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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授权转载] 【仙藤】城市之光(长篇完结,作者:阿塔) [打印本页]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5     标题: 【仙藤】城市之光(长篇完结,作者:阿塔)

本帖最后由 第一PG 于 2011-4-28 13:04 编辑

阿南,黑瞳,中船敏信,unshemed,茶渡,芒子,毁容者,土拨鼠,Ttiger,虎阿彌等等皆是本人呢曾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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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塔[danh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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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5



他只是坐在喷泉旁边的长椅上抽烟而已,虽然不是什么正品,不过味道也很清爽,和他曾经抽过一次的所谓的正品不差什么。
或许只是他尝不出来而已。

当他听到哗的一声而抬起头时不妙的发现广场一周的小巷里迅速的集结起了大批的部队,他立刻就明白出问题了,比预想要糟糕的结果。刚点燃的烟还没有来得及尽情的燃烧,就被他微笑的捻灭在了脚下。
当对方提着ak-27指着他的脑袋时,他怎么可能继续抽烟,所以只是很温和的把烟捻灭然后将手举过头。

被喝令将武器缴出的时候他挑了挑眉毛,从靴子筒的夹层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稍微的弯低了身体将它扔了出去。
匕首被踢飞以后对方立刻开了枪,射中了他的右臂和右腿,两发子弹后他立刻就被迅速冲上来的士兵们按倒在地,被射中后才反应过来是麻醉枪,他微微的皱着眉头心想妈的一群混蛋,我都已经缴出武器了。

审讯无比简单,一切靠事实说话,监控录象还有血样检查,立刻立罪判刑,在临时监狱只呆了三个小时立刻被押送七号监狱。
在发放了必备的用品后他被领过三道防护门,经过瞳膜检查以及脑波记录后就被推进了靠楼梯口的407,看到房间号的时候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不过是一个狭窄的方块而已,穿着灰蓝色囚服的人被叫到号之后迅速的转过身来双脚合拢,回答道:报告长官。xb10清理完毕。
他被一把推了进去,没怎么站稳朝xb10靠了过去,对方稳稳的站在那里然后伸出脚来狠狠的把他踹了回去,后退了几步才站住,但是随即就被打了,电棍狠狠的落在脑后,他听到狱官严酷的声音:长官面前不许笑!
他转过身去,周围一片眩晕,但是立刻又被打了,狱官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立正!
他不记得自己笑了,可也只能立正,脑袋里嗡嗡作响,有些迷茫。

半个小时的持续管教后狱官终于离开了,他立刻向后靠去,贴在墙上后慢慢慢的滑了下来,右手蒙着脸,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直到有人突然走到他的面前,将一块润湿的毛巾粗鲁的甩到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住,然后取下来,那个被叫做xb10的家伙抱着臂一脸怀疑的俯视着他,问他道:
“你是哪部分?”

他扫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牢房, 很明显的感光墙,肯定不只那么简单。

仰起头来说话让他感到一阵不稳,好像身后靠着的墙都在往后倒一样,回答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我也不清楚。”
那个红头发的家伙立刻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的威胁道:“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你到底是哪个部分被改造了?”
被松开后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儿,对方居然伸出手来用力的拍着他的背,一边不耐烦的说着:没用的家伙。
他喘着气想这种家伙还挺有趣。

“喂!好了吧!”那家伙揪住了他的领子,凶神恶煞般的问道:“你到底是哪儿被改造了?”
他眨了眨眼睛,抚摩着酸痛的后颈,轻描淡写的说道:大概是免疫系统吧。
“……呃……”对方也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转到了他的面前,“把它完全破坏掉了吗?”
他微笑着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右手慢慢滑了下来,落在了膝盖上,平静的说道:“不清楚……我只听到他说过‘彻底的重建’这几个字。”

那家伙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了起来,就好像被钓起来的鱼那样一张一合的,他摸了摸头然后自言自语般的说:“这里的人都没有传染性疾病吧。”
那家伙仿佛听到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样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白痴!怎么可能!这里是消毒区!”他也愉快的看着对方的脸笑了起来,但是被那家伙给揍了一拳。
“怪不得你要进来!”对方突然贴近他的脸,奸诈的笑容被无限的放大所以看起来有些恐怖,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是故意的吧,被抓进来。”
他怔了一下,吃惊于 xb10的敏锐,但是装得若无其事似乎对这个有趣的家伙没有用处,所以他也笑了起来,暧昧的点着头说道:“这里比较安全。”
xb10摸着下巴呵呵的站了起来,叉着腰大摇大摆的走向隔离门,大声的喊着:又来了一个混饭的!
他立刻张开了嘴巴,然后又合拢,眨了眨眼睛小声的说着:不至于吧。但是很快就听到四周哗啦啦走动的声音,还有 xb10兴奋的说话声:我这边来了个新的!很面!下次放风的时候带出来给你们看!
他用手背蹭了蹭微痒的鼻尖,想要打喷嚏的欲望和想笑的欲望同时煎熬着他,为什么他觉得对方说的似乎更象是武器装备或者是宠物,而不是他自己呢。

站了起来走向自己的床位,发现金属老化已经很严重了,伸手放上去感觉比人体温要低一点,看来坏的恰到好处。
一共只有三张床,还有坐式马桶,正在打量的时候 xb10已经打完了招呼,笑呵呵的走了回来冲着他的后心就是一拳,“以后兄弟罩着你!”
他很愉快的看着对方的脸,笑着说道:那就麻烦你喽。


七号监狱的目的性非常的明确,仅关押非法改造的公民,同时观察及责罚并行,监控设备比市政大厅的都好,但是相反的狱官和狱警的态度就恶劣得多,他一路被狱官踢进来的同时也小心的观察了那些价格不菲的设备,因为对外消息封锁严重所以进来之前根本什么资料都搞不到。

现在才认真的想着或许再从这儿走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更麻烦的是他的基因取样分析结果。

他的伤口已经在审讯的时候被简单处理过了,但是因为没有改造后的基因样本所以只是将子弹取出,取样分析的结果大概要等很久。
他必须要赶在样本结果送交过来之前越狱,否则基因改造的罪名足已判他终身监禁。

从他被射中的那刻算起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这个速度让他有些吃惊,尽管那个人也对他提到过这点,但是因为没有验证所以他并不相信。
这样的话腿上的伤口或许再过一个小时也会愈合。不过因为换了衣服所以从外表来看什么也看不出来,现在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他只能祈祷那些狱官彻底忘记他受伤的事情。
虽然乐观来看,这种情况很可能发生。
不然的话一样糟糕。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5


xb10是个很有趣的家伙,而且……他开始发现或许命运女神总是特别的眷顾自己。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按着感光墙和身下的金属床体,就算施加更大的力似乎也不会有相应的反应,正觉得奇怪的时候,xb10就偷偷的溜到了他的床边,把嘴巴靠在他耳边悄悄的问他道:想不想越狱?
他用胳膊肘捣了捣身边的墙,扣扣的声音回响在狭窄的狱房力,显得特别的刺耳。
那家伙一下子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个房间的监视器早就被破坏掉了。”
他有些吃惊的坐了起来,xb10压低了声音指着走廊对面的斜对着楼梯口的那个房间对他说道:那个人干的。
就算扒在隔离门上也看不到那个房间里的人,角度不对。
“那个人是谁?”他好奇的看着xb10,期望自己的预感成真。
无论怎么找也只有可怜的只言片语可以追踪,可以相信的东西少得可怜。
但是……让自己抱着无论如何也要赌一把的心态来到这里的那句话,无论如何的,他非常的想要相信。

“谁知道?他是难民!难民!”xb10耸耸肩膀,但是马上神气的笑了起来,“虽然挺厉害,但是跟本天才相比还差得很远哪!”
改装了感光墙的搭接线路,在白天的时候一切照常,夜间却偷偷的断开,这种情况一直保持了两个多月没被发觉。
“为什么又被关到那里去了呢?”他更加好奇了。
“那小子的死刑判决下来啦!七国会不是开过了吗!现在他们可以随意处置滞留一年以上的难民啦!”
他怔了一下,反问道:“他不是被抓进来的吗?不是自愿滞留吧?”
对方惊异的看着他,半晌终于哈哈的笑了起来,虽然伸出了手来捂着嘴巴但还是控制不了,而且越笑越厉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喂!” xb10用手背胡乱的蹭掉了脸上的眼泪,然后站了起来用脚踢着他的身体,歪着脑袋问他道:“你是白痴吗?”
他仰起头,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家伙在黑暗里冷冷的看着他的脸,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这里没有自愿两个字。

他“哦”了一声。

“想不想越狱。” xb10又问了一遍。
他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那个长手长脚的家伙挠着头的样子,“为什么这么问我?”
那家伙呲着牙笑了起来,“因为你在撒谎。”
他心里一动,但仍旧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关于什么?
对方胸有成竹的盘着腿坐了下来,挑衅般的看着他的眼睛一条一条的说道:第一,你进来的时候腿受伤了吧,从你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来,我还踢了你一脚。可是几个小时后你行动就很正常了,而且你似乎根本不觉得奇怪。你没说是神经系统改造,所以不管哪种可能,你都在撒谎。
他微微一笑,心里说那一脚抵过五发麻醉弹吧。
“第二,你是用右手的吧,一般人睡觉都比较习惯右侧在外面,可是你却相反。而且你跟那些刚被抓进来的家伙都不一样,”那家伙自信满满的继续说道:“所以你说你在这里比较安全,也是撒谎。我知道什么人才象你那样睡觉!”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胸口,而他的手已经把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是一把锋利的短小匕首,刀尖差一点儿就穿透他的胸膛。
“喂?”对方睁大了眼睛然后压着声音愤怒的叫了起来,“你怎么能抓住本天才的手!”
他额头上的冷汗都滴了下来,然后无辜的反问道:难道你不希望证明你的推测?
对方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把脸贴到他的面前凶神恶煞般的对他说道:你是侥幸!没有下次了!
他呼了一口气,而 xb10则迅速的转过身去仿佛念咒般的碎碎念着:侥幸侥幸!那只章鱼是侥幸的!没人能比本天才更厉害!说完还满足的嘿嘿的笑了起来。
“喂!”他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谁是侥幸的章鱼?”
那家伙好像幽灵一样的软软的转过身来,指着他的头发,奸诈的嘿嘿笑着,得意洋洋的说道:“章鱼你啊!”

“哦……”他挠了挠头发,有些迷惑这个奇异的句子。
似乎,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这个用章鱼来叫自己的人,看起来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所以, 你没那么简单!” xb10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嘿嘿的笑着说道: “我们一起越狱吧!我罩着你!”
他微笑了一下,慢慢的问道:那之前住在这里的那个呢?你们没有成功吗?
那家伙侧过了头,干笑了几声然后不太自然的说道:那小子吗?哈!哈!

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楼梯处响起了巡逻狱警的脚步声,两个人立刻回到床上安静的躺了下去,他注意到xb10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在感光墙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那规则的脚步声走近了然后又远去,笃笃的敲击着地面, 他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沉入了睡眠之中。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6



他梦到了海。
他已经有几年没梦到过海了。

满是雾气的码头渐渐的清晰起来,空荡荡的海面宽广辽阔,就好象一望无际的海蓝色砂原,氤湿的水蓝色天空,好象溶化的玻璃,远方传来很低沉的轰鸣声,遥远但又短暂,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发呆,有人站在他身后笑着说喂,你的鱼竿掉海里了。

他睁开双眼,看到xb10放大的脸。
“你刚才在说梦话。”xb10捏着下巴观察着他的表情。
“是什么?”他眨眨眼,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变得平稳。
那家伙只是嘿嘿的笑着,不说是什么。

清晨起来的时候统一到下面放风,囚犯是一个个出来的,他注意到有些人戴着脚镣,虽然看起来很轻不影响活动,但是一但走出感光门就立刻改变了指示灯的颜色。
一个房间接着另一个房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斜对面的那间。

那个xb10口中的难民,是最后出来的,旁边站着一个狱警。囚犯们在走廊两边列队,他一抬头就看到那个人。
和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啊。这是他能想到的第一句话。

那个家伙冲着他的方向笑了一下,他楞住了,xb10在他旁边也疵牙咧嘴的笑了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紧跟着我。

他快走了两步,跟住了xb10。
那个人安静的走在队伍的另一侧,走下去被训话后就宣布可以自由活动了,他看到那个人站在半透明的隔离网前扫视着四周的囚犯,目光交汇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对方立刻回以微笑。

他和xb10坐在了隔离墙前的平地上,xb10让他看楼顶雾化器投在地上的影子。
他不太明白xb10 的意思,交换管应该都是安置在墙内的毛细管,各个房间应该是并路,他知道以前有人通过爆炸雾化器造成混乱以达到越狱的目的,但是经过那次事件几乎所有的监狱都进行了改造,把串路改成了并路,还堵住了其他的安全隐患。

xb10打着哈欠,用手捂着嘴说:看人影!
他发现雾化器周围的确有巡逻的人影,而且是四个。那几个人影晃动着,只从影子分辨不出他们的装备和从属,但是数量很奇怪,难道能源交换机也在那上面?
但是一般监狱的能源交换机都是深埋在地基下的,而且监狱方面怎么会愚蠢到把能源交换机放在楼顶那么显眼的地方呢?
“今天天气真好,”xb10打着哈欠继续说道,“我们监狱人越来越多啦。”
难道是要……
“这么好的太阳不容易看到啊,”他赞同道。
如果是改造加建的话,那么机会太短暂了。

xb10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人恬不知耻的招手道:来看我们屋的新家伙!
他看到那个人朝xb10微微点了点头,囚犯们都涌了过来,狱警们立刻上前想要把他们驱散,这时忽然听到楼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xb10立刻踹倒一个发愣的狱警夺过了武器,水雾立刻从楼顶和楼体上弥漫了下来,囚犯和狱警混乱的叫喊着,警报声立刻持续不断的响起。他紧跟在xb10 身后,爆炸声再次响起,他只觉得耳膜一阵轰鸣,有半分多钟他都听不到什么声音,滚烫的碎片四处都是,还有一块就擦着他的脸落在了他的面前。这次爆炸时连地面都在剧烈的震动,隔离墙之间出现缺光带,他跟在xb10身后从烟雾中冲了出去,那个人正好驾驶着低空飞行器过来,他们两个人一先一后跳了上去,xb10和那个人迅速的交换了驾驶位置,那个人开始把备用控制器和监测器的晶体板从操纵台下面拆出来,然后用飞行器上工具箱里的工具进行修改。

他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看着他们忙碌,直到那个人把晶体板全部装回去,他们正好飞过峡谷的上空。
他们三个拿着空降伞从飞行器中跳了下去,被设定好自动飞行路线的飞行器朝着偏北的方向飞去,他们三个都落在了溪水附近。

因为没有武器所以只能用手把带子解开,没想到解到一半的时候后腰被人用冰凉的武器顶住。

他慢慢的举起了双手,然后转过身来,xb10一只手端着枪一只手挠着后脑,身后拖着长长的白色的空降伞。
“嗨?”他困惑的微笑着。

“Kal!”xb10一边喊着那个家伙,一边仍旧用枪指着他,他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狱警的武器里面都上满了弹药,他可不会傻到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地步。
落在水边的那个家伙不紧不慢的解开了自己的带子然后走了过来把落在地上的工具箱打开,找出匕首把xb10身上的带子割开。

“你这家伙真是太占便宜了,我和Kal计划了这么久,偏偏被你赶上。”xb10的枪口用力的戳了戳他,正好戳到他的肋骨,他的脸都皱了起来,然后不停的眨着眼。

那个被叫做Kal的家伙帮xb10 把身上的带子都扯掉之后这才转过来看向他。
“你可以叫我Kal,他叫Hanamichi,”Kal耸耸肩膀朝他伸出了手。
他噢了一声,xb10踢了Kal一脚,哇啦哇啦的叫了起来,说什么不要把他的名字随便给别人,还很嚣张的说他应该叫我天才才对,Kal微笑着小声说:Hana是花的意思喔。
Hanamichi仍旧用枪顶着他,对Kal说:我就说嘛!这家伙好象是你手册里的那个叫做Akira的章鱼头!
Kal走到他面前凑近了仔细的看着,然后点点头:的确很象。

“喂,你跟Kal什么关系啊,说说看你都知道他什么事情啊?”Hanamichi把枪口放了下来当拐杖一样的拄着,满脸好奇的看着他。
他想了一秒钟,决定还是不要撒谎,“我们曾经是搭档,有一段时间。”
“然后呢?”Hanamichi嘿嘿的笑着问他。
“最后一次,”他叹了一口气,“他带着全部的货款失踪了。”
“喂……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进来的?”Hanamichi转过去看Kal,“看不出来啊,你小子!”

“我不能确定你是否在撒谎哦,”Kal笑眯眯的看着他无辜的说道:“因为……过去的事我一概都不记得了。”
他怔了一下。
Hanamichi耸耸肩膀,似乎觉得他很大惊小怪一样,“这是死刑执行前的必要步骤啊。”
“那只是抑制而不是彻底抹除吧?”
他还以为……
Kal 和Hanamichi对视了一眼之后Kal平静的说:也许吧。
“……那货款呢?”他期待的看着Kal。
Kal真诚的摇摇头,认真的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看着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们要去允许基因手术的北方联邦,”Hanamichi抬起了下巴对他说道:“要不要一起去?”
Kal再次向他伸出了手。

他挠了挠头,然后轻松的伸出了右手。
“我叫Akira。”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6



峡谷附近全部都是已经荒废的旧城区,彻底迁徙完毕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三个人前前后后的走在荒芜的街道上,都陷入了沉默。

他停下了脚步咳嗽了一声,在他旁边的Kal停下来看他,走在他前面的Hanamichi仍旧往前走着。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着去北方联邦?”

Kal冲他露齿一笑,“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他懒洋洋的耸了耸肩膀。“但是我们可以聊天啊。”
“哦,”Kal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聊什么?”

两个人继续跟着Hanamichi朝前走,他用手遮着阳光眯起了眼睛朝前面看了看,然后转过头来看着Kal,“比如……什么都不记得是什么感觉?”
Kal舔了舔嘴唇,看着他危险的缓缓提议说:“如果你想尝试的话……”
他立刻摇了摇头,举起了双手,露出了无害的笑容,“如果不想说就算了,我只是觉得就这么走挺无聊的。”
“那爆炸是怎么回事?”他换了个话题。
“感光墙的搭接线路,”Kal想了想然后继续解释道,“不只能够控制监视器还能控制室温。”
控制室温就控制了交换管的信号源,短时间信号紊乱的过度频繁来不及切断保安系统的话就会导致汽水在主管路迅速聚集,于是就爆炸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确切的时间呢?”他有些疑惑。
“太阳,还有影子,”Kal的手伸进了上衣口袋里,取出一盒烟来,递到他面前一根,他接了过来,“这是那飞行器上唯一的一包。每次放风的时候我们都会数秒,影子移动到某个地方是多少秒。”
“哦,”他凑了过去,Kal给他点了起来。
怪不得放风的时候Hanamichi总是去看Kal的眼睛。因为Kal是数秒的那个。

“那你怎么知道能源交换机也在楼顶?”
“猜测,那里人都满了,以前没这样过,”Kal耸了耸肩膀,“还有声音什么的。”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他突然安静的问道。
Kal怔了一下,然后弹掉了烟灰,暧昧的看着Hanamichi的背影模糊的回答说:三年?我不太清楚。
他笑了起来,“你从刚才起就一直没问过我。”

“问你什么?”Kal好奇的看着他。
“我认识的你,”他顿了顿,看着Kal平静的脸,“是什么样的人。”

Kal也笑了起来,不以为然的问他道:“欠你一半货款的人?”
“恩,”他看了看手里燃烧着的烟,转过了脸微笑的看着对方,“还有,救过我命的人。”
Kal哦了一声,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弹了弹烟灰,无所谓的回答说:是吗?
Kal不动声色的转过脸去,面朝前方安静的看着路,他们的影子远远的落在身后,烟灰飞在风里。


因为是沿着峡谷修筑的旧城区,到了傍晚的时候三个人在溪水里抓鱼来烤,比起慢悠悠的Akira还有自称是天才的Hanamichi,一开始Kal连片鱼鳞都没捞到手。
用枪托砸鱼的Hanamichi很快就烤上了第一条,他一边为那家伙野兽般敏锐的反应和暴烈的捉鱼方式吃惊,一边安静的守株待兔,等待着游入他狩猎范围的鱼然后迅速的空手将它捉住,然后用力的抛到岸边。
满手是水的Kal坐在溪水绕流的岩石上有些苦恼的看着水面下活泼的鱼,已经在吃第三条烤鱼的Hanamichi不留情面的嘲笑着他:“喂!你这个北方佬!叫我声老大就捉鱼给你吃。”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笑,但还是很好心的忍住了,Kal眨了一下眼之后微笑着说:哦,南方佬,等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再说这话吧。
他把枪竖了起来取出子弹匣,然后丢在了水里,朝他走了过来。
“喂,”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要过来,你把我的鱼都惊跑了。”
Kal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温和的说:外套借我用一下。
“啊……”他犹豫了一下。
“你个子最高啊。”说话的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借我。”
“喂 喂 !”正在烤鱼的Hanamichi站了起来,“谁说他是最高的!把他的头发都剃掉看看!”
“好吧。”他看了Hanamichi一眼笑着答应了。

他举起双手让kal把外套脱掉,对方只是很简单的说了声谢谢就拎着衣服朝他扔枪的地方走了过去,Hanamichi抓着烤鱼走到了他的面前,下巴朝着天,哼哼着:“站起来,让本天才瞧瞧你到底有多高!”

