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牧藤】 片羽(生活短篇,35樓起連更數篇) - 灌篮高手耽美同人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20'), fid = parseInt('44'), tid = parseInt('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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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9# 流三宝宝


    寫H時我那各種羞澀呀......
    有亮點就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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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這一篇,可以說是我的生活實踐啊。
幫貓咪洗澡,真的是一件很耗功夫的事情。
而且,貓咪真的會為了要躲水而死命攀到人的背上去......
我自己也像藤真一樣,給貓兒子抓傷了,罵他搗蛋調皮也都沒用,討厭洗澡就是討厭洗澡。
不過洗完以後把毛弄乾,蓬蓬鬆鬆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呀!
就像得到一隻新的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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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0 散步

牧成為事務所合夥人已經滿兩年了。

從他踏出校園、走進律師事務所以來,參與的案子幾乎沒有不贏的。在法庭裡牧一樣是帝王般的存在,一般人看到他渾身的霸氣很難不被震懾。當年在球場上被櫻木拿來作文章的成熟相貌,在不惑之年反而讓他平添一種成熟男人穩重可靠的氣質。於是,高中時期的海南隊長怪物牧,現在儼然成為事務所眾女性心目中的大眾情人,簡直可以媲美當年粉紅啦啦隊眼中的流川。

好比他被分配到的實習生小風。算算還是他系上的學妹(不過差了八、九屆),每天早上見到他來上班就要臉紅,幫他送咖啡的時候也是笑得極為靦腆。一開始牧還以為自己領子沒拉好,頸窩上的紅莓被看見了,後來經過同事提點才發現,原來這學妹對自己是迷戀而且崇拜的。

不過今天下午的break time,牧沒有在第一時間拿到咖啡,正覺得奇怪,在辦公室裡抬起頭來,才發現事務所裡的熟女少女們,全都聚集在面向公園的玻璃帷幕前,對著外面指指點點。小風手裡拿著理應是送給牧的紙杯,卻完全忘記咖啡的存在;當初牧剛入行時負責帶他的鐵娘子幸子前輩,完全展現了她的少女心,在窗前和實習生們一起笑得花枝亂顫、高八度地讚嘆著:

「好可愛!」

牧嘆了口氣,走出去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經過窗前的時候,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對外張望了一眼,差點把剛喝進嘴裡的咖啡噴出來。

樓下對面的公園裡,有一個栗色頭髮的少年,用深藍色的繩子牽著一隻橘色的虎斑貓散步。

少年在一張長凳前坐下,把小貓抱到自己的腿上,摸摸頭、順順毛、搔搔下巴、揉揉肚皮。那貓在室外雖然有點緊張,走路時低低伏著,不過被抱起來以後倒是一臉怡然自得,窩在少年的懷裡。一陣風吹過來,少年栗色的頭髮飛揚,小貓的耳朵動了動,然後回頭對少年叫了一下。少年把小貓直立著抱起來,抬起頭,微笑看著牧這一層的玻璃,左手拉起小貓的左前腳揮了揮,彷彿在向樓上的人打招呼,弄得窗前那群或資深或資淺的「少女」們又是連聲尖叫。

那擺明了是藤真和小貓!

牧快速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杯子往桌上一放,就從公事包裡摸出了手機,站在自己辦公室窗前打電話。

