。从他受枪伤开始,本部的事情应该堆积如山了,一个月内连续发生了几件儿童失踪事件,本部焦头烂额,已经三番四次打电话催促他伤养好了快回去上班。南烈对上司的催促倒无所畏惧,反正他受了枪伤,安心静养是应有的福利,国家公务员的权益他是不会放弃的。但报纸上每天铺天盖地的追踪报道,被诱拐小孩笑容灿烂的照片,仍然令他无法淡然。南警官决定把泰国的事情忙完,便提前结束休假。所以,时间上已经耽误不起了。
       
尽管很想和藤真再谈谈什么,南烈仍然决定告辞。虽然曾无数次设想过和藤真重逢,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的相逢了却除了无关紧要的事,无话可说。其实是应该想到的,偶尔也读读纯文学的南烈暗暗嘲笑自己,小说里对这类历尽千辛万苦却等来一场枯燥乏味的重逢已经描绘了许多。之前设想和藤真再次相遇时,他只是竭力把这些读到过的场景都屏蔽了罢了,还竭力说服自己,那只是小说家们自己的想象力枯竭,并非现实。
       
而现在,南烈知道,在这一役,是现代小说家们凭着对美好幻想不遗余力的破坏,战胜了他。这种挫败感,让南烈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他安慰自己,反正已经知道了藤真的下落,下次待自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找到他。但南烈也知道,这一天大概永远也不会到来。
       
南烈告诉藤真自己和人约了在一家酒吧见面,不得不赶快过去了,没有时间多聊,实在抱歉。出乎南烈的意料,藤真也说自己必须赶快去一家酒吧看看,算是帮一个朋友采集一些跟科研项目有关的一手资料。
       
跟老板告了别,南烈和藤真便向着人潮涌动的海滨夜市走去。南烈想要尽快摆脱藤真,毕竟在他的心里,自己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吉祥之地,自己此去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他可不想藤真受到任何牵连。
       
走到一家买pizza的小店时,南烈只听藤真用英文向店主打听方向。其实南烈的英文并不算糟,刚才只是故意装作无能糊弄老板,再加上藤真发音标准,南烈清晰地辨认出,藤真要去的那家酒吧,正是“玛丽安”......
       
大约在大半个月前,南烈周末回南龙生堂陪孀居好几年的母亲吃饭。考虑到那个片区的公共卫生措施和老年人活动设施都不齐全,南烈曾劝说母亲到离自己上班地方不远的社区租一间房子,自己也好经常看望她,而不用像现在这样一周才见一面。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合情合理的建议却总是被母亲用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过去。
       
尽管近来多忘事,但二十七岁的南烈警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在捣药时反反复复小声地叨念,什么时候等阿南出息了,我们也好搬出这里。每当这时,南烈的父亲总是不耐烦地讽刺道,别成天想精想怪的。之后每当语文课上学到和母亲,和殷切期望,和含辛茹苦,有关系的课文,南烈耳旁总是充斥着母亲捣药时的叨念,高中时有一次躲在竖起的课本下,差点哭出来。
       
在回忆中,母亲捣药的声音恰如社区附近尼姑庵里老尼姑们敲木鱼的“笃笃”声,少年南烈常抱着篮球坐在诵经堂的门槛上默默地听,木制的尼姑庵年久失修,但尼姑们栽种的花卉却季季盛开,有时候岸本也来陪他,俩人在一起不是打球就是打架,惹得诵经的老尼们好生烦恼。
       
如今的南烈虽然也没什么大出息,但总算是有了把母亲接出这个片区的能力。可每当说起这事,母亲总是胡乱敷衍过去。南烈也不笨,他猜想母亲不愿意离开大概是孀居之后的事情。换句话说,南烈认为母亲恋爱了。
       
南烈找到岸本,对岸本说,你朋友多,帮忙打听打听,我不好问。
       
岸本只是闷闷地答道,你妈的事情,你自己都不好问,我的那些狐朋狗友哪里知道。
       
南烈一拳轻落在岸本背后,妈的,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厚道了,连我的忙都不帮。
       
岸本转过身来,扭扭捏捏地看着南烈。南烈忽然想起岸本独身的父亲......而后,南烈明白了母亲的心思......
       
阿南,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弟弟了。
       
啊呸!南烈一口啤酒喷到岸本脸上,没喷出去的溢入自己的鼻腔,呛得他卧倒在榻榻米上翻来滚去。
       
谁让你比我小两个月,活该!妈的,被你欺负了半辈子,这次也该我当大哥了。岸本的脸上还带着南烈喷出的啤酒,但已经喝醉的他丝毫不在乎,只一个劲笑得前仰后合。桌上和榻榻米上,满是已经被消灭干净的毛豆和花生米的外壳。
       
俩人就这么闹着、笑着,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忙碌不常见面的俩人又找回了小时候做兄弟的感觉。妈的,什么“从现在起”,我们本来就是兄弟,南烈躺在榻榻米上兀自高叫。
       
是啊,兄弟。岸本打着饱嗝,卧倒在南烈身旁。
       
       
尽兴之后,一阵沉默爆发。
       
喂,岸本——
       
叫哥——
       
滚!......话说,岸本,你不觉得,现在跟“那个时候”好像......
       
啊,是好像。
       
老实说......我好怕......
       
南......
       
       
在菊川小姐遇害的消息传来的头天晚上,南烈和岸本悄悄地来到岸本家藏酒的地窖里,悄悄打开一坛,在地窖里生平第一次喝了个痛快。初次喝酒的人便干上白干,辣得两人汗流浃背、直喘粗气,没喝几口便面红耳赤。然而那时的两人是那么兴奋和欢畅,南烈第一次告诉岸本,他的成全是多么伟大,是他,11岁美少年南烈的成全让草野警官和菊川小姐有了百年好合的机会,是他,他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人。岸本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神经。
       
多么幸福和欢畅,幸福和欢畅到第二天被人发现晕倒在地窖里。事后,大人们都说,这俩傻孩子命大,换了别人多半酒精中毒,一命呜呼了。后来,南烈和岸本也常常对外自夸天生海量。
       
那种兴奋和欢畅和后来的一切形成了多么悲剧性的对比。
       
       
二十七岁的南烈躺在自己“兄弟”的身边,现在的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再承受一次那样的落差。
       
南......你真笨,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的概率有多大?......再说,我爸跟你妈哪个有那么复杂的社会背景?
       
我知道......我只是想起那个时候那种感觉,害怕而已......生和死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而且,我们还无法预料.....
       
对了,南,我听一个朋友说,他知道“玛丽安”那伙人的下落......传说不是菊川小姐是因为跟他们有些纠葛才弄到这个下场......
       
嗯,但是“玛丽安”的人消失好多年了,在本部的档案室里,过时的资料都用来落灰了。
       
据说,那些家伙最近在东南亚冒出来了,我那朋友的表叔的一个什么兄弟在东南亚跑路,听说现在搞“那种”生意,还挺红火。
       
哪种啊?
       
就是“那种”。
       
切,“那种”其实赚不了多少。贩毒来钱快。
       
嗯......估计是几条腿走路,只不过我那个朋友的表叔的兄弟只知道一丁点而已......据说,他们在芭提雅有个落脚点,名字还是叫“玛丽安”酒廊......
       
哦,这样啊......
       
       
第二天,南警官就在执行任务时出事了。还好歹徒不过是用的自己制作的土手枪,火力很有限。若是换一把质量中等的枪,载着南警官的救护车便不必火速赶往医院,直接开去殡仪馆就行了。
       
南神志很清醒,注入身体的麻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挥效用,把子弹碎片取出身体的整个过程中,南烈除了钻心的疼痛什么也感受不到,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痛”这个字背后蕴含着如此之深的内涵,这内涵跟一切带有形而上色彩的“心痛”,“悲痛”,“沉痛”都无关,仅仅是人类最原始、最直接、最露骨的苦难。
       
土屋在得到南烈受伤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从本部赶到医院。他似乎在病房门口已经和医生交流过,知道南烈的伤势并无大碍。在进入病房之后,南烈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多少关切的神色,反而听到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诘问:“你明知道今天要出任务,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哦,不小心忘了。”南烈还未完全从刚才的疼痛中恢复过来,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但他很确信自己失败了。
       
“你血液酒精含量超标了,属于违规行为,四条课长要降你的职。”土屋还是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哦,无所谓。”对于刚刚经历了生死的人,升值、降职,甚至革职都不过是动词罢了。南烈觉得站在病床前板着一张扑克脸的人其实心里面比自己对这处罚要难受得多。
       
“让我给压下去了。”土屋微微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摩挲着南烈身下洁白的床单,仿佛想把南烈因为痛苦来回翻动而弄得皱巴巴的床单磨平。可南烈还在微微地抖动,好容易抹平的床单瞬间又起了褶皱。
       
南烈真高兴土屋的警衔比他高两级。作为顶头上司的四条课长不欣赏南烈,或许有些嫉妒的成分在里面,南烈没有仔细研究过,但因为土屋的职位在四条之上,后者的各种处罚、降职要求几乎从未被批准过。
       
“南......”土屋把头埋在雪白的被单里,疲惫地说,“这次是你不对。”
       
“我知道......我错了。”南烈伸手握住土屋搭在床沿上的右手,他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一片冰凉。手术中未发挥麻醉作用的麻药这会儿开始起效,此时,南烈那只握住土屋的手并没有任何知觉,但他还是使出仅存的一点力气,把手握得很紧。
       
后来岸本也闻讯赶来,和刚要离开的土屋撞个正着。南烈正在搜寻自己可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听见岸本拍拍土屋的肩,道了声,多谢。后者淡淡地答了句,不谢。
       
——岸本,我想我还得去一趟泰国,虽然案子的追诉期已经过了。南烈看着窗外平静地说。
       
——你个白痴,该不是在出任务的时候脑子里惦记着这事儿吧?岸本一掌落在南烈头上,很轻。
       
——你知道一件事......刚才我让子弹打中那一下,脑子里忽然有个想法,如果我不能查到案子的真相,你爸和我妈就没法在一起,我们也当不成兄弟。
       
——切,你都中弹了,负伤后神志不清的时候的想法能他妈当真么?岸本没好气地冷笑道。
       
明净的玻璃窗外,几簇胭脂花在夏日的阳光下怒放,一只蜻蜓和几只蜜蜂忽闪忽闪地来回飞舞。岸本似乎对阳光普照的窗外很感兴趣,不由自主地盯着花丛看了许久。
       
——南,你听好了,不管你能不能查到案子的真相,不管你他妈能不能把凶手缉拿归案,婚都得结,兄弟都得当。
       
——你说得对......哥。
       
岸本比他活得洒脱,这一点南烈从来都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这种差异就非常明显。岸本的眼里是前方,是生,是比死亡和痛苦更明亮的存在。南烈偏过头去,眼睛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和岸本的目光一样落在两簇紫白相间的胭脂花和忙碌的传粉者身上。从飘满福尔马林水气味的病房里看窗外的花丛,南烈从不知道,原来这种在他家门前也开了几丛的胭脂花,颜色会这么好。小时候隔壁的小叶子常常把胭脂花的花丝轻轻抽出来,花朵吊在花丝上,颇像垂垂欲坠的大耳环。
       
——南哥哥,你看我的耳环好看么?小叶子带着抽出花丝的胭脂花,在他身边趾高气昂地来回晃荡。南烈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否搭理了神气兮兮的小叶子。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7 07:38

前情提要:

草野溯源是南烈少年时非常敬仰的片区警察。草野警官的未婚妻——化名菊川香的大松九保奈——15年前在婚礼前夕由于和黑社会组织“玛丽安”有瓜葛而被人杀害。青年南烈大学毕业后成了大阪署的警察。虽然已经不再像少年时那样执着地想要知道凶案的真相,南烈仍然不能完全放下追诉期已过的命案。于是,利用枪伤休假,南警官独自一人来到泰国芭提雅,调查在东南亚又重出江湖的“玛丽安”。正当南烈在海边休息时,却和多年不见的藤真健司相遇。两人聊起彼此近十年来的境况,谈话间颇有跌宕。谈话过后,南烈惊讶地发现,机缘巧合,藤真也要去南烈准备前往的“玛丽安”酒廊......


次回预告:
南烈和藤真一同来到玛丽安酒廊。却不知酒廊里正上演着谍影重重......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7 09:57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3-29 12:37 编辑

第二站(1)是夜,芭提雅暗流汹涌

Persia又向吧台的酒保点了一杯Martini。Persia记得,Julia跟他说过,新来的酒保Martini调得一等一的好。就刚才那一杯的水平来说,Julia的推荐有些言过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今天舌头迟钝,Persia总觉得方才那杯Martini里Gin和Vermouth的比例不协调,为了弄清究竟是舌头还是调酒出了问题,Persia决定再要一杯。

时间已经是九点半,像每一个平常的夜晚一样,Marian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碰杯声,歌手唱完后的掌声,女人尖细的笑声,平时的这个时候Persia总是和Julia坐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跟酒保东拉西扯。今晚,Julia要在码头放哨,不会来,在大队人马来Marian之前,Persia只能一个人喝酒打发时间。

酒保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调酒,酒的味道虽不怎么样,但动作却相当漂亮。他调得有些自我陶醉,双手上下摇晃间不知不觉地便和上了台上歌手吉他的节奏。酒保长得不赖,面容清秀,目光澄澈,皮肤不似马来人黝黑,是个东亚后裔也说不定,在泰国,中国后裔倒不算太少。酒保左耳的耳钉在Marian的灯光下泛着微光,在Persia眼中显得尤为诱人。Persia一边将最后一口Martini送入口中,一边感慨,若不是今晚之后便要离开,或许可以跟新来的酒保勾搭一段时间,就像跟上一任酒保。

上一任酒保因为替人出头,惹了事,不得不远走南美。临行前,Persia到机场送行,两人在安检通道前激烈拥吻,惹得排在身后的乘客无不侧目。酒保说,到了里约热内卢之后会来信,后来果然来了一张明信片,再往后,便果然什么也没再来。Persia喜欢这样,在一起时激情澎湃,分开了,干净了断。偶尔的,Persia还会想起那个酒保,就像他会不时想起那些或长或短跟他在一起过的男人女人们。他欣赏他们,因为他们都是他自己从千万人之中挑选出来的,偶尔流过的泪和挨过的耳光,事后想起来,也值得回味。

——What's your name? Persia问调酒的酒保,酒保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温柔。
——Henri。酒保说。从他那略带法语口音的英语中,Persia听出他大概是越南人。他对酒保说,自己有点头晕,到外面吹吹风,酒调好后放在座位上就是。

Persia走出Marian的大门,海风从巷子尽头的海滨步行道上刮来,带着一丝凉意。他哆嗦了一下,把胸前敞开的衬衣扣好,看了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King, King, Super Rookie 呼叫 King,完毕。 Persia不动声色地按下衬衣里藏好的通讯系统开关,事先安放在耳中的微型自动收声系统便发出“哔哔啵啵”的无线电声。
——Super Rookie, Super Rookie, King收到,请讲,完毕。混合在哔哔啵啵的电波声中,对方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Persia耳中。
——King, King, 刚才收到消息,“松鼠”的船已经安全靠岸,半小时后到达Marian,完毕。
——Super Rookie, Super Rookie, King收到,一切找原定计划,40分钟后在Marian收网,完毕。
——King, King, 注意行动干净利落,店里人多,避免枪战,完毕。
——Super Rookie, Super Rookie, 信息收到,收网时务必保护好自己,务必!隔着几百米的距离,伴着电波的起伏,一股真实的关怀之情从Persia的耳洞里直传到心里。老大,这很不professional呐,Persia的嘴角不禁卷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这可不是私人交情,是任务。
——明白。

正当Persia准备将通讯设备关上时,两个人影从巷子尽头的海滨步行道上拐了进来。看样子是要来店里的客人,Persia不禁暗自恼火,生意已经清淡了一段时间,怎么临到要收网了,却无缘无故多出那么多顾客。Persia只期望一会儿一切顺利,不会有人无辜受伤、丧命。

见那有说有笑的两人渐渐走近,Persia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缩到堆放在酒吧门前的木板背后,假装靠着门板抽烟。Persia一边假装点烟,一边偷偷地瞄着掀开门帘准备进门的两人。忽然,就着头顶上方闪烁不定的霓虹灯,Persia认出其中一人——

藤真健司!

虽然不愿相信这种小概率事件居然发生在如此关键性的时候,但Persia也无法掩耳盗铃地骗自己认错人了。没错,那个人,就是藤真健司。多年不见,自己的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from a boy to man,组织里的人都这么开玩笑,但那个美颜如玉的少年,栗色的短发,柔和的轮廓,书卷气的打扮,仿佛还是Persia大学时在帝都大学校园里游荡时看见的坐在樱花树下看文学、看哲学的少年。

藤真健司,那个会在刚开学时便坐在樱花树下看《存在与时间》和《尤利西斯》,一看就是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的藤真健司,竟然也会来Marian,这种三教九流的边缘人寻欢作乐的地方。Persia无力地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墙上,真的抽起了烟。

他忽然觉得,他,以及隔着电波和他同舟共济的那个人,他们的付出不会有任何回报。收了一张网,还有许多条鱼在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中兴风作浪,无论今晚成功还是失败,都不过是另一次徒劳而已,之前有过许多次,之后也还将有许多。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了,虽然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他暗自思量揣度了很久,而现在,他知道,他完全是正确的。

连藤真健司这样的人都会来Marian,在世界还会有什么希望?
七年前,一个名叫南条谦的人问Persia,他相不相信世界可以因为他们的努力而变得更好。Persia想说,他相信,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肉麻,他说,不知道。后来,当他事隔很久之后才听到南条因公殉职的消息时,他忽然为自己那装作漫不经心的回答而感到无限追悔。

而现在......

藤真健司,Persia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帝都大学果然都出了一群废物!藤真健司是,栗林*瓦伦丁是,而另外一个人......Persia觉得自己已经快把另一个人给忘了。

算了,Persia无力得笑了笑,很多年了,他早已习惯了看到衣冠楚楚的人,尤其是外国人,来芭提雅,来Marian这种地方风流快活,他们中有的身份比藤真健司显赫的多。很多年了,他说服自己,他们有这样的权力,而他的任务是保护他们。最近几年,他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任何一个来人,不去揣度他们平日里是如何正人君子,正大光明,今晚,他也不想为藤真健司而有任何改变。藤真也是人,他有权利享受其他人享受的一切浮华。

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地吐出缭绕的白雾,Persia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多了。

——King, King, Super Rookie呼叫King,完毕。
——Super Rookie, Super Rookie, King收到,请讲,完毕。
——King, King, 行动时务必注意不要误伤......有......故人出现,完毕。
——Super Rookie, Super Rookie, 把话说得更清楚,故人是谁,完毕。
——Philosopher。

说完,Persia关上了通讯系统,回到了店内,那杯调好的Martini已经在吧台上孤零零地等了好久。

===========================================
2.1制作秘话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已经知道Persia(Super Rookie)和King是谁了吧?

我因为太久没写文,情绪都消耗光了。另外,因为进一步改掉情节推进太慢的缺点,我开始放手写情节了。大段大段的心里描摹什么的,得暂时放一放,文风上略有改变。

最后,情节除了最后的大结局没有完全理清之外,其他的都基本到位了。心里有谱的写作,真好。

追这文的筒子们,大家久等了,在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也感谢大家的包容与支持。谢谢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7 22:07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3-28 07:03 编辑

次回预告:

南烈和藤真进了Marian,然而刚进店不久,便有一群警察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本想置身之外的俩人,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被陌生人莫名其妙地指正,于是南烈和藤真被一起带到了警察局,在那里,他们遇见了......


对不起,各位,我还是更得很慢。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3-27 22:36

Persia是警察吧?前头好像没有出现过?
这一章外文太多,看的俺头有点儿混乱,哈哈。不过看到预感很精彩啊,
南烈和藤真成了“难兄难弟”了,遇见了谁呢???岸本???阿神???
作者: 小熊戈戈    时间: 2011-3-27 22:46

Persia和预告都真是吊足了胃口啊。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8 09:57

To 楼上两位:在泰国的确是得使用英文的。嘿嘿没办法。
至于Persia是谁,其实看到他在警察中的代号“Super Rookie”就该知道(这个要看原著时挺原音才行)

第二章(2)是夜,芭提雅暗流汹涌


“藤真君不是要采访吗?”两人在角落里的座位上刚坐定,南烈便问藤真,“是要采访老板呢,还是服务生?”