“……你们两个……”他嘟囔着,“我的鱼都被你们吓跑了。”
Hanamichi不耐烦的抓着他的胳膊要拉他起来,他摇摇晃晃的挣扎着站了起来,无奈的说:“好啦好啦,我站起来。”
这家伙的力气真是大,被抓住的地方立刻就青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圈然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和他面对面站得很近的Hanamichi,伸直了手掌在他们两个的头顶比来比去,“怎么样啊?”在他们身后的kal这么问道。
“哈……哈……”Hanamichi干笑着,然后摸了摸头打哈哈说:“我们两个差不多,差不多,哈哈。”
Kal在几十步外用枪杆把衣服从里面的袖子处穿过,然后抓住了外套的下摆迎着水流弯了下了腰,枪杆搭在他的臂弯里,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移动着。
被Hanamichi看到了以后就大声嘲笑起来:“北方佬,你别白费力啦。”
Kal突然收紧双臂然后站起,水从皱褶处漏了出来,他看到衣服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挣扎似的。
“南方佬,”kal笑眯眯的看着Hanamichi说:“来看看什么叫鱼老大。”

他很自然的从张大嘴巴的Hanamichi手里拿过一签烤鱼,幸福的咬了一口之后满足的说:真好吃。

回过神来的Hanamichi立刻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的给了他一个头锤,直撞得他眼冒金星,连手里的烤鱼都掉到了水里。
“让你知道本天才的厉害,” Hanamichi得意的哼哼着。

“南方佬,”kal走到了他们面前,水已经沥得差不多了,只有那条肥大的鱼仍在不甘心的剧烈挣扎着,“不想看吗?这真的是鱼老大啊?”
Hanamichi突然伸出手去扯开被包住的外套,那条仍旧活蹦乱跳的大鱼趁机一跃而下。
“没有了。” Hanamichi奸诈的捏着下巴,“北方佬,我什么都没看到。”
Kal那一刻的表情很难形容,他觉得kal似乎很想笑又很想发怒的样子,矛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弯下腰去的时候那条善于利用机会的鱼已经彻底失踪了,再站起来的时候kal已经朝岸边走去了。
“你去干什么,” Hanamichi警觉的跟了上去。
kal满不在乎的说:“吃鱼!”
Hanamichi哇啦哇啦的叫了起来“那些都是本天才抓的!是本天才亲自烤的!”
Kal转过来,很真挚很困惑的回答说:“是吗?是你抓的吗?我都没看到啊。”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6



吵吵闹闹的吃完了鱼的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再次清点武器和装备,弹药和工具都重新分配,Kal在潮湿柔软的泥土上大致的画出了行进的路线,一路上都吵吵闹闹的Hanamichi看着终点那个名字出乎意料的安静。火焰被压得很小,在野外度过的头一晚,是Kal守夜。
潮湿而纤长的白色树枝,在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劈啪声,Kal认真的将它们撕碎后扔到火里,一股淡淡的辛味弥漫了起来,周围烦人的小虫似乎安静了许多的样子。
唯一干燥点的地方都是稍微凸出地面的岩石,一块块的,躺在上面很不舒服,几乎快睡着的时候Akira朦胧的听到Hanamichi压低的声音:不知道晴子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很久他听到Kal淡淡的反问:你后悔了吗?
流水的声音似乎大了起来,太阳穴紧贴在岩面上,哗啦啦流动的水好象是从毛孔里流走的一般,他沉稳的呼吸着,听到Hanamichi似乎不太情愿的回答:我还是不相信是她出卖了我们。
柔嫩的树枝燃烧时的劈啪声一直持续不断,Kal过了很久才开口低声说道:抱歉,我真的不记得入狱之前的事情了。

他听到响动很大的翻身,然后就是夜一般的宁静,已经习惯了的味道弥漫在周围,夜晚的星空那么的清晰,就好象天文馆里模拟的一样。
Akira平稳的呼吸着,直到陷入梦乡。


沿着峡谷朝上游走还有一个曾经作为军事要塞的城市,抛弃的时间也是不久之前,Kal和Hanamichi希望在那里找到可以利用或者改造的装备。虽然觉得这只是徒劳但Akira还是微笑着跟在他们的身后往前走。

靠近那种新抛弃不久的城市会有暴露的危险。废弃的城市一般在十年内会保持旧监控系统的运作,并且与联邦的总机相连,直到它老化。

他不记得那个城市是多久前被抛弃的了。
他最后一次在那里,还是五年前。

奇怪的是在大概快接近旧系统监控范围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居然沿着崎岖的小径朝着山上爬去。明明一侧是深深峡谷内的溪流另一侧就是绵延不绝的山峦,他不明白为什么沿着溪边不走非要走危险的山路。
拽住了Kal的手臂直接的问了出来,虽然从来不觉得活着有多么有趣,但他也不想死在奇怪的野兽或者昆虫之间,与之相比,被联邦的巡逻军抓回去也并不会太糟糕。

“你改造的是哪部分?”Kal平静的问他道,他心想这和我的问题毫无关系吧。但是接下来的话立刻就解答了他的疑问。
“我被改造的部分,是脑,”对方微笑的指着自己的脑袋,“所有废弃城镇的数据,都在这里。”
他松开了手。
脑部改造的事情,那个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城里的监控设备分布在城市四角,如果从城外靠近的话一定会被监测到。”
“但是城市的上空也是不会留有空白带的,”他笑了起来,“这个城市以前是军事据点啊。”
Kal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你来过这里?”
他微笑着,回答说:“我们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和你。”
Hanamichi站在他们两个前面,居高临下般的斜着眼睛看着他们,语气变得不太妙,“喂!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以前都是军人!”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无害的笑着反问道:“是又怎么样?”

Kal伸出手去指着那个城市中央平静的说道:的确,这里以前是三级军事基地所以还配有空中巡逻队,但是现在没有了。所以城市上空都不属于监测范围。
“难道要我们直接跳下去?只要接近地面就会被监测到吧。”回想起那三套被收得很整齐的空降伞,他突然觉得不太妙,直接跳伞的话,那也未免太过冒险了,降落位置以及风力都是完全无法控制的因素。
“对。”Kal简短的回答了他。“我们可以做几个生物反应的网栅屏蔽发射器,能看到的大概是一群密集的大型昆虫。”
聚集成人体形状的大型昆虫群体吗?……这嫌疑也太大了吧。Akira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总部那帮值班的家伙很蠢的,”Hanamichi大大咧咧的把枪抗在双肩上,不耐烦的说:“再说这附近以前有很多他们军队医院私放的生物基因实验品,偶尔飞到城里面落落脚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我们只要降落在军需品的仓库附近就可以了。”Kal从地上随便的拣起几根树枝,大概的围成了城市的轮廓,“本来想等会儿再详细解释给你的。那四套监控系统完全覆盖了地面垂直向三30英尺内的每一个角落。民间使用的地面飞行器的起落高度一般都在16英尺以下,飞行高度也不会高于30英尺。如果是军用飞行器的话驻军有另外的监测系统,所以我们只要进入城内,对监控设备做一下手脚就可以了,然后把废弃的警备巡逻器改装一下。”
这些他当然知道。但是自己做生物信号屏障器的话功率不会高,一大群密集昆虫朝监控设备所在处跑去肯定会引起警惕和怀疑,弄不好还会引来巡逻部队。Akira看了Kal一眼,他所记得的Kal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这里有一种蜂类的基因变种,在城里许多地方筑了蜂巢,我们大概在他们归巢的时间往下跳吧。”Kal笑着抬起头来看他们两个,眼睛一闪一闪的,“不过跳之前得先找到它们不喜欢的藤草缠在身上。”
Hanamichi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不会吧!你要我们跟蜜蜂一起跳下去啊!”
Kal微笑了一下,“你在害怕吗?”
Hanamichi揪住了Kal的领口,脸色变得很难看,“谁说我害怕了?喂!本天才是!本天才是……”他结巴了起来,狠狠的甩开了手,“你这个北方佬!难道没有更好的主意了吗?!”
“强行突破驻守军队……然后劫持一架军用飞行器直接飞越边境?”Kal眨了眨眼继续微笑。“又快又直接。”
“死得又快又直接……”Akira温和的补充着。
Hanamichi哇啦啦的叫唤着,蹲了下来紧紧的抱着脑袋。
Kal 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数据吧。只要我们在藤草的气味消散之前搞定一切就好。”
Hanamichi嗖得站了起来,抓着Kal的肩膀恶狠狠的说着:“要是我去不了北方,一定要你们两个好看!”
“……干吗拉上我……”Akira无辜的眨着眼,“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Kal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坚定的看着脚下安静空旷的城市发誓般的说道:“我们一定会活着穿越边境线的。”

“呃……你知道这些……”Akira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是因为脑部改造手术吗?”
“那当然,”Hanamichi斩钉截铁的这么说道。“那些人差不多把能输的数据都输进去了。”
Kal看了Hanamichi一眼,说话的人挠了挠头不耐烦的说道:难道不是吗?

那么……算是实验品吗?Akira安静的看着Kal的眼睛。
在基因实验和手术都被宣布为非法的南方联邦,只有军队阳奉阴违的私自拿战俘和难民做实验,甚至在驻地兴建秘密的基因医院。虽然被北方联邦诸国指责过但是联邦政府却坚决否定,军队的发言人也称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基因变异的昆虫或者禽鸟,只活跃在与北方联邦交界的地方吧。在部队服役的时候听到军方发言人这种明显意有所指的反问,还因为连里有一个冒失的家伙笑了起来所以整个连都被责罚背着重型武器绕着基地跑圈。
直到有一百四十七个人倒了下去。

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的那几年,你到底在哪里?
是被囚禁在了军队监狱里吗?他知道询问也不会得到回答。既然对方已经说过过去的事情完全都不记得了,那么再怎么问也没用。
档案早就被销毁了,相关的记录也全部神秘消失,但是容貌身高还有声音,一切都没有变化,虽然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还是以前那个被叫做Kenji Fujima的个体,却完全不同了。
会伸出手到他的面前对他说:我叫Kal。
会替他点烟。
会冲着他微笑。看他的眼神好象看一个无害的友人。
虽然是他自己说:我们曾经是搭档。

眼前这个人,在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如果这个叫做Kal的人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的话,那么自己还有必要……
杀了他吗?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7



在潮湿的密林里Kal很快就找到了那种必须的植物。
Hanamichi 杀气腾腾的扯着攀附在树根附近的黄色藤草,把柔嫩藤草的汁液用力的揉挤着然后抹得到处都是, Kal安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好心的建议道:藤草直接缠在身上的话效力会更久一些的。
Hanamichi哼哼着说老子抹完了再缠。
Kal冷静的说:“忘记告诉你了,虽然很多蜂类讨厌这种味道,不过蚁类很喜欢。”
Hanamichi立刻僵在了那里。
“尤其是在这种南方山林里。”Kal稳稳的坐在一旁继续补充着。

直接从峡谷上往下跳的话伞包打开时很容易刮到崖壁突起的岩石上,Akira心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安全的降落在峡谷下那片寂静的城市里。
如果想要保证不被挂在崖壁上那么只有看准风向再跳,落到一半时再拉开降落伞,但是那样的话伞包不一定来得及完全打开。
除非连降落伞都一并改装了。

那三套伞包里除了信号发射器再没有别的装备了。

“我和他下去,你留在这里。”Kal从背包里取出工具开始拆一个叠好的伞包。
他楞了。
“我们两个配合惯了,”Kal头也不抬的解释道,一边用伞刀小心的把伞绳割开。“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开飞行器来接你吧。”
是不相信我吧。没说出口的话在心里响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Kal和Hanamichi熟练而仔细的重新固定着伞布,不经意般的问道:你们连这种事情也这么熟悉啊。
“我们监狱负责空降部队的民事空降伞,”Kal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明亮毫不闪避,Hanamichi 呲着牙调整着间距和绳子的长短。
“三年,出一个熟练工不难吧。”Kal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欺骗我有什么意义呢?”他用力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强迫性的将其翻转过来,“你没有脉搏。”
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
盘着腿坐在他对面的Hanamichi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然的抬起了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Kal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有。
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远低于常人的体温,半天才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心跳。
“我有脉搏,只是比较微弱。”
Hanamichi已经举起了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我早就说过,以前认识你的人,最好还是全部杀掉。”
“所以你们越狱的时候就顺便把我也一起带出来了吗?”他面不改色的笑了起来。双手被Kal紧紧固定住,如果Hanamichi射击的话,估计是不好躲开的。
他想,果然。

“那么……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紧握着他的手腕强而有力,抵着他太阳穴的枪管冰凉而结实。
“这跟你们去北方有什么关系吗?”他若无其事的反问道。
Hanamichi 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家伙以前去过北方,不过呢,被北方联邦的驻守军当作逃兵押送回来了。”
Kal认真的看着他。
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父亲曾经是北方联邦的高级将领。”

Kal有些不解的回望着Hanamichi ,然后才转回来看他,“你说‘曾经’,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是叛逃者?”
“在南方联邦看来,似乎应该叫做投诚更加恰当些。”他想了一下之后,这样回答道。
“那跟我被押送回来有关系吗?”
“名义上,你是南方公民。”他耸耸肩膀。
Kal露出了难以琢磨的微笑,“我不是难民吗?”
“……双方交换俘虏的时候发生了混战。南方联邦政府的说法是,北方边防军蓄意挑衅引发混战,等待交换的俘虏全部死亡,无一幸免。”
Hanamichi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事实是,你这混蛋居然没死!所以那帮家伙给你动了脑部手术。”
“你知道得很清楚?”Kal斜着眼睛看他。
“因为我当时就在交换现场。”他愉快的笑了起来。
“然后呢?”Kal温和的继续问道。“你已经不是现役军人了吧,雇佣军?军方安插在监狱的眼线?”
“不然你以为我会那么巧住在你以前的牢房里?”他坦然的看着他们两个。
Kal皱了皱眉毛,表情奇怪的看着他:“你找死吗?”
Hanamichi嘿嘿的笑了起来,“我一开始就猜对了,你也想趁机出逃吧?”
“如果我说是的话。”他顿了一下,抬起手来握住了枪杆,“你们相信吗?”
“不相信的话,”Hanamichi把住枪托,用力的戳向他的肩头,“就不会让你抓住我的枪了!”
“喂!”他痛得皱起了眉头。
“说说为什么派雇佣军来杀我们的理由?”Kal揉着太阳穴一副很辛苦的样子。
“半年前那场爆炸越狱就是你们两个搞的吧,”他微笑了起来,“为了保险起见把你们两个隔离开来了,不过还是很危险吧。他们认为再插个人进去比较好。”
Kal挑了挑眉毛,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为什么是我,”他看着Kal的眼睛,“也许你真的不记得了,七年前边境线上集体暴动的三个旅,是我下令将全部旅长送交军事法庭的。”
Kal有些困惑的看着他。
“那些被判刑的家伙全部都是你的人。”他微笑的补充道。“我们的确算是搭档,我是你的副官。”
后背被Hanamichi狠狠的踹了一脚,口气里满是不屑,“是不是以为掰倒他你就是正的了?”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似的,Kal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直到他摸着后脑安静了下来。

“反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他看着他们两个平静而无所谓的说道。
“那就先说说你的打算吧。”Hanamichi捏着下巴不怀好意的边笑边拿枪托继续捅着他。
“我得跟着你,等你恢复记忆,等你把卷走的钱分一半给我。”他快活的看着Kal,嘴角微微上扬。“就是那笔用来用做军方基因研究的军用款项,名义上的货款。”

“原来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Hanamichi的眼睛瞪得很大,一脸的恍然大悟。
Kal安静的看着他,“‘欺骗我有什么意义呢?’你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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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三个人安静的坐在陡峭的山顶上等待着太阳西沉。

从森林深处成群结队密集的响起了低沉的嗡嗡声,逼近的时候越来越大,那种奇怪的震动声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好象古老记录片里那些飞机起飞时气流和引擎的颤抖,但是却又有种很原始的恐怖感。Hanamichi和Kal选好时机跟随在如同阴云一般的蜂群后面跳了下去,尽管有气流托动但下降的速度还是快得惊人,两个人分别打开了第一顶降落伞,明显小于正常面积的改造伞完全承受不了下降的速度和气流的冲击力,在降落到一半高度时剩下三顶被改装后的降落伞同时被拉开,那两个人下落的速度终于明显的降低,渐渐和蜂群的飞行速度接近了。
等到最后看着他们晃悠着朝预定的地点安全降落时,他百无聊赖的盘腿坐在了地上。

“你的话里,至少有一半是谎言。”Kal在临走之前这么对他说。
回想起来的时候他独自一人看着血红色的夕阳微笑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听到他这样的结论之后Akira温和的问道。
“因为我知道,”Kal看着他,露出了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你的名字,不在雇佣军名单里。”
他没有表露出一丝的动摇。
但是他知道,对方说的的确是真话。


“你可以在这里等着,巡逻队五天后会经过这里。”Kal停顿了一下,审视般的看着他,“或者,和我们一起穿越边境。”
“为什么不杀我?”他有些好奇。
“因为徒手弄死你太费劲了!”Hanamichi冲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我们的弹药还想省着留到穿越边境时用哪。”
“是看准了我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吧。”他满不在乎的回驳道。在逃离时扔给他的那个伞包,里面的信号发射器被粗暴的破坏掉了。
Kal微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何必留在南方。”
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模糊的应付着。
是吗。


那么,你为什么那么想去北方?
这个问题无声的响起,就好象悄悄掠过林间的风一样。身后的密林那连绵不绝的哗哗声和那些一波波涌起又落下的海潮声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潮湿的泥土和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树叶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被风带向远方。
橘红色的天空看起来异常的鲜艳,从山顶可以看到的那个城市,在艳丽的天空下空旷而安静的呼吸着,银白色的街道上什么也没有。
他从来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看过这个城市。
裸露在夕阳光芒中的城市,仿佛一个敞开双臂等待情人拥抱的姑娘,洁白的身体被晕染上了淡淡的桔红,街道上那些环形和球形的照明灯已经很久不曾启动了吧,戴在她身上就仿佛黯淡而僵硬的珠宝,遥远天边那些明亮的如同在燃烧一般的云彩好象流动着的玻璃熔岩,稀薄而耀眼,半透明的凝固在风里,遮盖着将要下沉的太阳。
这个被遗弃的城市里那些整齐而平静的街道就如同白色的伤痕,原本隐藏在喧闹和人声之后。现在却被无情的夕阳嘲弄般的拂过,然后悭吝的,一点点的,将温暖收回。好象是沉沉深夜中的寂静被猛然的撕开了黑色的外衣,然后将所有都茫然无措的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一切都凝固在了某个瞬间,只有风,任性而固执的穿越着整个城市,一如既往的两手空空。

广场上静止的喷泉里偶尔有飞鸟从天空中温柔掠过的身影。
那些两只脚的鸟儿们,似乎都知道这里是被人类遗弃的,毫无危险的地方。它们成群结队的收拢了翅膀悠闲的散步在广场那些银白色的花纹上,自在的就好象雨滴坠入大海,沙砾落入大漠。
那里是它们不知名的乐园。
有时候它们会突然成片成片的飞起,仿佛洁白的影子,轻巧的跳跃着,被风一阵卷起。那些白色的带着小小斑点的翅膀,在亮桔色的淡淡阳光里急促的拍动着,仿佛许多双一张一合的眼睛。

太阳颤抖着,挣扎着跌落了下去。
暗淡的桔红色随之消失。

从城东飞出来渐渐升起的飞行器,似乎有些不稳,先后起落了好几次似乎才掌握了平衡,他注视着那个小小的旧式飞行器有些好奇的站起了身。
如果是Kal的话,不会出这种问题的吧?
好象喝醉了似的不平稳的摇晃着,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的飞行器,恐怖却又巧妙的保持在一定的高度之下,直到升到自己的面前,他才发现驾驶的那个人是Hanamichi,Kal坐在后座,认真的拆解着什么,额头的发都被汗濡湿了,看起来似乎很难拆的样子。
“喂!”端端正正站在操纵台前面的Hanamichi得意洋洋的叫了起来。“到了!”
“我没法在这种晃来晃去的飞行器上直接拆。”有些懊丧的Kal这才抬起了头,把手里那个圆形的银色球体塞进了操纵台下面,“这东西似乎是生物感应类的,这种旋鳞型的外壳强行拆的话肯定会坏。”
“你要不要来?”Hanamichi偏过头来看他,出乎意料的严肃。
Kal从后座站了起来,朝他伸出了手。

飞行器平稳的靠在一旁,他微微的怔了一下。黑夜仿佛突然覆盖了整个世界,远方的天空里有灰色的云影缓缓的流动着,重叠的轮廓后面是丝毫看不出来白天光芒的天空。峡谷下有微冷的风强劲的涌起,在他的耳边哗哗作响,令他睁不开眼。

他伸出手去,紧紧的握住了那只停在半空中的左手,然后跳上了飞行器。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7



尽管Kal向Hanamichi保证说可以开到军用飞行器的高度,限速装置已经被拆掉了,改装后附加的动力也绝对可以保障,不过戴着夜视镜的Hanamichi还是把飞行高度保持在三十英尺以下。
坐在后座右手位置的Kal很快就陷入了睡眠之中,但是在Hanamichi卤莽的转弯和侧身时,他的头会歪过来撞在Akira的肩膀上。被弄醒之后会很抱歉的坐直了身体,不过很快又沉沉的睡去。
这种事情发生了好几次之后Akira才想起来Kal因为守夜的缘故一直都没有睡觉。

一声不吭的Hanamichi安静的站在操纵台前面,高高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寂寞。
沿着空旷的峡谷上方飞行时,因为飞行高度过低的缘故还可以听到水流声和小虫的叫声,身边的人远低于常人的体温并不会令他不适,只是那个一言不发的Hanamichi让他觉得有些怪异罢了。

无聊的坐在后座上时他猜想着这两个人到底打算怎么突破边境线的防守,到底要怎么逃向北方联邦。
就算曾经成功的逃亡过,却还是被押送了回来,这件事Kal自己也清楚,那为什么还要去?