「少年」把小貓放在自己身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我是藤真。」

「蹓貓!」電話一接通,牧就笑了,「虧你想得出這一招。整個事務所的女人看到你們都瘋了一樣!」

「我帶紳一出來散步,他滿喜歡的。」藤真在電話裡也笑了,「你在哪一個窗口?站近一點我才看得到你。」

牧一邊往玻璃靠一邊回答,「你的十點鐘方向。」

藤真的眼神準確地對到牧的窗戶,然後找到他,又笑開了。「你今天加班嗎?」

本來是在考慮的。但是牧看見藤真夾著手機把小貓抱回懷裡,他馬上做出決定。「我會準時下班。」

「這樣啊,那我們等你。」牧正想對藤真說還有一段時間,藤真卻搶著開口了,「我知道還有一、兩個小時,沒有關係。我本來就是來接你的。」

牧恨不得自己的肉眼是一對望遠鏡頭,可以在這裡好好把藤真的微笑看清楚。「謝謝你。」

藤真又用小貓的前腳對他揮一揮作為道別,然後掛了電話。牧站在窗前,望著他把小貓放回地上,牽著繩子繼續慢慢地散步,直到看不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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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青青的影響太深,牧要帶的實習生的名字我竟然除了小風以外怎麼樣都想不出來......
風兒,我讓妳羞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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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8 午餐

藤真賴了床。

前一個晚上他不知怎地在大半夜裡靈感大現,明明已經睡了一個多小時,卻硬生生被冒出的才情衝醒,輕巧巧地將自己從牧的懷裡挪出來,把健司抱枕塞回去以資替代,然後溜到書房裡挑燈夜戰,直到天又濛濛亮,才躺回牧的身邊,呼吸著令人安心的氣息睡著。

於是,想當然爾,早餐是不用吃了。在吸血鬼的時間工作的自由作家,睡得昏天黑地,難得對「牧起床了」這件事一點知覺都沒有。等到他自動醒來,白天都過了大半。

唉呀,他自嘲著,這可不像當年以自身勤勉為榜樣管理球隊的學生教練啊,果然年紀長了就怠惰了。

他緩緩進了浴室沖了「晨浴」。擦著頭髮出來以後,側耳傾聽,好像聽見房門外有著一些鍋碗瓢盆的動靜。他於是套了長褲就推門出去,循著聲音走到廚房。

牧穿著黑T-shirt和牛仔褲,在流理臺前忙碌著。餐桌上放著車鑰匙和兩個大紙袋。想來在藤真睡得不省人事的時候,他已經去過一趟超市了。

「早安。」

「不早了,懶惰鬼。昨天還說要跟我一起去買東西呢,結果變成睡美人。」

「睡美人不會自己醒的。」

牧手裡還拿著萵苣,轉身面對藤真,「怎麼不穿衣服?頭髮濕,會著涼。」

藤真擦著頭髮走過去,坐到餐桌上晃著腿微笑,「你脫給我穿。」

牧也沒說什麼,放下手中的青菜,沖沖手,走過來的三步之內脫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抽掉藤真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把T-shirt由上往下罩在藤真身上。藤真自己把手臂從袖子裡伸出來的同時,牧重新拾起毛巾為他擦頭髮。

頭髮已經乾了,不過牧隔著毛巾又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頂。「拿去丟洗衣籃吧,順便幫我拿件衣服。我幫你弄三明治」

「只有三明治?」藤真挑起一邊眉毛。

「先墊墊肚子。」牧好笑地說,「還怕我餓著你?」

藤真想想,笑了。「好吧,三明治也不錯。有鮭魚吧?」

「早買好了,」牧從紙袋裡拿出食材,「煙薰的,你愛吃的。」

藤真滿意地笑笑,離開廚房。

他把毛巾丟去洗衣籃,不過沒有幫牧再拿一件衣服。這一次他靠近的時候刻意放輕了腳步,靠在門框上望著牧煮夫的背影。

兩人第一次相會,是十五歲的球場上。如今歲數已經長到當年的兩倍了,牧的身材卻是依舊無懈可擊。那張揚的背部線條和藤真的精瘦類型不同,是真真切切的強壯結實,再加上健康的小麥膚色,堪稱男人身材陽剛之美的最佳典範。藤真一面呼吸著衣服上殘留的牧身上的麝香,一面想著,要不是看了那麼多年,這赤膊作菜春光無限的場景,就算自制力強大如他,也會鼻血成河吧。