藤真摇摇头道:“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正式的采访,不过是代替朋友暗中走访一下罢了,等回去了把情况跟他交代一下就好。他的研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还缺些数据。”

“哪有先写论文再弄数据的。”南烈一边左手点烟,右手护火,一边用嘴角揶揄地嘲笑,一边还用眼神询问藤真是否介意他抽烟。藤真不禁莞尔一笑,怎么一个人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同时做这么多事情,还做得井井有条,好像事先排练过无数次。但藤真不得不承认,那一秒的南烈,有条不紊,气定神闲,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异常迷人,那感觉就像云游四方的浪人习惯了夜晚的深山老林,在破庙中悠然自得地点燃枯枝,烤上一只山鸡。

藤真耸耸肩,表示不介意。自从牧进入搜查科工作,每逢熬夜加班便烟瘾大发。一开始藤真抱怨过几次,后来也在烟草浓烈刺鼻的气味中找到了沁人心脾的感觉。偶尔地,当牧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的时候,藤真也陪牧抽上两支,但他往往坚持不到最后便早已将烟熄灭在自己送给牧的精致的水晶烟灰缸里。藤真从南烈放在桌上的香烟包里抽出一支,伸到南烈手边,示意南烈替自己点上。或许是这店里的气氛的缘故,藤真忽然想要来上一支。

南烈盯着藤真伸来的手,愣了一秒。藤真见南烈发愣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随便。以前每次抽烟,他都是这样将手伸到牧的面前,由牧用打火机将烟点燃,点烟时,粗壮有力的手总会顺势握住白皙修长的手指。藤真刚想为自己的唐突说声对不起,不料南烈在一秒的发愣之后,立刻学着副官的样子,对藤真行了一个过分夸张的军礼,然后恭恭敬敬地用两手将烟点燃。

藤真知道南烈在打趣自己,禁不住噗嗤一笑,顺势说道:“南副官啊,怎么我们都坐了这么久了,服务生还不来招呼啊,你去催一催。”

南烈见藤真对自己的玩笑上心,也禁不住噗嗤一笑,一边笑,一边抬起头来找服务生。南烈朝站在酒吧对面的穿着花衬衫的年轻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年轻服务生熟练地穿过几张拥挤的桌子,来到了两人面前。

好年轻,好漂亮的一张脸。当服务生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南烈忍不住在心里一声惊叹,尽管服务生的脸背光,但南烈却觉得黑暗中对方秀丽的容貌似乎本身就散发出温柔的光线,将精致的五官照得一清二楚。柔和的面颊,纯亮的眼睛,饱满欲滴的嘴唇,蓬松而亮泽的头发。因为长期出没gay吧的缘故,相貌清丽的男孩南烈并没少见。虽然对容貌并不看重,但偶尔地,他也会和那些招摇着漂亮面孔的男孩们逢场作戏地眉来眼去几番,厌倦了,便离开,除了记得对方是个pretty boy之外,记不清对方的容颜。但眼前的这张脸,却让一张已经在混沌的记忆中隐没了十年的脸忽然间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而曾经拥有过那张面孔的人,就坐在他身边。

“What can I help?”面容秀丽的男孩熟练地从围裙的布兜里掏出小速记本,面带微笑地询问眼前的顾客。那微笑分明是职业性的,但从他嘴角溢出,却仍荡漾着一股春波般的旖旎。

一刹那的心情激荡让南烈的听觉产生了短暂的失灵,他没听见服务生和藤真的对话,只在藤真点完之后,添了一句,“The same.”藤真笑道,没想到,我们胃口还挺一致。南烈耸耸肩,一笑带过。

“你不是约了朋友么?还没来?”藤真见南烈有些魂不守舍,以为他因为朋友迟迟不现身而有些焦虑。
经藤真一提醒,南烈才又记起刚才在海边pub随口找的借口。哪里约了什么朋友。南烈借着藤真发问,说自己到门口去给朋友打个电话。只要回来时对藤真说朋友有事来不了就行,对于掩饰这类微不足道的谎言,南烈向来颇为在行。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8 11:24

南烈掀开门帘,走出Marian的大门,掏出手机假意打起电话。尽管他知道藤真不会在背后监视自己,但多年的警察生涯还是让他养成了谨慎小心的习惯,即使只是装装样子,过场还得一丝不苟地走到。南烈看了看contact list里存储的电话号码,信手拨通了一个三年前因公殉职的同事的电话。不出所料,电话那头,传来毫无节奏起伏的忙音。或许,死者的世界便是这样。人们在祝福死者的时候总习惯说,他去了永恒的幸福国度,但南烈很好奇,如果他们发现所谓的永恒国度不过是一个永远单调、一成不变的地方,又会怎么想。南烈翻开收件箱,看到死者发来的最后一条短信,短信里说“下班后帮我买盒便当带上来,今晚要加班”。南烈记得,自己买了便当,但发短信的人没来得及吃。

一分二十秒,南烈将手机盖子盖上,打个电话解释自己不能赴约,对于不啰嗦拖沓的人来说,差不多就是一分二十秒的时间。打完电话的南烈带着一副微微落寞的表情回到Marian,这落寞当然也是准备好了要表演给等着自己的人。为了一个谎言,自己还要对藤真说多少谎啊,南烈微微嘲笑着自己,他忽然很敬佩那些潜入黑社会的卧底警察,他自己撒两个小谎都会如此不适,而那些人,竟是将整个人生构架在无数的谎言之上。不知道Marian里面,是不是也有卧底。

走到酒吧前台时,南烈觉得坐在吧台高脚旋转椅上的那个男人似乎正用余光瞟着自己。男人穿着一身蓝底红花的衬衫,浓黑的眉毛线条刚硬地起伏着,脸上一脸胡茬儿,从侧影看倒像东亚人。尽管对方眼睛看着酒保,但南烈知道,他的余光正锁定在自己身上。不清楚对方的意图,为了给自己赢得一点时间,思考清楚该如何应对,南烈故意将手机落在地上。弯腰去捡时,南烈的脑中飞快地转着。他不认为对方识破了自己的刑警身份,尽管手铐和枪都藏在自己的腰间,但自从进了Marian之后,自己还没有做出任何引起怀疑的举动,甚至连刑警暗中侦查的那套手段都还没来得及施展。——手机已经从捡起来了,南烈故意仔细端详着手机,仿佛是在检查手机有没有摔坏。——像Marian这种地方有几个把风的倒也不奇怪,南烈盘算着,Marian的人也知道,说不定什么时候警察还会找上门来,对他们来说,时刻保持警惕是必须的。——南烈一边将手机的电池卸下,装作手机摔出了问题的样子,一边用余光瞟向坐在吧台旁的男子——男人的左耳上有一颗耳钉,南烈脚下移动了几步,挪到男子右边,却不见右边也有耳钉。是个Gay,南烈心想,难不成是看出自己是同类,正在打量自己?——想了半天,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凭着刑警的直觉,南烈觉得对方只是对自己好奇,还没有达到怀疑的程度。无论对方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同乡而忍不住多看几眼,还是看出自己是个Gay而暗送秋波,南烈决定都暂时不去理会,只叮嘱自己接下来时刻小心应对就是。

正当南烈准备回到座位上时,五六个人掀了门帘进来。刚才还坐在吧台上的男人一言不发迎了上去,那队人中,一人引路走在前面,其他几人一副生意人办完工后来芭提雅海滨消遣的打扮,跟在后面。尽管在他人眼中这不过是一群普通游客,但当其中几人与南烈擦肩而过时,南烈敏感地察觉到一丝紧绷的紧张气氛,哪有游客会神情这么凝重地来酒吧花天酒地。

看来,今晚也有交易啊,南烈把手机踹回包里,往座位上走,他知道自己这时千万不能回头去探头探脑,一旦对方上来和自己推搡几下发现自己身上带着枪和手铐,自己便凶多吉少。

南烈不动声色地走到藤真身后,刚要招呼藤真,低头一看,却见藤真在信手摆弄方才一直放在衬衫口袋里黑色钢笔。藤真看似不过是漫不经心地玩着钢笔,但南烈很清楚,钢笔里面装有录音系统和微型摄像机。上岗培训的半年里,南烈把这些雕虫小技玩到熟得不能再熟,无论对方装得多么散漫,他总能察觉出那些隐藏起来的小花招,更何况,藤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拍照的技术连一般卧底记者的水平都比不上。南烈猜想,藤真大概是平日活得太认真,以至于此时玩弄钢笔的神情也是一种认认真真的漫不经心,有经验的人一眼便能识破。

傻瓜,南烈在心里慨叹,哪有人会在这种地方玩钢笔?微型摄像机就算要藏得藏在打火机之类的地方啊。

如果方才没有看到那几个生意人打扮的人进店,南烈大概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让藤真的卧底游戏进行下去。然而此时,南烈的心里却愈发警觉。如果今晚有交易,那店里安插的眼线就不可能只有刚才坐在吧台边的那一个,此刻店里至少还有好几个放哨的。如果今晚让他们发现藤真在店里拍照,那就跟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发现抢和手铐一样,势必会惹祸上身。自己有枪,实在不行了尚可和他们鱼死网破一番,但藤真这样毫无防备,到时候只有束手就擒。南烈知道一旦开火,自己面对对方那么多人,绝不可能还有余力顾及藤真。

无论如何,不能让藤真涉险。一刹那,南烈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内心澄澈如水,没有一丝波澜,一丝杂质。他说服自己相信,这就是土屋平日里定期举办的组织学习起了作用,在会上,土屋总是反反复复地强调,制敌时一定要以无辜者的生命为重,看到土屋那副认真执着的模样,偶尔的,南烈也会心生感动。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8 12:29

“不要拍了!”南烈坐回自己的座位,举起酒杯挡住自己的嘴,小声地提醒藤真。

“什么?”藤真一脸惊诧地盯着南烈,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不要用钢笔拍照了!”这一次,南烈将头靠在背后的靠垫上,一副很闲适的模样,但声音仍小到只有身边的藤真听得见。南烈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便显得松散些,太拘谨了,反倒容易让人起疑。

“你怎么......”藤真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南烈抓起藤真放在桌上的酒杯,一把递给他,一副热情地敬酒的模样。

“来来来,喝!”南烈用正常偏高的音量说完,又忽然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今晚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喂,你是?”藤真学着南烈的样子一边喝酒一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虽然对南烈态度忽然的转变感到吃惊不已,但在惊讶中,藤真又忍不住感到一丝兴奋的好奇。怎么每次遇到这个家伙,都有一番不寻常的经历。

“一会儿再说!”南烈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直到喝完最后一口,舌头才勉强反应过来,藤真点的好像是Martini。

藤真迫于无奈,也只好学着南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气辣得藤真嗓子一阵火热的疼痛,脸上也发起了烧。

“你喝得这么急,更容易引起怀疑,比喝得慢还糟糕。”南烈看着面红耳赤的藤真,禁不住地摇头,看藤真被自己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着急,又宽慰藤真道,“没事,他们应该还没发现你拍照的事。”

南烈见藤真的脸色已由红潮翻涌恢复了正常,便示意方才召唤过的漂亮服务生过来结账。

赶在漂亮男孩走过来之前,南烈低声对藤真说,“你要拍就该拍他。”

藤真低声问道:“啊?”

南烈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你不是想拍牛郎么?”

藤真诧异道:“但他是服务生!”

南烈笑道:“你以为牛郎在哪里?”说着用嘴努了努正款款走来的漂亮服务生,和吧台内正在调酒的酒保。酒保很漂亮,刚进门的时候,南烈便注意到了。

漂亮的服务生刚把放在桌下的小票抽出来准备做最后的核对,忽然被一只肥大而有力的手给抓到了一旁。南烈先是吃了一惊,以为是Marian的人发现了藤真拍照而起了疑心,但随后立马发现,不过是一个喝醉了的大汉搂着漂亮的服务生亲昵伢狎弄,硬要往服务生的裤袋里塞些小费,一边塞,手还在服务生的腿上不老实地滑动。面对大汉的无理取闹,服务生丝毫不慌张,脸上仍然带着暧昧的微笑。他跟大汉比划着手势,似乎是要对方稍安勿躁。

南烈因为不想节外生枝,一个劲地示意服务生赶快将帐结了。回头一看,却发现藤真忍不住又拿出钢笔照相机,对着大汉纠缠服务生的一幕猛拍了好几张。南烈谨慎地环视左右,见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汉和服务生身上,也便没有阻止藤真。南烈心下盘算,如果一会儿真的被发现了,便用这几张照片作证,说藤真是个做调查的大学生。Marian的人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大概不会为难他们。

忽然,在醉酒的大汉不依不饶的挤推下,漂亮服务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摔倒时还撞在了南烈和藤真面前的桌子上。藤真放在桌上的钱包被晃了出去,纸钞、硬币、信用卡、学生卡哗啦啦地散了一地。藤真连忙蹲下身去捡,南烈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上前拖住了一脸醉意的大汉。这时候酒吧的其他服务生也过来,大家一并将醉汉拖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漂亮服务生虽然摔在地上,但仍然没有乱了自己训练有素的礼仪,他很快便站起身来,帮藤真将散落在地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脸上仍挂着职业性的暧昧微笑。那微笑第一次见时,曾让南烈觉得春心荡漾,如惊鸿一瞥,但现在,在南烈眼中,这笑容除了空洞,似乎什么也没有剩下。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8 13:07

2.2 制作秘话

我只能说,真的写得很慢。不好意思。

另外,我还是继续号召,各位看文的童鞋们,请尽量回帖。虽然没有回帖,我也会继续写下去,但是那毕竟不是最理想的状态。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宽容!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9 05:37     标题: 更新零回帖之后,继续发文........不能我说没回帖我也会继续写,你们就欺负我啊orz...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3-29 05:40 编辑

(3)是夜,芭提雅暗流汹涌

醉汉大闹了一阵之后,南烈和藤真好容易让漂亮的服务生结了帐准备离开Marian。南烈只觉得一颗悬着的心马上就要落地,而藤真却东张西望地,显然对南烈要求的忽然撤退有些摸不着头脑。南烈盘算着一会儿出去是不是该把关于Marian的种种传闻一五一十地告诉藤真。继续隐瞒下去他怕自己编造的种种理由无法令藤真感到信服,然而若将事情告诉藤真,他又害怕像藤真这种求知欲、好奇心旺盛的人会自己再跑回Marian涉险调查。当警察好几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独自涉险,将自己陷入险境的大学生,南烈不是没有见过。

两人刚走到吧台前,忽然,门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几个身穿花衬衫,手持手枪的人碎步快速挪了进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人进来之后便用枪指着酒保,示意酒保不要发声,酒保呆呆地望着对准自己的枪口,双手还在机械地上下调酒。后面跟着的几人用枪指着站在吧台前的南烈和藤真,让他们原地站住,不许乱动。

藤真哪里想到南烈所谓的“今晚这里不安全”会发展到荷枪实弹的地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望了望站在身边的南烈,之间后者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他自己的手却不动声色地沉到了身后。

一伙人中带头的那个冲剩下的人比了个前进的手势,剩下的几人顺着领头手指的方向迅速朝包厢的方向快速挪动过去。南烈还记得,方才那群让他起疑的商人模样打扮的人便是被坐在吧台前偷瞄他的男子带到了酒吧尽头的包厢里,而现在,几个持枪的人已经在酒吧舞池昏暗的灯光下逼近了包厢的房门。

虽然南烈很想继续站在原地偷窥里面的行动,但若里边一会儿发生混战,他和藤真站在如此显眼的位置很可能会被枪火误伤。于是,南烈搂过藤真的肩膀,将他拽到从包厢的方向看过来看不到的死角里,这样即使一会儿开枪,子弹也无法伤到藤真。

“怎么回事?”藤真声音沙哑地低声问道。

“别急,很可能是警察!”从持枪者们的一举一动,南烈从中嗅出了同类训练有素的气息。

“我们快走吧!”藤真一边抓着南烈的手臂,一边试图把他拉往大门的方向。

“这里肯定被包围了。现在慌慌忙忙地逃出去小心被当成逃犯击毙。等情况明了了再说!”南烈臂上一加力,将藤真死死地按在子弹打不到的死角里,然而死角的大小却不足以完全容下一个人,藤真的一部分身子仍然暴露在射击范畴内。南烈环顾四周,见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东西,于是将自己的身体挡在藤真前面,右手小心翼翼地滑向藏在腰间的手枪。

然而出乎南烈意料的是,过了至少一分钟,预想中的枪声仍没有传来。除了被吓傻的酒保之外,酒吧里的其他人似乎还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南烈禁不住回头望了望包厢那边的动静,却见方才那一伙穿着花衬衫拿着手枪的人和先前那群商人模样的人正一起朝吧台这边走来,方才偷瞄他的那名男子也跟在后面。

一群人走近后,南烈见那伙持枪人的领头从包里掏出证件出示给商人模样的人,南烈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那群收拾手枪的人的确是警察,这会儿正在向要拘捕的人出示证件。

南烈低声对藤真说:“是警察。情况应该已经控制住了。”

藤真答道:“我也看出来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南烈摇头:“等事情全部结束后再走。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商人们看了警官递上来的警官证,脸上立刻显出一副无辜的神情,各个摊开两手做耸肩无辜状。看样子,还想抵赖,职业病驱使南烈对这类在铁证如山面前还咬死抵赖的嫌疑人充满鄙夷。方才跟在后面的几个警察在翻看了商人们的皮包和随身物品后凑到领头人耳边低声耳语,领头人的表情不置可否。南烈推测,大概是突袭的刑警们并没有在物品中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看样子,事情并没有刑警们设想得那么顺利。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9 06:40

警察和商人们两队人马站在吧台前僵持不下。此时,店里的顾客和服务生也都察觉了吧台前的异样,纷纷扭头回来看。几个结了帐想要离开的客人也来到吧台前,询问是否可以走人。商人们见警察们始终不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不满的气焰便高涨起来,刚才还恭恭敬敬地对着警官Sir,Sir地称呼,这会儿便开始不耐烦地边看表,边指门,显然是在暗示无能的警方是不是可以放人了,别在瞎耽误时间。南烈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仍为警方的一筹莫展而暗自着急,不过相比于案件,他更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警方把人带走了,包围在Marian周围的警备撤退,自己能把藤真平平安安地带出Marian。没有那次执行任务时,南烈是如此地期盼事情赶快结束。

终于,警察们还是不顾商人们的集体抗议,决定将请他们统统去警局走上一遭。商人们尽管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脚上却极为配合,脸上一副“去警局就去警局,天地良心,谁怕谁啊”的表情。看了这副故作正大光明状得表情,南烈知道商人们一定是事先就得到了风声,今晚上同行们算是白辛苦一番了。

正当南烈准备为这个波澜起伏的夜晚松最后一口气时,刚才那群警察中的一员却忽然走了过来,用英语对他说,“And you two”,他很不客气地用手指戳了戳两人,或许是两人紧靠在一起的暧昧站姿令他感到不快,他说话的语气也相当轻蔑,"Please go with us." 说着,还向南烈身后的藤真投去了一个鄙薄的目光。

"Why?"不等英语过硬的藤真反应过来,南烈便率先回应,警官说话的语气令他非常不快,这语气让他想起每次当别人知道他是gay之后的种种表情。

"Somebody confessed that you are involved in the issue." (有人供人,你们两人在这事情里也有份。)

"Who said that? Do you have any fucking evidence?"(谁说的?你他妈有证据吗?)南烈用他那带着关西口音的英语很不客气地回敬道,与其说是莫名其妙地指证令他恼火,倒不如说是警察的轻率态度更令他火冒三丈。

"You've got a lot of chance to say whatever you like, IN THE POLICE."(到局里,你爱说什么都行。) 警察见南烈态度强硬,也不禁火往上冲。今晚的行动铩羽而归本来就让他的怒火逼近了容忍的极限,这会儿南烈的态度则简直是火上浇油。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什么是警察的职业操守,冲上来狠狠地推了南烈一把,南烈也毫不示弱,一只手仍护着藤真,另一只空着的手便和警察相互推搡起来。警察的同伴们见两人推推搡搡,便过来将两人拉开。拉住南烈的那人双手往南烈腰上一抱,忽然觉得腰间一个硬物抵住了他的手,作为一个刑警,他反应神速,只这么轻轻一碰便知道那是枪的形状。趁着南烈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抱住南烈的警察伸手迅速,从南烈的腰间将枪拔了出来,然后退后几部,用枪指着南烈,嘴里大叫着“HANDS UP!”(举手!)

这一下不光是南烈,藤真、其他警察和商人们都吓了一跳。虽然南烈之前的种种举动已经令他产生了许多迷雾,南烈的身份肯定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但藤真仍没想到这会儿会忽然从南烈身上搜出枪来。站在吧台边的警察们也着实吓了一跳,虽说他们都是做好了枪战的准备而来,但因为刚才在目标的包里并没有搜出任何枪支,神经不免也松弛了下来,这会儿忽然冒出一个之前都没注意到的人,身上还带着真枪,不禁令众人都一身冷汗。而商人们则更是一头雾水,本以为只要乖乖地听警察的话到局里去走一趟便能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却不想半路杀出这么两个他们也不知道来历的人,让事情一下子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OK, OK, I'll go with you." 南烈见枪被警察拔了去,只得将双手举了起来,但他用手指指着藤真说道,"But it has nothing to do with him."