“喂,”他听到Hanamichi压低的声音,“你和Kal,以前真的是军人?”
“……我以为你知道啊……”他有些困惑的回答道。
“我以前……,”Hanamichi一直背对着他,似乎在想该怎么说下去,停顿了一阵儿才再次开口,“我是逃兵。空降部队征兵的时候我父亲生了病。我当时想……老子我迟两年入伍有什么不行的……”
他看到Hanamichi的背绷得很紧,肩膀似乎也僵硬了起来。
“可那帮混球说不行,”Hanamichi呵呵的笑了起来,脑袋却垂了下去。
他看不到那家伙的表情,但是心里却想着,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为什么要笑呢。


“后来就把我抓了起来,那帮混球还说要送我上军事法庭!”Hanamichi转了转脖子,然后继续看着前方。“我父亲,就是那个时候死掉的。”
“……啊,”他想,这样啊。
耳边的风,轻轻的吹过,脖子后面,觉得有点凉。

“后来,我就遇到了晴子小姐他们,Kal也和他们在一起,主要是倒卖军火,”Hanamichi的声音平静得简直象变了一个人,“最后一次,我们计划干完就逃到北方去,但是我和Kal……只有我们两个被抓了。”
他在后座上坐正。
“我一直想不通。Kal背上的子弹和晴子小姐的一样,”Hanamichi这么说道,很低的声音。“那枪本来应该打在我身上的。如果我没有上去和他抢控制台的位置的话。”
“……你怀疑是他们出卖了你们?”他看了身旁沉睡着的Kal一眼。
Hanamichi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说话了。

“……你到了北方打算做什么呢?”他又问Hanamichi。
“去找晴子小姐,”眼前的男人背影和声音都沉稳得让人不安,“我想亲自问问她,听她怎么说。”
飞行器的速度忽然提高,掠过耳边的风呼呼的响动着,好象是风在艰难的喘息着似的。

“你跟着我们到底想干什么,”沉默了半天之后Hanamichi突然开口问他,“你老实告诉我。”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的高度一直没变,后背有点疼。
“……也许,”他看着沉睡的Kal,用手扶着对方的肩膀,轻轻的说道,“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吧,”他笑了起来,“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把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
他真的,完全没想到会这样。

“又不是他乐意的,我们两个刚被抓进去的时候还是关在一起的,后来他就被单独提出去了。”Hanamichi耸耸肩膀,“以前眼镜就说过他是个危险的家伙,被北方佬押送回来的事情也是眼镜告诉我的,那时候他似乎就记不太清以前的事情了。”
是吗?
Akira楞住了。
“这事儿我一直没告诉他,”Hanamichi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他以前就这样吗?”
“喂!”他眨了眨眼,飞行器突然的倾斜夸张得让他有点眩晕, “看着前面吧。”
Hanamichi看着他,嘿嘿的笑了两声,摸了摸头就转过去了,飞行器剧烈的摇晃了几次终于把偏度调整到了大概水平的位置。
“说实话,”他换了个姿势坐稳,身体朝前微倾,双手交握,摊在大腿上,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驾驶技术,真是与众不同啊。”
Hanamichi 突然不明所以的哈哈大笑起来,但是很快又闭紧了嘴巴。
“告诉你!我入狱前就开过一次,越狱时第二次,今天是第三次。” Hanamichi压低了声音。
他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Kal居然敢让他开。
得意洋洋的Hanamichi拽拽的冲着他说,“我是天才吧!”
他摸了摸头,微笑着,恩了一声。


安静飞行在水面上的飞行器,其实到了后来一直很平稳,Akira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那仿佛带着流水声的潮湿夜风,在他的梦里不停的拂过他脚下的码头。远处宁静的海面,好象是初冬落第一场雪时的样子。深得仿佛要凝固般的海蓝色,简直就象是直接从遥远的夜空中沉淀下来的一样,那么的浓郁。
挺直了脊背的爷爷,也许是因为多年的军旅生涯,就算穿着什么都会穿得很笔挺。听到他的脚步声后爷爷转过身来朝他招着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没有走错路啊,阿彰真是天才哪,”爷爷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要他坐下来,“想钓鱼吗?”
“恩。”他乖乖的坐了下去,伸手去摸那柄鱼竿。爷爷的手粗糙但却温柔,溺爱的揉着他的脑袋。
“噢,那可得有耐心啊,我们阿彰行吗?”
“没问题的。”小小的他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如果是在海边的话,坐一天也可以吧。
他曾经翘掉军校的课和训练去海边,从暗淡的清晨一直坐到昏黄的傍晚,看着太阳升起再落下,然后满足的把双手插在裤兜里,悠闲的漫步回去。
第二天仍旧如此,日出日落,日出日落,他在海风里凝视着遥远的,肉眼几乎都看不到的远方。
就算今夜一切都会归于平静和黑暗,明日的清晨却还是会看到它努力的升起。
看那光芒照耀着大地。
一切都温暖而明亮。


“喂!”有人温和的摇晃着他的肩膀,“醒醒,起来吧。”
他模糊的睁开双眼,黎明的光洒落在他惺忪的眼皮上,眼前的人好笑的看着他,尽管晨光并不刺眼可是看到的东西还是有些朦胧不清。
“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过边境线。”Kal这么对他说。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困惑的问道:“先吃东西不行吗?”
“我先说一下我的计划,”Kal松开了手,“然后再吃东西。”
“计划什么?”
也许是因为还没有睡醒,他的脑子里仍旧有点混乱。

飞行器停在河边,距离不远是茂密的松林,密密麻麻的松针落满了地面,那种淡淡的焦黄色一直铺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从飞行器上走下来还有些摇晃。他在军校和军队都从属于海陆作战部,对于空军那套训练嗤之以鼻的家伙们,从来没试过在附带着离子场保护罩的军用飞行器上过过夜。
更不要说是被人拿改装的波场发生器和隔离罩加固过的民用飞行器了。
微凉的水撩到脸上之后立刻就清醒了许多,洗过脸后随便的把水抹掉,回过头的时候看到Kal对Hanamichi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很低。
他神态自若的走了过去,坐在了他们旁边。

“我的计划是,开到哨卡附近的城市后,抛弃飞行器,沿着河边的森林穿越边境线。”
但是……边境线附近的城市,绝大多数都已经被废弃了啊。驻留的,只有军队而已吧。
“有些危险啊。”
“我们可以伪造出境证明,只要在一个偏僻的过境站出示就行,如果我们能控制他们的验证设备成功的可能性就能大点。”
“哪有这么简单啊,”Hanamichi捏着下巴很严肃的问道,“你不是说越偏僻的检查越苛刻吗。”
“如果检查不出来的话当然是越偏僻的地方越好啊。”Kal微微一笑,“所以关键就是,要让他们检查不出来。”
说的很简单。Akira心想。
“所以关键就要看你这个机械天才能不能打开那个东西。”
Hanamichi和Akira一同看向Kal。

说的应该不是我吧,Akira 有些茫然的想着,这个人,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Kal从操纵台下面拿出那个圆形的银色球体,扔给了Hanamichi ,“我在城里那台监控器里发现的,我猜测这是以前负责维修监控设备的工程师做的,大概类似于后门一类的东西吧。”
“我还以为是什么,打开这个干什么啊?”Hanamichi把它掂了掂,皱着眉头很警惕的看着他说:“不要找借口让我帮你干无聊的事!”
“是你自己总做无聊的事吧,”Kal挑了挑眉毛,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影响监控设备运行的,你打开我才能看到啊。通常来说监控设备和防御系统和检测验证类的设备是相互动作的。”

旋鳞型的片状外壳镶合得非常紧密,Hanamichi拿着工具试了几次满头是汗可还是不行,Kal在一旁轻松自在的嘱咐说“别拆坏了啊。”Hanamichi想要狠狠的捅他一拳没想到却被闪了过去,结果一下子打在他身后的飞行器上。Kal站了起来哈哈的笑着后退了几步,说去弄点吃的回来然后就跑掉了。
呲牙咧嘴的Hanamichi一边哇啦哇啦的叫嚷着一边很不爽的翻来覆去的研究着那个银色的球体。
他兴致勃勃的坐在一旁看着。

他的确听过有的工程师会在军品里留下有趣的东西,虽然那些家伙们屡次被军队威胁说一旦查出来就把他们全部送交军事法庭,但是乐此不疲的人似乎大有所在。
他所记得的,印象最深的一个工程师是五十多岁的老头,脸圆圆的,胖胖的,据说年轻的时候人称白发魔。
开审的时候他作为海军高级将领出席了法庭。整个审理过程中那个老头都乐呵呵的,眼镜片反着光,肚子圆鼓鼓的,总是用恩或者哦来回答法官的问题。他有些茫然的眨着眼,心里努力的想象着那个老头年轻时的样子,直到被书记官彦一偷偷在下面踢他的小腿,提醒作为高级将领的他该起身了。
他记得……当时似乎有很多工程师聚集在法庭外面以示抗议,但是最后却还是被军队给驱散了。
印象深刻是因为有一个长发的年轻人,发疯一样想朝法庭里冲,但是却被子弹射中了腿部。
当时聚集在庭外的全部都是工程部的精英,据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流血事件的军方事后宣称并没有命令开枪,开枪的士兵全部都被关了禁闭。那段时间他们和工程部的关系似乎闹得很僵,但是私下里,他听说当时驻守的连长的确是接到了上面下达的“可以开枪”的命令。
他不记得那个工程师最后怎么样了,但是当彦一说起“那些搞工程的人,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的时候,他却回答说:也许是因为……这样很有趣吧?
当时怔怔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他的彦一,手里拿着的军帽都掉在了地上。看了他半天之后转过了身去背对着他轻声的感慨说:“天才的想法果然是我们这种普通人理解不了的啊。”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8



无计可施的Hanamichi盘着腿扶着下巴坐在那里瞪着那个银色的球体,他凑了过去说,“让我试试吧。”
Hanamichi立刻扭过头来狠狠的看着他,表情变得很古怪,“试什么?”
他无辜的用手指戳那个完整无损的球体,“试着拆这个。”
Hanamichi哼唧着,“你又拆不开,试也白试!去给本天才找东西吃吧!”
“你也拆不开吧,”他愉快的看着Hanamichi,“那就自己去找嘛。”
“喂!”听到这样的话就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异常凶狠的眼神,威胁他道,“你找死吗?”
“那就拆开来让我看看啊?”他若无其事的微笑着。

两个人安静的僵持在那里,一直保持笑容的Akira 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先把头歪了过去避开对方视线的人是Hanamichi。
虽然满脸不满的抓起了那个球体,但是对着阳光看了起来的时候表情异常的认真。

平摊在Hanamichi手掌心的球体,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那家伙皱着眉头凝视着那个球体,好象发呆一样的站在太阳下面。
那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整片天空都亮了起来,纯白色的阳光撒满世界,明快却不耀眼。
远处天际的淡红色已经消失殆尽。
“啊!”Hanamichi突然张大了嘴巴叫了起来。
那些小小的旋鳞居然慢慢的张开了,好象迎着流水的蚌壳,或者那些对着太阳舒展着叶片的夹叶草。
旋鳞下面是极细的支撑,纵横交错,慢慢打开,将内里的核清晰的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原来是阳光啊。”Akira有点吃惊。
原本还在发呆的Hanamichi 忽然叉着腰得意的大笑了起来,“看到了吧!这就是本天才的实力!”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在他面前笑得好象傻瓜一样的家伙,那么大的笑声,在森林里面恐怕都听得一清二楚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出话来,摸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笑。
“是啊,看到了。”


Kal带回来了奇怪的食物。
缩成一团的刺猬们。包在Akira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摸走的外套里。
“……又要不浪费子弹,又要不浪费体力,”他很坦诚的看着他们两个,“就只能抓到这个了。”

“不吃的话,我就放了它们。”说着话的时候Kal看起来似乎是很诚恳的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但是……肚子里已经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三个人面面相觑,比起好吃的烤鱼或者兔子什么的,更重要的是先吃到再说。
被询问的那两个终于达成了一致:“那……就吃这个吧。”
Hanamichi看了看缩得紧紧的大个刺猬们,又看了看拿着匕首准备下手的Kal,难得的迟疑了一下,“怎么吃?”
“剥了皮,肉割下来烤着吃。”Kal晃了晃匕首干脆的回答道。


很大的刺猬,一边烤Kal还在一边感慨,“胖到跑不动啊!真的很好捉。”
Akira一脸怀疑的看着他:“……这种地方的话,很肥的不只刺猬吧。”
“我只看到它们在我眼前跑啊。”Kal狡黠的微笑着。“你不是很饿吗?所以赶快抓了回来给你们吃啊。”
Akira眨着眼看着Kal,虽然很想问他:明明是你自己懒得走远又不想动手吧。
但……
最后还是算了。

吃到肉的时候,他却觉得味道还不错,大概是真的饿了吧。
三个人都在安静的填饱肚子,但是吃着吃着Hanamichi却突然抓着刺猬肉不动了。
“我……,”那家伙长长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好象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以前,帮晴子小姐养过一阵儿小刺猬。”

Kal望着他,张开了嘴巴又闭上。
Akira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这家伙很喜欢那个叫做晴子的姑娘吧。

爱情真是麻烦的东西啊。

“那些小东西刚生下来的时候才那么一点!刺都是软的。”Hanamichi不停的说着,好像停下来的话天就会塌下来一样,“晴子小姐那么细心的照顾它们,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她对我那么好,是她对我说:你是个天才!她是第一个这么对我的人,我……”
那家伙的手都在颤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
“马上就可以见到她了吧。”Kal低下了头转动着还在烤的肉,声音镇静而且沉稳,“也许只不过是误会,……也许她有自己的理由。”

尽管这么说了可似乎完全没用,三个人之间再次安静了下来,但是气氛却变得让人难以忍受了。

“对了,他把那东西打开了,”Akira突然对Kal说。“这家伙的确厉害。”
“喔,那你想明白光感路那套系统了吧。”Kal问Hanamichi。
“什么?”还在发呆的家伙有些呆滞的反问道。
“……你到底是怎么打开的……”Kal的表情变得不太妙,“不要告诉我你是硬拆的。”
“放在太阳下它自己就张开了啊!”回答的家伙一脸的不爽,好象在说你才那么蠢去硬拆!
“所以啊,有什么想不通的?飞行器的光感路跟这个一样,只要接受到一定波长的光的辐射金属支杆就可以发生形变。一样的道理啊!”
“这样啊,”Hanamichi嘟囔着,但是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喂!你知道怎么拆还叫我研究半天!”
“……我也只是猜测……,”Kal摊开双手,“再说我昨天夜里不也拆了半天没拆成吗?”
“是因为……监控系统内不受光照的缘故吗?”Akira好奇的问道。
“对,而且工程师都不喜欢太麻烦的拆解,”Kal补充道,“他们做这个,本来就是想控制或者采集一些军队保密的数据吧。所以……如果能够利用机械方法拆解的话,放在系统里也不安全。我是这么猜想的。”
做这个东西的人,不知道是谁。Akira抬起了头,眯着眼睛看向太阳。

“喂!”Hanamichi很是不爽的瞪着他们两个,“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Kal翻了翻眼睛,“等我吃完吧。”
Hanamichi这才看向被扫荡的食物。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他跳了起来大叫着,“你们两个!刚才趁我发呆居然吃了那么多!”
“……”Akira有些茫然的看着那家伙,“这些本来就是要烤来吃的啊。”
“再说冷掉的话就不好吃了。”Kal很诚恳的补了一句。
“是啊,所以别在发呆了,快点吃吧。”Akira好心的提醒他。

Hanamichi表情阴郁的看了他们两个一阵儿之后恶狠狠的抓起肉来吃,一边吃一边继续凶狠的瞪着他们。吃完了的Kal跑去研究那个被打开的球体,Akira悠闲的平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

松软的堆积在身下的松针,不知道是落了多少年才有这么厚,也许因为干燥而且向阳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附生的灌木和低矮的草类或者苔藓什么的,看起来整洁得好像军队一样。
大概是因为在海拔较高的山区的缘故吧,云层看起来都很低,哪怕是平平的躺在地上也可以看到更高的天空,尽管不是那种清亮的澄蓝色但是仍旧很漂亮。那是种很深很深而且毫无透明感的颜色,可又纯粹得让人迷惑,凝视的时候觉得似乎连空气都是那种凝固般的深蓝。
一直看着那样的天空的话,似乎会掉进去一样,有那种从高处俯视着平静海面的幻觉。
海水般的天空下是被缓缓吹动的云,一团团,一片片的连在一起,一朵朵,不太近,又不太远,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似的,好象巨大而洁白的花瓣在随风飘散。
云下面是深色的阴影,仿佛是人拿刷子一下子刷上去,尾巴那里还带点水似的淡了下来。

这样的天也许不能算是晴天吧,安静的云层慢慢的堆积了起来,他把双手垫在脑后喃喃的说道:“也许会下雨啊。”
在这种相对于平原算是高海拔的地方,就算是晴朗的天空突降暴雨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最好别下。”Kal在他的头顶上看着天空不太愉快的说道。正在检查飞行器做起飞准备的Hanamichi盘腿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不知道是什么。

“喂,”他笑了起来,却仍旧一动不动,“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吧。”
Kal在他旁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我以前……”Akira注视着沉默的天空开口说道,“曾经去过西部的一个军队农场。”
“恩?”Kal抱着膝盖,坐在他的旁边。
“那里有很大的向日葵田,” 温柔的风撩拨着他的脸庞,好像在抚摸他一样。他闭上了双眼, 努力的回想着,然后慢慢的说道,“花开的时候,站在巡逻飞行器上看的话,就好象黄金之海。”
“那应该很漂亮吧。”Kal仰望着天空。
“恩。”
他这样回答道。
“漂亮的……就好象……梦一样。”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8



“如果下雨的话,”Kal坐在飞行器后座上对Hanamichi说,“就要改变路线,不能从山林里穿越了。”
“难道要走山洞吗?”他半开玩笑的打趣道。
“你以为我们是穿山甲吗?”Hanamichi在操纵台前不屑的吐槽他。
“……不,是地下,”Kal揉着后颈,好象有些不舒服,“是以前废弃的地下防御工事。”
的确……冷战时军队的确在很多边境城市或者附近建设了不少完善的地下防御工事。
但是随着边境城市的废弃,那些地下深层的工事也成了机密。
Kal怎么会知道的?

“那里没有巡逻队吗?”Hanamichi好奇的问道。
“那地方……是军事机密,基层驻守军队不知道的。”
“喂!那我们就走那里好了!”Hanamichi立刻兴奋了起来,“安全又没有雨淋!就从那里走好了!”
“我担心的是,”Kal抬起头来眯着眼睛仰望天空。“我们也许会迷路。”
“不会吧,”明明身为驾驶者居然还不要命的转过身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Kal,“你的数据库里没有那种东西的地图吗?”
“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把地图画给你。”Kal开玩笑般的口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现在的话,麻烦你先看前面。”
“……看样子很有可能会下雨啊。”Akira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Kal不说话了,双臂抱在胸前安静的看着远方。

云层越积越多,颜色也变的有些浑浊,天色暗了下来,空气更加的潮湿和饱满,掠过身边的风变得非常凉爽。
“我来开吧。”Kal突然开了口。
Hanamichi减缓了速度并且放低了高度,两个人就这么在飞行器上交换了位置。


“到了叫醒我。”坐在他身边的Hanamichi捅了他一下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好象我都没什么用啊,”他摸了摸头发身体向前倾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这么说道。
“那就来说说我的过去吧,你所知道的。”眼前的那个人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
“现在又好奇了吗?”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难道不是你的用处吗。”对方半认真半玩笑的回答道。

“忘记了过去,是什么感觉呢?”他双手按在前面的扶手上,这么问道。
对方沉默了起来。

“就好象……”等了很久,他忍不住想要开口时才听到对方的声音,“你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站在沙漠中心,又冷又渴又饿,可是周围却什么也没有。”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不由自主的问道,“不知所措吗?”
被问到的人反而笑了起来,“为什么要不知所措?”
“……因为周围什么都没有?”他也笑了起来。

“那种时候,当然是要活下去,怎么会不知所措,”Kal想了想,“但是,好象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觉得⋯⋯有些痛苦吧。”
“那么,你的记忆可能不是被抹掉,而是隐藏了吧。”心底的疑惑再次浮出了水面。

“过去的我,是个怎样的人?”对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第二次拿那个问题问了他。
不知道Kal是不是故意的,再次岔开了他的话题。
“是个冷静得可怕的家伙。”他这么回答道。
“噢。”对方只是这么应了一声,就再没了下文,他想这家伙也许真的只是想岔开话题吧。

之后就一直没有交谈,坐在后面的Akira因为无聊所以在中途不小心的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沿途的树木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松林了。
那绵延漫长的林带里混杂着许多高大的云杉,还有许多低矮的灌木和其他一些他叫不上来名字的植物,天色变得更加的暗淡,风的气息混乱而狂暴。
“……快要下雨了。”他看着灰色而阴沉的天空觉得不太妙。

“抱歉,”Kal在前面道着歉,“改装的时候没有加防水罩。”
Akira挠了挠头,问他,“快到了吗?那个地下工事的入口?”
“你以为这么旧的飞行器上有自定位系统吗?”对方好笑的反问他。
他哑口无言的楞了半天,“……你没装?”
“装了等着被追踪吗?”
“……那你怎么判断我们的位置……”
不会吧,他想,这家伙,难道失去了记忆连思维方式也变了吗?

“太阳的位置,时间,林带的分布,”Kal呼着气,稍微的活动着肩膀,然后补充道,“还有山脉和河水什么的。”
“……我是说准确位置。”他有些无奈的补充道。
对方很认真也很无奈的回答他。“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么旧的飞行器上是没有自定位系统的。”
“你是说……”

这家伙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准确位置是吗?
所以一路上才完全没被发现?