藤真忍不住輕笑了出來。牧聽見他的笑聲,不解地回頭。「健司,笑什麼?我的衣服呢?」

藤真故作無辜,「沒什麼。我看天氣挺好的,你作飯還要開火呢,不穿也沒有關係吧。」

開玩笑,難不成我還真的告訴你,就在剛剛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秀色可餐」的意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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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2 對手

面對這一次的訴訟,牧的心情簡直就是在坐雲宵飛車。

牧是辦刑事案件的專家。藤真偶爾會調笑他,說他長得太正義了,幹不得壞事,所以經手的案子總是在伸張正義。因此,當他這一回意外被委託了一宗無關犯罪或正義的遺產繼承民事大案時,情緒實在壞到極點。

牧畢業以後進事務所,在幸子前輩手下待了一年。前半年裡還辦過民事或是一些小訴訟,不過自從發現牧黑下臉後額外的震懾功能,她就再也沒讓牧碰過刑事以外的案子──她說,牧比很多檢察官還要適合當檢察官──總有大概六、七年了。

可想而知,牧對這一次的工作,心裡有多少不樂意。

不過,心情極壞的牧,竟然在一審的法庭中發現驚喜:對方的律師是認識已久卻多年未見的故人。他想,這大概是迫於無奈接下案子的額外收穫吧。即使對方是熟人,他還是沒有絲毫鬆懈──事實上,面對這位熟人,他反而繃緊了神經,使出全力應對法庭上的硬仗,彷彿重回十多年前那個單純的戰場,不過現在兩人爭取的東西從個人(或所屬團體)的榮譽,轉變成委託人的利益,多少還是讓他感到有些唏噓。

一審勝訴以後,牧就私下邀請了對方律師一同晚餐。不像藤真和老師之間符合年齡及身份地位的相聚,牧和故人反而選擇了十多年前的兩人就可以負擔起的日本料理小館聚餐。大概兩人不約而同地緬懷起過去了吧。

他遠遠地就看到聚餐對象出現在門口,於是向對方招手。對方在十年如一日的黑框眼鏡之下禮貌地笑,然後向他的方向走來。

牧這時候才忽然發現了自己打從重逢以來就覺得對方不對勁的原因。走往他的餐桌、身高將近兩公尺,長相斯文,立下神奈川軟性中鋒典型的人,當年與牧的見面一直都隱在藤真的身後;右前側一步少了藤真,他的鋒芒才漸漸顯露。

「花形。」

牧起身和對方握手。花形回握以後,在牧對面的座位上坐下。

服務生過來了,兩人點完餐以後,開始聊起了天。「阿牧,過得還不錯吧!」

「在接到這個案子以前,過得是滿好的。花形君怎麼樣?」

「也很不錯的,女兒都兩歲了。」

「啊,藤真好像有跟我提過。」牧笑了,那一次翔陽聚會回到家,藤真現寶一般地把花形女兒的相片秀給牧看,那個純粹的笑容讓牧的心裡整整溫暖了一個禮拜。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關心起我來了?我以為翔陽的每一個人開口第一句話都會跟我問藤真好不好呢!」

「喔?你倒是說說有誰這麼問過你?」

花形的問題剛出口,兩人的晚餐就送了上來,然後在兩人的對話過程中不知不覺被消滅。

牧幫兩人倒了熱茶。「還要開車,就不喝酒了,你不介意吧?」

「當然,為了安全。」花形謝過了牧,開始動筷子。

牧想了一下,才開始回答剛才的問題,「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的沒有碰到過翔陽的人,你是第一個。以為你們會跟我問藤真,大概是以前的印象所致吧!」

花形摘下因為熱湯而起霧的眼鏡,拿了紙巾擦拭。「翔陽隊聚每年都辦的,大家的生活都還算能夠即時更新。」

「那藤真不跟你們提我嗎?」牧心裡有一點點失落。

「提啊,但我不怎麼相信他。」

花形意味深長地望著牧。牧皺起眉頭,「這可不像當年的黃金搭擋會說的話啊!」

看到牧嚴肅的模樣,花形不由得笑出聲來。「這話就只有當年的黃金搭擋會說。阿牧,藤真是個多麼鬼靈精怪的角色,你還不知道嗎?他吃不了虧的,我們這些老同學可一點都不擔心他。反倒是你,我們怎麼問,藤真都說很好很好,於是被我們列為需要關心對象了。」