"We will see." 拿着枪的警察丝毫不放松,用枪示意南烈和藤真跟在商人们后面一起坐上警车。

“他们问你什么,就实话实说。我没事的。”在走出Marian时,南烈小声地对走在前面的藤真叮嘱到。

藤真微微回过头来,满脸狐疑和不解地瞥了一眼南烈,什么也没说。南烈知道藤真是因为自己没说实话而不愿意再相信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在钻进狭窄的警车之前,南烈发现同行的,除了警察们和商人们,还有方才招待自己和藤真的那个脸上始终挂着职业性微笑的漂亮服务生。此时此刻,即便是在忽闪忽闪的红色警灯下,漂亮服务生的笑容仍像涨起的潮水一般,迟迟不退。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9 06:44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3-29 09:06 编辑

2.3 制作秘话

1. 我还是想抱怨自己写的很慢。构思时脑海中一带而过的情节,真的写起来,几乎要了人的命。警匪小说真是大工程,还不想某些抒情文可以大段大段地省略情节。如果我写文的初衷是为了练习情节描写,那我只能说,这个选择的确是太正确了。因为我的确是在写作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有的事情,例如情节描写,对有的人来说似乎是很容易的,无师自通,但对有的人,即便写作能力并不差,也是非常困难的。

2.我还会继续更。停在这个地方,有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

3. Mina-san还是稍微回下帖,好不。昨天居然经历了平生第一遭零回帖事件orz......我知道不是每次看文都会有什么感想的,但是......零回帖......叫我情何以堪啊......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3-29 12:57

那个小服务生,不会就是一个普通的漂亮服务生吧?一定有些来头吧?否则那么容易就让南烈春心荡漾。。。当然,也许他漂亮的让南烈一瞬间想起了十年前被他打伤的漂亮男孩?哈哈。
为什么第二次就感觉空洞呢?是不是南烈也看出了服务生的蹊跷?
泰国警察的素质实在是。。。不可以歧视GAY嘛,何况贵国本来就是一个。。。情色大国~~~这下小南河小真可要共患难好一阵子了,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哦~~~
这几章连续看下来,气氛还真是蛮紧张的,我是个不擅长写警匪的,表示一下佩服~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29 13:15

回复 16# 摩羯旦旦


    第二次感到空洞的原因,是看到那个大汉在他身上摩挲竟然也还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再说,他本来是个牛郎嘛。。不过南烈倒不见得歧视牛郎就是了。文中的南烈其实是个很包容很随便的人,虽然脾气可能火爆点,但思维上属于比较开化的人啊。
   
  我觉得很多东西就是第一眼时,惊鸿一瞥,之后就很难再有感觉。如果要找回那种惊鸿一瞥的感觉,则需要一些外界刺激,例如特点的环境和气氛等等。(南烈同学第一次有强烈震感的时候,不是因为才刚刚和藤真开了个亲昵的玩笑么,嘿嘿。)

  漂亮的小服务生当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作者: windy    时间: 2011-3-29 17:18

楼主写气氛很强大,感觉的到酒吧紧张又暧昧的味道。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0 15:19

回复 18# windy


    我也就这点优势了,情节推进的速度真是令我感到心寒。多谢夸奖,不,准确地说,是多谢追这冗长的文。真是太感谢了。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0 15:20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3-30 17:08 编辑

第二章(4)是夜,芭提雅暗流汹涌

牛奶居然在微波炉里扑了出来,把炉里的玻璃圆盘染成了半透明的乳白色,那滑腻的质感倒颇像中国来的陶瓷。土屋淳抽出几张餐巾纸,叠成个厚厚的四角形,小心翼翼地擦起圆盘。擦干归擦干,但一层淡淡的乳白色却怎么也拭不掉,土屋试着用手指扣下那层薄薄的膜,怎奈指甲因为新进修剪过而异常光滑,扣在牛奶薄膜上直打滑。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警局连续加了几晚上的班,深夜里才回到家里,本想睡前喝杯牛奶增进这段时间已经严重缺乏的睡眠,没想到还碰上牛奶热扑这种毫无意义却又令人徒增烦恼的倒霉事。

然而此刻,大阪署的土屋淳副警视却丝毫不为牛奶的扑洒感到焦躁,他只是机械地清理着弄脏的玻璃盘,就像父亲家里的女佣每天按部就班地打扫会客厅里的景德镇陶瓷一样。这倒不是因为土屋的修养已经好到了任何烦恼都秋风拂面、不留痕迹的地步,而是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完全被另外的事情填满。

方才回家后,土屋刚换了鞋便打开电话答录机收听白天的留言。可惜,一整天一条留言也没有。这要在平时土屋会感到庆幸,但今天可不一样,南烈应该刚经曼谷到达芭提雅,走之前两人说好的,到了芭提雅之后无论有没有探听到任何关于Marian酒廊的消息都来个电话报平安。照说几个小时前就该收到报平安的短信了,可手机的震动却一直没响。本以为南烈是因为不想在上班时间打扰自己处理最近很热点的儿童失踪案而选择了家里的电话答录机,没想到按下答录机的键留言箱里却空空如也。

切,我就知道会这样,那个家伙从来都是这副吊儿郎当的鬼样子。土屋一边生气,一边苦笑着按下按钮,切断答录机里冷冰冰的人机合成提示女声。虽然知道南烈已经不是那个他高中时代就认识的莽莽撞撞的小鬼,又当了几年刑警,不至于一到芭提雅就出事,但因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土屋仍禁不住暗自担忧。

正当土屋准备去把冰箱里最后剩的一点牛奶热来喝掉时,电话铃却响了起来。在深夜里,声音设得极大的铃声犹如骤然划破夜空的警报一般令人不安。那个家伙不至于这会儿想起打电话来了吧,土屋跑到电话旁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泰国的国际区号,虽说这打电话的时间的确令人有些恼怒,但一看到那个显眼的区号,土屋的不快一扫而光。

出乎土屋意料的是,听筒里传来的并不是意料中那个低沉又懒洋洋的大阪腔,而是一本正经的东京口音。对方一上来便询问自己是不是大阪署的土屋淳副警视,待土屋确认了身份之后,便连珠炮似地扔来许多问题,所有的问题都是关于大阪署搜查一课高级搜查官南烈的。

不久前南烈让匪徒的枪击中后躺在医院里的画面又忽然浮现在眼前,不等对方的问题说完,土屋便对着听筒大喊,南烈是不是出事了,告诉我南烈是不是出事了!土屋也不知道自己对着听筒喊了多少声,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他就这么像复读机一般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也不知自己的声音究竟有多大。直到对方向他确认,名叫南烈的大阪署搜查一课高级搜查官还毫发无伤地活在世界上,土屋这才觉得呼吸顺畅,头脑清醒起来。

对方本来是来提问的,没想到却被反问了许多问题,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土屋好不容易才从对方不清不楚的叙述里理清了意思。原来,南烈被人指证跟黑社会的毒品交易有关联,现在正被拘留在芭提雅当地警察局里。南烈对警方出示了警官证,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警方不敢轻易相信,便打电话来查证。因为南烈说警察局里只有他土屋淳一个人知道自己来泰国的事情,警方只好打电话追到家里。

笨蛋永远是笨蛋,到哪儿都惹是生非,土屋在心里狠狠地咒骂了南烈的不知分寸,但嘴上却好言好语地对电话那头的人替南烈开脱,说他只是在芭提雅度假而已,至于黑社会的毒品交易云云,其中肯定是发生了误会。

对方听大阪署的副警视都来替南烈开脱,口气便逐渐缓和了下来。只是当土屋要求立刻放人时,对方却说必须把各种程序走到,不能因为是警察就开绿色通道。土屋心里虽然不悦,但他也理解电话那头的人,从口吻上土屋听得出来,那人只是一个一般干警,职位顶多和南烈平级,开绿色通道这种事情显然不敢擅自做主。

土屋问那人为什么日本警察会出现在芭提雅,对方说这次是日泰警方的联手行动,土屋进而追问行动的总负责是谁,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行动的具体负责是东京警视厅的牧绅一副警视,而总负责是警长泷沧大介。副警视牧绅一土屋没听说过,但一听行动的总负责是泷沧大介警长时,他顿时觉得成竹在胸。

泷沧大介之前一直在大阪工作,是土屋现在已经退休的父亲土屋谦一手提拔起来的。土屋谦一辈子也提拔了不少人,但对他知遇之恩涌泉相报的泷沧大介算是首当其冲。土屋谦还在位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泷沧总会登门拜访,因为两人都对围棋颇有兴趣,拜访之时总要对弈一局、较个高下。土屋谦退休之后,人走茶凉,之前那些逢年过节也来寒暄几句的都陆陆续续消失了踪影,唯有泷沧大介还对土屋谦毕恭毕敬。即使后来调到东京去了,职位也升到了和土屋谦平起平坐的地位,每逢重要节日仍会打电话来问候,若是时间允许还会亲自登门拜访。土屋从少年时期起便和泷沧熟稔,他知道只要联系上泷沧,对方不可能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果然,电话转给泷沧之后,泷沧一听是土屋,二话不说便同意开设绿色通道,立即放人。泷沧似乎怕土屋怪罪自己居然扣留了他的手下,还竭力试图澄清误会。土屋反倒不怪罪泷沧,因为他深知被扣压的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到哪里都是没事找事、惹是生非的典型,他一再让泷沧不必自责,还在电话里狠狠地数落了南烈一番,当说道那家伙曾经因为头天晚上醉酒第二天让业余歹徒的土手枪给打伤的时候,两人都忍俊不禁。末了,泷沧大介托土屋问候土屋谦老爷子,土屋本想多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鱼值得东京警方这么兴师动众,但他很清楚警方的保密守则,也便打消了多管闲事的念头。

2.4 TBC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3-30 16:21

这一章算是过渡章吧,介绍了人物关系。估摸着因为这个“行动的具体负责是东京警视厅的牧绅一副警视”,土屋还得为了南烈,去求一求牧绅一,于是乎,这个“牧土”就此开端。。。乃果然是个细节帝,如果是俺,那个抠牛奶的情节,多半就是一笔带过~~~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0 16:56

土屋终于将玻璃盘上的牛奶痕迹彻底清理干净了,可因为脑子里在走神,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手还在圆盘上机械地搓着。一想到泷沧前辈让自己向父亲代为问好,土屋的心头便涌起一股酸涩之情。

看样子,他们父子不和的事情还没有传得警界人尽皆知。老爷子土屋谦是个爱面子的人,家丑不可外扬,他自己铁定不会主动声张,而土屋因为老爷子曾经位高权重,不得不有所避嫌,在人面前很少提起父亲,省的别人觉得自己是官二代,仗势欺人。就这样,从进入大阪署起,各种难听的留言还是不胫而走,同事们——包括他自己——都心知肚明,他要不是前任大阪署总长的儿子,哪能几年时间就爬到副警视的位子。同时进署的人说到此事不是愤愤不平便是听天由命,唯有同辈中综合能力最出色的南烈对此毫不在意,有几次还因为其他同事背地里议论得太过难听而跟人发生了肢体冲突。

也因为这样,他们的事很快就在署里小范围地曝了光。在这一点上,土屋倒丝毫不怨南烈。他深知,纸是保不住火的,就算同事们猜不到,这事儿迟早还是要东窗事发。这么多年了,虽说从没闹出过什么乱子,但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系亲密的人对这事也不是毫不知情。

十年前秋之国体,南烈一改先前不干不净、伤人于无形的凛冽球风,变得猛而不烈、强而不悍、快而不躁,土屋作为队长对这一期望之外的变化大为惊喜。机缘巧合,某天训练结束后两人在更衣室里就这事聊了起来,一聊便聊到了明月当空,从篮球生涯聊到学业成绩,从现实际遇聊到人生哲学。土屋不是一个喜欢跟人掏心挖肺的人,他太优秀了,优秀到根本不需要付出那么多真心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在那之前的十七年中,他从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这样一个人会让他产生想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冲动。

他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他,除了篮球,他们的人生没有任何相似,他们的交谈不是那种高山流水式的琴箫和谐。土屋很清楚,他们两人中,没有伯牙,也没有子期。他不知道自己在南烈心里究竟是怎样,但南烈之于他,就像一座幽谧的花园,他知道,将自己心里各种潜滋的秘密栽种在这座大门有些生锈的的花园里,他的秘密是安全的。有人说过,一个秘密只要有两人知道了,便不再是秘密,但土屋相信,那些他和南烈分享过的一切,将成为他们之间永恒的默契,只属于他们的默契。

土屋从未担心过南烈会对自己变心。真的,他从未担心过,即使南烈偶尔在外面有几段露水情缘,他也从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到最后,提出分手的一定是他自己。从很早起,准确地说,从一开始,从那个他们从现实际遇谈到人生哲学的夜晚,从秋之国体结束后两人第一次在旅馆外激情拥吻的那个深夜起,他就知道,他将是先放手的那一个。

土屋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卓尔不群、特立独行的人,他会遵从生活的安排,早晚有一天,他会娶妻、生子,像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而南烈,会始终毫无怨言地留在原来的世界,他不会挽留他,相反的,他会祝福他,真心的,不带一丝怨恨的祝福他。每次一想到这种真心,土屋总觉得悲从中来,南烈不在乎他,That's it,或者说南烈真正在乎的人不是他这样的人。南烈爱他,但这种爱,爱得毫不费力,毫不痛苦,太游刃有余。

土屋不讨厌不能用力爱自己的南烈,他讨厌的,是那个不能让南烈用力爱上的自己。

后来,消息果然还是传到了父亲土屋谦耳中,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每每想起那些自己和父亲据理力争、相持不下的场面,土屋总忍不住嘲讽自己的滑稽,他最终是要过普通人的生活的,而父亲的劝告也正是如此,既然他的决定和父亲的主张根本是同途同归,他又何必和已经身患绝症的父亲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拉锯战呢。

或许,他喜欢这种无畏的挣扎。他没有勇气特立独行,预定的“回归正常”确保了故事的结局安全无害,而在达到结局之前的一切痛苦只是为了让他感到自己的存在。土屋可以接受现实,但他想,他不能那么轻易地缴械投降。

土屋将玻璃盘放回微波炉里,因为擦得太久,盘子已经锃亮,在微波炉内的小灯泡的照射下,晶光闪耀。土屋三下五除二将杯里没扑的牛奶灌入胃里,操起进门时扔在桌上的儿童失踪案资料,径直走向书房。牛奶本是用来催眠的,可现在土屋却觉得自己睡意全无。关上书房的门,土屋知道,他的爱情永远不会圆满了,但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就好像有的人事业不会成功,有的人身体不会健康一般,有的人就是注定了孤独终老。但在孤独终老前,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全国已经连续发生了好几起儿童失踪案,其中有几起集中在大阪地区。案件没有什么头绪,尽管土屋反复阅读案件的资料,却始终无法从中捕捉到什么有效地信息。局里高度重视,但大家也知道,如果再不能找到什么可靠的线索,最后一定是不了了之。死案,一辈子刑警生涯,总会遇到。

土屋觉得这案子就和自己与父亲的对峙一样,所有的纠结都指向预知的结局。他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然而每天他从警署的门出来,那个叫箐沧叶子的女人便殷勤地抓住他追问案子的进展。每当这时,他的脑中便会出现叶子和女儿重逢时相拥而泣的场景,那场景和叶子现在精瘦的脖子及呆滞的目光重叠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不容置疑的使命感:他一定要让脑海中的景象取代眼前的画面。

土屋觉得,如果说他孤独终老的人生有什么意义,那么,这就是一种意义。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0 17:00

2.4制作秘话

这章算是交代了一下南土的目前阶段的情况吧。这情况就是“掬水月在手”,虽然还在手,但只要一握,便从指尖溜走。基本处在分崩的边缘了。不过,南土分崩的状态和牧藤大不相同,牧藤是充满泪水和痛苦的结束,而南土则是无奈和淡淡的祝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淡淡祝福的分别,却更让我心痛。


“关上书房的门,土屋知道,他的爱情永远不会圆满了,但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就好像有的人事业不会成功,有的人身体不会健康一般,有的人就是注定了孤独终老。但在孤独终老前,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土屋觉得,如果说他孤独终老的人生有什么意义,那么,这就是一种意义。”

我就是喜欢这两个句子,自我陶醉一下。呵呵。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0 17:04

回复 21# 摩羯旦旦


    其实乃看的2.4还不全,现在才真正发全。我不该那么心急的,不好意思。

   一来因为我是细节控,所以有了那个扣牛奶的情节。二来,是因为我喜欢自己笔下的人物,不愿意让任何一个角色彻底地龙套。土屋作为主要CP中的一员,当然应该享受主角的待遇,不能因为南哥哥是主角中主角,“抛弃”他的土屋就成了彻底的炮灰。土屋也是个有追求有个性的人啊。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3-30 17:11

这一章土屋看起来有点儿成熟,苍凉的味道了,和先前给我的圆融平稳小有不同,当然,人是多面的,往往被最多人看到的那一面,反而称不上是实质。人活在世俗中,能超迈世俗的毕竟是少数,所以俺觉得GAY在一定时候,分手后各自踏上世俗路,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结局。但是,在小说里头,我就会努力追求HE,这大概就是耽美小说,终究是一种童话形态的缘故吧?
啥也不说啦,期待南藤,牧土的双线展开,哈哈。(清神的苗头还没有看到~~~)
作者: 帆儿    时间: 2011-3-30 17:42

这篇我只看了开头两段,可能是因为篇幅太巨大的原因我有点万事开头难的感觉(踹死你人小7不素都解释过了吗??)
但是说实话,这篇给我印象最深,也是小七风格最独特的地方~~显著的风格旗帜飘扬着~~~~
等过段时间论文结束之后一定啃下来!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3-30 18:42

终于追上了,不容易啊,一路看下来,都很紧张的,喜欢小七的风格,很明显的风格,另外爱死了你这文的标题。。。“洪潮”很拉轰的名字!!


  “关上书房的门,土屋知道,他的爱情永远不会圆满了,但爱情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就好像有的人事业不会成功,有的人身体不会健康一般,有的人就是注定了孤独终老。但在孤独终老前,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这句我超爱,土屋在我心里的形象和小七描述的差不多,而且很喜欢对扣牛奶的部分的描写,很细腻,有些时候细腻的动作更加能够牵动人的神经。小七笔下的土屋不同于其他,很男人,是一种经历了沧桑-  -(说实话,沧桑的部分还是这次更的这些比较明显)那段自说自话看起来还有点悲凉。。。某瓜的心小小抽搐了一下下。。。

   小七的洪潮我一直都觉得是大长篇,有些没有勇气。。。(我承认错误。。。因为CP不是我最爱的类型。。。所以。。。)不过今天一口气看下来之后,真的很佩服小七的描写,很有感觉!!!

  PS,某瓜目前为止比较喜欢乃这里的土屋~~~!南我也稀罕,尤其是南和岸本。。。虽然岸本我一直不怎么待见他。。。但是超喜欢小七写的那段兄弟情。。。=  =就是叫哥那段。。。能让我这么喜欢的南和岸本不多。。。=   =
  PPS,某瓜会继续追下去!!小七加油!!!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1 08:00

回复 26# 帆儿


    帆儿,我也常常有这种感觉。长篇的开场太重要了,万事开头难,如果不能尽量做到让读者开头易,很少有人能坚持下去的。我的失误。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1 08:04

回复 27# 赤西瓜


    瓜,乃真是让我感动啊!!抱抱!!

   我也承认,写大长篇会让很多读者觉得压力很大,连我自己在读长篇的时候都有想要放弃的冲动。

   我也很喜欢文中的小土,他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即便不是圆满的,也会是相对幸福的。牧哥是可靠的人啊,所以小土的感情不会这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一直悬在那里。

   瓜的文我都没来得及追,惭愧啊,那天有时间了,我一定去捧场!说到做到!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1 08:04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3-31 12:18 编辑

第二章(5)是夜,芭提雅暗流汹涌 

审讯室的椅子很硬,坐得南烈全身僵硬。南烈伸了个懒腰,抬起厚厚的眼睑,瞅了瞅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西条笃志警官。西条那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就好像他是被审讯的嫌犯,而气定神闲的南烈倒像胜券在握的警官。笔录刚开始的时候,西条笃志警官的气焰可高了,就因为刚才在Marian南烈跟他推搡了几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在说只有把南烈给就地正法了方能消心头之恨。南烈丝毫不为所动,先和两个警官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气得对方七窍生烟,然后再不慌不忙地把一张警官证扔在桌上,让两人目瞪口呆。

现在,刚才负责笔录的一个警官已经出去打国际长途核实南烈的身份了,只剩下蔫了的西条独自一人守着南烈。同为警察,南烈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免有些同情,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来递给西条。西条瞥了南烈一眼,理也不理,又把头埋了下去。

南烈不知道藤真怎么样了,刚才一到警局,两人就被隔离开来。南烈将方才给警方的口供反刍了一遍,觉得应该没什么破绽。大体上,他实话实说,他乡遇故知云云,包括马克思主义文学研究者都一一招来,听得坐在对面的俩文学修养极差的警察摸不着头脑。唯独在自己去Marian的原因上,南烈隐瞒了真相。他没有提及十几年前菊川香的案子,来之前和土屋、岸本说好了,到泰国之后绝口不提菊川的案子,免得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南烈只对警察说自己是去Marian会牛郎的,因为不想让藤真知道,故谎称和朋友有约,没想到藤真竟恰好也要去Marian搞调查。“会牛郎”之说虽然有点自贬身价,俩警官听了也是不住地皱眉撇嘴,但对南烈这种Openly Gay的人,别人眼中的身价早就是身外之物,将来就算事情传回大阪署里,也没法让他已经狼藉的声名进一步扫地。再说,署里那些人,包括那些已婚的,也不是没找过陪酒女郎,大家都玩过,区别不过是男女罢了。

“喂,姓南的,老实说,你说的是实话不?”西条忽然抬起头来,一脸严肃。

南烈笑道:“我要是在笔录的时候都没说实话,这会儿还能跟你说实话?”

“你跟藤真健司什么关系?”

“你认识他?”

“是我在问你。”

“Vieil Ami. 老朋友,”南烈耸耸肩,“这是藤真健司自己说的,我引用一下而已。”

西条似乎还想问什么,但一时又有些拿不准,听了南烈的"vieil ami"便呆在那里。

“别那么八卦,”南烈道,“警察是负责办案的,不是负责当娱记挖隐私的。”

“不想让人挖,就别在外面招腥惹臭。”西条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讽刺的味道很重,但在讽刺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深意。如果南烈的解读没错的话,似乎还有点无奈和不解。

“你既然认识藤真,那就该知道,他是不可能跟黑社会有什么关系的。与其在这儿跟我们浪费时间,不如多去陪陪那伙商人。”南烈道。

“不用你操心,藤真和那群商人都自有人负责。”

南烈还想向西条打探藤真的消息,这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方才出去给土屋打国际长途的警官,而是另一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刑警。那皮肤的颜色很接近东南亚人,但却不似马来人黑得那般油光水滑,很内秀,从他眉宇间的气魄,南烈知道他的警衔铁定比方才的两位高,说不定可以跟土屋平起平坐。南烈盯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和成熟稳重的发型,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南警官,不好意思,刚才是一场误会,我们的人已经打电话到大阪确认过了。我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副警视牧绅一,请多指教!”说着,牧绅一副警视伸出手来,跟南烈握了握。

牧......绅一......?南烈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一头是十年前全国大赛前第一次遇到湘北的那天,一头是这间灯火通明的审讯室,一张少年老成的脸忽然出现在甬道的尽头。牧绅一!牧绅一!没错,眼前这个散发着成熟之气的躯体,就是当年全国大赛决赛场MVP牧绅一!南烈虽然那时早已打铺盖卷回家,但《篮球周刊》的报道直到今天还放在床下的箱子里珍藏着。

想到这里,南烈不禁心头一宽。他记得很清楚,牧和藤真一样来自神奈川,听说高中时还和藤真一起被称为“神奈川双璧”什么的。如果是这样,他和藤真势必比自己和藤真熟,有他在组里,就算不刻意帮忙,也不至于让藤真受委屈。

“牧副警视,”虽然十年前自己给牧绅一留下的印象一定乏善可陈,但为了一会儿替藤真开脱,南烈赶紧亡羊补牢,恭恭敬敬地向牧绅一行了个礼,“小事一桩,不必挂心。请多指教!请问牧君可是十年前全国高中篮球夏季赛的MVP?”