这就是这家伙为什么要用这么旧的飞行器来改装的原因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有点困难的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找到那儿并不太难。”Kal平静的说,“难的是从那里走出来。”
“比起一路淋着雨穿越山林走到哨所呢?”他微笑着问道。
“我宁愿选择通过地下。如果顺利的话,用的时间更短,对健康的威胁较小。”对方回答的倒是很认真。

“我一直很好奇,”他朝后坐去,眼睛看着前方灰色的天空,还有Kal纹丝不动的双肩,“⋯⋯你似乎一直都很清楚南方联邦军队的基地,哨所,还有地下工事的位置和具体布防?”
“我只是,” Kal轻描淡写的回答说,“恰好知道军事分界线以南的大部分数据而已。”

“那么,我们要找的那个呢?”
“那个啊,是早期的工事,因为长期未曾维护,已经发生了多处塌渗。”
“因为地下水吗?”
“恩,也许是因为后来附近城市的工程修建不当,破坏了地层结构导致的吧。”
“那么,是灌木丛分布密集的地方吧。”
“还有呢?”对方的声音里隐含着赞许和期望。
“如果是早期的工事发生了塌渗的话,现在应该比较严重了,”他舒展着双臂,活动着肩膀,看样子,他们已经到了。
“我们下面这块地方,看起来很像是地层多年缓慢下陷的结果啊。”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8

十一

雨滴已经开始从灰色的天空中纷纷坠落了,最开始只是很小的雨,稀稀落落的滴洒下来。把飞行器掩藏在灌木丛之中后Kal似乎还在附近做了标记。

在找到入口前雨势已经大到了吓人的地步,在暴风中呈四十五度倾斜的雨线把大滴大滴的雨水砸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头发和外套很快就被打湿,夹杂着尘土的雨水从脸上迅速的流到了领子里面,都来不及擦掉。
那些高大的云杉林中几乎可以看到灰色狂风暴乱的痕迹,原本沉稳低垂的树枝被粗暴的拉直,伸展,好象标枪一样,整个世界仿佛被翻转了九十度。
半空中那些强烈的白光在重重的雨线之后劈开了天空,沉闷的雷声一阵阵翻滚着,
走进入口后,泥土的腥气便涌了起来。
打开随身携带的照明设备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走去,三个人有前有后,Kal在最前,Hanamichi在最后,中间是Akira。
脚下平整的地面湿漉漉的哗啦啦的开始淌水,走进去一段之后之前觉得有些呛的味道似乎也习惯了。

Hanamichi把外套脱了下来拧了拧然后用来擦头发上的水,一边用力的擦一边发着牢骚,“这种地方,雨一下起来就没完。”
前面却突然停了下来。
“喂?!”本来应该是负责断后的那个不小心撞在了同样在擦头发的Akira的身上,“干吗突然停下来?”
“……我忘记了一件事……”Kal在最前面模糊的说道。“我没想到断层运动已经影响到这里了。”

水流声还有照明设备的光摇曳晃动的样子,黑色的水面被照到的地方波光荡漾,完全看不出深浅,平整通道在Kal的脚下有了断层,三个人都楞在了那里。
眼前的,是一条原本不该存在在这里的,大约几十米宽的暗流。
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

“地下水的话,应该不会积太深吧……”Akira犹豫的说道。
Kal皱着眉头没说话,Hanamichi 挤到了前面来,看着水面张大了嘴巴,然后挠着后脑,“要不要下去试试。”
Kal拉住了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烟盒,小心的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有那个银色球体的内核,还有其他一些古怪的东西。
Kal取出一把卷尺。
“有什么重的,实心的东西?”
三个人相互的看着,空气里满是沉默和陈旧工事的味道。
“工具箱?”Hanamichi勉强的建议道。
轻型的折叠工具再加上被塞满的工具箱,也许勉强符合要求。
Kal撇撇嘴。
“……你先下去试试!”Hanamichi对Akira说,“因为我力气大,我得在上面抓住你!”他补充道。
Akira看着这两个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家伙。
“先试下吧。”Kal点点头。
看样子Kal也想在上面抓着他。二对一,他似乎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握紧了Hanamichi的手,慢慢往下滑的时候水一直在往上末,一直盖过了他的胸口,肩膀,下巴,嘴巴……
“……继续往下蹲很辛苦吧。”Kal在一旁蹲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睛这么说道。
他从水里抬起另外一只手,湿漉漉的,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干吗要说出来呢?”
他的手腕立刻就被极其不爽的Hanamichi握紧。
他站在水里疼得呲牙咧嘴,爬上来之后可以看到手腕上迅速肿起来的那一圈。
完全是毫不留情的报复。

把裤子挽起来之后三个人还是按照之前的顺序,有前有后的横着穿越水面,但是不同的是相互握住了手。
尽管从流动的水面上看不出有明显的起伏但是因为担心水底仍旧有断层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Hanamichi在最后突然开口问道:“这种地方,当初是民用还是军用啊?”
“军用。”Kal简短的回答道。
绕过身体的水温暖但又不会粘腻,黑色的水流就好象梦一样在向前安静的流淌着。
外面现在的雨或许已经下得很大了吧,Akira跟在Kal的身后,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这种潮湿的混合林带,又是在山区,幸亏还有这种地方可以走。

离开水面的第一次件事就是把挽起的裤腿拧干,Kal一边拧一边也开始发牢骚,“到了最后还是弄得湿乎乎的。”
Hanamichi得意的大笑着说:现在羡慕我个子高了吧?
Kal耸耸肩膀,“是啊,不知道是谁,做了几次手术才控制住高度。”
Hanamichi 很不爽的瞪着他, “嫉妒我比你高你就直说啊!你这个可恶的北方佬!”

“是有点。”Kal爽快的回答道。“但是你也就是在身高上有点优势,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所以想想我就觉得,比你矮点也不损失什么嘛。”
“……”Hanamichi估计是被那家伙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到了最后只是冒出了一句很有气魄的发言:“老子总有一天要打败你!”

虽然之前说过也许会迷路,但是Kal似乎对这个工事的防布熟悉到了恐怖的地步,在哪个地方拐弯,在哪个地方直往前行,三个人简直是毫不费力的到达了总指挥室。
站在宽敞的室内时Kal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惊奇,或者说,有些不安。
“怎么?”Akira慢悠悠的站到了他的身旁。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走是对的。”Kal看着那暗淡的显示屏喃喃的说道。
记忆里Akira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Hanamichi很是怀疑的瞟了他一眼。“难得你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嘛?”
Kal没说话。
他们在总指挥室后面找到了暗门,强行使用了暴力再加上Hanamichi的拆除,三个人打开了那道闭锁的门后发现那后面果然是主控制室,除了动力设备其他的监控和运行设备都布置在里面。

Kal径直的走向那些设备,两个人配合的很好,迅速的打开了控制台。
“这里的系统的联系似乎没有切断啊?”Akira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他们动手,有些好奇。
Kal恩了一声,然后补充道,“也许是受命休眠吧。”
拆掉了控制板和罩盖之后Hanamichi直接关了照明设备靠着墙就地一坐,大大咧咧的吩咐着,“你弄好了叫我,我再睡会儿!”
Akira也关掉了自己的照明设备在Kal的身旁坐了下来。
Kal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很奇怪,迟疑了一下问他,“你坐我旁边干什么?”
“看看不行嘛?”他微笑着反问道。
Kal看着他眨了眨眼,到了最后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就那么坐在了Kal的旁边。

也许是因为早期的军用工事,系统内的晶体板和通讯线路和现在用的完全不同,对着那些东西Kal发了会儿呆就果断的开始动手重新搭接,连主机的联系都没有切断。Akira一开始还有些搞不清楚Kal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为什么直接就这么动手,但是仍在休眠状态的系统根本没有半点被唤起的征兆,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先把触发部件给小心的拆了下来。
弄到中间的枢纽芯片板附近的时候Kal突然说想要休息一会儿,为了节省能源所以顺手关掉了照明设备,整个控制室里立刻一片漆黑。
坐在他身旁的Akira 只是轻轻的“啊”了一声。
Kal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一动不动的坐在了黑暗之中。

肉眼还没有习惯四周浓重的黑暗,房间里却忽然象是涨潮般的,一点点,涌起了淡淡的光。好象是滤光慢镜头后的烟火,燃烧后最后那一点点的光芒散落得无处不在;又好象缓缓绽放在黑夜中的蒲公英,一团团一朵朵,有的依然团紧收拢着蓬松的小伞,有的却已然尽情怒放一把把的用力撑大,小小的绒伞纷纷飞起,带着微薄的光 。
贴着地面的地方,控制台上,墙壁上,还有被破坏的防御门上,都缓慢却又安然的浮起了那微弱的,小小的,淡淡白光。
落在他们身后的,是混乱的脚印形状的微光,淡淡的蓝色仿佛荧光。被破坏的防御门上,则是形状奇怪的微红色,一片片的,好像透过酒红色碎玻璃看向正午太阳光芒的颜色。
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
就如同那滴落在透明试杯里的水滴似的,那些光芒柔软的扩散着,弥漫着逐渐的充满了这个沉静犹如深海海底的黑色世界。
好象深夜的潮水一样,静悄悄的涌动着,一直到他们的身旁。
寂静无声的黑暗之中,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还有他自己的,和身旁那原本听不到的心跳声。

脚下的光那么淡,那么微弱,好象一碰就会消失掉似的。

“是什么微生物吧?”他仰起了头,头顶也是淡淡的白光,就如同被潮水温柔覆盖的海滩一样,海水上只有那些露出顶的黑色礁石。那些一片片的散布着的光芒,看起来就好象细小地衣照片的反色图一样。
“恩,”Kal的声音就在他的身旁,沉稳而柔和,“City Lights 。”
“恩?”他在黑暗中看向了那声音的方向,但也只不过是徒劳,完全溶在了黑暗之中的人影,只凭着肉眼和那微弱的光,根本分辨不出来。
“应该差不多是这种微生物的名字,”虽然这么对他说,但声音听起来却还是不太肯定。
“以前第一个决定废弃的城市,是因为附近火山将要喷发的缘故。”Kal停顿了一下,好象在揉着肩膀和手腕似的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后来火山喷发地壳塌陷,整个城市沉入湖底。考察队拍回来的照片里,就有这样的景象。”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他微笑着这么说道。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口气却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肉眼能够看到的光,至少要几十亿个聚集在一起才可以。”
几十亿个吗?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却会莫名其妙的觉得寂寞啊。

那些散布在浓重黑色上的小小的光芒,好象长明灯一样,忍耐而持久的散发着柔和的光。
“这种微生物,生命很短吧。”他伸出手,把手掌平稳的覆盖在地面上,压下去再抬起来的时候,光芒变成了有点深的铁红色。果然,会有不同颜色光芒是因为压力不同的缘故。
“一秒钟的几万分之一吧,”Kal的声音很安静,“分裂,成熟, 然后死亡。”
他沉默的看着那个声音的方向。

那是伸过手去连手臂也会消失的黑暗,如果走过去的话连身体也会被一并的吞噬掉吧。

“我要继续干活了。”Kal突然这么说道。
照明设备被突然打开,虽然原本不算多么强烈而耀眼的光芒,但是他却觉得异常的刺眼所以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发现他面朝着侧身而坐的Kal。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9

十二

在接近完成的时候,Kal再次打开了那个绿色的盒子,小心的把那个从银色球体内取出的内核拿了出来。
“不知道是哪个工程师做的,这个晶体芯块刚好和绝大多数的枢纽芯块的形状吻合,虽然材质不同但是我觉得……也许可以试试。”Kal抬起头来看向他,好象在征求他的意见似的继续说了下去,“要是可以完全控制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用它‘签发’出境许可,不必那么麻烦的伪造了。”
“出境许可上能看出来是哪部分签发的吧。”Akira觉得不太可行,“你改连了触发系统,它就连不到主机上,就算签发了也无法获得许可。”
Kal皱着眉头注视着地面上的某一点,沉默了一阵儿突然又动作了起来,“它和边境哨所的联系也许没被切断。”
因为是早期的工事系统,Akira看着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的Kal心里想着也许不行吧,既然与主机的触发系统都处于休眠状态为什么和哨所的通讯线路还要保持激活呢。
没想到的是Kal居然成功了。

Kal 开始给他们三个签发出境许可,一切搞定之后把熟睡的Hanamichi摇醒,“我们要出去了。”
“我们马上就能过境了吗?”粗暴的揉着眼睛的Hanamichi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了下来,认真的问道。
“恩。” Kal点点头,“直接通过就可以了。”
“啊?”仍旧坐在地上的家伙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你没发烧吧?”

“真的,” Kal愉快的笑了起来,“我把它的枢纽芯块换掉了,用它签发了出境许可,然后通过它来控制最近的哨所那边的检验系统,强迫对方识别并承认我们的许可,因为是父机对子机,所以很容易就搞定了。”
“Akira也帮了不少忙。”说完之后他又补了这么一句。

“喂!”对面的男人不满了起来,恶狠狠的表情,“你是说我没帮忙吗?”
Kal开玩笑道,“怎么会,你睡着就帮了我很大的忙啊。”
立刻就站了起来的家伙,敏捷的好像被松开的弹簧一样,伸出长长的手臂来,抓住了Kal的领子。
本来以为他会动手,没想到只是安静的看着Kal ,然后抓了抓短得几乎没有的头发,支支吾吾的对他说着:
“过境后,能不能拜托你,和我一起,去找晴子小姐。”

“……” Kal怔了一下之后温和的回答道。“就算我去了也没有用啊。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
松开了双手的Hanamichi,仍旧紧盯着Kal不放,半胁迫半劝诱的说,“那些家伙又不知道,再说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好做,一起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帮我们弄到居留权!”
“好吧。” Kal笑了起来,移开了视线,淡淡的答应着,“等出了边境以后,一起去吧。”
Hanamichi一脸的得逞,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奋的表情又再次黯淡了下去。
三个人从安静的控制室里走了出去,仍旧是Kal走在最前。

“你呢?” Hanamichi朝Akira努了努下巴,不客气的问道。
“我?”他有些迷惑的看着问话的那个家伙,“我什么?”
“过境后有什么打算啊。”那家伙走在他旁边问得理所当然。
“……打算啊,”他看了前面一眼,和进来时候不太一样的是,Kal走得似乎慢了一点。
Hanamichi 用力的捅着他,不耐烦的问他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啊!”
他心里一动,突然开口喊道:Kenji Fujima!
眼前的身影微微的一滞。
“你恢复了记忆是吧。”他停住了脚步,声音变得冰冷。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9

十三

“你恢复了记忆是吧。”他停了下来,盯着前方Kal一动不动的身影。
对方沉默的转过了身,缓慢的动作,双手朝外,表示他没有任何对抗的意图。

“你恢复了记忆。”面对面的时候,再次被重复的话语里充满了肯定的意味。
对方面不改色的干脆答道,“对。”
在他左侧的Hanamichi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朝后一扭,他顺势转身,将那家伙扭翻在地,压住了对方的背,踩住对方右手的同时拔出了枪。

“你想怎么样?”Kal平静的站在原处,询问的声音毫无起伏。
“带着叛国罪的人居然还能两次越过边境线,”他用枪口抵着Hanamichi脖子那里的大动脉,缓慢的说道,“应该说是你太厉害了,还是他们太无能了呢?”
对方没说话。
“第一次是因为这家伙背伤复发,所以被抓回去了吧。”他抬起眼来,冷酷的看着Kal,“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好心的家伙呢?”
对方移开了视线。
“妈的!”被他压在地上的Hanamichi狂暴的挣扎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杀了他。”他毫不在意的说道,很快的抽出Hanamichi怀里的另外的一把枪,拉下保险,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Hanamichi被踩住的右手猛然抬起,力量大到惊人的地步,居然挣脱了他的压制,翻起身来的同时抓住了枪口朝一旁别去。
枪声响起之后,Hanamichi摇晃了两下,压倒了他。
Kal已经冲了过来,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

“妈的!一枪还一枪,老子不欠你了。”Hanamichi呲着牙冲着Kal说。肩膀上血流得厉害,因为要压制住他所以身体一直向前倾,流下来的血开始滴到了他的身上。
Hanamichi抓起枪,似乎想先把他砸晕了再说,却被Kal给拦了下来。
“他要杀你!”Hanamichi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你有毛病吗”的疑问。
“我有话想问他,打晕他就太麻烦了。”Kal简单的解释道。

他被伞绳捆住了双手,Kal帮Hanamichi把子弹取了出来,咬着牙齿眉毛皱得比山还要高的Hanamichi硬是撑到了最后,虽然疼得满头大汗,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很疼吧?”被捆得很紧觉得自己双手都已经彻底麻木的Akira靠在墙上慢悠悠的这么说道。
“老子要杀了你!”被Kal用力按住的Hanamichi僵硬的扭过脖子冲着他咬牙切齿的这么喊道。
取出子弹后Kal帮他包扎了伤口,结束之后连上衣也没穿就爬了起来冲到了Akira面前,还没动手就被Kal扔过来的衣服盖住了脸。
“你先穿衣服,休息一会儿,我有话问他。”Kal也走了过来,站在Akira前面。

他坐在地上,微笑着仰起头,满不在乎的看着Kal。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的Kal,视线刚好与他齐平,只是问话的声音里什么也听不出来。
“你不是也看到了,就是这样。”他的嘴角仍旧弯着,但是眼神却变得冷漠。
“……父亲他,怎么样了?”Kal垂下了眼睛,低声问道。
“在不知道是哪儿的疗养院吧。”他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不是人吗?”歪歪扭扭的用单手穿着衣服的Hanamichi,上身的右半边僵硬得跟石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听到了这里却突然抬起了头,骂他说,“你老子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Hanamichi,“这跟你有关系吗?”
“是我在问你话吧。”Kal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你怎么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为什么偏偏在拆到枢纽芯片板的时候说要停下来休息呢?你趁黑利用旧工事的系统恢复了你的记忆库吧。”
中间那种微小的响动,其实是他插拔记忆芯块的声音吧。如果Hanamichi所说的是真的话,如果Kal真的接受了那种手术的话。
但是他当时却完全没有想到。
“就凭这种猜测?”Kal脸上露出很奇特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
“对,”他愉快的看着Kal的眼睛,“听到你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了反应吧。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测。”
Kal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的脸。然后站了起来。


三个人在黑暗的通道中朝出口走去。和进来时完全不同,狭窄得只能允许三个人同时走过,而且两边完全没有用来迷惑敌军进攻的防御设备,丝毫看不出是军队的工事。
“这是什么通道啊?”Hanamichi看着通道墙壁上的方位指示图嘟囔着。
“高级将领的逃跑通道。”Kal推着Akira,顺口回答道。
“哈!怪不得。”Hanamichi垮着肩膀跟在他们后面。
“这个出口就在我们要去的那个哨所附近。”Kal补充道。

但是,最后走到出口前的三个人,完全没想到出口就在哨所附近的界碑旁。

“你打算怎么办呢?”Kal问他。就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脸的平静。四周是高大的水杉林,羽毛般的树枝嫩绿色的流线一样舒展在柔和的风里,抬头望去的话,几乎看不到水蓝色的天空。
“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呢?”他反问道。
“带你一起过境怎么样?”对方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丝毫玩笑的意味。
“‘投诚’吗?”