牧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為什麼?」

「我們擔心你被他欺負啊。」

花形促狹的笑,引得牧太陽穴邊的血管一抽一抽的。他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從以前就誤解了這個「藤真背後的男人」,還是在黃金搭擋分離以後花形遭遇了什麼打擊導致個性的重大轉變。

「啊,但是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阿牧你過得不錯的。真不愧是神奈川高中籃球界的帝王牧,到了律師界仍然保持著至尊不墜的地位啊。」花形的發言內容帶有濃濃的挖苦,不過他的眼神和語氣沖淡了話語中的辛辣,嘴邊的笑容也讓這句貌似無禮的評論,多了一分熟人之間表達親近的玩笑意味。

牧只是笑笑,「花形君也很厲害,看來對民事訴訟相當擅長呢。」

「見笑了,維生的工具而已。」花形喝了口茶,然後忽然有感而發,「如果當年他的念頭轉了個方向,說不定今天和你針鋒相對的人就不是我了。你們在法庭上的對決應該也會很精彩吧!」

牧愣了一秒,「你說誰?」

花形放下茶杯,「還會有誰?當然是翔陽之光藤真健司。」

接下來,花形換掉了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

牧,你知道藤真原本推上的是東大法律系嗎?

牧,你知道藤真對家裡堅持對藝術更有興趣,所以放棄了法律系,用第二次的考試考進藝術系嗎?

牧,你知道藤真家本來是不准藤真讀藝術的嗎?

牧,你知道藤真為了跟家裡妥協,還得選一個「正經」的雙主修嗎?

牧,你知道法律系的主任知道藤真必須雙主修,還特別再問過他的意願,可是他最後選了政治嗎?

牧,你知道我問他為什麼不去法律系的時候他對我說什麼嗎?

「他笑著說,『花形,你看過法律系的新生名單就知道了。』後來我知道了,原來是因為你在東大法律。」牧每聽一句,牙關就咬緊一些。花形繼續說著,「再跟藤真聯絡的時候,他說,爭了三年,夠了,沒必要把翔陽和海南的爭霸繼續下去。『算了,久了我也想換個對手玩玩。老面孔看了會膩的。』那一次聚會是高野請的客,他做清酒生意非常成功。藤真小口啜著大吟釀,還是像以前那樣對我們笑,『再說,有些人只當對手太可惜了。』」

開車回家的時候,牧只覺得腦袋嗡嗡響,胸口憋得難受。他彷彿聽見,藤真輕輕地說著:

社會是另外一種賽場,沒有絕對的規則、沒有所謂的平等,更沒有理所當然的公平。球賽是團體運動,在社會上滾爬卻始終只有一個人。一個人。

那晚的風沒有把海洋的氣息吹向我,卻把我的呼吸送給了海洋。我想著,在這樣的風向之下,我應該好好收拾一下負面的情緒,以免對海洋造成環境污染。

此時波塞頓坐在我的身旁,沐浴著皎潔的月光。

我遠眺著海中央那座不亮的燈塔。驕傲讓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疲憊。我想,如果他懂得什麼叫作識相,從我變得和現在的海水一樣顏色的眼瞳,理應看得出來我不想談。在一個沒有對手的賽場,我很孤獨。


把車停到車庫裡,站到家門口的時候,從側面玻璃望著室內暖黃的燈光和藤真的剪影,牧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孤坐在海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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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 負罪感

牧很不對勁。

這是藤真在他回到家後馬上得到的結論。

他知道牧這一次接的案子是不甚熟悉的民事領域,心情不好是必然的。但是傍晚他打電話回來,交待要和朋友出門,不回家吃晚餐時的語氣聽來很輕快,一點都不像是現在表現出的模樣。