“啊,好久的事情了,亏你还记得。不过我也还记得丰玉的南君啊。”出乎南烈的意料,牧绅一对他的恭维之词丝毫不感冒,十年前的辉煌,只随口一说,便带了过去,“这是南警官的枪、手铐和钱包,刚才因为误会,多有得罪。”牧把刚才在Marian没收的南烈的随身物件递了过来,嘴上虽然客气有加,但肢体语言却极为淡漠,仿佛对南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南烈接过行头,微微鞠了一躬,心下琢磨着,难道自己十年前留给牧的Ace Killer的印象竟坏到这种地步,这么多年过去了,牧还在耿耿于怀?

但此时南烈也顾不得这么多,牧绅一的不悦之情或许跟今晚失败的行动有关,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他犯不着庸人自扰,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套,他关心的倒是藤真的情况。他是见惯了审讯场面的人,对各种逼供手段了然于心,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硬扛,什么时候不能乱来,但藤真在这方面是毫无开化,他那种知识分子性格搞不好要和警察这些粗人起冲突,从刚才在海边跟他谈话起,南烈就看出来了,一旦起了冲突,藤真是绝不屈服的那类,这种性子无论是在比赛里还是审讯里下场都是以卵击石。刑讯逼供,东京警视厅几年前还为此爆出过丑闻,但其实这类事情又哪里只是东京警视厅独有的,不过是运气不好被爆了出来罢了。

“牧副警视,”南烈严肃认真道,“如果可能,我想知道和我同来的藤真健司君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藤真君,我想你可能认识他,他就是十年前神奈川翔扬的藤真健司。他今晚是去Marian暗中为同学的论文取材调查的,钢笔相机里应该还有照片为证。”

牧绅一还未回答南烈的问题,站在一旁的西条警官却吸了口冷气,南烈瞥了西条一眼,西条假装没看见,而牧绅一则似乎对两人的举动都视而不见。牧绅一道:“藤真,我是知道的。他来泰国之前我们还见过,只是没想到今晚会在芭提雅遇到。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警方已经联系了帝都大学还有那个托他拍照的学生,只要一会儿照片洗出来跟供词吻合,就可以放人了。”牧绅一似乎还想问点什么,这神情和刚才西条警官欲言又止的神情颇为相似,西条似乎和牧心有灵犀,这会儿已经从审讯室里悄悄消失了踪影。牧绅一顿了几秒钟,当南烈以为他要说话时,他却微微摇了摇头,放弃了。牧绅一转身拉开房门,很客气地让南烈先走。

警局的走廊异常明亮,看样子今晚上芭提雅警方是要经历一个不眠之夜了。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南烈问牧绅一:“牧副警视,如果方便,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是谁指证我和藤真?在Marian的时候西条警官说有人指证我和藤真在事情里有份。”

牧绅一摇摇头道:“不过是酒店的一个小服务生,他发现藤真在用微型摄像机拍照,就觉得你们两人形迹可疑,看到我们要把那群商人带到局里的时候就来举报。不过误会一场而已,不用在意。”

南烈虽然嘴上答道,如果这样就最好了,但一想到那张漂亮的脸在忽闪的红色警灯下所浮现出的诡异笑容,仍觉得放心不下。可牧绅一显然不愿意再提起这事儿,自己要再追问下去,就好像抓住东京警方的小失误硬和他们过去不似地,南烈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了。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3-31 10:12

大爱这一章的南烈,看似漫不经心,却一切尽在把握的模样,把以沉稳、威势著称的牧哥都比下去了,快快出南藤对手戏吧!
像牛郎酒吧这种地方,本来来暗访的,猎奇的就不算什么稀罕事,就因为一只拍摄笔,而把两个人给举报了,明显这个小服务生,大大的有问题。
喜欢这一章节的紧凑感,看着真是很过瘾,小7加油~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1 10:38

回复 31# 摩羯旦旦


    哈哈,旦旦,乃看得好快。我好感动!

   我现在是每天更两次,这种快速推进的感觉很好。南藤的对手戏马上来了,下面这节是牧藤对手戏,在这之后,南藤有不少戏呢。

   谢谢支持了!真的很谢谢!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3-31 10:40

(承接上面一段)

南烈和牧绅一刚走到警局的公共休息区,就看见藤真从休息区另一边的审讯室里由两名刑警陪同走了出来。虽然南烈刚才心里一直挂念着藤真,但此时此刻真的见他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他忽然想起上警车之前藤真丢给他的那个充满不信和疑惑的眼神,又觉得尴尬不已。藤真走近了,南烈试图从肚里搜刮两句来打破两人之前的尴尬,虽说从牧绅一提供的消息来看,藤真的微型摄像机才是导致误会的罪魁祸首,但毕竟是自己说谎在前,且手枪被拔出来那一瞬间也让藤真受惊不少,若是藤真要怪罪,也不是毫无道理的。

南烈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牧绅一先道,照片洗出来了。其中一个刑警答道,已经洗出来了,且和口供完全一致。牧绅一点点头,对那刑警说,带这两人去办手续,说完便向南烈告辞,径直走到大厅对面的办公区去了,走的时候头也不回,自始至终,没看藤真一眼。

南烈目送牧绅一走到办公区,余光却瞥着藤真。藤真的眼睛也一直不看牧绅一,只空洞地盯着地面,神情间夹杂着一点薄薄的愠色,过了几秒钟却又忽然轻轻哼笑了一声,南烈能瞥见的这边嘴角卷成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走吧,南警官。”藤真讪笑道,“被人当成毒贩的滋味真是不好呢。不过,偶尔体验一下也不错。”

“为什么?”

“至少让你知道你原本在别人心里是什么形象。”

“藤真君,我觉得......牧君并没有怀疑你,你误会了。”虽然南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藤真的愠色必定和牧绅一有关。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两人,却在获释之后互不理睬,实在不合常情。南烈回想了一下方才牧绅一提及藤真的语言和神态,觉得并没有明显的落井下石的意味,便替牧绅一开脱了两句。

“他那里需要怀疑,他根本就知道。”藤真见南烈不知他和牧绅一的内情,还好心替牧开脱,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出这么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牧当然不是在怀疑他,也不是在怀疑南烈,纵然是持续疲劳作战导致判断能力严重下降,也断不至于怀疑藤真这样的人贩毒走私,更何况南烈还是个警察,哪有跟着警察一起贩毒的。

方才牧半途杀进已经进行到一般的审讯,一进来就把两个原本在做笔录的警官支了出去,害别人在走廊里干抽烟。面对牧绅一的种种“关切询问”,藤真坚决只回答跟案件有关的,其他的一律拒绝,牧不依不饶,藤真便郑重地表示,如果再问不相干的事情,便只好一切等律师来了再谈。

照说,藤真应该体谅牧的。虽然藤真对这次行动的内容毫不知情,但从今晚芭提雅警局灯火通明架势的他也看出来了,这不是一次小行动,且行动一点不顺利。虽说牧从来都有沉着稳重的名声,但藤真很清楚,那不过是天生的那点性格被那张早熟的脸过分渲染所得的虚名,牧也是人,心情不顺、情绪不好的时候并不比其他人少。藤真知道,牧此刻的心情正逼近火山喷发的临界点。

看得出来,牧是强忍着已经糟糕到顶点的心情,在极短的休息时间里来跟藤真推心置腹的。

藤真一再强调,自己是帮帝大的朋友暗中走访Gay吧的,牧绅一听了,只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说,Alibi(借口)。

藤真说自己是在南烈的提醒下才发现酒吧的服务生是牛郎的,所以抓住机会狠狠地拍了几张,牧绅一双手抱在胸前说,Lie.

藤真说自己是在芭提雅的海滨Pub和多年不见的南烈偶然相遇的,牧绅一不耐烦地打断,all right, all right。

藤真见自己无论说什么,牧绅一都是这样一副姿态,最后只得沉默下去,两人就这么对坐在审讯室里,就像警方和嫌犯在玩紧张的心理战。藤真脸上毫无表情,心里的感觉却在极度发酵,他试图替牧绅一找出他现在可以这样蛮横地对自己的私生活横加干预的资格,但他却一个也找不出来。于是,藤真淡定地对牧说,他能说的都说了,如果警方执意要继续调查,他表示理解。

先前木然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牧绅一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抓过藤真的领口,咔哒一声,最上边原本扣好的扣子脱落下来。或许是因为已经连续熬夜许多天,牧的双眼布满血丝,在审讯室的黄色灯光下,颇像患了黄疸病的病人。

牧冲着藤真咆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不要说什么替朋友暗中调查,不过是自己想要找刺激、寻欢罢了,这样的alibi想要的话,一百万个也会有!

不要说什么是为了调查才去拍服务生的,那种勾人心魂的漂亮面孔换了是谁都会喜欢,你我多少年了,谁不了解谁?那小男孩是HIV携带者,你知道吗,知道吗,知道吗,这些你都知道吗?你以为你有多少条命可以送?牧还在粗暴地吼着,一边吼一边猛烈地摇晃,藤真感到领口被勒得很紧,呼吸非常艰难,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像野兽一般想要一口将自己吞下的人,一声不吭,既不反抗,也不妥协。

你的,“偶尔”遇见的朋友,是个警察,一个去酒吧买春的警察,当真是左耳没带颗耳钉,你就认不出来吗,什么时候智力超群的帝大高材生藤真健司的判断力退化到了这种程度?不要说什么“偶尔”遇到,其实是一直都想遇到,对不对?从16岁挨了那一肘之后就忘不了他是不是!每次有他的消息传来就魂不守舍,每次他来帝大打联赛都想去看,但又没有勇气,对不对!藤真健司,你还打算骗人到什么时候!你我多少年了,你当真认为我会全然不知?还是你认为我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奈你如何?

牧终于甩开了藤真的一领,藤真深吸一口气,整了整凌乱不堪的衣衫,牧绅一,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

牧绅一是对的,藤真承认,即使是在如此混乱的情绪中,牧还是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事情的真相。没错,去帮同学调查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的,对方见他助人为乐,又不会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呢。虽然他没有太多混迹gay吧的经历,但从小服务生那职业性的暧昧微笑中,藤真凭借直觉毫不费力地发现了卖春的玄机,早在南烈好心“提醒”前,他便已经拍了好几个漂亮服务生的大把照片。他不是没想过结束之后去找找那张漂亮面孔,来个one night stand,不过他也考虑到了HIV的问题,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头脑中意淫一把而已,在这方面,他从来不是个积极的行动者。要说牧的指责中有什么失算的地方,那便是南烈。对于南烈,藤真也看出些端倪,至少在南烈提醒他酒保和服务生都是卖春的酒廊时,藤真就看出来了,南烈对灯红酒绿这些事绝不是浑然不知,甚至不是蜻蜓点水。牧显然把南烈当成了能让藤真近墨者黑的危险人物,但藤真知道,真实的南烈哪里简单到一种“颜色”就能概括。

藤真健司,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吃醋的么?牧绅一笑了起来,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礼拜前,是你自己说的,二十七八岁,你想要心智成熟,能力超群,想要做点什么。自己说过的话,不要抛到九霄云外去。
       
牧站起身来,整理好刚才为了透气而松开的领口,在出门之前,回过头来对藤真说,我只希望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因为自己太聪明,就以为自己可以逃脱每个人都应该为生活付出的努力。在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例外。太聪明的人,容易堕落,而且,没有人能挽救,因为他总能找到许多令人无法辩驳的高深理由。

我承认,你的那些高深理论,我一个也驳不了,不过,牧绅一顿了顿,那又怎么样呢?藤真,生活对每个人,都绝非易事,若连当下都担待不起,也就谈不上改变未来了。在你想通这件事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2.5制作秘话:

我喜欢这章里的南哥和牧哥。嘿嘿。尤其是牧哥的最后一段话。如果连当下都担待不起,那么又谈什么改变未来?(藤真,你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3-31 11:42

哈哈。。。沙发。。。
牧哥的咆哮,看的某瓜小心肝乱颤。。。明白人。。。
当然也最喜欢牧叔的这段咆哮。。。=  =(虽然我自动带入了咆哮哥。。。)
小七,你笔下的这些人物,目前为止最喜欢南和土屋。。。(虽然我承认我对藤美人和牧叔也有些想法。。。)
=    =弱弱的问一句,清田神马时候出来。。。我等着。。。

PS,某瓜再多嘴问一句。。。牧叔和藤美人会旧情复燃吗??如果这样,就让南投入他“哥”的怀抱吧。。。=  =小土。。。你就青灯古佛终老一生吧。。。=   =(顶锅盖跑。。。)
作者: 小熊戈戈    时间: 2011-3-31 12:49

回复 13# beatrix007


         每日两更??77请允许我先表达下我的爱慕和敬仰。
作者: oracle49    时间: 2011-3-31 17:11

我好喜歡牧喔   為什麼他感覺那麼的辛苦呢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3-31 17:34

活活活,虽然牧哥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可不是吃醋,可是我还是觉得牧的咆哮之下,醋意还是浓浓的。“我们多少年了”如果能够随着一声分手,而各自互不关心,那反而不真实了。藤真带给牧哥的影响,估计还要到另外一个人占据了牧哥心里藤真原来的位置,才算是彻底解放。
哈哈,觉得这个文里头的男人们都好“诱惑”,会看得人春心荡漾,YY无穷。。。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1-3-31 18:57

亲爱的小B,知道为什么我之前都没留过言吗?
因为你每更一段我都粘去WORD里,慢慢看,仔细看···· 就像你那篇英文的文

作者: 小熊戈戈    时间: 2011-3-31 23:28

近日累得总是等不到静下心来慢慢看文、细细体会就开始眼皮打架,终于~~今天有时间完完整整从头到尾的看了。第一想说的是,77继续你的长文吧,我个人喜欢长篇,多长都喜欢。而且目前我觉得比较丰富的是南和牧哥,虽然你总是说你的开篇太长了点,但是前部分的交代对南这样本色、恶劣、善良的性格的形成和影响有了很好的铺垫啊。我觉得南是形式上坏其实还不错的人,他有他的正义感和执着,他无所谓众人眼光和评说,又是发至内心的坚持众生平等。这里的牧哥也很喜欢呢,一针见血的咆哮和最后酷酷的转身,深情长情的男人总是迷人的。藤真很幸运。ok,看了后兴奋的乱说一气,77勿怪。
作者: sukishoyo    时间: 2011-4-1 01:10

牧哥对藤真吼的关于南的那一段,他说没吃醋,有人信吗 不仅吃醋,醋意还是相当的浓,哇哈哈
牧哥真是好男人。。南哥也很迷人啊XDDD 藤哥的话,还希望他快快走出迷潭,别再想些买春啊啥的了囧rz
话说牧藤到底是怎么痛苦的分手的呢。。。
强烈期待下文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 10:39

集体回复

To 瓜:乃的这些想法我一个也实现不了。orz......

To 小熊:多谢支持!我也觉得,开头主要是彰显人物性格和背景,做铺垫用。

To oracle:谢谢支持!因为牧是个凡事都很担待的男人,所以会活得很辛苦。

To丰: 乃真是令我感动!谢谢支持!

To sukishoyo:最近牧和南的人气都很高的说。。小藤,我会加油的。

To旦旦:牧哥,他怎么能不吃醋呢,牧哥那句话应该说“你以为我只是来吃醋的么?”。。。这样就对了,牧当然不止是吃醋,他是真心希望藤真改变的,但是他改变不了藤真。。。。就是这样。。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 10:40

第三章(1)是夜,芭提雅沉疴新结


从警局出来,两人默不作声地混迹在街上浩荡的人马中。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但芭提雅的海滨步行街上人流仍是摩肩擦踵,各色餐饮服务的霓虹灯闪烁不停,不远处的一家店前排了两条十几米的长龙,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公厕。

藤真因为方才在警局里的种种事情觉得脑中正乱,忽然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他的手臂,藤真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南烈连拽带拖地拉进海滨大道内侧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里。一进狭窄的小巷,方才还人声鼎沸的海滨步行街便忽然成了渺远的背景,化作一抹泛红的灯光点缀在小巷的出口。藤真诧异地问南烈究竟想要干什么,南烈一声不吭,拉着他往巷子深处走,每走几步还回头张望,仿佛是在查看身后是否有人跟来,一直走了三十米开外,才放开藤真的手臂。

南烈低下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刚要开口,却忽然伸出手来抓住藤真的上衣领口,一边揉搓,一边眯起了眼睛。藤真被南烈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惊诧,他低下头来看着南烈握住自己衣襟的右手。手有些粗糙,指关节间还残留着一些茧,比牧绅一的还要明显,看得出来平日里练枪练得很勤。

在灯光的照射下,南烈的手在藤真白色的衣衫上投下扭曲拉伸的影子,海风从小巷尽头的大道吹来,藤真的白衫随风悸动。衣衫一动,影子也便如风中的火烛一般摇曳起来,看在藤真眼里,就仿佛南烈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摩挲。

藤真的喉结微微震颤了一下,他伸出右手将南烈的右手从自己衣领上拨开。右手被拨开,南烈伸出左手抓住藤真的领口,轻轻一用力将衣领拉开,小巷尽头吹来的海风灌了进来,藤真感到自己的肩膀和锁骨一阵微凉。藤真又用左手将南烈的左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推开。

四手交叉地握在一起,藤真问南烈:“你要干什么?”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南烈的口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我以为你要干你心里想的那件事。”藤真抬起头来,望着南烈,南烈低垂眼睑遮盖下的睫毛在灯光下像飞蛾米色的翅。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南烈看着藤真严肃中带着点氤氲的神色,笑意更浓了。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藤真不依不饶。

“既然你觉得你知道,那就说来听听我究竟想要做什么?”南烈歪过头,眼睛瞟向一边,藤真唯一能见的是嘴角那弯曲的弧度。

“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举?”藤真犹豫了一秒钟,到底没有说出口。

南烈手上的力气一松,将原本被藤真握住的手解脱出来:“你误会了。”他指着藤真领口处暴露的线头说,“这颗扣子刚才在pub的时候还在的,我见它掉了,以为他们动手打你了。我只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受伤。看样子是没有。”

“如果是这件事,那你不用挂心了。我没事。”藤真理了理被南烈拨乱的领口,瞥了南烈一眼,转身走向小巷尽头那片灯红酒绿。

“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南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和方才那种低沉温和又带些微讽的味道全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刑警的严肃,“刚才在警局办手续的时候,你一直偷偷瞄着的男人是谁?”

“什么?”藤真心头一惊,他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想到却还是让南烈看出了端倪,就好像,他在走出审讯室前刻意掩饰了衣领处掉落的扣子,南烈却仍然发现了牧绅一火山爆发留下的痕迹。

“刚才Marian里的那群商人从大厅另一边走过的时候,你好像忽然看到了什么,吓了一跳。虽然之后一直小心翼翼,不过,我还是看出你一直在偷看一个左耳带耳钉,头上绑根紫色发带的男人。你认识他?”

“我不过看他长得帅,多看几眼而已,你介意么?”藤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长得是挺帅。不过,不管你信不信,”南烈跟上藤真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说,“他可能有危险。”

“你什么意思?”听到这里,藤真终于转过身去,迎上南烈严肃认真的神情,那神情和牧绅一颇有几分相似。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但是那个人很可能已经惹那群商人怀疑了。”南烈道,“今天晚上从警察局的阵仗你也看出来了,那拨商人是有些来头的,要不然也犯不着日本和泰国警方这么大动干戈。”

藤真点点头,说道:“但是,你凭什么说那个人现在惹人怀疑了呢?”

“在Marian我不是说出去打电话么?从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因为我觉得他一直盯着我看,”南烈道,“他左耳带了个耳环,我当时以为是Gay的标志而已,后来看到你用钢笔照相机拍照时忽然想起来,那个耳环其实是一个信息接收器,前几年警局培训学习的时候见过。我当时觉得他在看我,也是错觉,其实那只是他在听耳朵里的发声系统时习惯性地把眼睛瞟向一边而已。”

“然后呢?”藤真问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他被怀疑了啊?顶多说明他要么在帮那群商人联络,要么在给警方报信。”

“的确不能证明,那个耳环接收器谁都可以用,警方可以,毒贩当然也可以。剩下的事情只是......我个人的直觉而已,”南烈说,“我因为那个耳环的缘故,便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刚才你在偷偷看他的时候,我也在看,不过我不只看他,还看了跟他一起被带到警局的那伙人。他好像会说日语,有几分钟,有个日本警察不是把他带到一边做笔录了,我看见......”南烈顿了顿,继续说道,“那群泰国佬好像在悄悄交换眼神。这也不奇怪,今天晚上日本警方突然在这芭提雅出现,如果这个时候怀疑有人走漏了风声的话,同伙中的日本人肯定首当其冲,如果我是那群泰国佬,也会这么想。”

藤真听了南烈的这通分析,沉吟了几秒钟,抬头问道:“那刚才在警局的时候,你怎么不跟警方说?”

南烈摇头道:“这事不能大张旗鼓。如果他真的是卧底,像这类完全潜入敌方的卧底,保密性很高,即便是行动组的警察也未必都知道他的身份。从刚才那个日本警察把他叫到一旁就看得出来,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他的卧底身份,这个时候为了不引起那群泰国佬的怀疑,一定不会做这么惹眼的事情。”

藤真点点头:“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南烈道:“所以我才要问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情况摸清楚之后,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否则,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藤真道:“我已经四五年没见过他了,所以,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敌是友。”

南烈道:“那他之前是干什么的?”

藤真道:“高中时是另一所学校篮球队的,我们不怎么熟。大学是国立高等警官学院的。”

“国立高等警官学院?”

“嗯,所以刚才我也在怀疑他可能是卧底。否则,我要觉得他是毒贩,早就向警方举报了。毕竟,我也不想东京警方白跑一趟。”藤真道,“他大学没毕业就忽然消失了,我有个跟他很熟的朋友找了他很久,但都一直没有音信,没想到他居然到东南亚来了......”