“怎么这么罗嗦啊!”Hanamichi斜着眼睛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之后不耐烦的发着牢骚,“比起允许基因手术的北方,南方到底有什么好啊?”
“……在哪里,的确没什么区别。”他淡淡的说道。
Kal看着他,扬起了眉毛,温和的问道,“你觉得我对你还有内疚感存在吗?”
他微笑着,“不,当然不,我已经学会不要高估你人性的那一面了。”

“他在骂你不是人哎!”Hanamichi好象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两个。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Kal平静的看着他,“如果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激怒我,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那双眼睛好象能够看穿他的灵魂一样。
他皱了皱眉,无所谓的回望过去,“我对激怒你,没有兴趣;我对北方,也没有兴趣。”

“随便你,”Kal耸耸肩膀,对靠在树干上幸灾乐祸的Hanamichi说:“我们走。”
“喂!”那家伙跳了起来,指着Akira 叫嚷着“我要杀了他!他打了我一枪!”
Kal疑惑的看着他,挑了挑眉,“我以为那枪是你还我的?”
“那是……那是……”
“走吧,你真不干脆!”
“便宜你了!”Hanamichi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么说道。

“对了,忘记说了,”Kal转过身来,“他们派你来杀我,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微微的眯起了双眼,林间那并不刺眼的光柱中,灰尘和细小的昆虫茫然的飞舞着,那两个人,正好站在了那片白色光芒的后面。

“因为你并不喜欢杀人。而你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一向不擅长。”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49

十四

他一个人走到第二天傍晚才找到最近的哨所,先是被关押起来盘问,再然后才是身份核对。等他被送回到原本那个熟悉的城市,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假冒入狱的那个身份已经被安全的销毁,但是随后立刻就被档案局警告了。“就算您是吉尔森将军的儿子也不能这么胡来,给您的特权已经太多了。”
局长助理是这么在通讯终端那头对他说的。

和平年代仍旧休假的他,因为并非常规部队所以不需随时待命,但这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而已。
南北之间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南方联邦内诸国却仍旧因为分歧而在联邦会议上争论不休,独立于常规军和各个邦国政府之外的特种部队,已经无所事事太久了。


他把联络器的蜂鸣声关掉,一个人躺在阳光充沛的宽大露台上晒着太阳,手腕上被伞绳勒到血肉模糊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刚回来的时候曾经接到过父亲的联络,被责怪说“为什么要私自行动!你完全没有身为一个现役军人的自觉!”
他无所谓的转过身去倒了一杯水,边喝边笑着说我记得联邦的宪法规定是国家征召入伍是义务,而不是自愿吧。
关闭联络器的时候看到父亲气得浑身颤抖。影像随着能源的切断立刻消失不见。
性能优良的机器,完全没有信息滞后。
他松开了开关。

粗短的玻璃口杯里的净化水被他一饮而尽,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柔化金属地板上,落地的海蓝色遮光幕外面是安静的城市。
落在他身上的光仿佛流动的海水一样,那是能够令人镇定和舒适的颜色。


Kenji Fujima。

作为吉尔森将军养子的KF,九岁就被送入军事院校。曾和同期的牧并称为双雄,毕业前在为期长达十五天的野外体能极限测试中仅以微弱的分数落于其后,但毕业后被选拔进入陆军特种部队却迅速直升,优秀的统帅才能和领导能力压过所有同期毕业生,作为特种部队陆军司令官进入参谋长联席会议,并且在高头结束连任后继任主席之位。

七年前从属于此人的东部边境部队发生集体暴乱,失败之后据说是叛逃出境,同时神秘的划出巨额资金。
这种事情简直是军队的耻辱,尽管已经被联邦法院及最高军事法庭秘密判定叛国罪成立,但此文件至今仍旧作为最高机密封存在档案局。
对外说法是:
作为特种部队陆军特种师的师长,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在某次军事演习中因突发性疾病抢救无效导致死亡。
三军特种部队全部高级将领都出席了那声势浩大的葬礼,守卫在覆盖着联邦政府国旗以及陆军特种部队旗帜的棺木旁的,是海陆特战队的精英们。

此事直接导致了联邦内原本就存在的分歧的迅速扩大。禁止基因改造的宪法原本就是以微弱的优势通过的,反对的声音一直游荡在法庭之外,政府对此拒绝发表评论。

搜捕的行动一直在暗中进行,过去曾是特种部队骄傲的人现在成了耻辱的象征,但是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直到三年后,KF在过境时被北方陆战队当作逃兵抓获,在俘虏交换的过程中双方士兵发生激烈冲突,双方俘虏据说全部死亡。
当时他也在场。

作为海军特种部队的高级将领这些他都很清楚。
但KF很快便顺利的再次逃亡,完全出乎部队高层的意料。
当时关押KF的第三号基地实验室的驻守部队官兵全部降级处理,同时取消三年休假期。
正规部队的高级将领们趁机在军事会议上纷纷指责特种部队的无能和拖沓,要求特种部队立刻降级,从属于三军之下。
“独立于正规部队外和我们平起平坐,连指挥官都叛变了!到了现在连一个叛逃者都抓不住!”
“如果不是无能的话,那么就是有意偏袒!”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会议厅里连战争时期都没有如此白热而激烈的争吵。
和他一同出席那次会议的特种部队将领们都被气得浑身发抖。
那时的他无趣的坐在后面仔细的研究正规军三军将领们佩带的徽章,直到会议被总统强制结束。

四年后再次抓到KF的行踪则完全是极其以外的巧合。

三年前边境处因线人告发安全厅边境巡逻队抓获了特大军火倒卖团伙中的两个,似乎还是因为对方团伙内讧。
那次行动被当作安全厅年度最重大的案件大肆宣扬,虽然其时刻意隐瞒了其团伙内讧的部分。
直到特战部队情报处的一个名叫相田彦一的队员在一个月前因为他事借调安全局档案偶尔看到,这才反应过来KF一直滞留在联邦之内。
Akira从彦一那里得到消息后立刻采取了行动,先是查获了关押监狱的地点和大概守备情况,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帮助。他私自伪造了身份,并且接受了非法的基因手术。
他完全没有携带任何通讯工具和显性的武器装备。

但他还是没能杀了KF。
在听到对方说失去记忆后,为什么没有立刻下手?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回来后立刻向情报中心汇报具体情况,下周还得出席裁定会,判定他私自行动的罪名再转交军事法庭。
离开的路上遇到副官越野,被指责说“毫无纪律性。”他只是笑笑。
在海边安静的眺望远处的大海时,福田从后面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那个红头发真的那么厉害嘛?”
“真的很厉害啊,”他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潮湿的海风扑面迩来,令人久违的气息。
“这话听起来不象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福田皱着眉头看他。
“我可没少称赞你啊?”他笑了起来,打着哈欠,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双手伸得长长的,舒展着,然后用手背蹭了蹭眼角,“那阿福你觉得我该说什么呢?”
“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没放水。”福田老实的说道。“如果法官认定你私自行动是为了掩护他过境的话,你就死定了。”

他的确没有放水,虽然之前一直清楚Hanamichi的确不同于常人,但是在最后关头,他低估的是KF和他人的配合度。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那家伙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组织起来,使其成为严密紧凑富有攻击力和防御能力的整体。
这正是KF真正可怕的地方。
七年不见,他居然忘记了这一点。
尤其是,Hanamichi已经和KF合作了许多次吧。

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四年前实际并未死亡的KF,被人施行了脑部改造手术。
在回来之后仍旧有所怀疑的他, 一直觉得KF最后的那句 “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 令人费解,为了验证Hanamichi所说的话,他去找到了彦一。
到底是难民执行死刑前的记忆消除,还是军方有明确目的性的脑部手术,如果能够证实的话……

“要我帮忙啊?”情报中心的相田弥生微微的侧过头来看着他,半开玩笑的说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呦。”
身为情报收集人员的相田弥生,年龄比他似乎要大好几岁的样子,在他念军校的时候就曾经专门替他立档,称其为“真正的天才”,一时间弄得基地里沸沸扬扬。
周末回家来的KF,手里拿着那份仅供内部传阅的情报月刊,在他面前轻轻的晃动着,“这个女人,似乎迷上你了啊。”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彦一的姐姐。
“请继续加油吧。”说话的人把那本刊物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让他有些不快的口吻。
那是七年级时分组实战演习输给KF之后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啊,什么代价呢?”他回过神来后有点迷惑的看着这个在他记忆里很模糊的女人。
“和我结婚怎么样哪?”相田弥生仰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我们这样的现役军官不许结婚的啊。”
相田弥生的脸只是稍微的红了一下,但是立刻带上了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好象军校里所有那些玫瑰花般的女军官一样,“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那简直是逼人的气势,他觉得有点儿尴尬,“相田小姐,可是我还不想结婚啊。”
垂下了双眼的相田,很快就抬起了头,笑着对他说,“那么,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怎么样?”
他“喔”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但是,最后也没有查出来什么,相田非常抱歉的通知他时,无奈的自嘲说,看来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你干吗不问问你父亲呢。”她这么建议道,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50

十五

问问父亲吗?
他把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走出了情报中心,眼底是一片冰冷。
基地外阳光灿烂得几乎令人眩晕,他仰起头来注视着那纯蓝色湖面一样的天空。

父亲收养KF的时候完全没有跟他商量。当然,做为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不可能走到书房破门而入之后翻出那一叠待批的收养文件,然后询问一下他那威严的父亲为什么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其次,他不是那种性格。

作为北方的高级海军将领,父亲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战争,这在母亲看来简直不可理喻。如果没有可以统帅的士兵,没有可以巡游的海面,他甚至可以叛变。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作为军事家的女儿,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海边散步。
拿着毫无杀伤力的模型武器在楼梯上冲上冲下,在浴室里用许多的化妆盒子摆成舰队围歼包抄,是她许多同龄的女伴喜欢做的事情。当那些海军高级军官的小公主们在沙滩上模拟海军陆战部队登陆的情形,她喜欢的大概是安静的坐在海边用手指在沙上写字吧,然后等待潮水涌来将那些浅浅的痕迹抹平。

武器,军服,战时配给,还有战争,这些东西她一样也不喜欢。
十八岁的时候按照父亲的意愿与吉尔森结婚,交换戒指的材质是用作枪管内膛最优质的材料。
二十岁时生下Akira,在孩子的问题上两个人开始发生冲突,原本温柔的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寸步不让。
“他是军人的儿子!将来必定是军人!”暴怒的吉尔森不允许她把从医院接回来的孩子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不要用这种女人的习气毁了他!”
“他还这么小,你会弄伤他的!”她愤怒的挡在他前面,脸上满是泪痕。
诸如此类。
“不要给他穿那种奇怪的东西!”“把那种愚蠢的玩具扔掉,我拿给他的佩枪呢!”“把我的沙盘拿给他!”那些怒吼声就好象震雷一样回响在那幢房子里。

这些是后来他听一个年迈的女仆说的。
站在楼梯后面听到那些激烈的争吵和哭泣声,一次又一次,仆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总是在那两个人疯狂而忘我的争吵中把他偷偷的抱出来,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拿指头推着他,给他提子饼干让他自己拿着吃,或者切片柠檬塞给他,或者用小小的勺子沾着杜松子酒给他喝。
他当然记得,那些在记忆里旋转的橱柜和高大的厨娘,金属器皿上自己紧皱在一起的脸,还有小小勺子上那奇怪的味道,以及窗外茂密如同小小森林的黑覆盆子和乳白色细茎的草。

印象里威严而暴躁的父亲,还有坐在窗前凝视着花园的母亲,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母亲在他四岁半的时候再次怀孕,但是最后却还是流产了。他多渴望有个小弟弟或者妹妹啊,至少能让母亲不再这么难过吧。
他去探望她,她抚摩着他的脸说你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明白她的话。
那时他五岁,那年是战争爆发第三年,他的母亲死于药物过敏。幼时曾经因为心脏缺陷实施的基因手术,意想不到的却在多年后对那种用来术后恢复的药物产生了极其糟糕的反应。
虽然制药厂完全否认,“针对各种改良基因都适用,完全没有不良反应!”
从前方匆忙赶来的父亲,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冰冷的身体平放在空旷的病房里,愤怒的父亲在医院的走廊里握着手杖狂暴的敲着地板,揪住了经过护士的领子质问她院长办公室的位置,但是什么用也没有。
死去的人不能再度复活。
他不能象之前那些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士兵一样,直接拔出枪来对着医生们发疯般的射击,直到子弹用光。
他是一个将军。

在一片黑暗的停尸处,他站在她的旁边,抚摩她不再温暖的手。
Akira看到他的眼眶中满是眼泪。


母亲的葬礼结束之后他的父亲就带回来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KF。
那孩子大他一岁,眼睛的颜色让他想起六月海边的晴朗天空。

KF是他母亲一个女友的孩子。四个月前那个女军官在率领特战分队执行任务时阵亡在边境密林中了。
她没有丈夫,那孩子是她一个人的。所以,吉尔森收养了他。

葬礼结束当天吉尔森回到了前线,那幢房子里除了仆人们就剩他们两个。
他失去了母亲,KF失去了全部。

那天下午他和KF一起坐在厨房那张厚实的橡木桌子上,他拿提子饼干给KF吃,切开柠檬分给KF一半,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坐在桌子上晃着小腿。厨房的窗子被他坏心眼的敞开,淡绿色的风抚过厨房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金属器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那天的柠檬比他以前吃过的都要酸,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眼睛都睁不开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歪过头去一边用手背把眼泪蹭掉一边看着那个在他一旁平静的嚼着柠檬片的KF。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没话找话的说道,“柠檬真酸。”
KF迟疑了一下之后就伸过手来,有些粗鲁的帮他把眼泪擦掉,但是声音却很温柔,“那就不要吃了啊。”
他耸耸肩膀,尽管脸上还流着泪,他还是有点狡猾的辩解着,“可是我喜欢呀。”
他们两个一直在那儿坐到下午,直到厨娘来做饭。
KF走在他旁边用身体替他遮着脸,两个小孩迅速的离开了厨房。他在浴室用水洗完脸后抬起了头,发现KF一直在看着他。
“我来这儿,你觉得讨厌吗?”KF小心的问他。
“为什么要觉得讨厌啊?”他抓着毛巾胡乱的擦着脸,声音被捂在毛巾里面,模糊不堪。
KF只是看着他,到了最后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KF住在一楼靠紧楼梯处的一间客房里,被女仆收拾得很整齐的房间,摆上了KF的东西之后却仍旧觉得像是客房。
所有的东西都严整而有序,皮扣被系紧的手提箱靠在书柜旁,仿佛主人随时都会拎着它离开一样。

“您的东西真少。”玛德在一旁感慨。
几件换洗的衣服,改装的旧式军用手枪,镶有他母亲照片的小相框,一个锡绿色的烟盒,几本军事手册,还有必要的身份证件。
除了那几件衣服剩下来的没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六岁男孩应该随身携带的东西。

“您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玛德替他把窗户关了起来,离开前这么对KF说道。
“谢谢你。”KF很客气的笑了一下。

不笑的时候,KF看起来可真冷漠啊。在替他换床单的时候玛德好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他说。
大概是在担心着什么吧,以前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换床单的玛德,没话找话的在他的房间里呆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

葬礼上穿着的礼服已经被放了起来,他坐在床上看着地上那晃动的树影,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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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叛逃的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
半夜卧室的门被人用钥匙打开,模糊的睁开双眼后才发现推开门径直走来的是KF,拎着他那个不大的皮箱,迅速举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手脚麻利的替他从衣橱里找出衬衫和外套,安静的帮他穿起来,然后拉着他想要下楼。
他挣扎了一下,KF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相信我。”
“我有东西没拿。”他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他说你什么都不需要。”KF简短的说明道。“这是你父亲的命令。”
他们两个藏在每日清晨要送出的手推车里,那里面全是前天晚上换下要送洗的被单和衣服。不久后他听到有沉重靴子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似乎有好几个人,听起来很遥远。他的手被KF握住,他昏昏欲睡。

被手推车送出去后洗衣房里的男工将他们藏在机器维修车里运走。他们就这么辗转的被运到车站,被偷偷的安放在运送晶体到边境的货运车皮里。

“尽量坐远一点,那东西……。”那个压低了帽子的装箱工在KF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他只听到模糊的几个字。
那是中间靠后的一节,被包装好的晶体一但遮上防晒布就在黑暗中发起光来,要开往前线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六面体的单晶体在黑暗中毫无遮掩的发着淡蓝色的光,渗透了包装发散到车厢的各个角落里。KF选择了朝向晶体的那个位置,他们两个相互依靠着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
等到车厢轻微开始震动,两个人确定列车已经开始向前行驶后,KF才向他解释了原委。
“我们要去南方了。”就这么几句。“你父亲会在那里等我们的。”
他也没问为什么。
……在哪里,其实都没有区别吧。
他没有问KF知道不知道他爷爷是不是也会一同前往南方。

他心里隐隐的察觉到,那个比父亲还要顽固的爷爷,应该不会离开那个海边的码头吧。

他经常一个人跑去坐在爷爷的身边,一坐一整天,那时候后方还算安全。
离开前的那几天,关于母亲的事情,爷爷什么也没有说。他安静的坐在海边,听着脚下海浪冲击码头的声音,风吹过海面的声音,海鸟的鸣叫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空旷的海面遥远而寂寞,夕阳沉落的时候,海面那闪动的磷光游动着,起伏着,就好象无数条会发光的鱼在平静的海面下跳跃翻滚着一样。



他们一共在那车厢里呆了一天两夜。那时候KF的收养许可还仍未被审核通过。葬礼结束后立刻奔赴前线的父亲,其实从那时就已经计划好了吧,要彻底的背叛自己的国家。
收养KF,办理了一半的领养手续,就算是妻子的死亡也不能阻止他报效国家的意愿,把自己的儿子扔在后方,谁也不会想到他已经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
他们忍饥挨饿,KF身上只带了很少的固体压缩营养块,夜里分给他吃了少许,“吃多了还得排泄。”
听起来有点冷漠的声音。但是KF自己忍耐着一点也没吃,所以他也就只吃了一点点。

平稳行驶的货运列车,几乎没有什么噪音,如果防晒布可以拉开就好了,一定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但因为是开车前固定好的,所以没办法从里面拉开吧。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着,靠在车厢上,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那是男孩稚嫩但坚强的心跳声,两个人的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楚。

周围那么安静,两个人实在无聊的时候,开始聊起了自己的母亲,因为她们的个性完全不同,聊起来才觉得奇怪,但是话题中间一但有了停顿时,沉默就会变得异常的可怕。后来他才偶然的想到,那个时候也许不该聊起母亲的,对于KF来说,或许觉得自己太没心没肺了吧。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天两夜也只不过是很短暂的,或许觉得眨眨眼就黄昏了,太阳西沉又东升,一天又一天,正是所谓的时光飞逝。
但是坐在行进的货车里,对于五六岁的小孩来说,夜里或许聊着聊着就困倦的睡了过去,但是第二天的白天却觉得沉闷无聊得几乎要死了吧。
“要是可以看到星空就好了,”傍晚的时候他躺在那里看着一无所有的车厢顶棚,低声的喃喃着。
安静的坐在他一旁的KF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被他好奇的注视着所以止住了笑容,过了一阵儿看着他说,“你还真是少爷啊。”
“恩?”他心里有些微的不快。
“要求真多啊,”虽然这么说,可KF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了车厢出口处。因为是从外部固定的防晒布,从里面根本没法儿拆。KF用手摸着防晒布,沿着底下的折缝一直摸了下去,一直到车厢尾部,那里的固定架高度和他们差不多。KF小心的把手伸了出去,把防晒布重叠处的固定钮揭开,然后慢慢的扯开,直到顶部露出黑蓝色的星空。
那是一片形状奇怪的天空。

两个人坐在车厢尾部,他坐在那块被小心扯开的天空旁,KF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仿佛怕他掉下去似的那么用力。
他坐在快速前进的车厢内,抬头就看到那片沉默的星空,星星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凝视着他们两个,右侧是深夜寒冷的气息,左侧是KT温暖的身体。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KF。

无论风是如何的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体上,无论脚下的轨道是多么象两条银白色的,永不交汇的河流,无论KF抓住他的手有多么的用力,用力到他几乎都痛起来的地步,那些星星就好象永远都会在那儿似的,安静而温柔的俯视着他们。
那片撕裂般的夜空,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夜晚如同梦一样落在他的头顶,那些几万光年前的星星啊,那么遥远的光,那么久以前的光,穿越了整个宇宙,轻柔的亲吻着他们的眼睛。
KF轻声的哼着熟悉的歌谣,大概是因为想不起旋律所以总是有停顿,他仰望着如同深海一般的天空。那是他们在北方的最后一个夜晚。

在那片残缺的星空下。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50

十七

在边境被南方陆战小分队截获的车皮里,为首的那个高个子对他们两个敬佩的行着军礼。KF沉默的注视着对方,回敬的是北方陆战队的标准军礼。
被子弹击穿的防晒布被拉下在车厢旁,激战中那些晶体曾多次被流弹击中然后将子弹反射出去,KF的左肩不知何时也开始流血。
所以当时毫发无伤的他所看到的情形就是:
清晨淡青色的日光中,满是弹痕的车厢旁KF那强烈却顽固的军姿,以及左肩上刺眼的血迹。
尴尬的场景定格了不到半分钟。对方笑着放弃了,然后向他们伸出了手。
他们和那些巨大的单晶体块被分别运到了南方联邦的后方。

与此同时,亲自率领舰队投诚的吉尔森,获得了出人意料的高规格待遇。比起海域广阔的南方,地位等级都在北方不如陆空两军的海军将领们的集体叛逃,带给原本占绝对优势的北方战场重重一击,在南方重新编制的海陆作战队,很快就控制了沿海领域的主动权。战争就是从那时起,开始陷入了胶着状态。

那样僵持不下的局势在拖了一年半之后,南北政府终于勉强同意签定暂时休战协议。
那就是有名的,一直延续至今的密林二次协定。

他到了南方后立刻就明白母亲曾经在医院里对他说过的话。

吉尔森正式收养了KF。
一切似乎重新开始。
他们住在一幢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建筑里。一道道金属门前行着军礼的警卫,戒备森严的巡逻队,宽广空寂的空中高层居所,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城市边缘那波光粼粼的海岸线,还有那些如凝固海水般的楼层上漂浮的云。所有的一切都毫无生命感,温度适宜光线适当,只是看起来仿佛无人居住的空房。

吉尔森把这当作一个新的开始。
他教他们一切。教他们竞争一切。
两人公用寝室书房浴室,每天早晨五点起床,行动迅速安静无声,每一条走廊上都有晶体钟的投射影象,迟一秒都不可。早餐定时定量,完全和海军部队同步,不同的是士兵餐和特餐,每次盘子都要吃干净,不可以剩下。整理房间接受检查,行李箱随身携带。每天上午步行去上课,几公里的路程掐秒计算。晚上十点准时上床,不同的是行军床或者地板,作息时间一丝不差。
落后的那个为士兵餐,睡地板,时间差错三秒以上当日中晚餐分量减半,累计差错七秒以上去地下室洗枪,十秒以上睡眠时间减半。

他拒绝。
正确的说,他没法儿遵守。
他可以凌晨三点起床,懒散的坐在海边,从日出到日落;他可以自己动手,从无到有做一根完美的鱼竿;他可以一秒不差的跑到基地;他可以安全而迅速的拆装吉尔森给他们的枪械。
但是他不能,也不愿象那些晶体钟一样丝毫不差。
KF几乎比那些晶体钟更加完美。

开始的时候吉尔森对他大发雷霆,他被训斥的时候看到KF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随便的站在吉尔森的面前,不由自主的开始走神。

在他九岁被送入军校之前这种场景发生了太多次,以至于他根本不能清晰的回忆起每一次的细节。
宽大的几乎可以当作高级将领会议厅的书房,永远打开的全周海域投影,海域附近地形的立体沙盘,整齐叠起的军服和锃亮的徽章,背后是深蓝色的,一直垂到地上的遮光幕。
他永远站在他父亲的书桌前,正面面对他,就好象他的那些下属一样。
KF站在一旁。

整个房间里有淡淡的海蓝色的光,微微摇动着似乎海底。

KF似乎完全适应吉尔森那一套军队的习气,第一天就完美的得到了赞扬,“你的母亲把你教育得很好!”
KF露出了骄傲而明亮的笑容,那是他从葬礼后第一次看到KF发自内心的笑容。