打從進門開始,牧不但一句話都沒說,還一直用一種負罪的眼神望著藤真,弄得藤真覺得自己做什麼都不是,心裡直發毛。

於是藤真躲進了自己的書房。

他坐在桌前回想,記憶中牧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現。最接近的一次距今也已經有四年之久了。

那天藤真晚歸,在事務所裡受了氣的牧回家等不到人,又急又氣,把剛進家門的藤真劈頭訓了一頓。藤真雖然也是因為情緒不佳出門散心才晚歸,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回話,只在最後淡淡說了一句:「我就是不想自己這樣對你,才不回家的。」

牧一聽,明白了,說了聲抱歉,自覺遷怒理虧,抱了一床枕被,自我處罰去睡了客廳。

硬是要比的話,那時牧的表情,和今晚有點類似。

藤真皺起眉頭,心想,奇怪,這傢伙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他聽見門關上的聲音。牧大概去洗澡了。小紳一緩步走進藤真的書房,在他椅子旁停下腳步抬頭望他。藤真拍拍自己的大腿,小紳一就聽話地跳上去坐下,在藤真的撫摸之下瞇起漂亮的雙眼。

藤真微微地笑。這小東西,又撒嬌了。溫柔地抱抱貓兒,藤真想著,看他彆扭成這樣自己也實在不好受,還是回房問問他吧。他從腿上抱起小紳一,快要睡著卻忽然被吵醒的貓兒抗議地喵了一聲,輕盈地跳出藤真的懷抱回到地面,翹著尾巴高傲地走了。

藤真對著貓兒子的背影搖搖頭,無奈地笑,返回臥室。正要開門,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是藤真。」

「藤真,我是花形。」

「啊,好久不見。怎麼會打來?」

「我晚上和阿牧吃飯。」

「你們怎麼湊到了一塊兒?」

「打官司。」

「對手?」

「是。」

「總算給你們遇上了!」藤真開心地說,「同一個領域裡待了那麼多年,老對手才對上。感覺怎麼樣?」

「隊長,就個人而論,你們兩個才是老對手,我可不是!你們曾經也有繼續當對手的機會。」

藤真微笑,「這還要你說?是我自己決定的。」

「今天晚上,」電話裡花形頓了一下,「我告訴他了。」

藤真忽然理解了牧今晚負罪般的眼神。

「我可能說得太多了。我們分開的時候他的臉很黑。」

聽見花形玩笑般的形容,藤真知道,他其實是擔心自己為牧和藤真兩人之間造成困擾。

「他臉本來就黑,沒事的。倒是擔心你自己吧!」藤真假裝兇狠地說,「又掀我底!吃裡扒外的傢伙,看我下次聚餐時怎麼整你!」

花形笑著掛了電話。

藤真停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伸手開門進房間。

房裡只有床頭燈還開著,牧那一邊的床上,棉被之下已經隆起了一個人形。藤真取了床頭書,坐在自己那一側的床上,用左手翻開書本開始閱讀。牧背對著他,不過藤真感覺得出來對方還沒有睡著。於是他把右手探往牧露在棉被外面的左手,拉過來十指交扣地緊緊握住。

兩人的掌間沒有一點縫隙,牧掌心的血管,把主人的脈搏送到藤真的掌心,藤真掌心的跳動也在牧的掌心裡呼應著對方。溫熱的手掌之間,像是握了什麼活生生的東西。

那是我們的感情吧。他想。

牧的身體放鬆了不少。藤真停下了閱讀,左手把書放到一邊,右手還是緊握著牧的左手。他關了床頭燈,在黑暗之中彎身親吻牧的眼角。不必光線的照明,他知道自己的吻落在那顆小小的淚痣上。