“你刚才说他高中时候是打篮球的?”南烈打断了藤真的叙述,“那么,那个叫牧绅一的警官该认识他啰?这个牧绅一就是十年前全国决赛的MVP牧绅一吧。”

“怎么可能不认识,”藤真道,“他就是海南的啊。清田信长,如果你对十年前的全国大赛有印象的话。”

“清田信长,”南烈道,“想起来了,我买过那期的《篮球周刊》,难怪刚才看他绑个发带的样子,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容貌改变了很多,跟十年前不太像了。”

“是啊,要不是发型、发带跟走路的姿势没变,我刚才恐怕也认不出来。”藤真道。

沉默了几秒钟,南烈忽然道:“藤真,打电话给牧绅一。”那口吻颇像上级对下级下达命令。

“因为牧绅一本来就认识他,所以无所谓暴露他的身份是么?”藤真反应敏捷,一瞬间就领会了南烈的意思。

“恩,牧警官是具体负责行动的,本来知道清田身份的可能性就很大。而且,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现在看了带回来的嫌犯资料也肯定注意到了。把清田可能已经暴露的事情跟他商量,是最稳妥的。”

藤真从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但播完号之后又有些犹豫。方才牧在审讯室里冲自己咆哮的形象还没有从脑海中褪去,若是这会儿打电话过去,两人不知道该有多尴尬。他觉得,牧甚至不会接他的电话。

南烈见藤真犹疑不决,催促道“快!”催促了两声,藤真仍是纹丝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藤真君!”南烈一把抓住藤真的双臂,激动但又非常克制地摇晃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和牧绅一警官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有个警察,他可能已经在组织里潜伏了四五年,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付出了很多,而且,他现在可能有危险!”

“你说得对。”藤真搭下双眼小声说道,说着按下了呼叫键,“我跟牧绅一警官最近分手了。不过,这不该成为借口,我知道。”

手机里头传来“嘟——嘟”的呼叫等待,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尤为大声。

“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南烈叹了口气,从藤真耳边将手机拿过,“我来讲好了。”

呼叫了将近十声,电话终于通了。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1-4-1 11:44

两个坛子的看~ 结果把你的文粘乱了·····
现在只好重新粘······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 12:48

回复 44# 尾崎丰


    其实你应该直接找我要word文档的。不用这么麻烦啊。orz......谢谢支持!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 13:03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1 14:32 编辑

第三章(2)是夜,芭提雅沉疴新结


电话在响了十声之后终于接通。大约有三秒钟的时间,电话那头传来喘息的声音,却不说话。
三秒过后,牧绅一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来:“你有事吗,我现在很忙。”

南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靠墙站在身边的藤真,说道,“牧绅一警视,我是南烈,我想就清田信长的事情跟你谈一谈。”

“你想怎样?”听到“清田信长”这个名字,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谨慎起来。

“清田信长可能有危险。”南烈直截了当地直奔主题,不理会牧绅一谨慎的盘问。
又是几秒钟的空白,牧绅一显然在思索该怎么对待南烈突如其来的要求,“我现在说话不方便,你在哪里,我二十分钟后来找你。”

“出警局门,往右300米,看到一家麦当劳,我在麦当劳门口等你。”

“牧警官二十分钟后来。”挂了电话,南烈对藤真说,“要不,你回酒店去。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剩下的酒交给警察好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藤真哼了一声,道,“你觉得我是那种知道朋友在涉险,却能滚回酒店安安然入睡的人?”

“好,那你就在那边的必胜客等我。跟牧绅一谈完了,我来找你。”南烈见藤真不高兴,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坚持己见。他向来如此,对别人执意要做的事情,从不横加干涉,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执意要做一件事,无论别人怎么阻拦,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在这一点上,对人对己,他都相当宽容。

“一会儿见。”藤真点点头,走出了暗巷。南烈这种对人宽松放任的态度,很对他的胃口。从小大大,有太多的人试图教导他,这样不能做,那样也不能做,而在藤真心里,所有的“不能做”都是人自己给自己设置的牢笼,或者说借口。他可以理解人们为自己所设的这些无谓的樊笼,但他很难容忍他人将自己囚禁起来之后还愚蠢而蛮横地将他人也锁住,即使是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如果刚才南烈以“危险”或“公务”之类的理由,硬要他回酒店乖乖待着,置身事外,他想,他大概会毫不客气地给他一拳,不光因为他看低了他,更因为他破坏了他喜欢的生活方式,不过,也可能纯粹是因为那个人是“南烈”,所以他不能容忍他做出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的愚蠢举动。

南烈目送藤真走出小巷,方才两人四手相握时的景象又在脑中浮现。藤真的脖颈是那么光滑洁白,路灯发出的晕黄的灯光如澄水一般泼在上面,慢慢地向下淌。或许是因为多年不打球了的缘故,他的身体比十年前当运动员时更瘦削了,精致的锁骨在洁白的脖颈上显得很突兀,好像被雕塑家精心雕琢了一番,带有些艺术品的别致。

比十年前更漂亮了,南烈闭上眼睛,抚摸着额头,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就像人们看到太美的东西总会忍不住想要感慨和叹息一番,藤真的锁骨,就是这太美的东西。

南烈拿出手机,按下热键,拨通土屋的电话,来之前说好了到了芭提雅之后要保平安的,却因为这么多事情耽误了下来。虽然因为方才的风波,土屋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且知道了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但南烈觉得自己仍该打个电话。

“南警官,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电话那头,土屋的声音传来。

“有关系么?反正土屋警视又没睡。”南烈笑道。

“怎么南警官认为只要南警官不打电话回来,土屋警视就坐卧不安么?”措辞有些讽刺,不过土屋的语气却颇为温和。土屋向来是这样,每次想要打趣南烈,却总在最后时刻,语气转柔。

“不,南警官知道土屋警视一定在为‘儿童失踪案’挑灯夜战。”

电话那头的土屋警视陷入了沉默。

“淳,注意身体,案子是破不完的,但是身体是累得夸的。”南烈道,“以及......我爱你。”

“我知道。”土屋答道,那语气好像南烈说的是“淳,天气预报说明天大阪有雷阵雨”。

“南,你又遇见谁了?”土屋道,南烈可以感受到土屋嘴角温和的弧线随着电波之声从万里之外传来。每次,当土屋察觉到他在外边遇到什么人时,他便这样问。南烈知道,这不是土屋的责难,而是纯粹的关切。最终,土屋会是先放手的那一个,这一点从第一天起两人都心知肚明。土屋希望他有个好结局,一如他希望土屋能回到康庄大道。

“是遇见了故人。”南烈道,“但是‘我爱你’跟他没有关系。”南烈不喜欢因为歉疚而说“我爱你”,所以,他从不这么做。

“我知道。”土屋道,“南,在泰国,要注意安全。我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昨天我遇到岸本,他在跟他父亲置办家具,印请柬,考察酒店......南,大阪有很多人在等你回来,你不能做孤胆英雄。”

“我知道。”南烈说,“还有,你父亲的病如何了?”

“很不好,不会太久了。”土屋很坦然地说道。

“淳,也有人在等你回去。”南烈道。土屋和父亲闹僵的事情,南烈虽说不上罪魁祸首,但也是很大的因素。若是他能率先抽身,或许土屋早就和父亲重修天伦之乐。然而他不能这样做,因为土屋必须是先离开的那个,他们没有过任何约定,但这是不需约定的默契。

“是啊,差不多是时候了。”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南烈知道,离土屋离开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南,我爱你。”

“我知道。”
作者: 帆儿    时间: 2011-4-1 13:25

沙发!虽然没有看完,但是前面的又补了一段……
小七真的非常有坑品啊!表示肯定会追的来留言~~~~~
目前为止,觉得南列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存在~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1-4-1 13:43

回复 45# beatrix007


    不要WORD文档~ 对于喜爱的写手,我就是要在坛子里一段一段地跟着读下去~~
   
    PS: 粘去WORD是为了让字大点儿,我可怜的眼睛们··· 弱视····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4-1 16:42

很爱南烈给藤真“验伤”那一段,虽然我知道肯定不是“那个目的”,但是真的好暧昧啊,暧昧的让人心旌摇摇的~以及后来藤真离开后,南烈的遐想,形成了很美好的呼应~
不过两句“我爱你”倒是蛮出我意料的,原本以为土屋南烈只是有肉体关系的“朋友”,或者说“同伴”,还不到恋人份上。尽管知道他们两个都能潇洒放手,可是就如同前头对牧藤的感觉一样,还是会觉得挺遗憾的,有爱和无爱,终究在心态上有很大差别。。。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 16:57

第三章(3)是夜,芭提雅沉疴新结

虽然承诺的是二十分钟,但南烈刚挂上和土屋的电话,牧绅一便出现在了麦当劳门口。芭提雅的夜晚虽然海风很大,但温度仍是不低,牧绅一一路小跑来到约定的地点,到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微小的汗珠。

也难为他了,南烈心想,从藤真方才的神情中,他也看出两人的感情问题对他们是多大的困扰。藤真此刻尚能坐在必胜客里吹空调,而牧绅一却不得不面对行动失败和清田可能已经暴露的问题,这么多事情,集中在同一时间面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度的考验。

南烈从香烟盒里抽出两支烟,递给牧一支,牧显然比西条有涵养,接了过去,自己点上。

第一口烟雾刚从口里吐出,牧绅一便开门见山:“你是怎么知道清田的?”

“如果我说是因为看了十年前那场夏季全国大赛而记住了他,刚才又碰巧认出了他,你信么?”

“不信,你连我都是报上名后才模模糊糊认出来的,更别说清田了。他小你两级,大学之后又没继续打球,你没机会遇见他。认出他的人是藤真吧,上了大学之后,他们挺熟。”

“算你说对了一半吧,不过另一半也来不及多说了。简而言之,就是藤真认出了他,我凭直觉认为他是警方的卧底,我没猜错吧?”

“你的直觉还挺准。”牧绅一瞅了南烈一眼,点点头。

“那群商人现在还在局里头吧?”南烈问道,“在清田的事情处理好之前,不能让他们走。”

“还在,我走之前叮嘱过,在我回去之前无论如何也得把他们绊在局里,决不能让他们单独跟清田接触。不过,他们的律师就要到了,在那之后就很难找理由扣押了。这种人的律师一般都很难缠,没有背景的律师也不敢接他们的活。”

南烈点点头,问道:“那清田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需要向你交代么?”牧绅一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你把我叫出有什么意图?”

“意图就是,”南烈也狠狠地抽了口烟,“不能再让那个叫清田的警官潜下去了,因为,他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你怎么知道?”牧绅一紧张地问。

“直觉。”南烈道,“刚才在局里看那几个泰国佬看清田的眼神,有点悬。”

牧绅一疲惫地摇摇头,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果然还是瞒不过去。刚才还希望能蒙混过关。”

南烈转过身来,正视着牧绅一:“怎么能抱这种几率为零的侥幸,让清田继续潜下去呢?就算东京警方想要战绩,也不能拿自己人的命开玩笑吧。”

“如果我跟你说,是清田自己抱着这种侥幸,你信么?”牧绅一回看着南烈,两人身高非常接近,牧绅一的目光恰好对上南烈责备的眼神,“几个小时前,我趁着把他们分开审讯的时候,问过清田。”

“我信。”南烈说,“通常这个时候,最不甘心就是卧底本人。”

“他当然不甘心。”牧绅一道,“大学没毕业就潜进去,五年的付出,如果就这么付诸东流,谁会甘心?”

“以及,如果他现在撤出来,因为行动失败了,他很可能得不到之前许诺好的生活保障。”南烈见牧绅一似乎想要抗议自己用如此世俗的眼光衡量清田的付出,便伸手暗示他稍安勿躁,“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别的意思。”

“这个不是最糟糕的,”牧绅一摆摆手,“除了待遇问题之外,不撤退也有不撤退的理由。他要是现在撤退,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卧底,那他就是走到天涯海角,组织的人也要把他做掉,警方不可能24小时保护他。就算一开始可以,又能坚持多久?如果行动成功了就不一样了,虽然到那时组织里剩下的人也还是会发现他的卧底身份,但木已成舟,他们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不能继续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的前任线人来惹警方。”

“是这样。”南烈说,“不过,他要是现在抱着侥幸心理回去,绝对不可能蒙混过关。组织从来都不是没有能力查出一个人的来历,之前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一旦有了这方面的怀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是卧底的看起来都像卧底,更别说本来就是的。只要深入一查就能查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还是回到老问题,你打算怎么样?”

牧绅一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牧的烟抽得比南烈的快,手上的烟头只剩下黄色的滤嘴,牧凝视着滤嘴上最后一簇火星,火星发了几下光,在强劲的海风里,暗了下去。

“对了,我想问一下那个年轻服务生的事情。”短暂的沉默之后南烈开口,“我总觉得他好像不那么简单。他似乎......对藤真特别在意,我也说不上为什么。”

“这又是什么?刑警的直觉?”牧问道。

“是啊,刑警的直觉向来很准。”南烈笑笑,点点头。

“通常是这样的。不过,刑警最后一次都是栽在自己的直觉上。”牧轻轻“哼”了一声,无奈地笑笑。

“这话要反过来说,因为栽了,所以那一次才成了‘最后一次’。没栽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是最后一次。我觉得直觉每次成功的概率都差不多。”南烈道。
“有道理。”牧点点头,“我也觉得那小孩不太正常。但是,现在也管不了他了。至于你觉得他特别在意藤真,恐怕是看出藤真特别在乎他的缘故,大概拍照的时候老拍他,让他觉得烦了。”

“他现在还在局里?”南烈问道。

“不在,在旁边的圣彼得疗养院里。”牧绅一道。

“为什么?”

“那小孩是个HIV携带者,刚才调查的时候偶然发现他错过了上次的定期检查。我们是不在乎这事儿,不过泰国警察坚持要他立刻上医院去,所以就联系医院把他弄走了。”牧绅一道,“从档案上看那小孩也挺可怜的,小时候从日本被卖到泰国来的。”

“从日本卖过来的呀......”南烈沉吟了半晌,忽然问道,“恕我多嘴,今天晚上的失败你怎么看?”

牧绅一抬起头来满脸猜测地看着南烈:“说真的,你录口供的时候说实话了吗?你今天是去Marian买春的?听你这口吻,简直像去查案的。”

“查案顺便买个春也不是不可以。”南烈道,“你们既然在调查跟Marian有关的贩毒活动,就该知道,16年前,Marian是在大阪搞出过事的。”
“我看过卷宗。有点印象。”牧点点头,“不过大阪警方最近应该没有想要旧事重提的意思吧?况且那些事情的追诉期也已经过了。你不会是私自来调查的吧?”

“猜到就猜到,不要声张。”南烈道。

“你信不过刚才盘问你的警察,这会儿怎么倒信得过我?”牧绅一问。

“你要敢声张出去,我就把清田的事搞到人尽皆知。”南烈耸耸肩,从嘴巴里吐出一股白烟。

“你还是跟10年前一样狠。”牧绅一道。

“不,更狠了。我不会亲自出马。藤真知道清田的身份,很关心他,让他去做就是了。我自己再不会得‘Ace Killer’之类的外号了。刚才在局里,你那句‘我也记得丰玉的南君’是这个意思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牧说道,“回到刚才的问题,关于今天晚上的失败,你这么问是想暗示什么?你想说我们中有内鬼?”

“希望如此。”南烈语气平和地说道,那神情就好像他说的不是“希望如此”,而是“但愿不要”。

“这话好难听,一个Ace Killer值得你这样记仇么?”牧绅一的眉头皱了起来。
“Ace Killer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一个恭维的称呼,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大阪第一得分手’,所以我不会记仇。不过,如果你们中真的有内鬼的话,可以将计就计来个‘反间计’。”

“此话怎么说?”牧绅一听南烈这么说,不由地机警起来。

“让那个日本小男孩来扮演向警方告密的角色。”南烈道,“然后把‘小男孩之前一直在偷偷给警方提供消息,以及你一直都在充当联络人的角色’传遍整个行动组。如果你们中有内鬼,那家伙就会把这个消息传回去,这样清田就安全了。就算没有内鬼,是你们自己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清田回去之后一口咬定是小男孩告密的也可以。只要警方做出把小男孩严密保护起来的样子,这样一来,Marian也会相信。”

牧听了南烈的建议,沉默半晌,晃晃脑袋,也不知道是摇头还是点头:“是招险棋啊。不成功便成仁。”

“反正清田怎么样都不安全,这样或许是最安全的了。”南烈道,“既然他不甘心五年的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那就成全他的执着好了。反正这是他的选择,若有什么后果,他自会承担。”

“不过,这个计划还得有那小孩的配合才行。他要是不配合,清田就危险了。必须有人去说服他,”牧绅一道,“我现在走不开,局里面其他人不知道清田的身份,帮不上忙。”

“把地址给我,我去。”南烈狠狠地抽尽最后一口烟,远远地将滤嘴准确地丢进了十米开外的垃圾桶。
“你一个人去?”牧问南烈。

“是。”藤真当然不会甘于被撂在一旁,但南烈没有忘记藤真和牧绅一的事情,此时此刻,他实在不想再去刺激已经疲劳作战、心力交瘁的牧绅一。

“让藤真跟你一起去。”牧从自己裤包里掏出香烟,顺手递给南烈一支,“他不会被别人说服,不过,在说服人方面很有天分。”

“看得出来。”南烈接过牧递来的香烟,自己点燃。

“看你......们的了。”牧绅一深吸一口,抬起头来,对着被霓虹灯映红的芭提雅夜空吐出一口绵长的白雾。

南烈点点头。

“不过,如果我们失败了”临分别前,南烈最后说道,“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清田撤回来。现在先把他保护起来,虽然Marian不会就此罢休,但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总会有办法。”

“恩。”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4-1 17:13

这一章节对手戏明显南哥又占了牧哥上风,牧哥作为刑警的警惕性、求稳性和应变力上头,真是比南哥差了一截,不过这也是很现实的,高层刑警往往在这上头,确实不如基层刑警。
看来接着又是南藤的对手戏了,看看藤真如何发挥他的说服功夫~~~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 17:15

3.3制作秘话

1.南,你怎么那么聪明?

2. 案情继续推进吧,推进吧,推进吧!

藤真,接下来,乃要发光了,牧哥都把这么重要的人物交给你了!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4-1 17:19

某瓜热泪盈眶的看完了小七今天的更新。。。
小土。。。你真的让我。。。让我好感动。。。这么好的男人。。。话说小七你笔下的男人都好优秀,优秀的让人心疼=  =(这神马逻辑。。。)好喜欢小七你的土屋,这种优秀的,有爱的男人简直就是人间极品。。。某瓜花痴了。。。(伦家好想要大荣的勋章-  -不过貌似现在还没有。。。)

小南和小土的那句“我爱你。。。”看的依然是小心肝乱颤。。。那就是所谓的爱他就放手吗??虽然知道最终会是南藤,但是某瓜还是要惋惜一下小土。。。-  -(诶呀妈呀不行了。。。某瓜最近对小土爱满满。。。回去某瓜要给乃加戏。。。)

PS,牧叔和南的对话让我看的又是胆战心惊。。。
PPS,小七乃的速度好快。。。看的某瓜这个汗颜。。。=   =(无良坑文党飘过。。。)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1-4-1 19:06

小B  笔下都是纯爷们儿!
青田小弟弟~ 这么勇敢执着~ 请务必让他有安全幸福的人生啊~~

作者: oracle49    时间: 2011-4-1 23:21

我喜歡牧 牧整個就是我會喜歡的類型
看到這樣的牧就會希望他感情順遂

不過看到南藤的互動  還有他的那句"比十年前更漂亮了"
又忍不住要尖叫!!!!!!!!  好曖昧好曖昧

土屋也是很優秀的人  他和牧一樣都讓我覺得很心疼

每個角色都好可愛   期待新文^^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2 08:01

集体回复

To 旦旦:牧哥的威力将来在发挥吧。南烈这种孤胆英雄,的确是最迷人的。这文里的南烈让我觉得跟令狐冲很像,糊里糊涂的行动者,对人对己都不苛刻,但是内心又有坚持和执着。哎,果然是这种文学形象最好塑造。

To 瓜:女人写男人的好处就是可以将美好的理想都透射进去,写女人则很难做到,可能是同性之间比较容易相斥的缘故吧。

To 丰: 老实说,清和神的感情线我还没有完全设计好。那个,其实每一条感情线现在都处在不清不楚的状态,我头脑中也没个定论。不过,cp是确定的。

To oracle:牧到现在为止过得不顺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小藤,不过也有他自己工作和生活上的压力。南藤暧昧,那是必须的。这是本文的主cp嘛。(笑)

作者: 小熊戈戈    时间: 2011-4-2 14:40

恩,我虽然还是还是主南藤,可是这样的牧和土屋很难以割舍啊,而且牧藤真的已经完全决绝了吗,感情的东西必定不是切菜,即便不是爱情,也还是有感情吧。而且牧土的cp至少在现阶段我是想象不出来的(外型上不像)。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2 14:44

回复 57# 小熊戈戈


    老实说,我到现在也没想象出来。orz........但是是激情开坑的,因为南藤要在一起,所以牧和土不久落单了么,于是乎俩就在一起了,这tm就是我当年的狗血逻辑。我现在似乎需要重新考虑一下这茬。或许可以删减一个cp。

  另,别以为我清神就想好了,其实完全没有。orz.....我对不起大家。

  以上。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2 15:35

我其实也不太建议牧土,当然,指的是目前的情形,有时候人物落单也许会使形象更丰满呢?当然,作者自由,小7尽管发挥。
作者: 尾崎丰    时间: 2011-4-2 18:05

牧土··· 实在无法想象,但是清神很有爱的说~
小B 你捏出来的清田弟弟好勇敢 好惹人疼;那如此可爱的阿神也要平平安安的啊~
祈祷之······
作者: 小熊戈戈    时间: 2011-4-2 19:54

回复 58# beatrix007


    亲爱的77,我其实也喜欢全配对的大团圆,不过第一PG 的建议视乎更接近现实,显得更真实。啊,好纠结~~。当然作者最大,77完全可以不理我的每日一语(每天对你的胡言乱语)。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3 10:22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3 18:04 编辑

第三章(4)是夜,芭提雅沉疴新结

——为什么?藤真坐在帝都大学别称为“水月楼”的二号宿舍楼寝室里飘窗上,问端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神宗一郎。大家都说这楼的名字不吉利,住进去之后,世间繁华便都如镜花水月,一场空无。藤真的台灯灯罩上印有些南美pre-conquest时期的抽象艺术图案,此时半透明的花纹被灯泡的光线投映在阿神的脸上,后者的表情非常模糊。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性格不合罢了。神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灯光很暗,藤真也看得不分明。

——要说性格,藤真道,你们从来也没合过。

——藤真学长还是这么一针见血,神宗一郎笑道,我觉得我们没法相互理解,就是这样。说着,神自我肯定式地兀自点了点头。

——你是觉得他不能理解你吧。藤真歪过头来斜睨着沙发上的人。

神只是笑了笑,没有搭腔。

从小巷走到旁边那家必胜客的路通共不过一百多米,可藤真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或许是因为这段回忆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头脑中的缘故。若不是因为小自己一届的神宗一郎也被帝都大学“人文社科人才培养计划”录取,藤真大概很难记得清田信长。虽说清田当年也是神奈川备受关注的super rookie,但新人年年辈出,能像流川那样十年之后还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毕竟是凤毛麟角。然而,因为神宗一郎在下一级里跟自己最要好,而神又和距离不远的国立警官高等学院的清田最要好,于是乎藤真也就自然而然地跟清田熟稔起来。其实择友标准不低的藤真向来不赞成这类“朋友的传递性”,这又不是不等式,哪能因为a>b,b>c,于是就a>c呢?