来到南方的第一天,就是如此的度过。
晚上熄灯躺在地板上之后,KF安静的从黑暗中坐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说,“你来睡这里吧。”
他平躺在地上,懒洋洋的回答说,“爬不起来了……”
“你明明精神得很。”KF一针见血的指出道。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他问, “这样简直累死了。明天你不要五点起了。”
“不行。”KF干脆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做得到为什么不做。”
他爬了起来,觉得这个人突然变得和父亲一样不可理喻,“那你干吗还把床让给我?能睡就睡好了。”
KF不说话了。
“因为你比我大吗?”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还是因为,”
你是被收养的那个?
“如果你坚持睡地板我是无所谓,”只不过大他一岁而已的KF似乎被他激怒了,“希望你明天不会喊痛。”
他坐在地上,安静了好半天,突然开口问KF,“你睡过地板?”
KF似乎有些窘迫,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对。”
他没问到下面,但是已经开始觉得KF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不可理喻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不能转动了,僵硬的看着一个方向时KF洗漱完毕回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笑了起来。
“很痛吗?”虽然是这么问,可 KF转着眼珠一副早就告诉你了会这样的表情。
他揉着脖子,KF拿热的毛巾给他敷上之后,一脸正色的看着他说:“自己弄吧,我要下去了。”
冷酷的家伙。
他嘟囔着,一边揉着硬得跟石头似的脖子一边爬上床去。比地板舒服一千倍的行军床,轻而且紧密的金属支撑,在恒温的金属地板上躺了一晚上之后再睡这个,就会觉得好象是睡在厚实的云层里似的。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晚上必做的功课是研究如何去厨房偷吃东西,并研究如何具体的将其付诸行动。
他是因为受罚,KF是因为吃不惯海军的定食,“全是海腥味。”
第一次吃下去的东西不到两个小时居然全部吐了出来。幸亏是在吉尔森看不到的地方。
半夜被饿醒的两个人听着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叽哩咕噜的声音,呆了一阵儿之后KF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自己。”
他坐在地上开始笑。
KF很严肃的对他说:这是陆战队行动手册的第十三条。
于是他笑得更厉害了。
“南方的北方的?”他问。
KF沉默了一阵儿,然后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说:北方的。
他就不笑了。

第一个晚上用来研究厨房的警报器分布。
先画地形图,还有警报器型号。早餐时会被定时切断,有士兵送来食物。中餐和晚餐时处于待唤醒状态。
两个人研究了四天,最后也只能做到将早餐切断时间提前一小时。

KF似乎就是从那时起对这种东西产生兴趣的,房间的部署,线路图,机械的改装和改造,警报器一次次的更换,最后甚至利用改装的震荡器改变了卧室金属地板的晶体结构。
“你以后也可以睡地板,”他盘腿坐在地上舒服的建议道。
“不行。”正在一心一意的看枪械改装手册的KF拒绝得倒是很快。
他哗的一下躺倒,无趣的伸展着手臂打着哈欠,心想我就知道。

吉尔森似乎完全不知情,忙于部队整合和训练的他有时候甚至连着几个星期不回来,自称是“孤岛国王”的两人甚至还假冒将军的电子签名购买了许多“平民食品”回来吃,但享受完毕消除记录和伪造帐目的善后手续也的确让他们手忙脚乱了一阵儿。
KF对海军的定食终于从完全的不习惯升级到面不改色的下咽,再加强到可以对Akira引经据典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分析食物的搭配和口味的地步,有一次他看着KF疑惑的说你不是想进海军吧?
KF立刻反驳说我对飘飘摇摇的海军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挠了挠头发悻悻的说那你就不要一副准海军的样子。
KF笑眯眯的说我只是在朝一个合格的陆军努力啊。

KF从骨子里渗透的那种对陆军的执着在他看来是倒是和吉尔森有着强烈的共同点。虽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做任何事他都是在以一个“陆军战士比空军海军都更完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就如同吉尔森在海军将士前的讲话里说到的那样,“你们是最优秀最杰出的士兵,你们完美的结合了陆军和空军的优势,并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番话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虽然相差一岁但仍旧只是小孩,两个人不只一次因为极其可笑的原因发生争吵,有时候会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法解决,但也有陷入冷战进行持久战争的时候。

比如KF八岁多的时候曾经被吉尔森带走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先是撒谎,被他拆穿后干脆对此避而不谈。两个人曾经为了这件事情冷冰冰的闹翻,直到两个月后KF被送入军校。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50

十八

九岁时KF被吉尔森送入实行寄宿制的军校接受教育,只有周末能够回来。
第一周就觉得无聊的他开始连续翘课。基本上没什么难度,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在基地附近发现了一个极其安静的小小码头。
原本就不宽的长形码头,一个人躺在那里刚好,他有时候连鱼竿也不拿,就直接躺在那里看着天空睡着了。周末前那天下午醒来的时候看到一排胖乎乎的海鸟一动不动的趴在他面前那锈迹斑斑的金属扶架上,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一副促狭的表情。

KF穿着制服安静的坐在他的旁边,看到他睁开眼睛就立刻露出笑容。
他不自觉的回以微笑,但是随后脑海里立刻闪过了“糟糕,又被算计了”的危险讯息。
“风真大。”KF仰起了头,看着那被风吹开的云层。
“是啊,”他眯起了眼睛,抬起原本懒懒垂下去的手臂枕在脑后,轻轻的说道,“把云都吹散了。”
“怎么会呢,”KF指给他看,“它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你看那几块都被吹到一起去了。”
迅速移动的云层,的确有被吹散了不见的,但是更多的是仿佛拼图般的被拼接在了一起,遮蔽了原本明亮的天空,刚好遮住了太阳的云层边缘漏下来瀑布般的光芒,就好象久远的书画里记载的圣光一样,那是令人迷惑的,从天空降临的光之路。

两个人安静的看着天空,双手撑着地面的KF身体朝后倾斜着,严肃而热切的看着天空那些亮白色的云层聚集着,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一样,透明的大风鼓动着,想要将那些云驱散却令它们凑得更紧密。云层缝隙间那六月海水一般的蓝色天空很快的就消失不见了,码头上突然暗了下来。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Akira?”KF在他头顶模糊的叫着他的名字。
“……恩?”
“回去吧。”
他睁开双眼,看到坐在他旁边的那家伙已经站了起来,微笑的弯下腰来伸出右手的样子,身后懒洋洋的海鸟终于扑拉拉的扇动着带着黑色斑点的翅膀不情愿的飞离了码头,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后朝太阳的方向飞去了。
他耸耸肩膀,用力的握住对方的手站了起来。
两个人晃晃悠悠的并排走了回去。

“学校有趣吗?”
“很无聊。”
“啊……那我不要去学校了。”
“……你要那么说的话,将军很可能会送你去全封闭的军校啊。”
“…………………………………………什么是全封闭……”
“就是周末也不能回来。”
“…………算了,反正在家也很无聊。”
“是啊。”

深有同感的两个人一起用力的在路上点头。

但是……
那是和在家里完全不同的无聊啊。
第二年被父亲强迫送入军校的他终于发现KF一年前所说的“很无聊”一点错也没有。
可是他却还是觉得受骗了,一切都要重头学起,无论是他喜不喜欢。
既枯燥又无趣。

KF担心的事情没出几天就发生了。
他开始在学院里随意的翘课,或者在军事课上打哈欠,不请假就离校,毫无纪律性。
尽管如此却仍旧轻松的取得优异的成绩,吉尔森最后终于放弃了要他和KF一样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太过优秀,他被记过,被扣分,却从未被处分,最后甚至还顺利毕业。
他毫不在意。

入学第三天他才看到KF。
从他身边走过却视而不见,他站在那里眨了一下眼然后转过了身,慢悠悠的拖长了声音,“Kenji Fujima。”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入学第一天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他是吉尔森将军的独子,关于这个他一点都不意外,但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人知道KF是吉尔森的养子。
被叫住的KF光从背影上就可以看出明显的不快。
转过身来的时候吃惊和迟疑的表情都装得象极了。
“请问……”KF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你是谁?”
“……”他怔了一下,可以看到KF眼角闪动的光芒,呃……“我们不认识的,你可以叫我Akira。”他双手撑在制服裤子里,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然后向前伸出右手,很真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可以交个朋友吗?”
看到KF微微眯起的双眼后他很愉快的认为那是因为自己装得也很象。

在入学前就被KF叮嘱说“我们两个在学校里不认识。”
手被KF用力握紧后他无比委屈的心想:我不是都说了我们不认识吗?

KF的宿舍是陆战队的前毕业生奈特将军出资修建的,和其他两个学院不同的是完全非金属的建筑,倒象是历史图册里某些学院里古老的校舍。石质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植物,楼舍四周是以前陆军学院毕业的学长们入校时亲手栽种的水杉和其他常绿树,每一棵都挂有铭牌。
那幢连走廊里都有绿风掠过的建筑,偶尔的会令他想起五岁以前在北方居住过的那个地方。
他有时候翘课不去海边就会去KF的寝室。

和从一开始就明确的要去陆军学院的KF不同,他是在临入校填表时对海军学院蓝色的徽章和那只跃出海面的海豚产生了兴趣,所以才会选择那一张的。
没想到入学后发现竟然是全金属的高层,有中央枢纽统一控制的恒温宿舍,连湿度都和海上基地保持一致,被老学员们自嘲为“盐湿地”。
每晚入睡时他都开始怀念家里的地板。


三个学院之间竞争的异常激烈,因为有公共课的缘故所以经常可以看到三种制服整齐划一的分布在教室左中右,哪个学院学员缺席与否一见便之。
所以,一般来说公共课的缺勤率是最低的。
于是他很快就再次出名了。

先是“吉尔森将军之子”,然后是“什么课都敢翘的家伙”, 学期考核后就立刻变成了“喜欢翘课的天才”。
看到他成绩单时KF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明明可以拿到更好的分数啊。”
“这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他一片片的夹起盘子里的柠檬片送到嘴巴里,脸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这次的怎么这么酸?”
KF翻了翻眼睛,把自己去年的成绩单拿出来给他看,“你们海军学院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吗?”
他拿着KF的成绩单怔了一下。
然后满不在乎的丢到一边继续吃柠檬,敷衍的回答说“是啊是啊,你们陆军学院最强。”

吉尔森就是从那年起明显的表现出了对他的不满,这种态度几乎一直持续到KF叛逃。
他觉得似乎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对他完全丧失了信心。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51

十九

学期考核后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假期,KF在同期的其他学员的影响下开始对基点游戏产生了兴趣。
因为家里所连的是军方的系统所以对网络的控制极为严格,不得已的KF向吉尔森提出了想要另外连入民用系统的要求,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会被同意,同时吉尔森还奖给KF一台银白色的飞行器。
那是KF拿到手的第一台飞行器,军改民的实验品,“内部估测的产品,使用时要小心点。”吉尔森只是很简单的这么嘱咐KF道。

他记得考核结束后的那个周末,他的成绩单和KF的摆在一起,吉尔森看了一眼那张印有海军学院徽章的厚纸之后就把它扔在了旁边的文件上,扬起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书房,连头也没抬。
他转身离开,把门关起在身后,站在走廊里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去海边那个安静的码头,盘着腿坐在那里看着夕阳西沉。看着天边绚烂得如同在燃烧的云霞,好象将要结晶的玫红色冻状晶体一样的半透明的云,还有那些明亮的金红色的边缘,然后看着它沉入海面以下。
灰蓝色的冷风渐渐吞噬一切,那些低低的云层在风里漂浮着,就好象冬天海面上那些破裂的,拥挤的冰块。
整个世界安静的令人不安,他突然不能克制的想念着他的爷爷。那个顽固的留在了北方的老人,那个会揉着他的头叫他阿彰说他是天才的人,那个明明已经退役了却还是一口一个我们海军的老将军,那个把鱼竿塞到他的手里看他钓上来一个形状奇怪的瓶子的人。
他揉揉眼睛,站起了身来。

夜里的风又大又冷,好象会把整个世界都刮跑一样肆意的呼啸着,他沿着基地旁那条铺着白色地灯的路一个人走了回去。

警卫门外的计时器,大厅里的计时器,走廊里的计时器,然后是一片黑暗的卧室里的计时器,在他接近的时候立刻被唤醒了,闪动着微弱的白光。
遮光幕关着,从窗口可以看到多半个城市安静的沉眠在海水的臂弯里。
他蹲在了KF的行军床旁,看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的摇了摇那家伙的肩膀,“喂,你根本没睡吧,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啊。”
KF睁开双眼,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他眨了眨眼,笑了起来,“猜的。”
KF嘴角一弯眼睛一闭,转了个身似乎真的打算睡了。
他抓着KF的肩膀,“你在担心我吧。”
KF不理睬他。
“我去海边坐了一会儿,”他去用手摸KF的脸,“很冷。”
“喂!”KF立刻坐了起来,不满的看着他。“想睡床就直说啊。”
他挤了上去。
“我们两个睡太挤了。”KF想要下去。
他不说话,抓住了KF的手腕。
KF轻轻的踢了踢他的腿,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睡在他旁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KF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是淡绿色遮光幕水波一样的光纹。

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后,他果然看到KF在摆放着飞行器的空房间里动手拆着零部件。被拆下来的部件被整齐的摆放在地板上,用线标识着位置和方向,他把手揣在裤兜里懒洋洋的走了过去坐在了KF的旁边。
“还没有试飞吧?”他打着哈欠兴趣缺缺的看着那一地的部件,还有KF手绘的,清晰醒目却仍旧不完整的安装草图。
“我只对它的内部结构有兴趣。”KF连头也不抬。
“……你还真是有精神……”他不用看KF的那套计时器也知道那些时刻的具体数字。“我来帮你啊?”
“不行,”KF立刻就拒绝了。“想拆的话等我装好后再说。”
他靠在墙上,看着敞开的门后安静的走廊,金属支撑的长条形透气窗随着太阳的高度改变着角度,地板上的日光一格格的朝前挪动着,好象透明的齿轮。

他无聊的看着地板上那些细微的移动。
“那么无聊的话,去找你们学院的同期啊。”KF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抬起脸,无辜的眨着眼,“……我一个也不认识……”
有时候他也反省过,自己翘课是不是翘得太厉害了。
KF斜着眼睛看了他半天。
“干吗一直看着我,”他凑了过去。
“我要是你的同期,一定揍你一顿。”KF扭了扭手腕,一脸的悻悻。
“不会啊,你要是我的同期,我就不会忘。”他立刻接道。
KF耸耸肩膀,“你要是我的同期,早被开除了。”
他扬起了眉毛,那么明显的暗指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你觉得我在你们陆军学院就会被开除吗?”
KF微微一笑,十分确定的说道:“长官只有一个,不懂得服从的士兵,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他看着那双闪动着强烈光芒的眼睛,目光里的挑衅和笑意满满的溢了出来。
他打了个哈欠,感慨着,“那长官多累啊。”
“只有你才那么想吧,”KF毫不在意的反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虽然很想说是只有你才那么想吧,但是已经转过头去拆卸能源装置的KF表情认真的让他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快到午餐的时候KF已经把大的部件都小心的拆了下来,在那片明亮的地板上有序的陈列着的零件就好象展示品那么精美。
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发现KF还没动,盯着地板上零件的眼神有些发愣,他的手插在兜里,兴味盎然的看着KF,直到对方回过神来。


假期仍旧是海军的定食,在学院里已经吃到反胃的Akira看着KF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考核期间陆军学院都停止供应三餐。
“很好吃吗?”他晃着叉子问KF。“你吃得很高兴啊。”
“不好吃。”KF抬起头来瞪他一眼,“你知道我们考核期吃的是什么?”
“……什么?”
“行军餐!”KF翻了翻眼睛,“虽然从营养学的角度来说,等同于特餐。”
他很同情的看着KF,“幸亏我当初没去陆军学院。”
“是啊,幸亏你去的是海军学院,”KF好心的提醒他,“午餐时间快结束了。”
明明都已经把能改的计时器都偷偷的调拨了,却还是严格的遵守吉尔森规定的那套作息时间的KF,他有时候会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后悔来到这里呢。


KF吃完午餐后就跑去开始拆定位装置和动力部件,无聊的他仍旧坐在一旁,因为KF不喜欢拉遮光幕所以房间里和走廊上都落满了明亮的阳光,走廊墙壁上那些金属支撑的长形窗,就如同无数只透明的翅膀,缓缓的抬起,又随着夕阳的下沉而缓缓的落下,循规蹈矩的拍打着,永远在那里。

大得如同迷宫的住宅里,经常看不到吉尔森的身影,短暂的三个星期结束后,勉强把拆开的飞行器装好之后KF手头多了一堆亲手绘制的,仍未搞清结构和原理的具体部件图。
整个假期他都非常的无趣,晴天还可以一个人躺在码头上看浮云,阴雨天就跑去看KF拆装零部件。
把一套部件具体的拆开再装起来,直到搞清楚,但是对于飞行器这么复杂的东西,就算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恐怕也还是太难了。
KF申请接入的民用系统他不怎么用,但是有一次居然看到KF没在打基点游戏反而在看奇怪的东西时,他站在KF后面,楞了一会儿然后问:“是什么啊?”
“男人女人。”KF简短的回答他。
“……我看出来了,”他靠近了一点。“他们在干什么……”
“在……做小孩?”头一次听到KF这么不确定的声音,“……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基点游戏比这个有趣。”他老实回答。
“那是你太小了。”
他看了KF一眼。“你有什么感觉?”
KF面不改色的回答他, “我也太小了。”


他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
但是在四年级开始装置基础课程之前KF已经通过奇怪的渠道认识了许多的工程师,甚至看了许多比基点游戏还要无趣的,类似于“做小孩”的奇怪东西。

他们的身体好象突然间就被拔高了,在KF升入三年级的时候。首先开始变声的KF嗓子突然变得很哑,说话也不容易起来,后来有一段时间几乎无法发声,甚至还发生了发高烧昏迷不醒的症状,搞得Akira以为自己以后也会那样。但是后来特地跑去查了一下发现似乎没有人会发生这么严重的情况。

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过缺勤记录的KF虽然顽固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发烧发到了觉得无法坚持的地步就立刻请假回家休息了,因为如果带病留校的话是需要送医院的。
一同回去的Akira就那么一连的翘了一个星期的课。
后来才知道是代院长亲口说的,“不必管。”

在他进入军校后似乎就彻底的放弃了要他超越KF的期望,开始的时候吉尔森看到他的计时器显示的那些懒懒散散的时刻后还会惩罚他,发现根本没用之后就彻底不管了,再看到那些跳跃的时刻后连眉头都不皱了。
从北方过来时的那年即使中弹也没有发烧的KF,回去了之后吃过了药就安静的躺在行军床上睡觉,但是就在他以为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时候,情况变得糟糕了起来。

睡着的KF的体温以惊人的速度升高了,无论怎么摇晃对方也不会睁开双眼, 但是吉尔森却似乎毫不吃惊的样子,只是在联络器里命令士兵按时送药过来。
等待的时候他坐在一旁,有时候会听到KF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仔细的听才听出来似乎是在叫着妈妈。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紧紧的握住了KF的手。虽然在联络器里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吉尔森却只是说这很正常,不用担心。
额头已经变得滚烫的KF脸红得很厉害,头发都被汗濡湿了,那种明显已经超过常识范围的体温还在迅速的升高着,所有的这一切只是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
就在他要把KF送去医院的时候药就送到了,拿到药以后看了半天觉得奇怪,完全没有成分说明,包装的密封却仿佛早有准备。
他尝试着给他服用了一部分,似乎很有效果,到了晚上虽然仍然在发烧却已经不象下午时烧得那么厉害了。
昏迷的时候也不再胡乱的说话了,他握紧了KF的左手,那只完全没有丝毫力气的手。混乱时突然浮起的莫名的恐惧感渐渐的消退,好像溺水的人紧紧攀住水面上的浮木一样,他搂紧了对方那已经毫无意识的身体,整个人都被深深的无助感彻底淹没了。


对于药剂完全一无所知的他用家里的军用系统查询到同期的名单,找到家里有医生的就接通通讯器。
试了几个之后终于有一个叫做越野的做了应答,形容的时候对方完全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所有出售或者使用的药剂都必须有成分说明啊。”越野又补充道,“还必须有批号,否则会被判刑的,军队里的话,还要上军事法庭呢,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他又看了一下,完全没有。
他看着那一无所有的密封袋,对着通讯器那边说着,“是我看错了,真是抱歉打搅了。”
然后挂断。

那天晚上他尝试了很多次才从军用系统接入基地的数据库,查了半夜也没有发现基地里的勤卫兵、警卫兵或者通讯兵里有那样一张脸。那个送药的士兵,虽然佩带着勤卫兵的标牌,却根本不是吉尔森的勤卫兵。
他坐在KF旁边脑海里一片混乱,他确信那个士兵是父亲派来的,但是为什么不是流通的药剂?
难道KF有什么奇怪的疾病吗?
残留着粉末的药袋,被他留了下来。

沉睡着的KF体温虽然降得很慢但是呼吸却变得平稳了起来,行军床旁叠好的外套下面,那个锡绿色的烟盒是他在帮KF把衣服挂起来时掉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问过KF那里面是什么。但这不代表他不好奇。
他握着那个被体温温暖着的盒子,然后靠在KF旁将它打开。
里面的晶体碎片在一片黑暗中发着淡蓝色的光芒,身旁是KF温暖的呼吸。
他看了很久。