他把牧握著的右手換成左手,胸口貼著牧的肩胛躺下,下巴擱在牧的頸窩,「晚了,我們明天再談。睡吧,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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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0 我們

牧一點也沒有睡著。

藤真的鼻息在他耳邊漸漸穩定下來。他手心裡握著藤真那隻小一些,卻比他能做更多事的左手,一起擱在自己的腰上。交扣的手指被藤真包在手心裡,腰間也因藤真的手臂而溫暖。

他想起了在東大的時候。

大一時,牧的寢室在藤真寢室的正下方。剛開學不久,新鮮人活動一大堆,牧雖然知道藤真也讀東大,卻還沒有時間跟他聯絡;原本以為藝術系的寢室在別棟宿舍,發現藤真就住在樓上也是很意外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寢室裡的大家實在被樓上吵得受不了,於是推派了牧作為正義使者,上樓罵人。上去以後,牧才發現樓上的宿區簡直就是不夜城,人聲鼎沸得一點也不像半夜一點多。怪不得他們正上方那間寢室在蹦跳胡鬧的過程中,絲毫沒有因為左右鄰居抱怨而收斂的跡象。

當他黑下臉來敲了那間吵鬧寢室的門,前來應門的人卻令他嚴肅得媲美舍監的表情當場瓦解。

「藤真?」

「阿牧?」

眼前那歡欣暢快卻又優雅從容的笑,不是他的老對手,翔陽學生教練藤真健司還能是誰?

「怎麼會是你?」兩人不約而同地問道。

「要不要進來坐坐?」

藤真還笑著,正要從門口讓開,牧這時想起自己上來的目的,即時開了口。「不了,藤真。我是代表樓下寢室上來告訴你們鬧得太吵的。」

「樓下是法律系?」藤真的大眼睛又瞪大了零點幾公分,「真是抱歉,我們系上有個展演,大家忙著準備忘了時間。」

藤真回頭對裡面的其中一個室友說蓮見我們吵到人了,並且向牧的方向示意。他的室友馬上向裡面喊著停停停,班代說我們太吵了,然後跟牧說聲抱歉,借道出去幫忙提醒其他寢室。

「謝謝你。」

「別謝我,吵到你們我很抱歉呢。」藤真停了一下,靈動的雙眼掃視穿著睡衣的牧,「好久不見了呢。要不要去天臺?」他眨了一下眼睛,「我寢室的冰箱裡有啤酒喔。」

牧笑了,「不是還有展演?你離開沒關係嗎?」

「我是負責人,排練過程中不太有事,就等著驗收而已。一句話,去不去?」

後來想想,牧才發現,對於藤真故作挑釁的笑容,自己從來就沒有拒絕的能力。

他點了點頭,回房換了褲子加了外套,和藤真在天臺會合。談笑之間,就像半年前兩人打完球坐在球場上,聊著夏天的全國大賽、翔陽三年級預備全數參加的冬季選拔賽,還有兩人對於未來的志向那般。

「阿牧,週末一起回去吧?」

「好。」

「週五晚上,我在側門等你。」

兩人乾杯。堆在身邊的啤酒罐加起來有四個。

然後週五的晚上七點,牧依約到側門時,見到的是雙腿跨著機車,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藤真。他打開面罩,把掛在握把上的另一頂全罩式安全帽遞給牧,「阿牧,你知道軍禮的由來嗎?」