但清田不是个讨厌的人,加之大家都来自神奈川,藤真也便没太计较。偶尔地,他也会多管闲事地揣度,神和清田,这样性格爱好迥异的两人,真的能理解彼此么?得到的答案每每是否定的。但更多的时候,藤真埋头于自己的学业,对他人的风月之事并不关心。

四月的天空澄澈如水,千树万树的樱花开遍帝大沿河蜿蜒的林荫道。藤真从林荫道尽头的帝大图书馆走出来,深吸一口尚带些新雨后泥土腥香的空气,看高枝挂珠,落花一地。若是心生感慨,藤真便默诵一首Ezra Pound的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 Petals on a wet, black bough."

神便在这时骑着那辆二手的自行车,载着后座上的清田,从蜿蜒的河滨林荫道上迎面而来。两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压在一辆自行车上,轮胎的压强很大,在满地沾湿的落花上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痕迹。原本明丽的落花在地上,沾了灰尘、泥土和水,显得有些晦暗,但清田远远地冲着藤真招手致意的身影却很明亮,青绿色的小夹克像枝头的新叶,穿破层层氤氲的空气,直逼眼前。而这时,阿神也在笑,等自行车骑近了,那笑容衬在清田青绿色的衣衫前,就像枝头尚未开苞的骨朵。

——藤真学长,早上好!——小田学长好!——阿牧哥,你也在这儿啊!——啊啊,藤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偶尔,若是心情太好,清田甚至会朝着频频向阿神暗送秋波的日意混血大情圣栗林*瓦伦丁招手——栗林学长早!大概清田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热情到连栗林都招架不住的家伙。每逢这时,藤真便对栗林玩笑道,栗林,你还是放弃算了,栗林耸耸肩,暧昧一笑。

到如今,在回想起那段时光,平日里不屑于沉湎过去的藤真也禁不住有些感伤。在神宗一郎跟藤真倾诉他和清田分崩的那个夜晚,藤真以为事情便这样告一段落,分手,人生中总会经历几次,没有什么值得纠缠。

然而之后的风波却并不小。或许是因为和神几年的感情因为神提出分手而戛然而止,清田的心情并不好,一天晚上醉酒之后,用酒瓶打上了一个平日里便相互看不顺眼的同学。那段时间,正直学校严打各类校园暴力行为,清田撞在风口上,让学校给“勒令退学”了。神和藤真在之后的一次神奈川同学聚会上听说这件事。藤真不过一阵唏嘘,但神却相当自责,他反复强调,自己不该在清田才经历了那么大的打击之后提出分手,没有考虑到清田的承受力,外表开朗的人,内心也未见得就那样坚不可摧。

在那之前的一年,清田的父母不幸双双在车祸中丧生。现在想来,或许这也是警方选定清田做卧底的原因之一。虽说“父母在,不远游”这样的信条在今天未免显得有些过时,但无论走到哪里,一年半载总得回家看上一看,对卧底这样的工作,这未免太容易暴露身份,哪个父母能对自己孩子五六年待在东南亚过着来路不明的生活而不起疑?父母去世的清田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在那以后他找了清田很久,然而清田如一块石头沉入大海,彻底地隐没在了茫茫人海中。之后好几年,神虽然已经不像刚得到消息那阵那么焦急,但一有机会,仍会四下打听清田的消息。直到这两年,神写了几部pink carnation novel,以“知名治愈系情感小说家”的身份在网络上迅速蹿红(当然,这背后也离不开网络水军的功劳),才没有再提起清田。

藤真有好一阵子没见过神了,一来出名之后神也忙碌起来,签名售书、书迷见面、杂志采访之类的事情占满了日程表,二来藤真也不愿再和写他心目中的“垃圾文学”的人有太多接触。牧曾劝道藤真,你不能以你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每一个人,藤真点点头,表示他知道。然而藤真还知道,其实每个人都只会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他人。当牧绅一对他说“你不能以你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每一个人时”,他就在用自己的标准要求藤真。不过,藤真没把这个想法告诉跟他说起。

在帝大“水月楼”的那个夜晚,藤真自以为是地下了论断,是清田理解不了神。神是内敛的,深沉的,做小说家的料,这一点从刚进大学时藤真和栗林就一致认同,这是藤真和栗林少有的能够达成一致的事情。至于清田,他很好,很明朗,很英俊,对生活充满热情,但他毕竟活得不够深,不能通晓神头脑中那些只有藤真和栗林能意会的灵感。

但现在,究竟是谁不能理解谁,藤真再不敢像五年前那样妄下断言了。他甚至不能确定,五年的时间,在浮光掠影中虚度的人,和在阴暗潮湿中向善而生的人,两人是否还有相提并论的意义。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3 10:40

3.4 制作秘话

清神骑车那段,我费了不少力。希望大家喜欢。

我是细节控,所以推进慢,有得有失,不能强求了。

“牧曾劝道藤真,你不能以你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每一个人,藤真点点头,表示他知道。然而藤真还知道,其实每个人都只会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他人。当牧绅一对他说“你不能以你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每一个人时”,他就在用自己的标准要求藤真。不过,藤真没把这个想法告诉跟他说起。”

藤真啊藤真,你怎么这么犀利。orz....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4-3 10:53

看完这一章,突然想起一句牛不对马嘴的诗:也信美人终做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为毛想起,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神和清田那么亮色飞扬的曾经,和“浮光掠影”、“阴暗潮湿”的鲜明对比吧。
反正,美好的东西总是凋零的快,而世俗的,大众的才是永久,而永恒是不存在的。
所以,我不喜欢太现实,太惨淡的文学,人一生都在现实,文学又何妨做梦?
TNND,我今天好像特容易生出感慨。。。难道是因为清明节???
“水月楼”,总觉得充满禅意和暗示。。。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3 15:54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3 17:04 编辑

第三章(5)是夜,芭提雅沉疴新结

藤真排在必胜客点餐台前的队伍里,无奈地看着前面那位正在点餐的老头。老头的英语不好用,冲着服务生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又是比划,又是指点,可就是无法说清楚自己想点的披萨上究竟要加芥末、番茄酱还是别的什么。若是平时,藤真大概会好心地替老头和服务生充当个临时口译,但此时他却任凭这两人折腾,和南烈分开不过才几分钟,虽然自己的头脑中似乎已经想了几生几世的问题,南烈却不可能这么快就和牧绅一谈妥。

环顾四周,看见那么多张正在消耗着食物的嘴,自己也置身其中,藤真不禁感到几分可耻。刚才南烈摇晃着自己的双臂,严肃愠怒的话语又回响在耳际,“有个警察,他可能已经在组织里潜伏了四五年,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付出了很多,而且,他现在可能有危险!”。是的,有个警察,他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五年,还要继续待下去,且随时面临生死考验,南警官和牧警官在为这事磋商对策,芭提雅警局里灯火通明,而他,藤真健司,却只能排在世界级垃圾食品供应商的连锁分店里,等待着从烤箱里新鲜出炉的食品。

前面的老头终于交代清楚了自己对Pizza的要求,松了一口气,拿着硕大无比的薄型Pizza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点餐台。藤真英语流畅、干净利落地点了几样不需要等的现成品,还吩咐服务生打包装好。凭直觉,他认为南烈来找他之后,不会有心情坐下来大快朵颐。当然,方才自己对南烈说自己不是个见朋友有危险还能稳坐泰山的人,这会儿若是又让南烈看到自己闲坐在餐桌边,像什么样子。

今晚上若只有他一人,此时此刻,就算是待在必胜客里,他也绝不会点餐。今天晚上,有很多人都在拼命,有很多人可能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饮食未进。藤真不是不知道,他吃饭,或者不吃饭,对事情的成败丝毫没有丝毫影响,但他不能容忍自己苟且偷安。这不是对自己的惩罚,藤真知道,因为惩罚之后人就会得到救赎,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会因为不吃一顿pizza便得到解脱。

然而藤真此时排在点餐的人的队伍里。他想,南烈一定饿了。南烈是警官,平日就奔波在枪林弹雨的第一线,他来芭提雅是度假的,在度假中却还要参与到拯救清田的紧急行动中。他有权利吃一顿自己没权利吃的饭,藤真想。

服务生按照藤真的要求忙碌起来。看着那些陈列在货架山的憨态可掬的食品,藤真多么希望,也有人能给牧绅一买一个Pizza,或者递一杯咖啡,不要只是香烟来香烟去。会有这样一个人吗?或许那个叫西条的小跟班会这么做,他一直很敬仰自己的老大。西条跟在牧绅一身后的神情,一如十年前海南大附中的那只“野猴子”。而如今,那只曾经的野猴子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猴王,先前在警局瞥见的时候,那张脸,饱经风尘,那神态,千帆过尽。此时,有没有人给他一块饼干?恐怕没有,藤真想,此时此刻,警方一定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刁难他们。

藤真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牛皮纸包,食物的热度将纸包烤的温温的,抱在胸前,足以抵挡店里开得太足的冷气。藤真靠在店里的一根柱子上,眼睛木然地盯着大门口,大概再过不久南烈就会到店里找他。藤真多希望自己此刻也能思考些关于案件,关于贩毒团伙,关于南烈和那些东京警察们挂在嘴边的Marian什么的,然而他对这些都一无所知,除了知道清田可能在一个贩毒团伙里潜伏,他什么也不明白。

所以他的脑子里想着南烈,除了南烈,还是南烈,他无法将南烈的影子赶出脑子。低垂的厚厚的眼睑,凝望海平线上缓慢驶过的船只的神情,暗巷里隐没在被灯光照得发亮的灰尘背后蜷曲的睫毛,灯光下握住自己领口粗糙带茧的右手......藤真无力地闭上双眼,将身体更用力地压在身后的柱子上,呼气有些费力。

今晚,暗流汹涌,警局里多少人通宵达旦,而他却站在这里,靠在柱上,抱着食物,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想一个人,且不是最危险、最疲劳的那个人。这种感觉,就好像旧时大户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革命、维新的洪潮已然袭来,却不闻不问,还耽溺在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风花雪月里,儿女情长。藤真在大四时曾发表过一篇论文,题目为《Be Good, But Not Too Excellent——A Brief Survey of the Change of Patriarchal View on Women in the Tweentieth Century》,其中论及了这个问题。他针对这种对女性“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指责做过辩解,意思是,在父权社会里,因为男性对女性审美眼光和行为标准的要求,女性根本就没有被允许获知历史事件的重要性,所以她们的风花雪月无可指摘。

如果再写一篇论文,藤真觉得,他会说,儿女情长又怎样?这种说法当然不讨教授的好,但一两个教授的给分又算得聊什么。人们总觉得爱情如一场战争,所以有“情场比战场”这句话。但也许不是这样,爱情不会像战争那样,两方宣战,然后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开火。爱情,就像是恐怖袭击,地铁爆炸案并不在乎它的受害者是刚失业又离婚的落魄汉,还是刚从商店里买了结婚请柬的得意人,爱情也是一样,春风得意之时她降临,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一视同仁地萌发,不管盛世还是乱世,不管合适不合适,她自顾自地萌发,对被她选中的人丝毫不予同情。

对藤真来说,没有比现在更不适合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了。博士毕业,教职并不好找,一流大学的一流学生也不过是到三流大学谋个助教,几年的Assistant Professor Track下来也未必拿到终身教职,拿不到便又得换学校,重新来过。况且,拿到了Tenure又怎样?他早已不再对自己追求多年的东西感兴趣,拿到了也不过是一张作废的奖状。

这便是藤真可预见的未来,正所谓“前途未卜”,今晚上又卷入了国际黑帮的事情,意外地知晓了警方高度保密的间谍计划,本就崎岖的前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还能有比现在更不适合儿女情长的时候么?就他的人生轨迹来说,这大概已经是最糟的境况。然而情感,在这时降临。藤真不知道他对南烈究竟是什么感情。他爱过牧绅一,所以他想他大抵知道什么是爱情。如果十年前,湘南海岸线上的是爱情,那今晚的,便不是。因为那是一种比爱情跟强烈、更默契的情感,他对南烈有震感,而他知道,南烈也心潮澎湃。

藤真将全部的力气都注入双臂,双臂环绕着、却又不挤压那个装着食物的牛皮纸袋,就像初恋的少年从恋人的花园里抱走一盆顶着初绽的白色小花的草莓苗,行走在拉响台风警报的街头。他的双手是那么轻柔,确保不会因为用力过猛而捏碎了柔弱的青苗,然而他的手臂又是那么强硬,像钢圈一样护住怀里这盆小苗,四面阴风怒号,暴雨将至。

不管前路怎样,藤真决定抱着这颗小苗,在风暴里走下去。对于天灾和人祸,除了面对别无他法,感情,也是一样。一瞬间,呼吸比刚才顺畅了许多。

“冷么?”藤真觉得自己的脑门被人轻轻拍了拍,睁开眼睛,是南烈进店来找自己。

“有点。”藤真说,说着将怀里的食物递给南烈。

南烈接过食物,摇了摇袋子,似乎是在询问藤真吃不吃。藤真摇摇头。南烈便狼吞虎咽起来,他的胃似乎很大,藤真要吃上半小时的食物,他几分钟便消耗一空,边吃还边将方才跟牧绅一的谈话转达给藤真。尽管对方因为吞咽食物而口齿不清,藤真仍然毫不费力地理解了“反间计”的要领。

“你有看谍战片的爱好么?”听了南烈的计划,藤真笑道。

“没有,”南烈又猛塞了一口pizza入口,“我们自己天天就在演谍战,不需要进电影院看那些胡编乱造的东西。”

“你脑子倒挺灵光,这么快就想出了这么一招。”藤真道。

“小时候家里有一本我爷爷留下来的《孙子兵法》,看了很多遍。”南烈道。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大学的时候背过一点,为了考试,现在全忘了。”藤真不甘心地摇摇头。

“侵掠如火”南烈将最后一口Pizza塞入口中,“走,去疗养院!”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3 16:02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3 16:19 编辑

3.5制作秘话:

大多数读者都以为这一章应该看藤真和南烈到疗养院说服小男孩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是真的很想描写一次藤殿的心态。所以就有了这一章,在情节推进了那么多之后偶尔来抒情一把,也不为过吧。

老实说,这一章写得并不顺,大概是没有经历过自己写的这种感觉,所以写起来有些力不从心。不过,我尽力了。

藤真多么希望,也有人能给牧绅一买一个Pizza,或者递一杯咖啡,不要只是香烟来香烟去


谁说牧绅一对藤真的掏心挖肺是撞墙上了。藤真不是冷血动物。某7写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两分钟,因为某7觉得好像眼睛有点湿。

而如今,那只曾经的野猴子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猴王,先前在警局瞥见的时候,那张脸,饱经风尘,那神态,千帆过尽。此时,有没有人给他一块饼干?恐怕没有,藤真想,此时此刻,警方一定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刁难他们。


某7写到这里又停了两分钟,理由同上。

爱情,就像是恐怖袭击,地铁爆炸案并不在乎它的受害者是刚失业又离婚的落魄汉,还是刚从商店里买了结婚请柬的得意人,爱情也是一样,春风得意之时她降临,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一视同仁地萌发,不管盛世还是乱世,不管合适不合适,她自顾自地萌发,对被她选中的人丝毫不予同情。


某7觉得,这是爱情就是为什么有时候爱情带给人的是绝望和无可奈何。it happens not because it happens for a certain reason, but because it happens nevertheless.

藤真将全部的力气都注入双臂,双臂环绕着、却又不挤压那个装着食物的牛皮纸袋,就像初恋的少年从恋人的花园里抱走一盆顶着初绽的白色小花的草莓苗,行走在拉响台风警报的街头。他的双手是那么轻柔,确保不会因为用力过猛而捏碎了柔弱的青苗,然而他的手臂又是那么强硬,像钢圈一样护住怀里这盆小苗,四面阴风怒号,暴雨将至。


一段,某7写了半个小时。

但是,某7对这一章并不满意,某7还没有参透绝望的爱,就是这样。

以上。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3 17:48

回复 61# 小熊戈戈

谢谢乃每天都对我“胡言乱语”,你们的支持给了我很大的动力,谢谢!

回复 64# 摩羯旦旦

那个其实我对文学的理解也不是藤殿那样的,藤殿,他毕竟只是个角色,那是角色的想法。

MD,你的那句诗真是让我心生感慨。今天真的是清明节。“水月楼”啊,让我想起红楼里面的“俏丫头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帝大取这么个宿舍名,是想教育学生什么啊,难道是分数如粪土,文凭如浮云。。。。。
作者: oracle49    时间: 2011-4-3 22:01

一直很怕藤真對牧已經完全淡了  後來看到他擔心牧"也有人能给牧绅一买一个Pizza,或者递一杯咖啡,不要只是香烟来香烟去"就覺得很欣慰^^
不知道他愛上牧的時候是怎麼回事??湘南海岸(貪心的希望有故事><)
不過看到他對南的感覺  "因为那是一种比爱情跟强烈、更默契的情感,他对南烈有震感,而他知道,南烈也心潮澎湃。"     就覺得他和牧已經結束了><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4-3 22:13

小七。。。你这一更,看的我小心肝乱颤啊。。。
藤美人,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怎能这么聪明,都说有时候聪明人最容易受伤,更加让人心疼。
看到那一段对青田的描写,还真是一个青春有爱的孩子。。。至少曾经是。。。
=   =
很喜欢你那一句,爱情就像恐怖袭击,很有道理,另外对藤真和小南吃比萨(一个吃一个看)的部分莫名的友爱,尤其是对小南拍了藤美人的额头那一句,拍一下额头,正好打在了某瓜的萌点上。。。继续乱颤。。。


PS,看你的文,很舒服。。。-   -我想要文档~~~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4-4 12:47

本帖最后由 摩羯旦旦 于 2011-4-4 13:06 编辑

很喜欢南烈狼吞虎咽消灭食物的那一段描写,非常符合这个故事里南烈的设定,一个有责任感的,潜在英雄主义的男子汉,自有一种复杂的心情和干净利落的行动。
藤真反省自己的“存在价值”之后,应该就会发挥他的特长,帮助警方说服那个奇怪的小服务生了吧?
很明显的,南烈在藤真的心里,分量已经足够重,至少比牧绅一重了。。。或者说,他爱上南烈,远远在他自己“发觉”之前。。。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5 01:13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5 01:24 编辑

第三章(6)是夜,芭提雅沉疴新结

“山崎瑢,18,原日本青森县人。7岁上与胞兄山崎琮一起被卖到芭提雅。后几经转手,10岁起一直在Marian酒廊充当童工。15岁时,与其兄一起被确诊为HIV+,接受过微量药物治疗,未持之以恒。两年前,其兄因肺水肿引发的系列并发症去世,终年17。”

方才分别前,南烈让牧绅一把Marian酒吧里那个行踪神秘的小男孩的资料通过短信发给自己。他原以为牧绅一会分好几条短信把详尽的信息都发来,不想牧绅一古文功底不错,一条短信,简明扼要。面对这条措辞简约的短信,南烈一时有些不知该做何感想。赞叹牧绅一的提纲挈领,这内容也未免有些感伤,要说替山崎感慨一番,这消息又太过简短,勾不起情绪。

南烈将手机递给同自己一起坐在出租车后座上的藤真。藤真沉思了一会儿,将手机还给南烈。
藤真摇下车窗,强风灌进来,他闭着眼睛,一手搭在额头上,头发被强风吹得乱飘,一道隐没在发际深处的疤痕若隐若现。

“有什么策略没有?”藤真问。

“没有。”南烈道,“走一步算一步,看对方怎么想。”

“凭直觉,”藤真道,“我觉得山崎是个很难说服的人。”对于习惯事先计划好再行事的藤真来说,“凭直觉”这样的话并不常见。不过他知道,自己多少也算个阳明学的信徒,关键时刻,也不惮于依靠直觉。

“看你的了。思想工作,”南烈轻笑几声,“不是警察的专长。我只知道,对山崎这种人,彻底地镇住他比费唇舌之功要有效得多。”

“废话,对谁不是这样。”藤真看着窗外道。

**************************************************
推开门,尚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倒是山崎先开了口:“这不是帝都大学的博士后藤真健司先生么?幸会。这么晚了来看望罹患艾滋的性工作者,真令人惊讶。别走太近,小心传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和学校?”藤真道,脸上是一个淡淡的笑容。

山崎还以暧昧一笑,并不解释。

“刚才在酒吧的时候,多谢你帮他把掉在地上的学生证捡起来。”南烈道。他抓过不远处的椅子,反坐在椅子上,和山崎不过咫尺之距。藤真进门后靠墙而站,双手插兜,似乎不打算有任何套近乎的举动。

山崎见藤真和南烈站定坐定,微微地正了正自己原本半瘫在沙发上的身子,他瘫坐的姿势很妩媚,像是在等人从浴室里出来。而现在,这两人的开场问答显然对他产生了震动,三个气场十足的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空气都好像被挤到了墙边,剩下的只是他们三人。二对一,山崎显然不认为自己可以掉以轻心。

“这位又是哪个大学的博士后啊?”山崎朝南烈扬了扬下巴。

“我倒希望是,可惜不是块读书的料。”南烈道,“我姓南,命烈,南风的南,烈火的烈,是个警察。”说着,南烈掏出警官证,对着山崎晃了晃。

“哦,是警察呀。两个字的名字的人,在日本很少见。”山崎道,他显然并不打算主动推进谈话的进度。

“来一支?”南烈从包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山崎,套近乎的手段他似乎只会这一种。

“讨好我?”山崎的嘴角完成一个弧度,却不接手。

“讨好?”南烈把烟收了回去,“我只是喜欢跟抽烟的男人说话,纯粹个人习惯。”

“如果你们想打听什么事情,我可帮不上忙。”到底还是18岁的山崎先开了口。对面两人镇定自若的神情,多少让他感到不安,在这么拖下去,东拉西扯的,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境况。

“打听?”南烈道,“我们知道得比你多。我们手上的卷宗都落灰十几年了,多到连用碎纸机都嫌费电。”

“除了卷宗,还有密探吧?”山崎的眼珠转了转,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晚上某个人拿着微型摄像机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有这么次的间谍,大庭广众下拍,还以为所有人都没发现。”说着,山崎冲进门之后就没有说过话的藤真笑。

“我只是来帮朋友的论文暗中调查走访的,本来就不是专业人员,生疏一点也不足为奇。”藤真温和地冲山崎笑了笑,笑靥如风中花丝轻颤的白杜鹃。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挑衅,藤真丝毫不放在心上。近来因为常在意识形态上跟人刺头,搞得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本也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对个18岁的孩子,他还有宽容的能力。

淡淡的一句自谦,威力并不小。若是藤真闹个脸红或反击,山崎大可继续他那标志性的嘴角轻笑。但藤真的澄澈如水倒轻易地化开了他的重击。

“你好像对我感兴趣,拍了我很多。”山崎继续和藤真的对阵,显然他对藤真比对南烈有兴趣得多。

“每个人都拍得差不多。”藤真道,“那个酒保我也拍了不少,他也很漂亮。”赤裸裸的谎言,藤真很清楚,他的胶卷有至少一半都花在山崎身上了。店里的牛郎都不赖,但像山崎这么容貌出众的还真是不多,再说自己当时也并非全无杂念。藤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山崎没有必要知道这些。

“你也很漂亮。”山崎笑道。

“没你漂亮。我十八岁的时候是挺漂亮,不过......”藤真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头发往后一梳,倒显得年轻了好几岁,跟山崎颇有几分相似,“没有你漂亮。你眉毛比我柔和,眉峰比较收敛,不像我......”