逃亡的记忆里只有那片伤口般的星空,还有KF的体温。碎片大概是KF当时拣起来的吧,但是他却没有那种印象。
除了那碎片,还有一枚徽章,中央稍微突起的地方,看得出是一只在丛林里奔跑的豹子。
他知道那是北方陆战队的徽章。
还有两颗小小的牙齿,他笑了起来,看了沉睡的KF一眼。自己换下来的第一颗牙齿,是KF说我来替你保管吧,现在也许都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他把那个盒子合了起来,塞进KF叠起的外套口袋里。

连续睡了两天多才醒过来的KF,睁开眼看到了Akira之后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拿水给他喝了之后清了清嗓子却还是说不出话,最后懊丧的闭上眼睛嘭的一声直接倒在了床上。
又过了一天才能够说出话来,这样才算真正的结束了变声过程。

明明还是之前的那个人,但是当那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时,比之前低沉的声音好象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似的,看着那在几个月前还光滑的脖子上起伏的喉结,他会有种奇怪的停滞感,就好象心脏被轻轻捏住然后松开一样,要深深的呼吸才行。

Akira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58

二十,二十一章因为含和谐内容,已经绝迹网络。。。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59

二十二

虽然那天晚上KF仍旧和他一起睡在了地板上,却是背对着他的。明明已经紧紧的搂住了对方,但是却觉得KF的心跳平静而缓慢让人难受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第二天肚子痛了起来的Akira,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所以觉得有些混乱,让不知所措的KF手忙脚乱了起来,后来去了几次厕所才好点,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把KF压在身下亲吻着。
安静的让他亲吻的KF,既没有往常的笑容,也没有说什么来取笑他。
虽然看着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亲吻对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昨天那种做法你看起来好象真的很舒服啊,下次也让我进去吧。
结果看到了KF回过神来后诧异的表情。
想要再次抓住对方深深亲吻的时候,却被闪开了。

被推开之后KF表情古怪的看着他说,“我们这样子太奇怪了。”

那或许是两个人最后一次靠得那么近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

“有什么奇怪的,”他问。

十三岁的Akira,和十四岁的KF,安静的凝视着对方。
在那波动的光纹中。

“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KF的眼神变得坚毅而冰冷。
他不快起来,心底深处那种汹涌的东西好象暗流一样激烈的涌动了起来。
他用力的钳制住对方,慢慢的问道,“为什么。”
“我可以让你做,”KF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的眼睛,“两次,算是还你的。”
他注视着KF冷静的表情,他知道这次不是玩笑。
“以后就别再碰我了。”KF站了起来之后这么说道。
没有笑容的KF,看起来的确非常的冷漠。

十三岁的Akira,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五岁时的那个葬礼之后,就是那天的晚上,玛德一边收床单一边对他说的话。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次。“如果我一定要做呢?”
遮光幕的光纹流水一样的落在他们的中间,KF的脸色沉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可以试试看。”

“这样啊,”他微微的笑了一下。
身体深处那股暗流汹涌的涌起,阻止他问更多,阻止他说更多,但是那种混乱和迷惑而带来的瞬间的空白感却让他胸口紧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狠狠的给了KF一拳。
那是他第一次真的用力揍KF。
被揍之后虽然想要还手却克制住了,KF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和往常一样的返校的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第二周的周末,KF没有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了。

临时申请的交换生,被校方特别批准了。
为期两年。
所去的地方,是西部的一所陆军野战特别军校。

吉尔森曾经问他知不知道KF突然离家的理由。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打着哈欠望着走廊里那些随着太阳的升高而慢慢扑起的玻璃翅膀慢悠悠的回答说我怎么会知道。

十三岁的Akira,并不奇怪吉尔森连问都不问他。
为什么你今年的出勤率会这么高。

十三岁的Akira,心底有什么东西,安静的死去了。
空旷得,就好像他眼底的海面。





再次相见,是KF七年级从那所野战军校归来,参加学期考核的分组实战演习。
KF即将要毕业离校了。

各学院六年级以上的优等生混编,按三人一组组成七个小分队,然后抽签决定遭遇顺序。
各个学院的三个小分队同时进入演习场所,俘虏对方全部学员和缴获所有武器的那个分队为胜利者。最后一轮是混合演习,胜利的分队经过休整后同时进入演习场所,最终只能有一个胜利的分队。
演习场所是基地海陆空特种部队的大型军事演习地点。

武器都是实战武器,但所有弹药经过特殊处理,虽然历年来这种实战演习都有不少人受伤但是却从未停止过。因为三个学院的敌对状态和激烈竞争一年比一年激化之前的年份甚至发生过有学员死亡的情形。

他所在的那组是和他同年的福田,还有大他一年的鱼柱。

曾经说过就算毕业后要服役,退役后也要继续去开鱼店的鱼柱,还有在五年级时突然变强的福田,发现是被抽在和他同一组之后,都露出了“今年一定是我们海军学院赢”的表情。

进入最后一轮前休息两天,走进演习场所前相互见面。
奇怪的是,陆军学院只有一组的三个人全部是精英连的,剩下的那组只有作为级长的KF来自精英连,剩下的两个人似乎都是来自一般连。
只有海军学院今年有三组胜出,其余胜出的两组都来自空军学院。其中一组有一个被称做是猴子的名叫清田的年轻人,一个叫做阿神的人,还有一个是被称做 “王者”的空军七年级级长牧绅一。

去年KF所带的小分队最后就是输给了空军学院的这个小分队。
敬礼之后就分散了。

进入演习场所后,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密林里顺流而下的河流,记时器被唤醒后立刻重新检查被分配的背包里的武器和装备,同时开始寻找合适的地点制作掩体。
探测器刚打开一会儿就被奇怪的信号严重干扰了,他猜测KF已经开始改装探测器了,把接受器改装成了接受发射两用。三个人立刻决定转移,但是第一次遭遇很快就发生了,被探测器诱导过来的,原本就在附近的一个陆军学院的小分队。
在接近的时候悄无声息,他们三个人安静的布置好掩体。被干扰的探测器已经完全失灵,第一个被击中的是鱼柱,但是随后就被从水面之下浮起的福田击中对方的两人。
他击中身后的第三人,然后关掉投像器,身旁福田的影象立刻消失。
开始不到七分钟就解决一组对手,将对方制服后捆在一起,他摘掉了那三个陆军学院的徽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看看KF的表情。

鱼柱拍着他的肩膀,自豪的说连基地都闻名的机械天才,果然厉害。
他笑了一下,也不反驳,也没赞同。

因为探测器被特别的信号波屏蔽了,无法确定其他小组目前的位置只能按照最初的地点分布来推测,三个人选择的分布最稀疏的方向沿河而下,结果发现在河湾处停留着一只木船,被俘虏的一个空军小分队全部都被捆在里面,徽章却还在,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是陆军学院那个KF干的。”
鱼柱拉动了枪栓,然后说:你这么叫学长可不礼貌啊。
他舔了舔嘴唇,补了一句,“我觉得我们可能中了埋伏。”
福田看了左右一眼,慢吞吞的说:“我们麻烦了。”

被木船里的俘虏击中时身后也被包围了,击中对方的鱼柱,在转身时被人用枪托打晕,同时被击中的福田被身后的人迅速的扭住了,然后钳制住。他听到KF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枪口抵着他的后心。
空军分队的人连续朝他们射击,迅速的连发,全部击中他的胸口。
一下下,连续是六发。
时间好象被凝固了。
他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心脏的那个位置,有血渗透了出来。

从后侧翼逼近的那个,他记得似乎是叫花形吧,总是站在KF的身旁,很快就了结了那三个家伙。
被伪装成俘虏扔在木船里的三个人,原本就只有少得可怜的武器和弹药。

他转过身来,看着KF手里的武器,应该是从那个空军小分队那里缴获的。
KF拿枪对准了他。
“不用浪费子弹吧,”他举起双手笑着说道。

把徽章摘了下来时,KF吃惊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给KF的那拳被闪开后,随即陷入搏斗之中的两个人扭成了一团,直到被扼住脖子的KF同时用枪口对准他的心口。
KF的脉搏在他手下几乎察觉不到,他怔了一下。
对方开了枪。

翻身过来抵住他的KF,那种没有笑容的面孔,冷静而镇定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过。

结束时,包扎了伤口后在休息厅喝茶的他,看到皱着眉头走了进来的KF,双拳握紧,胸口的徽章不见了踪影。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1:59

二十三

虽然分组实战演习输给了牧所在的空军分队,但是仍旧以东部地区总分第二的成绩被直选进入陆军特战部队的KF,吉尔森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时,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一个独立的卧室。
和KF一同站在吉尔森书房里的Akira,听到这里的时候,侧过脸来看了对方一眼。

新的卧室就是旧的卧室旁边的一间置物间,吉尔森对KF说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动手搬吧。

走廊里仍旧是一条条紧密相连的白色日光带,还有那些半开半闭的条形玻璃换气窗,两个人一前一后安静的朝卧室走去,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站在卧室门口的时候KF迟疑了一下,喃喃的说道,“怎么还是老样子。”
“我很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打着哈欠走了进去,无聊的坐在了床上。

KF只是怔了几秒,随即就走了进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看着KF的背影,然后闭起了眼睛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西部有趣吗?”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问道。
“还好,”房间里是KF很轻的脚步声,还有把东西叠落在一起的声音,“就是边境冲突比较多。”
“连军校生都要出动吗?”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房间里一片沉默。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KF站在他的身旁。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收紧了。
“伤的重吗?”KF看着他的胸口。
他笑了一下,果然是这个人的作风,什么都不会遗漏。
“还好,但是被扣分了。”
“下次行动的时候,注意观察周围。”KF淡淡的说道。“你们组反应太迟钝了。”
“……真是麻烦啊,”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半开玩笑的看着KF说道,“要是和你一组就好了。”
“你又不是我们陆军学院的。”KF耸耸肩膀,但仍旧露出了微笑。


把东西搬离之后,房间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KF的东西,原本就很少,的确是完全符合吉尔森那套提起箱子就可以走人的标准。倒是书房里,那些KF通过各种渠道搜集迩来的机械装置资料,仍旧排得很满,随着KF的归来,似乎有更加吃不消的趋势。
晚餐的时候,还是只有他们两个,愉快的吃着海军定食的KF,看起来熟悉却又陌生。
“你们毕业考核还是吃的行军餐?”他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食物,漫不经心的问道。
KF只是简单的“恩”了一声,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看着对面的KF安静的吃着通心粉。
“毕业感觉如何啊,”他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对方问道。
“很无聊。”KF兴趣缺缺的回答道。
“西部的那个野战学校如何呢。”他继续问道。
“……也很无聊。”KF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一下老实的回答道。
“那干吗不回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
“反正在哪里都一样无聊,又没什么区别。”KF已经吃完了,收起刀叉和空盘,笑着这么对他说道。

他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看着KF朝厨房走去。
“那你回来干什么。”他懒洋洋的继续问道。
KF把盘子放在流理台内,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Akira,两年前那件事情,我很抱歉……”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KF面前,平静的问道, “我只是问你回来干什么吧?”

KF安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他已经要比KF高一头了,离得这么近,KF要稍微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回家而已。”KF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种微笑。“需要原因吗?”
他怔了一下。

“我很抱歉。你的第一次性经验是同性,”KF很认真的看着他,“我那个时候……”
“无所谓啊,”他笑了一下,随意的打断了KF的话,“和谁都一样。”
KF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那种被激怒般的眼神只是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两个人安静的对视了一阵儿之后KF说,“不要玩得太厉害,会传到父亲那里的。”
说完KF就离开了。

他的拳头紧紧的抵着流理台冰冷的台面,胸口沉闷到要深深呼吸才可以稍微舒解的地步。


周末回家,KF仍旧和过去一样,喜欢呆在书房里看书,吃完饭出去散步,完全良好无可挑剔的生活习惯。
第二天就前去基地报道的KF,晚上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份仅供内部传阅的情报月刊,在他面前晃动着,好象觉得很有趣似的,笑着对他说,“这个女人,似乎迷上你了啊。”
“请继续加油吧。”KF把那本刊物摆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他眨着眼,企图蒙混过去。
“就算是天才的话,要超过我,”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笑容有些难以琢磨,“恐怕也还早吧。”
那是让他异常不快的,挑衅般的口吻。


被直选进入陆军特种部队的KF,迅速的直升,一路升到特种部队陆军司令官,直到坐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之位,在叛变之前曾经成为他们母校的传奇。
进入陆军特种部队之后,除了第一个周末外,KF就如同吉尔森一样,极少出现在家里了。

虽然毕业后拒绝了直选,但还是不得不在海军服役的Akira,被派到了西部的海岸驻防军队中。
驻防是极其无聊的任务,对于经常发生边境冲突的西部来说,又很危险。当初接收他的时候曾经发生过基层军官越级打报告提出拒绝接收的情况。
吉尔森的回复则是:他是一个应当服兵役的适龄青年!他居住在东部,根据区域对调原则理所当然应当去西部服役。他作为一个合格毕业的军校生,必须服役在第一线。申请驳回!


和他一起毕业的同期有的进入海军,有的进入特种部队,有的和他一样服兵役,都纷纷的离开了东部那美丽的海岸线。
和他一起来到西部的,大概就只有福田了,后来和他一起进入海军特种部队。当时虽然不在一个营区,但是换岗的时候,经常可以碰到。

同时驻防的还有陆军紧急部队,里面有一个据说是王牌阻击手的家伙,不记得是叫北泽还是泽北了,每次在他们换岗的时候都会开着飞行器耀武扬威的飙在他们的前面,据说没有一次落后过。
驻防的海军们每到那个北泽换岗的日子就会异常兴奋,基本上会排上最好的机械师来检查飞行器,有的时候还会打赌,赌这次换岗的家伙会不会开到那个陆军紧急部队的家伙前面去,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很没志气的押那个北泽先到。
轮到他换岗的那次,却出乎意料的都把注押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旁敲侧击的对他说这次一定要赢。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能挽回海军驻防部队换岗的名声。
在那个北泽后面抵达换防处的时候就看到等待换防的家伙们已经在用联络器朝着那边垂头丧气的喊着:“赔了赔了。”
他从飞行器上跳下来,对那两个家伙笑嘻嘻的说:“换防了。”

当天晚餐的时候被周围的人感慨说“那家伙居然比你还厉害”的时候。他也只是挠挠头,无所谓的回答说是啊,那个北泽蛮厉害的。
一边说一边从福田的餐盘里偷了青椒过来吃。

那次福田是少数几个赢了的人,事后说起来,福田无比郁闷的说我明明押的是你,是那个记事的家伙划错了地方。
他摸着头说阿福你要记得分我一半啊。
说完仍旧躺倒在基地最高的楼顶天台上看着天空上的浮云。
看那比东部强劲许多的风吹散满天的云絮,露出如海面般的天空来。


在海军服役的时候,军官都有带薪假期。因为边境冲突很多,绝大部分小型战事都对国内秘而不宣,粉饰太平。但是对于军人来说,在这种局势下,一天之内连升三级都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了。
在攒了许多的带薪休假后,他开始无所事事。
他虽然升得快,但级别还没有高到可以飞回东部去渡假的那种程度。

他去了17号基地。
搭乘城际巡逻队的飞行器,完全低空飞行,因为是边境巡逻队,所有的配备都直逼军队。
他坐在后座,连遮蔽罩都不关,直接在风里吹。

他的确看到了那个基地附近的农场。
那,的确是海一样的向日葵田。
巡逻队的家伙们停了下来,在那片海洋的上空,都有点呆滞的看着脚下那片遥远的看不到尽头的金色海洋。

他站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飞行器后座的扶手,看着那些如同波浪一样翻滚着的花瓣,那些明亮的颜色,就好象另一片安静的海洋,他脚下的飞行器,就好象另外一个小小的码头。
向日葵随着风温柔的垂下了金黄色的头颅,那些柔和的光似乎蜜一样在流淌着,澄清色的天空好象洁净透明的蓝玻璃,云层压低到了他几乎以为他们可以开着飞行器直接飞到那亮白色之上的程度。

他觉得那么空旷,干燥而愉快的风席卷而过,似乎要将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黄金之海连根拔起般的涌过,蜜黄色的波浪温柔的起伏着,在那充满温暖阳光的空气中摇晃着,就好像被母亲轻轻推动的婴儿床,那风低声吟唱犹如安眠曲。
那片天空完整而明亮,几乎让人不能直视,他抬起手放在眉前遮住阳光,俯视那脚下的向日葵田。
平静安详,甜美温柔,就好象梦里六月的海面。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2:00

二十四

西部的海岸线是冷峻的颜色,高大陡峭的山崖下拍打石崖的浪花粉身碎骨的跌落下去,陷入一片浑浊的蓝中,然后消失不见。
海域冲突和密林间的冲突一样,都已经多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

经常和他们遭遇的一个舰队,基本上只是象征性的鸣枪警示,他们这边也自然明哲保身的鸣枪警示,然后双方巡游结束。
但是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起冲突的时候,也有伤亡严重到了需要请求支援的地步。

曾经发生过的一次遭遇战,就是在有争议的海域附近,那天的海面上有浓雾。虽然按照惯例出巡时不进入争议海域内,但是领航的舰船却因为浓雾驶进了海域内,在回航的时候被北方的大支舰队迅速的包抄夹逼,当时紧急出动的海陆特战部队的几个分队据说都正好在附近的基地参加演习。
那次遭遇导致当时巡逻的舰队全部覆没。
因为包围紧密舰船过多,当时海陆特战部队居然冒险出动低空旧型飞行器,趁着浓雾越过包围圈,载出巡逻官兵之后弃船而逃,虽然定时引爆,但仍旧未能将全部巡逻船体破坏殆尽。

据说那天在附近边境线上驻防的北方陆军部队亦被偷袭。对于具体情况双方各执一词,指责对方单方面撕毁密林二次协定。
南方海军此次损失颇大,据说当时休假的高级将领们都被纷纷召回,基地里开始盛传“打到北方去”的谣言。

在基地医院里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KF。

从走廊那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发觉,抬起头来后发现原来是KF。
两个人安静的坐在金属长椅上,KF只是说:“父亲让我来看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侧过头去,有点困惑的问KF:“你开始叫他父亲?”
“我在西部野战军校的时候。”
他“哦”了一声,然后笑着说道,“这回我欠你一条命了。”
“对方的包抄完全是早有预谋,我是你的话,也只能坐以待毙。”KF冷静的指出。
“如果是有主动权的特种部队的话,就不会这样了。”他看着护士们进出。
“后悔当初拒绝直选了?”KF微笑着问他。
他笑笑,满不在乎的说道,“想去的话,也不必非得直选。”

KF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但是在走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不觉得17号基地和附近的农场,离边境线太近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KF,抱怨一般的回答说,“但是除了那里,我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休假了啊。”

“……你可以来基地。”KF顿了一下,愉快的笑着说:“我们这里有许多很仰慕你的姑娘呢。”
他本来应该笑着回答是吗,或者好吧。

但是他没有。
海面上那潮湿的浓雾仿佛涌入了心底一般。
“你觉得有趣吗。”他用力的解开军装的领扣,微笑着反问对方,“我的士兵躺在里面,你对我说有姑娘仰慕我?”
KF 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冷漠的回答道。“如果你还没有习惯的话,我希望你能尽快的顺利退伍。”
脚步声在走廊上远去。
他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知道这次的报告他是逃不掉了。
那是疲惫而漫长的一天。


签字完毕后从医院出去的时候,沿着基地朝外的路走去,那条路上淡白色的夜灯如同星芒。
福田在外面等他。
“伤亡情况还好吧?”
“三个重伤,五个轻伤,没有死亡。”他困得打起了哈欠。
“还不错啊。”福田等他跳上飞行器。“听说这次负责紧急支援的是我们学长啊,是那个陆军学院的 KF。”
他闭上了双眼。
听到福田的嘟囔声。

KF。

两年后,传来了KF叛变的消息。
那时他人已经在海军特种部队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开始还不相信。但是当天召开的,高级将领全部参加的秘密会议,会上宣布的事实击碎了他的最后一丝怀疑。

他回到家,一个人站在洒满阳光的露台上,看着浮云的影子掠过那些钢蓝色的楼群,看着远处深蓝色的海湾安静的犹如冰冻的天空。
那是他第一次开始抽烟。
他终于发现,他的确不够了解这个人。

这个能够在战术演示会上轻易的看穿他的防卫和布置的人,这个能够在十四岁时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两年然后再若无其事的回来的人,这个能够在六岁时在交火的时候把他挡在身后替他挨了流弹的人。
他发现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KF。

那天他站在露台上抽烟,抽得满地的烟灰。
就好象他现在在禁闭室里一样,因为无聊所以在抽看守偷偷给他的烟。
唯一的不同就是,如今的他,坐在一个地方抽。
右手旁边,烟灰堆得如同小山。

裁定会的初步决定是:在开庭之前先关禁闭。
对于他私自行动的最终裁决,仍旧未定。

所谓的禁闭室,就是比监狱还要简陋的思过处,但是唯一不同的时,门外负责看守的士兵很有可能曾经是你带过的士兵。
空无一人的禁闭室,除了金属墙壁就是金属地板,他坐在那里抽烟。

直到有人走到他的面前来通知他。
“你的父亲要求见你。”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2:01

二十五

他坐在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右手夹着烟,后背斜斜的抵着墙。走廊里传来坚定有力的脚步声,熟悉得简直刺耳。

看守把感光门打开,他眯起了双眼,看到吉尔森拄着手杖站在他的面前。
“好久不见。”他微笑着打招呼。
吉尔森迅速的走到了他的身旁。
军帽被摘下,整齐的别在肩上。
“他过境了?”吉尔森威严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应该吧。”他仰起头来,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上一次不是在联络器里见到父亲,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有时候他觉得似乎KF才是吉尔森的独子。
而不是自己。

“他对你说了什么?”吉尔森居高临下的问他道,就好象他不是身处在这么一个简陋无比的禁闭室,而是另外一个宽大无比的作战指挥室一样。
他平视着前方,那道透明的感光门后是仅容两人同时走过的狭窄走廊,因为墙壁上没有开窗的缘故,走廊里显得有些阴森。
他父亲高大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他在地上揿灭了仍在燃烧的烟,反问道,“您觉得那种状况下他能对我说什么呢。”