「嗯?」牧戴上安全帽的同時,出聲表示疑問。

藤真又把面罩罩下,然後用右手緩緩打開,手掌停在眉間,「中古世紀的騎士在戰場上,對友軍打開面罩,『我是朋友,我不會傷害你。』」

牧學著他把面罩打開,「當那麼久對手,你忽然這樣表示,我還真是不習慣呢。」

藤真轉身拍拍後座,「我這是在向你保證,我真的不會傷害你。」

牧那時心裡還覺得奇怪,不懂藤真的用意。不過藤真一發動車子,他就懂了。牧身體的慣性趕不上瞬息加速的機車,還好他反應夠快,即時拉住了藤真結實精瘦的腰。

在車站停車場裡,牧脫下安全帽喘著大氣,像是剛打過一場激烈的球賽一樣。「以後我來騎車!」

藤真邊脫安全帽邊大笑,「阿牧,你的臉忽然白了不少啊。」

他當時簡直想要把眼前這飆車的傢伙那刺眼的笑容撕個粉碎。「你以為是在球場上快攻啊?騎那麼快出事怎麼辦?」

對方只是聳聳肩,「我自己騎的時候從來也沒出過事。還是阿牧你覺得你會害我出事呢?」

牧沒好氣地把安全帽塞到藤真懷裡,轉身先走了。藤真不久以後追了上來,嘴裡還笑鬧著說自己幫阿牧找到了最快速的美白方法。

是了,從自己氣憤地說出「以後我來騎車」開始,牧就已經隱約感受到兩人之間有些不像是對手也不像是朋友的感覺了。不然,天臺上的啤酒會後,也只約了這一次一起回神奈川,他怎麼能那麼肯定還有「下次」讓他騎車載他呢?

藤真擱在他腰間的手臂的存在又鮮明了起來。牧回憶起,真正聽見自己的心因為動情而些微裂開的聲音那瞬間,正是藤真第一次在後座把手放到他腰際的時候。

作出那句宣言以後,牧果真騎車載過藤真很多回。藤真的手一直都是抓在後座的把手上,直到兩人在校隊比賽結束以後一起去的那一次慶功宴。

那場賽前牧拉傷了肩部肌肉,於是藤真打了全場。那一次的對手很難纏,藤真帶著球隊努力以技巧取勝。贏球以後藤真在浴室裡沖了好久還沒出來,於是隊友們把地點告訴牧,讓他等會兒帶藤真一起過去。

出了浴室的藤真沒說什麼話,收拾好東西就和牧一起出去。接過安全帽戴上,藤真在後座坐下以後,難得地把頭擱在牧的頸背之交。「阿牧,我好累。到了叫我。」然後,他的雙手伸入牧的大外套下擺,在外套裡面環上牧的腰。

牧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然後他罩下安全帽的面罩,把藤真的手往自己身上圍緊了些。「那你抓緊了。」

不過大二以後藤真就開車了,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機會讓藤真在後座抱住自己的腰。

原來,從那時候開始美好的感覺,是建立在他所不知道的,藤真單方面的犧牲上嗎?是藤真的那一「轉念」,賦予他們現在的生活可能性。而在花形說出來以前,自己竟是完全一無所知?

牧知道,如果當初藤真讀了法律系,兩人的關係是不會有所改變的。最了解對方的對手、處處互相切磋的朋友,大概又會有法律系雙雄之類的稱號被冠在兩人身上,然後也許就這樣了,畢業以後,不論是不是進了同一間事務所,兩人都會繼續保持著競爭的狀態。依據多年來身為對手、知己和情人的了解,牧完全可以想見,藤真在法律界,會是個多麼優秀的人才。就是因為這樣的了解,明白了藤真的選擇以後,才會更加歉疚。

看著牆壁漸漸亮起來,一夜無眠的牧,嘆了一口氣。「健司,你還為了『我們』做過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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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9 值得

天剛開始亮的時候,藤真就醒了。他沒有動,只是維持著穩定的呼吸,思考著該怎麼與牧「好好談談」。

他感到手掌被再次握緊,手臂下牧的肌肉又開始僵硬起來。然後他聽見了牧深呼吸以後的嘆息,還有隨之吐出的問題。「健司,你還為了『我們』做過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藤真才警覺到,這個傻瓜十之八九鑽了一晚上的牛角尖。他嘴邊浮現一抹無奈卻又疼惜的笑,輕聲回答,「沒有了,紳一。剩下的,都是你做的。」