“漂亮又有什么用?漂亮还不是被人上!”山崎悻悻地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双手搭在沙发上,一边下巴挑起来对着藤真。显然,藤真的“漂亮论”让山崎有些不舒服。漂亮的gay都喜欢卖弄自己的美貌,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然而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品头论足时却又极其易怒。要的就是那种若有似无暧昧不清的卖弄,一旦挑破了,自尊心又会受到伤害,好像被他人当成了女人,贬了自己男人的身价。藤真显然很通晓这种微妙的心态,跟他自己也常有这样的遭遇不无关系。不管怎么样,让山崎动怒是攻下堡垒的唯一办法,只有在愤怒中,人的伪装才会卸去。

“那又怎样?”一丝微笑在藤真的嘴角绽开,他还是朵花丝轻曳的白杜鹃,“我喜欢被人上。”明明是这么淫荡的话,可藤真那口吻就好像不过是在说“我喜欢咖啡不放糖”。

山崎噗嗤一声笑倒在沙发里,他笑得前仰后合,左摇右摆,激动了还拿手锤沙发的靠垫:“藤真.....健司......博士后,你真厉害!”说着,山崎对藤真竖起了大拇指。

藤真靠在墙上,双手插在兜里,歪着头,静静地端详着沙发上那具笑得花枝乱颤的柔软的躯体。躯体不断地扭曲着,好像藤真的话是全世界他一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5 01:13

但是忽然,他停止了刚才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笔直地坐起身来,笑声还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但脸上已是一脸冰霜。他虚起眼睛,盯着靠在墙上丝毫不为之所动的人,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极尽嘲讽之能事的那些笑声和手势在对方眼里是多么微不足道。

见对方收敛起了方才虚张声势的笑声,藤真继续说道,就好像两句话中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中断:“我不过是公布一下自己的性趣偏好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你要觉得好笑,那是你自己的恐惧和阴暗将原本正当合理的事情妖魔化了。”

“换言之,”藤真见山崎不说话,便兀自继续说道,“你笑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内心的禁忌。你自己爱什么、怕什么,有多勇敢,有多懦弱,你自己最清楚。以及,”藤真耸耸肩,“这跟我是不是博士后没有关系。你好像对‘博士’很感兴趣。真正让你对我感兴趣的是这个‘博士后’吧,跟‘藤真健司’以及我的相貌无涉。”

“啧啧,听听,”山崎冲南烈做个脸,“这‘博士后’说话就是不一样,文绉绉的,跟我们这些人果然不同。明跟你说好了,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既不是博士后也不是藤真健司,而是‘帝都大学文学院’。”说完,山崎回过头来盯着藤真。

藤真笑道:“然后呢?你以为这到这我就自然而然明白了,帝大文学院的学生基本上是批量生产,我怎么可能知道哪位跟你有什么过节?”

“你或许不知道,不过你的钢笔摄像机可能知道。”山崎道,“几年前我也遇到过一个从帝大文学院来的研究生,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副大情圣的胚子。拿着一个跟你一样的摄像机。”

“这种摄像机很常见,当时是一个厂家跟一个教授勾兑好了,批发给我们的。美其名曰为暗中走访做准备,其实是骗钱。买下来,不过是讨教授的好。你这么聪明,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关系。”藤真道,“不过我倒有兴趣知道那个帝大学生都对你做了什么,以至于你对我这么反感,还株连了这位南烈警官。你是因为想要报复他才故意跟警方举报我们的吧?虽然这个计划一点都不高明。我们有没有参与到贩毒行动中,只要稍稍查证就水落石出,一句半句证词,影响微乎其微。”

“的确不是什么高明的策略,”山崎耸耸肩,“我又不会时刻计划着要做什么,不过举手之劳而已,算是稍加惩戒。以我这样的身份和能力又能对你们这样的人做什么?”

“那个跟我拿着一样的钢笔摄像机的帝大文学院学生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铭记于心?”藤真道。

“对我,一般人还能做什么?”山崎笑道,“无非就是你喜欢被做的那件事啰。”

“不可能只是这样。”藤真道,“难道你认为帝大的学生就没有权利到芭提雅来一夜买春?”

“权利?你认为你们这些蛀虫也有资格来谈权力?”山崎忽然一下火往上窜,清丽的五官有些变形,“权利就是一个他妈的在法国或者英国捡垃圾的老头也能到芭提雅来左拥右抱两个泰妹?权利就是所谓的帝大精英到芭提雅来那个照相机装模作样。说是暗中采访,其实不过是灯红酒绿中来点刺激而已,跟其他人一模一样。权利就是有的人生来就是用来被人上的?当然像藤真健司博士后这样乐此不疲的人是例外。”

藤真点点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站姿,纹丝不动。想不到几个小时前才和牧绅一演过一次的对话竟然又在这里重演。坦白地讲,藤真是站在山崎一边的。昨天晚上遇到南烈前,独自一人漫步在芭提雅的海滨,他并非对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步行街上、酒吧里一个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白种人,人手搂着一个黝黑娇小的泰国女人与他擦肩而过。白种人从五湖四海而来,有的英语流利,有的则完全不通,泰妞们一视同仁,蹦着蹩脚的、去了骨的英语,顺从妩媚地偎依在他们怀里,那感觉就像白面坨上搭了团芝麻酱。

出于本能,藤真由衷地为芭提雅这谄媚而卑微的形象感到恶心和不平,然而多年来的专业训练却不允许他仅凭自己的喜恶便妄下结论。走在海滨道上,他头脑中不断翻涌出从福柯到法农到德里达到波伏娃等各类学者的各种理论,有的对眼前的景象表示支持,有的则强烈反对。然而不管理论们怎么说,藤真只想对天长啸,“我感到恶心!”,“你们这群混蛋!”,把这句话叫得全芭提雅人都能听到,然而他不能这样做,无数条针锋相对的理论像无数条毒蛇一样紧紧绕住他的咽喉。

藤真看得到现实,还知晓各类为这现实寻找和理性的理论,以及,藤真知道,自己站在现实和理论中央。教授可以教会他各条理论,现实告诉的真是的世界,但没有谁能告诉他,他自己究竟要站在哪里。

听到山崎的诘责,藤真明白了山崎对他仇恨的症结所在。帝大学生与他的具体纠葛固然是一回事,但刨根究底,山崎是对这个社会的不公感到无力解释和深恶痛绝。探到了症结所在,藤真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知道了症结对症下药自然是最好,可这副灵药又要到哪里去找。他自己都还尚未觅得。

这若是写论文,他大可在文章末尾落个“这个问题至今仍然没有有效的解决之法”之类的废话来了结。然而此刻,这样的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会让对方将自己彻底压倒。藤真无法说服山崎,不过他倒愿意把山崎当面镜子,照一照他自己。

于是,藤真说:“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昨天晚上,我还跟你想着同样的事情,我怎么想都有理,因为我自己知道太多理,想要的话,总能找到一个,但怎么想又都觉得无理,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这样。”

“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改变这种你我都不喜欢的境况。不管它本身是有理的还是无理的。”

“改变?”山崎一脸同情地看着藤真,“几年前也有人跟我谈过改变,那个从帝大来的研究生。他东拉西扯了一堆福柯什么的,我也不懂,不过他对我说,他是来暗访的,他还说了很多,简而言之就是他说服我——还有我哥哥,那个时候他还活着——只要我们提供足够的信息,他能揭露Marian的运行模式,一切都会改变。”

“然后呢?”藤真问。

“然后?现在就是然后。”山崎道,“跟那时比,除了我哥哥不在了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起初我也不怪他,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这点我很清楚。后来我才发现,虽然我们的生活没有改变,但有的人的人生却改变了,因为在所谓的核心期刊上发表了一篇重要论文,论文的数据和作证,我不用说你也猜到,全都出自我们兄弟。原来别人只是把我们当做自己完成论文的工具而已。这和嫖客来夜店招妓,把妓女当个工具有什么区别?很多人以为知识分子是不同于我们的、有更高追求的人,但对知识分子自己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职业而已,跟其他所有人职业一样,难道不是这样么?至于什么‘make a difference’,不过一句口号而已。”

“一部分的‘知识分子’的确如此。”藤真点点头,那神情就好像教授点头赞同同学对问题所做的回答,“如果说一般人是‘酒肉穿肠过’,那有的‘知识分子’就是‘知识穿脑过”。理论上,什么都懂,剪刀胶水的论文什么都能写。那些看起来很高深的知识对这些人来说,不过是工作时需要的数据,至于下班以后,离开教室,既不遵照理论的指导,也不恪守任何理论的信条,过着和市侩没有任何区别的庸庸碌碌的生活。早上送孩子上学,晚上看看电视,周末吃顿烧烤。我个人把这些人称为‘被中产阶级价值观腐化的蛀虫’。你说得很对,有不少所谓的‘知识分’子,就是这样。”

“估计我遇到的那位就是这类。”山崎显然已经习惯了藤真那今晚进门后已经让他屡屡震惊的赤裸裸的坦诚,这一次他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紧逼着追问,“那你自己是不是这种所谓的‘蛀虫’呢?”
“不是。”藤真道,那口吻就像是信徒对着自己的神低声地倾诉,并不需要用特殊的语调来彰显自己的虔诚。

“你怎么证明?”山崎歪过头来,神情怀疑地看着藤真。

“我证明了,你打算如何?”藤真道。

“你证明给我看啊。”山崎丝毫不理会对手开出的筹码,只是一个劲地叫嚣,“说不是就做给我看啊,证明啊!证明啊!让我看看,你跟另外那个帝大学生有什么不同。”

“不同就是,”藤真道,“我把我所学所思所困扰的当做一切,而他只把它们当做语言和逻辑。”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5 01:14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5 17:02 编辑

先前一直靠在墙上,双手插兜的藤真忽然直起身来,跨到山崎身边,猛地捧起山崎那张光洁美貌的面孔,狠狠地亲吻起来。山崎下意识地向后退避,藤真便将他压倒在沙发上,一个一个吻地从绒毛参差的发线,吻到眼睛,吻到鼻梁,吻到双颊,下巴,脖颈,锁骨。山崎因为惊诧拼命地撕抓着藤真的衣衫,将衣服的下摆从腰间扯了出来,藤真洁白的后脊呈现在病房白亮的灯光下。一阵激烈的吻后,藤真终于放开了山崎。

“这算什么?!”山崎挣扎着坐起来,一掌狠狠地掴在藤真脸上,藤真的脸上霎时留下一个清晰地掌印。山崎身材不高,看起来很柔弱,但这一掌的力量却丝毫不弱。

“我几年前参加过一个项目,跟艾滋病的预防有点关系,是个联合国卫生组织的活动,说得很好听,“全球未来领袖培养计划”,其实就是在街上发安全套的。”藤真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一掌,连碰都没碰一下脸,仿佛没有感受到疼,“不过,整个过程里我也学到了一些东西。例如说,接吻时感染HIV的概率微乎其微,因为HIV病毒在唾液里的存活概率远比在精液里小,还有,唾液里的蛋白质可以阻挡病毒的传播。”

“那又怎样!”山崎仍旧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那届活动的口号是‘恐惧源于无知’,”藤真同样喘着粗气,嘴上带些无奈的笑意,“你不是要我证明,我不是只把学到的东西当做谋生手段,没有原则,没有坚守的‘学术蛀虫’么?其他的要证明起来未免太困难了,唯独这件事我能兑现。我既然亲口宣传过这个口号,现在便身体力行给你看。刚才只吻了脸和脖颈,接下来是嘴。我相信科学,我相信概率,以及那些我所学过的所有的关于Gender & Culture的理论,且坚定不移地执行它们。你不是要我证明么?把头伸过来,不要往后缩,让我吻吧。”

藤真见山崎卧在沙发上不能动弹,又把身子压上沙发。他蛮横地扳过山崎别在一边的头,山崎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藤真的手腕。两人就这样纠缠在沙发上,像两只杀红了眼的正在决斗角力的野兽,僵持不下。藤真从不是一个力量型的选手,再加上十年未打篮球了,双臂上的线条已经十分平滑,然而现在,他平滑的手臂曲线上却硬生生地暴起一条条血管和青筋,乍看之下,就像几条青蛇缠绕在臂上。

“滚!”山崎咆哮道。他的力量不弱,瘦弱的身躯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在藤真强力的挤压下做着垂死的挣扎。汩汩泪水从他死命偏开藤真的双唇的面颊上淌到赭石色的沙发上。

“怎么了,你怕了吗?你以为你那句‘证明给我看’是不能被破解的杀手锏?你怕有人真的能证明给你看?你怕自己的论断被证明是有例外的?老实说,这么多害怕,你还真不适合做学术。除了接吻之外,我还知道,其实不戴套的口交感染艾滋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藤真用身体和四肢压住身下拼命挣扎的野兽,使自己双手得空。他左手抓住山崎尖俏的下巴,右手松开自己的皮带和裤链,身下那头积蓄着人类原始力量的野兽呼之欲出,“这一次我也相信概率和临床医学。虽然我实在是不习惯做攻,刚才好像跟你说过我是喜欢做受的。”

就当藤真即将完成自己对所学所思的献身之时,原本灌满山崎体内的那股反抗的力量终于消失了,他像一具断了吊线的布偶一样无骨地软瘫在沙发上,涕泪流了整整一坐垫,原本清丽漂亮的五官扭曲成一团。

有几分钟,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寂静,像一颗烟雾弹一般在病房里散开,房里的三个人,如寒冷的清晨野外田里的稻草人,身上都挂满了这寂静遇冷凝结的露珠。

山崎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捋了捋方才弄乱的头发,头发很伏贴地衬托出精致的头型。他用手将抹了抹脸上的痕迹,除了鼻尖和眼睛略微有些泛红,痕迹已经消去了大半。他用纤细的指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

“你们以为我是什么,傻瓜?还是圣人?”山崎道,“会在一块石头上摔倒两次?”

“圣人往往以白痴或者乞丐的形象出现在我们中间。”藤真道,“所以,如果这一次他以罹患艾滋病的性工作者的身份降临,我丝毫不奇怪。况且,也不是同一块石头。”

“说吧,你们找我究竟要干吗?”

***************************************************
警方已经将圣彼得疗养院的休息室层层保护起来,牧绅一正在向西条交代具体的警备力量部署方案,后者专心致志地听着,边听边在医院的平面图上用花花绿绿的彩笔做上标识。趁着西条在一旁复印标号的图片时,牧绅一得空冲南烈点点头,示意他一切妥当,可以离开了。

南烈沿着疗养院大楼前用细腻的白沙铺成的小道走向大门口,藤真正靠在黑色的雕花栏杆上等他。芭提雅终于开始进入休眠状态,远处的海岸线上粉红色的酒吧等已经基本熄灭,天空都因为霓虹灯衰减而恢复了它本身藏青色的面目。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藤真兀自望着远处灯火微留的海岸线出身,似乎没有发现南烈已经走到身边。就这大门口的路灯,南烈能看出,那张白皙的脸上此时正泛着红晕,好像刚跟谁做过一场,一种宣泄过后的疲靡,像夏夜氤氲的水汽一般笼罩在独立风中的白色杜鹃花周遭。

藤真那饱和的神态,让南烈很想走过去,拥住他。然而南烈知道,他不必这么做。此刻的藤真,如此强大,隔了好几米,南烈仍能嗅到那股强大的存在的气息,在这强大的存在感下,那些粗俗泛滥的情感表达无处容身。

南烈陪藤真在风里站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去,两人就像是高山上矗立的两座怪石,隔着云海,相望了几十个世纪。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5 01:19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5 01:42 编辑

3.6制作秘话

我保持沉默。


--------------

下一章要进河蟹区。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4-5 09:28

哈哈,沙发,相声组成员前来报到。。。=   =
怎么说呢。。。看了这一更,心里犯嘀咕,小7啊,你这笔下的藤美人。。。好犀利。。。好聪明。。。好强大。。。还有点可怕。。。如果某瓜碰见这样的人一定要绕道而行。。。气场太强。。。

写的真的很精彩,尤其喜欢藤美人的一些细节动作。。。(果然我也是细节控?)

PS,小南这一更你是打酱油的。。。重点在藤美人。。。
PPS,终于明白你为毛说这一章写的累了。。。不光是你写的累,我看着都累。。。美人啊。。。你太烈害了。。。原来洪潮里面最烈害的角色是您老人家~~~~!!


坐等乃的河蟹区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5 09:58

不得不说,小真真的口才和行动力,真是指的竖一下拇指,对于山崎这样小小年纪就自以为看破世相的人来说,单纯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行动来证明。原本气场十足的南警官,这次也只是配角看客了。
下一章就和谐了吗?是不是藤真这样张扬了一番,也觉得有些乏力了,然后南警官就趁机讨论点什么,安慰点什么,也行动点什么?吼吼~~~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5 12:32

回复 75# 赤西瓜


《洪潮》里厉害的角色比比皆是。不过作为主角,南烈和藤真应该是堪称翘楚的。这样的藤真的确既不萌也不可爱,不过在我心里藤真从来都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在最后的那段爆发不是很像十年前迎着南烈的肘击而上时的情景么?只不过十年过去了,他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想要的是什么。

回复 76# 第一PG


像山崎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完全被语言说服的,要打动他的人自己也要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藤真的那段行为,不仅仅是山崎的冲击,也是对自己的一个self-confirmation吧。

下一章就和谐了。很久之前就计划好了的。藤美人跟南警官的限制级处境。我觉得藤美人现在很强大,他不需要南警官的安慰,南警官也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刚才那一章里打酱油的原因,他在内心深处是知道藤真的厉害的。

下一章,两个强者就来厮杀一番好了。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5 12:58

针对有读者认为小南这一章的“打酱油”不过瘾。我有简单说一下好了。

其实我写的时候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的。不是纯粹因为我喜欢藤真,(其实我更喜欢南烈,好像大家都知道),而是这里的剧情将藤真推到了风口浪尖。

既然山崎感兴趣的或者说厌恶的是藤真,那么藤真就有义务要通过证明自己而消除山崎对自己的莫名的敌意。像山崎这样的人,是不会被空洞的几句好话就收服的,要打动他,藤真自己也要做好暴露自己、坦诚面对自己的准备,而藤真做到了。最后的那一段行动,与其说是对山崎的一种证明,不如说是对自身做说的话语的confirmation.