禁闭室里陷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之中,他不舒服的变换着姿势,不得已只好再点了一支烟,点着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
“他问您怎么样。”他低着头把烟灰弹落在一边。
“我很好,”吉尔森难得的笑了一下,手中紧握的手杖敲在坚硬的地面上,“好,我走了。”
他抬起了头,目光紧紧的落在那笔直的身影上。
吉尔森拿起军帽认真的戴好,说话的口气就好象是在对下属下达命令一样,“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做好打仗的准备吧。”

“我对那些可不感兴趣。不如您告诉我,他是您的儿子吗?”他坐在那里,看着吉尔森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当然是我的儿子!”吉尔森的手杖不耐烦的敲着地板,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极其愚蠢。
但是过了三秒钟之后,那根坚硬的金属手杖就狠狠的落在了他身上,愤怒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你这么问是对你母亲的侮辱!”
他迅速的抓紧了手杖的末端,但是被打中的地方已经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在举起的手臂下面,看到吉尔森发怒的脸。
“他是合成基因的实验胚胎。”吉尔森用力的抽走了手杖,差点儿将他拉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抬起了头,缓慢的问道。

“实验胚胎。军队医院的实验品!”吉尔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握着手杖的那双手因为愤怒而攥紧了,苍老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全部都鼓了起来。
“因为这个你才把他带到南方来吗?”他靠着墙站了起来,手里的烟已经掉在了地上。他的头脑里,所有的记忆开始混乱成了一片,在他的眼前飞快的掠过。他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我当时不知道!”吉尔森看着感光门外,强硬的语气不知不觉中软了下来,“……后来给他取残留弹片的时候才知道的。”
“三号基地的生物实验室。”他走了过去,心跳的速度快得让他胸口发痛。“在那里做的手术是吧,就是他入学前的那几个月。”

什么时候,他已经和吉尔森一样高了?
他的父亲,原来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白发。


“你都知道了?”吉尔森皱紧了眉头看着他,额头和眉间的皱纹深得犹如石刻。
他摸摸酸痛的后颈,反问道,“您觉得呢?”
“是他告诉你的?”吉尔森用手杖敲着地板,疑惑而又焦躁的问道,“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他平视着吉尔森,冷漠回答道,“他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他什么都没对我说过。我想总得有个什么人来告诉我吧?”
吉尔森沉默的看着他。
这个暴躁的男人此刻的安静让他觉得陌生。

“你应该早点儿问。”吉尔森举起手杖,推搡着他的身体,“你往那边点,我老了,站一会儿就不行了。”
他朝旁边挪了几步,看着吉尔森慢慢的坐在了空无一物的金属床上。
他在吉尔森旁边坐了下来,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他把手揣进了裤兜里。

“他知道吗?”他看着面前的墙壁问吉尔森。
“知道。”
“然后呢……”
“……我一直都后悔把他带到南方来,”吉尔森的声音有点颤抖,双手交叠着扶在了手杖上,满是皱纹的额头沉重的压在了手背上。“我知道梵妮莎阵亡的消息时,那孩子已经拿到死亡通知了。”
他的手在裤兜里握紧。

“我找到那孩子的时候,他正在签领梵妮莎的抚恤金,然后把家里的财产全部上缴国库,我马上就决定收养他。”吉尔森抬起了头,目光穿越了厚厚的金属墙壁落在遥远的地方,“回到前线前我命令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照顾好Akira。”
他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周围安静的让人不安,好象空气突然凝固了。

“你说什么?”他舔了舔嘴唇,也许是因为连续抽烟的缘故,他突然觉得嘴巴里很苦。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因为他比你大,所以我命令他要保护好你。我一直都在后悔这个命令。我不知道那条线路上运送的全部都是放射性晶体。在临时医院取出弹片后,他一直很健康。但是又过了两年他对我说中弹的地方开始痛,我就带他去基地医院做手术。结果发现残留的不只是弹片,还有片状结晶体。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当年擦入身体的弹片携带着晶体碎屑的缘故。”
“你说慢一点。”他安静的说道,他的手在裤兜里紧紧的握住,用力到连他自己都已经没了感觉的地步,“说详细一点。”
吉尔森的手杖微微的摇晃着,他觉得似乎是吉尔森的手在无法控制的颤抖,“那些微屑已经流进他的血管,因为一直没有发现,在两年多的时间内,那种细小的结晶体已经完全包围了他心脏的供血血管,他们没有办法分离,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情况。他们对我说这孩子只能再活几个月,等到结晶体完全结晶,心脏的供血血管就会开始收缩和破裂,他就会死亡。”
“后来有一个实验室的人对我说,可以试试脑部手术。所以我就带他去了三号基地的实验室。”
“脑部改造手术。”他立刻说出了口。

那是KF入学前五个月。
他记得KF和父亲一起消失了整整三个月,把他一个人扔在基地的儿童营里。
KF对他说是去做了把残留弹片取出的手术,他却完全不相信。
他明明记得从北方逃亡过来的那一天,KF在临时医院取弹片只花了二十分钟。当时他就坐在外面等待,南方的太阳温暖而湿润,和北方的完全不同。他在临时医院那个帐篷搭成的手术室外面安静的等待着,周围是几乎同他一样高的野草,细长的叶子好像无数双绿色的手臂一样舒展在风里,一直努力的朝前伸展着,仿佛试图用指尖去触摸那风的尾巴。
那时他手里拿着KF那染着血迹的外套。

因为他完全不相信所以KF开始对他解释,说因为弹片引起了并发症所以住院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则不快的反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去看你。后来特地去查了资料则质问KF为什么两年后才引起并发症?到底是什么并发症?
两个人就这样争吵了起来。KF不再解释,直到入学前他们都一直在冷战。他至今还对此耿耿于怀,就算是再次和好,KF也还是照旧对他说是去做了取出残留弹片的手术。


那几次手术都是在三号基地的实验室做的。
对吧。
就是那个KF被抓获后关押的地方。他那时还奇怪为什么要把KF关押在那种地方,但是已经宣布死亡的人,押送军队监狱也的确不合适,他当时是那么猜测的,只是不好的预感让他不安。
他还没来得及前去探望就从空军那里听到了KF成功逃跑的消息。
听到之后突然放松的心情和不快的感觉矛盾的交织在一起,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知道KF那次毫无预警的叛逃的真正原因。
那种愿望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几年后的他竟然违反纪律独自前往那个关押着KF的监狱。

失去记忆的KF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开始以为只不过是在同伙面前演戏,但是后来却发现KF并没有骗他,明明有机会可以杀掉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下手。
他是真的想要杀掉KF。

他宁愿KF真的离开南方,或者死在他的枪下。
比起被抓获之后关在基地的实验室里。
他知道基地的某些医院或者实验室在偷偷的做违反联邦宪法的手术和试验。
他只是不确定那个三号基地的实验室是否在那个名单上。

就是在那里KF被发现是合成基因的实验胚胎吧。
数次手术后达成了生物适应性和晶体芯块组控制与记忆机能的完美结合,KF应该是那个实验室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的改造人,后遗症之一就是自然记忆体的损伤。从那之后的实验屡次失败,似乎再也没有类似于他那样优良的基体可以植入晶体芯块却极少发生排斥反应。
类似的实验完全是高度机密,知情者的范围严格的控制在实验室内三个主要小组负责人,以及吉尔森和KF之间。
所谓的“脑部手术”,就是利用人脑控制晶体芯块,从而控制他体内的细微结晶体的结晶速度和方向。
被当作实验品一样观察研究,无法摆脱用来抑制结晶的药物和附加记忆体的控制。
所以KF才会对他说“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吗?
所以那包残留的药粉,无论怎么分析最后的结论都是一样,那是晶体结晶的抑制剂和其他药物的混合剂。


“第一次做脑部手术前,他们告诉我手术成功的把握非常小。”吉尔森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他大概猜到了,所以才会对我说,他希望能够和母亲一起埋葬在北方的公墓里。”
他不说话。
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心脏在他左侧的胸腔里一下下的跳动着,那么用力的撞击着他的胸口。
为什么?!

“他和你完全不同!他天生就是一个完美的军人!严格,灵活,敏锐,冷酷,自信,”吉尔森的情绪渐渐的激动了起来,开始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手杖一下下的敲击在阴暗的地面上,“如果不是你母亲,你本来可以和他一样。”
“请您不要提她。”他冷漠而不快的打断了父亲的话。
吉尔森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你完全不象我。”
这句话让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对方。

“你没有纪律性,没有上进心,没有责任感,”吉尔森毫不客气的对着他说道,手杖的顶端敲打地面的声音如此的刺耳,暴躁的声音好像闷雷一样刺破了那个小小空间里微弱的平衡,“你甚至连你的母亲都不象!”
他僵硬了。
“你一直都让我失望。”
“出去!”他脱口而出。
愤怒的声音无法克制。
“请您出去吧。”他缓慢的站了起来,指着感光门,微笑着重复道。

吉尔森握紧了手杖,转身之前对他说道:
“你不是我吉尔森的儿子。”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2:02

二十六

走廊里的脚步声和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好像夏日阵阵雷雨后渐渐平静的黄昏,感光门后面阴沉的影子开始缓慢的在走廊上挪动着身体。
他坐了下去,开始找出烟来抽,但是两只手都颤抖到了无法将烟点燃的地步。
他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双臂后面,开始用力的呼吸。

手上那小小的火焰,烧到了他的手指。
看守走了过来。
“请跟我来。”

感光门被再次打开,他慢慢的跟在看守身后走出了禁闭室。
穿过那落满阴影的狭窄走廊。

迎接他的是他的副官越野。
东部三国宣布独立,彻底脱离联邦。北方联邦政府宣布密林二次协定已不再适用。联邦之间将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他被降级,立刻结束禁闭前去基地报到,随时待命。
吉尔森所说的话,果然没错。

“战争就要开始了。”越野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走在越野身后,舒展着双臂,揉搓着酸痛的后颈和肩膀。
战争早就开始了。

那些秘而不宣的小小交锋和冲突,那些联邦内不断激化的矛盾,那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安宁和和平的密林二次协定,在这些年,已经上紧了弓弦上最后一颗紧钮。
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的就是,KF已经完全站在了战场之上。

正规部队早已调防,除了原本就牵制了南方大量兵力的西部交界线现在又多出了东西部的交界线,东部三国内驻防的部队被北方联邦的陆战部队包围,战备状态紧张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特战部队全部在各个基地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在基地餐厅吃着战时定食,这个季节连风都是从东海岸朝西海岸吹的。据说情报局比他们更惨,连北方大批兵力的集结和调遣都丝毫没有发觉,总统在战情汇报会上大发雷霆。
西部四国物价在第二天就开始以完全意想不到的速度开始上涨,物资供应也似乎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联邦会议上还在为战和降争论不休,直接听命于总统的特种部队成了一枚僵死的棋。

他想也许没人喜欢打仗。尤其是那些经历过驻防的士兵们,那么多次的冲突和遭遇,多得就好象陆战部队的士兵被蚊虫叮咬的次数一样,多得就好象海军航母上军用飞行器的起落次数一样。
厌烦和麻木的,也许不只他一个吧。

如果开始在内陆正面交锋的话,那么就只能节节退败了。南方唯一压倒北方的优势,就是海域上的控制权。
而这一点,也随着东部三国的独立而被大大的削弱了。

战争开始时也是战争结果昭然时,交战双方实力根本不均,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死守。
他半开玩笑的对越野说我们应该带着部队去投诚,反正这场战争没什么希望。
越野一脸严肃的说您这是扰乱军心。

他们为什么而战呢?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死于药物过敏的话,一定不会让吉尔森带着他来到南方吧。
可是,如果没有基因修复手术,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他的存在吧。

北方到底哪里好呢?他在基地里仰望着那海蓝色的壁顶,还有因为所谓的随时待命而在基地里无所事事的士兵们。
至少,那里给了人们选择的自由吧。

虽然宣布进入战争状态但是双方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有物价在南方政府的强硬举措下稍微有所回落。
恐怕联邦政府里谁也没有想到,五天之后,战争缺口的打开,竟然是因为特种部队的暴动。
被持枪士兵所包围的联邦会议里,总统先生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些受他直接指挥的高级将领们。
被迫同意废除南方联邦政府,联邦军队仍旧归属于各个邦国,驻防军暂时遣送回原邦国部队。
独立的南北邦国们再次重新洗牌。十五个邦国将重组一个新的联邦。


他终于可以回到东部那温暖的海岸线了。
带着被降级的处分。
带着被调回驻防的命令。
作者: 第一PG    时间: 2011-4-14 22:02

二十七

这个季节是东部最潮湿的季节,温暖而饱含着水气的风从东海岸持续不断的朝内陆吹,带来了连绵不绝的雨水,和总是阴霾的天空。
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他已许久未曾回来过的地方。
遮光幕仍旧关闭着,房间的地板和壁顶上荡漾着淡绿色的光纹,轻盈的波动落在那丝毫未变的空间里,有那么一瞬间时光倒流的感觉淹没了他,好象他还站在十二三岁的那一段时空之中,一转身就可以搂住KF那微凉的身体,可以亲吻KF甜蜜的嘴唇,可以把KF压倒在身下,可以听到KF镇定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在他收紧手臂的时候露出笑容。
他转过身去,房间里安静的犹如那个火山湖底的城市,只有计时器的荧荧白光在微微的闪动着。
他把它们全部拉开,明亮的阳光洪水般的涌入。

他把所有房间的联络器的蜂鸣声开到最大,胡乱的吃完那些毫无新意的海军定食,赤着脚来回的穿过一条条落满长条光影的走廊,在书房翻阅KF收集的那些机械装置的资料,躺倒在卧室的地板上注视着壁顶上如潮水一般波动着的光纹,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好象是被困在海底沉船里的鲨鱼。

直到半个月后终于接到一直在等待的联络,比预期的要晚了许多。
结束联络后他只带了必要的证件就离开了家,在小心的刮掉下巴上的胡子之后。

他乘坐的是新开通的列车,从东部的沿海城市一直驶向原北方联邦的首都Dakota。那是一趟夜间始发的列车,所以空荡荡的车厢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他的座位就在那节车厢的中部,他舒展着双臂,懒洋洋的靠在软软的座位上。长长的手脚,在无人的座位上,怎么放都没关系。

“咖啡,还是橘子汁?”
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走到他的座位旁,站在过道处,礼貌的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眨了眨眼,“橘子汁吧。”
年长的列车员微笑了起来,好心的提醒道,“这可是改良基因的品种呦,很酸的。”
他“啊”了一声,然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到了后来他开始怀疑橘子汁里也含有咖啡因,因为直到半夜他都精神十足。

他看向窗外,透明的车窗上映出了他不算清晰的轮廓,虚幻的影象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那些深浅浓淡的黑暗中远处城市安静沉眠的模样。他可以看到黑色的雨线划过天空,点点滴滴都落在过道另一边前行的车窗之上。
他把杯子往里推了推之后站起身来,走到车厢的连接处,拉下了巡望窗,抓住了车体两边的安全拉杆后,把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夜风好象柔软的旗帜一样打在他的脸上,他在湿润而温柔的风里凝视着远方。
列车安静行驶的声音被压在风声和轻快的雨声之后,遥远的光芒在黑夜那无边无际的细雨中微微的波动着,微弱而坚强的停留着。那是连绵不断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密集着,散落在着这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在这飞驰而过的列车上看去,被那城市的光芒悄无声息的浸透着的,沉默而湿润的黑夜,简直就好象是另一片不完整的星空。
他听到他的心脏安静的跳动着,他深深的呼吸着,好象要把胸口所有的一切都逼迫出来一样用力的呼吸着。


列车是在凌晨时驶入终点站的,古老的汽笛声悠长的响起,将睡梦中的他惊醒。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眯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下了列车。

那是和南方完全不同的城市,整齐而宽阔的街道上是方正的格子图案,列车到达的时间太早,政府仍未开始办公,整个城市仍旧笼罩在微凉的蓝灰色之中,好象一个坚固而沉默的玻璃盒子。他离开这里太久,忘记了这个城市和温暖的南方完全不同。他坐在市政府的驻军办公楼外面的广场长椅上百无聊赖的等待着,然后开始觉得真的有些凉。

他站了起来,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在空旷而安静的广场上晃悠着,仿佛一个无所事事的孩子。
广场上盛开着橘红色洋红色茶红色的小小太阳,鸽子们静悄悄的守着脚下的细小方格,把小脑袋严严实实的塞在翅膀下面,然后安心的缩成一个个白色的灰色的,柔软的卵。
那层雾一样的蓝灰色渐渐的淡了下去,远处地平线上天空的角落开始发白。
残留着雨水痕迹的广场被曙光温柔的擦亮,纯色的光芒撒满了大地,北方的太阳明亮而且耀眼,令人不能仰望。鸽子们纷纷拍打着翅膀,盘旋着离开着广场。
整个城市仿佛一把刚刚淋过水的太阳菊,虽然带着新鲜和冰凉的味道,却仍旧固执而温暖的绽放在太阳底下,在那透明的光芒中迅速的打开了那层层叠叠的花瓣,露出了滚动着水珠的花蕊。

他是第一个走进驻军办公楼大厅的,然后穿过那些透光良好的走廊来到了应该是发给他联络的那个房间外面。

一个剃着光头的北方军官负责接待了他,检查了他的证件和身份之后,带他走进会客室旁边的房间里。
他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玻璃墙那一面新剪了头发的KF。

带他进来的那个军官解释道,“虽然释放KF是前北方联邦政府和你的交换条件,不过在你来之前,我们征得了他本人的同意清洗了他的相关的大部分记忆。你也知道,现在南北合并,带着太多军事机密的人,又不是现役军人,政府直接放行,恐怕不太好。”
他安静的看着那薄薄的隔离墙,透明的隔离墙后是正在清点物品的KF,他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个金发的女军官。
他们这里可以听到对面所说的每一个字。
“您的烟盒,您母亲的相片和相框,您的记事本,”女军官一边对照清单一边把东西轻轻的推到了KF面前。“您换洗的衣物,还有您的病历卡和身份证件。”
KF小心翼翼的把相片插进那个小小的相框里去。
“她的眼睛真漂亮,”那个女军官赞叹道。“你是遗传她的吧?”
KF把装好的相框端正的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阵儿之后翻了过去,固定好相框的背面之后温柔的抚摩着,微笑着回答说,“是的。”


“他的自然记忆体已经损坏得很厉害了,所以,那个,你也知道,记忆清洗之后他恐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北方联邦军队的第一代合成基因的实验胚胎,本身就有很多缺陷,再加上放射性晶体仍旧存在于他的体内,你们南方给他做的脑部手术虽然延续了他的寿命但却带来了很多副作用,以后记得经常来这个医院复查。”
那个军官递给他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我们已经替他做好了一个新的身份证明,也在那家医院替他做了完善的病历卡。”
他接了过来,看了看,然后把它小心的插进了上衣口袋里。
“对了,虽然事先已经提醒过你,但是还是再重复一次吧。由于他本身缺陷再加上晶体辐射,体内才会有微量结晶体持续结晶,他本人最好远离控制设备,否则会被指控。这种事情军队和政府都不希望看到。”

他伸出手去,摸着那堵透明的墙,然后收回了手,用指尖挠了挠脸 。
“还有别的什么要说吗?”他问。
“啊……我看一下,恩……没有了。”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他转过身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问着那个比他要矮许多的光头军官。
“可以。不过你先要在这里签完字。”对方递给他几份分开的文件。
他耸耸肩膀,拿起那些文件大致的看了看,一份份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那个女兵把他签字的文件当面封存。

他推开了门,绕过了KF面前的那张长桌,走到了KF的身边。
KF正在把桌子上最后一件物品收起来,那个锡绿色的金属烟盒被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发出小东西相互撞击的声音。
他当然记得里面都有些什么。

他安静的看着KF把箱子合了起来。
直到对方仰起头来看着他。
他半蹲在KF前面,指着自己的脸,微笑着问着对方,“记得我是谁吗?”
“Akira Sendoh。”KF垂着眼睛看着他,肯定的回答道。
他怔了一下。
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就好象梦里六月的海面。

KF把记事本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打开第一页,然后对他说,“你是这个人。”
KF把记事本递到了他的面前,他茫然的接了过来。
那上面有他和的照片和姓名,他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KF。
KF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他低下头去,用手抓了抓头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KF的眼睛里有自己的脸,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带着被欺骗的表情。
“你总是自作主张,” 他蹲在那里,被打败般的垂下了头去,喃喃的说道,“真是太狡猾了,你这个家伙……”

“Sendoh少将,请问……”KF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合起了那本记事本,站了起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叫我Akira。”
他微笑着伸出右手,认真的说道,“跟我回家去吧。”
KF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拎起箱子站了起来。
他的手,空在半空中。



在回东部的那趟列车上,人似乎变得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排着队上了车。
在座位上坐了几分钟之后,KF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他把手从裤兜里伸了出来,从KF的手中接过。
“City Lights。”KF耸耸肩膀,“记忆清洗手术后在图书馆里发现的,科学探索杂志,火山喷发后形成的湖泊把那个城市淹没了,后来考察队去拍到的照片。”

他捏紧了那张薄薄的照片,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KF。
KF的笑容如同孩子般纯真,眼角有奇特的光芒在微微的闪动着。
“这算是送给你的,”KF礼貌而温和的说道,声音清晰而低沉,他的心脏随之收紧,然后温柔的放开,“见面礼吧。Akira。”
“我喜欢,”他的嘴角无法克制的上扬着,愉快的回答道,“谢谢。”


车窗外,风景如同飞逝。沿途的城市,焕发着崭新的光芒,生机勃勃,明亮而美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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