南烈打酱油也是故意安排的,这算是一种“留白”的手法(某7,乃不要这么自吹自擂好不好orz......)如果南烈是个有观察力和理解力的人,那么这时他就该知道,现在是藤真的时间,他的退避是为了让藤真更好地发挥。(小南已经发光了那么多次,偶尔一次当绿叶没什么的啊)以及,这也是他和藤真的默契的一种表现。在心底深处,他知道藤真是什么样的性格,牧绅一若是看到这样的藤真或许会感到心惊,但南烈不会,从十年前他就知道,藤真是一个内心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狂徒,(狂徒贬词褒用)面对强大的人,会爆发出常人无法企及的能量。

老实说,我是真心觉得,南哥就能这么淡定的。如果他这个时候上去拉开藤真,或者在一旁大惊小怪什么的,他就被藤真比下去了,他就没有资格在和藤真站在同一高度了。爱情,也就不可能了。

我只能说,南烈的“存在感”就在他的“不存在”中。想象若是牧绅一此时此刻站在南烈的位置上,他会让藤真这样做么?但是南烈就能让藤真爆发出属于真实的自己的力量。牧绅一的“有所作为”和南烈的“无所作为”就是两人之于藤真的不同之处吧。


另外,不要忘了南烈的警察身份,他们是去说服山崎的,藤真的行动显然是成败的关键,这么重要的时刻,南烈除了选择沉默和观望,他应该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么?

我的解释,还能让人满意么?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4-5 14:16

我以为乃更新了。。。你的解释相当令人满意。。。
作者: oracle49    时间: 2011-4-5 18:09

南和藤的進展不算出軌嗎??   
雖然很開心他們可以更進一步   不過想到土屋和牧就有點心疼
作者: Roronoa.Zoro    时间: 2011-4-7 11:23

7~
一直准备惊天地泣鬼神的写篇洋洋洒洒的留言
始终没提起手指...
前天在群里你点名后
我确实是反思了
结果昨天我就做梦梦见你了
当晚月亮可鉴内容只涉及到只是你现在这张南烈的头像~大大的beatrix007 以及《洪潮》~
看后留言是美德!
作者: 小熊戈戈    时间: 2011-4-7 12:12

3.4/3.5 里大段藤真的心理描述让就小熊觉得人物更真实,感情的过渡也更真实。尤其喜欢“当牧绅一对他说“你不能以你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每一个人时”,他就在用自己的标准要求藤真。不过,藤真没把这个想法告诉跟他说起。”这段藤真式的体贴和包容,小熊非常非常受用。个人一直觉得藤真和牧都是很强也很强势(至少骨子里是),他们要长期的相处应该不会是一方完全的谦让,那会觉得失衡。这也是我作为藤命却鲜少看花藤的原因(花藤里很多小熊个人狭隘地觉得失衡)。
3.6 藤真大爆发了,他淡定的面对嘲弄的言语让我不禁想起了湘翔大战中樱木叫他“候补的”他的表情和态度。呵呵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8 16:03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8 16:08 编辑

回复 80# oracle49


出轨。。。我这人没那么高道德觉悟。。。

回复 81# Roronoa.Zoro

其实只要随便冒泡就可以了,让我知道有人看着这文。。呵呵。。乃居然梦见我了,抱抱。。


回复 82# 小熊戈戈

牧藤的确是在长久的相处中发现自己不合适了。。哎,悲剧啊。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8 16:04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8 16:27 编辑

近日第一更

第三章(7)是夜,芭提雅沉疴新结

南烈早就知道,也说不清是“早”到什么时候,或许是几十分钟前在疗养院,又或许是十一年前那个热浪袭人的夏天,反正南烈就是知道,藤真的吻,绝不会像他容貌上看起来那样温和、柔软。因此,他不能说自己此刻是毫无准备的。但即使带着如此充足的准备,藤真的热烈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像南烈一夜情缘时遇到的有些饥不择食的大汉,一上来便又咬又吮,两人的牙齿像鬼片里骷髅走路时的躯干一样嘎吱作响;也不像有的醉汉,一开场就一个劲地将舌头猛插进南烈的喉咙,让他觉得对方胃里的那股酒精随时都会通过咽喉溢进自己的嘴里。那些纯粹生理的、肉灵分离的激情,给南烈带来的厌倦远大于快感。藤真的动作开合并不大,他并不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荒芜而刻意将动作做得夸张,仿佛什么地方藏了一台摄像机,而他们只是这摄像机前作戏的演员,相反地,他听凭直觉。情欲的波动如潮水的涨落,时缓时急,藤真的唇如满帆的航船,和着情欲的海潮跳一支探戈,浪起而来,浪去而歇。浪潮,一波接一波而来,南烈觉得自己仿佛成了那条船上迎风而立的水手,和同伴一起在暴风中接受风雨的洗礼。

凌晨的出租车狂野地驶在刚要入眠的芭提雅海滨道上,一路上残存的各色灯光将车内这个小小的空间映成一个流光溢彩的气泡。南烈吻着藤真,藤真吻着他,他已经记不得,上车后什么时候,究竟是自己先吻了藤真,还是藤真先吻了自己。依稀间,仿佛某一个瞬间,他终于压制不住自己心里那股流动的岩浆,猛地想把藤真拉到身边,而就在同一个瞬间,藤真似乎忽然窜到他身边,一把把他推到了座位的死角。南烈习惯做攻,但在如此激荡的情欲之海上,攻受,何值一提。南烈的嘴角泛起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任由藤真压在自己身上,情欲从他嘴里、眼里和呼出的气息里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偶尔的那么两三秒的停顿中,南烈可以借着窗外泄进来的灯光看见藤真迷离的神情。变幻不停的光让藤真的脸忽明忽暗,就像电影胶片年久褪色,褪得不均匀,从放映机里投影在大荧幕上,色调便飘忽不定。此时此刻,以这样的角度和姿势望着藤真,南烈觉得,那张脸简直就是十一年来他在头脑中所想象过的所有的藤真的总和。没错,十一年来,常常出现在眼前的就是这张脸,那些面孔总在南烈清醒无比的时候出现,从不在梦中现身,正因为这样,南烈才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在自主地、主观地挂念着这个人,他没有任何理由可找。

他对藤真健司有感情,南烈很清楚,但他一直弄不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起初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懊悔,而后这感情就像是没有及时处理掉的积水,沉淀、发酵,由悔恨变得苦涩,又由苦涩变得酸涩,到最后既不酸也不涩,而是潮湿的殷墟中苔藓令人慨叹的清芳。

多少次,南烈试图鼓起勇气去向藤真说声“对不起”,然而他始终做不到,因为他怕一开口,脱口而出的不是“对不起”,而是“我想你”、“我喜欢你”,或者,“我要你”。

南烈想要藤真,他实在是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要藤真,但就像人在心里对某样东西产生欲望时一样,无论他有没有资格,欲望都不会随着理性的否认而消退。有时候,他会发疯一样地想知道藤真彼时彼刻究竟在干什么,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挑灯夜战,还是在浓荫的大树下吃着野餐,他想知道他跟谁一起看书,跟谁一起上床。每当这时,南烈便会狠狠地咬住自己握得发白的指关节,直到牙齿在关节上留下清晰的痕迹。南烈试图思考为什么藤真健司在他生命里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仅仅是因为自己击伤过他?仅仅是因为他不畏自己的威胁?那么流川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流川岂不也应该和藤真享有同样的地位。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南烈咬着关节,默默地皱眉,指关节上的疼痛提醒他,在想明白为什么藤真健司是如此重要之前,他既没有资格说“对不起”,也没有资格说“我要你”,以及,除此之外的任何话语。

而现在,吻着这张他向往了十一年的唇,他明白了,因为藤真就是他自己。在刚刚结束的那场和山崎的决斗中,藤真所表现出的对真实自我不计后果、殉道一般的追求,宛然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穿着丰玉校服,提着篮球,挂着一副阴沉面孔的自己。

那时的南烈常常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因为要感到自己的存在,他需要紧紧地掌控住自己的命运。然而生活并没有给南烈太多这样的机会。小时候不想给人送药却被父亲逼着去时,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小升初跨区报考初母亲辗转求人不被通融时,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初三时候发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是男人而陷入对前路的迷茫时,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尽管在他人眼里,南烈是个反叛而出格的人,但在他自己心里,他的人生被选择的成分,远比选择的成分大。

或许也正因为此,在层出不穷的篮球战术中,他才会对如今已基本被NBA弃用的Run & Gun情有独钟。那种八分进攻、两分防守的策略带给南烈的是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一种试图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握在手中的野心。少年南烈说不出这样的句子,但他清楚滴感觉到,只要他进攻,他便活着。

而方才在疗养院病房里亮白的灯光下,藤真也活着,活得和十年前的自己一样痴心、赤诚和痛苦。别人将篮球当做运动或荣誉,而对南烈来说那是他活着的证据;他人让学问穿脑而过,而藤真却将自己的思想当做一切,去热爱,去实践,去牺牲。看着藤真吃力地压在山崎身上的身躯和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南烈知道,在这个意义上,他和藤真是一种人,一种活得很艰难的人。或许他们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要变成其他人,他们会更加讨厌。

南烈抱住藤真,双手抚摸着他瘦削的肩胛骨,他仿佛又回到了中考前的那个早春,他一个人站在海边,四面阴风怒号,风暴将至。南烈紧紧地抱着手中那颗橙黄色的篮球,天色如晦,唯有那颗篮球的色调那样温暖,捧在手里,像阿拉丁神灯一般令人充满期待。南烈爱抚着藤真的肩胛,一如他曾闭上眼睛,动情地抚摸篮球上那些细腻的颗粒。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4-8 16:20

虽然不多,但是足以平复某瓜这颗激荡的小心脏。。。这一段描写很好看,有一种电影镜头的味道。
尤其喜欢南烈对于自己和藤真的思考,究竟是“对不起”还是“我要你”,然而两个连续的没资格看的让人好心酸,尤其是后面,又想起了从开篇开始描写的南的少年时代等等,越发的让某瓜本已经很抑郁的小心脏更加抑郁。。。小南,某瓜在这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你也是让人心疼的存在。
其实对于这一个吻,我觉得如果让我总结,只有一句话能形容南藤两人,大概就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的。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仅仅是情不自禁而已。仅仅。

以上
作者: firework_July    时间: 2011-4-8 16:31

预热啊,不由得把藤殿的脑袋和篮球联想到一起去了
从前一直不喜欢南烈,但是最近可能看的多了
南烈是有血有肉有筋骨的
他的抗争、他的迷惑、他的颓废、他的决然、他的入市、他的超脱
之前会讨厌南烈
就像人总是会讨厌自己一样
作者: firework_July    时间: 2011-4-8 17:01

帮牧老大感伤个
弥生说阿牧和赤木是两条道路上走到巅峰的人
其实南烈和藤真又何尝不是一样
藤真用外表的冷静掩饰着内心的暴戾(俺找不到词了)
南烈的出现终于让他去直面自己一回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4-8 19:57

这一段确实写的很漂亮,把思念,感情和欲望这些无形的东西,从形成到变质到膨胀,描写的很质感,好像通过小7的描述,可以很真切的体会到南烈的所有感受。
并且这种感受已经被发酵到一个临界点,觉得后头的字母君,就顺畅自然,合情合理了。
但是有一点小小的不同意见:他和藤真是一种人,一种活得很艰难的人。
当然,从这个文本身出发,去定义这两个人,是可以的;但是从原著,我觉得两个人还是挺不一样的。同人有无限可能性,以上只是我自己的观点,小7不必在意。
作者: wosifanjane    时间: 2011-4-9 00:55

本帖最后由 wosifanjane 于 2011-4-9 00:56 编辑

老实说刚开始看这篇文章的时候不是很喜欢,因为这里面的藤真和我心目中的差的太远。我心中的藤真是那种很张扬自信的,可以睥睨天下的,外套一甩骄傲的说湘北里前四强还远得很的,但开篇的藤真却有种颓废甚至有点呆滞的感觉,这不是我喜欢的。
  也许如果不是酒吧那段紧张暧昧的气氛,我不会再看。我很庆幸我继续看了。当阿牧质问藤真的时候,我觉得阿牧对藤真的了解几乎超过藤真自己。当藤真为阿牧想是否有人为阿牧着想时,我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们俩即使不是恋人,也是人生难得的知己。不过还是会遗憾,牧藤还是要分的啊。
  而当藤真在说服山崎时我有种我心中17岁的藤真和作者笔下27岁的藤真相遇的感觉。10年可以改变很多,但就像南烈所说的“因为藤真就是他自己。在刚刚结束的那场和山崎的决斗中,藤真所表现出的对真实自我不计后果、殉道一般的追求,宛然就是十几年前那个穿着丰玉校服,提着篮球,挂着一副阴沉面孔的自己。”藤真一直都是不停追求目标的人。
  最后和南烈的感情也很激烈,让人动容。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他们俩的感情的感觉,总结一句气场太强大。也难怪,两人的感情都压抑了10年,爆发时难免会激烈。
  这文应该是我看到目前为止藤真的性格最复杂的了,很难把握啊。不过很喜欢这样子矛盾着的藤真,迷茫又坚定,冷漠又热情。
  其实我没懂藤真的想法。。。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9 17:22     标题: 这段更得很少。但看的时候,注意不要漏了这一段哦。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9 21:57 编辑

出租车好像开得很慢,或许是因为一心想着快些到酒店,就显得尤其慢。南烈和藤真终于停止了亲吻和拥抱,各自在座位上坐好。亲密过后,短暂的尴尬,两人眼睛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好。南烈很想抽支烟以打发车子到酒店前的这段时间,但掐指算来,他今天已经抽了太多烟,作为出任务时仍需要时不时跟在武警背后冲在第一线的警察,他不能拿自己的肺和耐力冒险。藤真将头靠在副驾驶的靠背上,眼角瞥着南烈,耷落的头发遮住侧脸。

南烈望望灯火阑珊的窗外,瞥瞥后视镜里神情尴尬的司机,然后做了一件他十年来一直想做的事情。不过,和预想得有些差别。终于到了说“对不起”的时候了,现在,在经历了Marian的一场虚惊和疗养院的一场考验之后,他获得了说话的资格。然而此时的南烈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必再说,既然藤真之于他就是自己,那么他之于藤真也一定是这样。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这是南烈在古汉语课上唯一记得的一个很爱用典的中国词人的句子,因为他总觉得有一天它会派上用场。

南烈撩起自己的头发,伸手抚摸着自己那毛茸茸的发际,南烈的头上毫发无伤,而在车上的另一个人的同一位置,却留有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南烈默不作声地抚摸着自己的发际深处,很轻柔,仿佛那里是一片脆弱而敏感的领地。藤真的眼角瞥见了南烈的动作,他微微侧过身来,头仍靠在副驾驶的椅背。在两人短暂的对视后,藤真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一个笑容从面颊上浮现开来。起初,那笑容有些复杂,宽容、理解和苦涩都掺杂在一起,好像从溪里刚舀起的一捧水,灰尘还在上下浮动,然而那笑容逐渐清晰起来,水里灰尘终于沉淀下去,只剩下清澈澄亮的水。南烈想起小时候自然科学课上老师演示明矾沉淀污水的过程,实验结束,一杯澄水握在手里,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将水照得晶莹剔透,明晃晃的光斑刚好投在南烈眼上,他不得不下意识地躲开。

不过这次,南烈没有逃开,他只是抚摸着自己的额角,望着那张笑容。藤真伸出左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光滑右手肘,在南烈身体的同一部位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它诞生在十一年前那个燥热的夏天,和对手的额角相碰撞的一瞬。

车子终于到了南烈下榻的酒店。说好了是500泰铢,南烈和藤真各拿出300,示意司机不用找零。刚才两人在后座上这样无视前排司机的感受,100泰铢算是个小小的补偿。虽然在芭提雅这种地方或许司机对这类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司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不管怎么样,对司机熟视无睹的做法,两人都很感激。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9 17:29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9 17:36 编辑

插一句话:

两人用这样的方式,为十年前的恩怨做出了结,是再好不过的吧。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作者: akirakenji    时间: 2011-4-9 21:15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强烈期待下文
大人的铺垫都做的那么足了
等待他们激情迸发的一章
作者: 爱之炎    时间: 2011-4-9 21:50

不得不承认,态度是可以决定一切的~
7行文的态度,偶先膜拜一下~
很精彩,很细致~
是在“用力”写文~
对于人生人事的解读,很有自己的见地和独到之处~
ps:我很“单纯”,是来坐等h的,乃的h也是“课文”——学习的范本~
作者: 囧王妃    时间: 2011-4-9 21:56

一直潜水的盼H中~~~
作者: 摩羯旦旦    时间: 2011-4-9 22:46

哈哈,H预告把潜水的都炸出来了,目前好像还没有哪位兄弟,把处女帖奉献给俺的文~
确实的,感觉渲染到此,铺垫到此,氛围和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应该是继续的很足了
等待全面爆发的那一刻~~~
作者: 赤西瓜    时间: 2011-4-10 08:13

期待H部分。。。话说这俩人间的气氛差不多了,也该进行了。。。某瓜坐等。。。

PS。貌似群众们都是来等H的。。。。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0 18:11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10 18:12 编辑

(承接第六页最后一帖,不要漏了哦)

藤真原本准备在芭提雅逗留一晚之后便在凌晨打车回到曼谷,因而来时没带换洗的衣服,也没有事先登记酒店。藤真知道,若是要避免谈话的尴尬,他大可以此为借口,与南烈下榻在同一家酒店。之后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顺理成章。但此时,他连这点借口都懒得去找,他又想起暗巷里和南烈的那段近似“子非鱼”的绕口令,从那时起,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两个成年人早已心照不宣。

藤真倚在宾馆门口开着正在和出租车司机致谢的南烈,双手抱在胸前,看对方要如何开场。没有任何所谓的开场,南烈只是径直走到他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腰,二话不说,直接大步流星地朝大堂尽头的电梯走去。

虽然是凌晨,大堂里仍是灯火通明。藤真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就像对着王室成员行注目礼,仿佛所有人心里都在低声嘀咕,看,看那两个男人,藤真想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现在的模样,是春风得意,还是饥渴难耐,几秒钟后,他放弃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形容他们,这对能将原本如此隐晦、如此禁忌的同性之爱呈现得如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狂徒。

南烈还未来得及按下电梯的按钮,电梯便开了,仿佛电梯门已经在那里翘首等待了他们很久,一如他们在完全隔绝彼此的状态下等了十一年。电梯飞速而上,距离南烈所住的24楼整整有24个机会被忽然叫停。然而电梯兀自上升,这种神奇的契合让藤真觉得他们仿佛处在一部正直逼高潮的小说里,小说家将全部的经历都投入到那高潮来临的一瞬,再顾不得这些横生的枝节。

电梯每到一层便响一声,二十几个铃声连续不断,就像流畅的乐曲,从情感饱满的钢琴家手下流出。在这行云流水般的铃声的撩拨下,藤真猛地扑向南烈的唇,但南烈显然也受到了这种节奏的撩拨,在藤真动弹的前一瞬,埋下头来,在藤真的嘴唇、眼睛和耳朵上狠狠地撕咬起来。两人下身的野兽正靠在一起,捕捉着彼此的气息。

进房间前,藤真做好了和南烈角力的准备。然而进门后,当南烈像一头凶猛的野狼从背后将他一把扑倒在床上时,他才发现自己那点力气根本不足以和南烈的兽性相提并论。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出色的力量,从国中时代起,他便一直在和牧绅一在场上角力,高中后从场上一直角到床上。牧力量惊人,那力量来自于他无与伦比的体魄,而眼前的这只野兽则不同,他拥有的是那种和他的体魄完全失调的强大力量,源源不断,不知从何方而来。

藤真放弃了抵抗,他从不喜欢将力气花在无谓的事上,相反地,他喜欢迎接。

南烈显然是老手了,几秒钟之内便将藤真的上衣和腰带都魔术般地解开。他大概跟许多人上过,但藤真丝毫不介意,他相当自以为是地想,在他之前的所有人不过是为这一晚做了排练,好让南烈在遇见他时,不会因为是个毛头小子而笨手笨脚。藤真知道,他大概自作多情了,明明是他自己想了十一年的愿望成真了,却硬要认为是对方在苦苦等候自己的到来。

他是自作多情了,但那又怎么样,现在对他们二人来说,哪里还有什么你我之分。藤真一把将手从南烈的腋下穿过,反扣在他的肩胛上,狂乱地抚摸着那张为情欲之水渗透的后背。两个人带着汗水的肌肤剧烈地摩擦在一起,藤真感到一种笨拙而又撩人的疼痛。这疼痛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的确,发酵了十一年的情感,在她爆发的那一刻,绝不可能只是快乐和享受,唯有眼泪的沉重承得起这部长达十一年的、绝望而孤独的前戏。

藤真将头从南烈疾风暴雨一般的吻中抽离出来,喘息着,带着眼角漫溢而出的泪水,一字一顿,狠狠地说:“我、要、你,快!”

南烈抬起身来,有几秒种的时间,他痴痴地望着已经被情欲的潮水彻底淹没的藤真。然后他猛地将一只手插入藤真透湿的秀发,狠狠地抓住,他说:“这、句、话,我、想、了、十、年!”藤真的眼睛进一步地模糊了,他分不清那究竟是他自己的眼泪,还是南烈的眼泪落下来,淹没了他。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0 18:11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10 20:40 编辑

以下部分为河蟹内容

请到河蟹区查看:http://www.myslamdunk.net/viewthread.php?tid=542&extra=


积分不够不能进河蟹区的朋友们,你可以

1. 如果你在Dearkenji.net有号,此文也在那里连载。那里的权限设置是积分100,或许你在那边可以看到。
2. 通过qq联系作者,896828165
3. 通过email联系作者  bwang.business@gmail.com, deatheater.Beatrixwang@gmail.com

作者: oracle49    时间: 2011-4-10 19:29

阿   我居然不能看= =
作者: beatrix007    时间: 2011-4-10 19:44

本帖最后由 beatrix007 于 2011-4-10 19:47 编辑

回复 99# oracle49


    你试试在Dearkenji那边可不可以看?那边的设置是积分一百。(貌似你在那边已经看了吧?)


   说句实话,我是一点不在乎什么河蟹不河蟹的。但是既然坛子有这个规矩,也只好遵守。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从qq上传给你就是。
作者: oracle49    时间: 2011-4-10 20:02

有   後來我去那邊看了   狡兔三窟果然是有道理的~~~    謝謝關心^^
寫得好像電影唷   不管是場景變換還有那種心理精神上的隱忍和爆發   
太精采拉~~




欢迎光临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http://loveslamdunkforever.com/)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