牧僵了一下,「醒了?」

「懷裡抱了個硬梆梆的大個兒,實在是睡不了多久啊。」藤真笑著說,動動交扣的指頭按摩牧的手指,「你這個樣子我怎麼睡好呢?」

「健司……」

「別,」藤真阻止牧繼續說下去,也阻止他轉向自己,「紳一,你聽我說。」他把原本貼在身邊的右手從牧的頸子下面伸出去,用雙手擁著困擾歉疚的情人。「我不知道花形是怎麼跟你說我作的決定,但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姓藤真,對藤真家來說沒有無謂犧牲這回事。我有我的理由。」

牧挪了挪身子,把自己的肩膀往下移,避免壓著藤真的手。「你是因為我在,所以不讀法的。」

「我是。我不想再被你壓著打。」藤真含笑地說。

牧沒有回話。他輕輕推開藤真放在腰際的手,掀了被子,緩緩坐起。藤真半個身子還裹在棉被裡,半撐起上身,望著坐起身來的牧。牧回頭,雙眼並不因為一夜無眠而疲憊,反而炯炯有神。

「會這樣逃避的人不是藤真健司。雖然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不會知道,但是在一起那麼久,這一點認識我還是有的。」

牧的雙眸讓藤真的腦袋空了兩秒。就是那一雙眼睛呀,自信霸氣渾然天成。自己當初就是為了想要看看,這雙王者的眼睛除了睥睨群雄以外的其他色彩,才決心率先退出戰局,換一種距離來面對彼此。於是他跨出了那一步。然而從「可能」變成「真實」,從「牧」變成「紳一」,這可不是他自己能夠跨越的距離。

所以,這樣的心情也應該要讓他知道吧?畢竟,「我們」,向來都是兩個人的事情。

藤真閉上雙眼,然後笑了,笑得很慶幸、很安慰。在背光的清晨裡,他的身體輪廓非常柔和,但是當他再一次睜眼,眼裡的光華卻比陽光更加燦爛耀眼。

「你說得對。我的確不是逃避的人。但我是自私的人。下決定的時候還沒有『我們』,我是為我自己而選的。我把自己從你的對手的位置上撤下來,因為我實在太想要知道,不是對手、不是隊長、不是必須打倒對象的你,究竟是什麼樣子。」他坐起來,仰角十度的視線裡是牧嚴肅的神情。「確實,法律這條路我可以走得四平八穩甚至光輝眩目,這點看你的成就就知道了。你也明白,在這方面我們其實很像。你有多擅長,我就有多擅長。」

牧正想說些什麼,藤真卻伸出左手食指壓住了他的嘴唇。「但是我不想做我擅長做的事啊。我選的是我想要的事。」

偏過頭,牧躲開藤真的手指。「你每次聽我說判例、流連在我的書房裡翻那些法律書籍的時候,不後悔自己錯過的東西嗎?」

「我為什麼要後悔呢?」

藤真皺眉,把手收回來,叉在胸前,聲音裡卻還是帶著溫暖的笑意。他心想,真是頭牛啊,非逼我把潛臺詞說出來不可嗎?

「健司,你真的計算過自己原本可以有多少成就嗎?你真的明白自己放棄的是什麼嗎?」

「難道我現在就一事無成了?」藤真覺得好笑,「紳一弟弟,我記得我掙得好像不比你少喔?」

「那不是重點!」

「那當然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啊!」藤真湊過去,雙手捧著牧的臉,幾乎鼻尖碰鼻尖地對牧說,「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用一件我擅長的事和穩當的未來,換取一個我適合的職業和這些年來你眼裡流露過的溫柔,」藤真的語氣比平常更堅定了百倍,「非常值得。」

牧僵硬的身體澈底放鬆了。他的前額靠上藤真的,雙手環上藤真的腰。藤真也把手掌從牧的雙頰上移開,手臂架在牧的肩膀上。

「謝謝你,藤真健司。因為你,我們才有可能。」

「我也要謝謝你,牧紳一。因為有你有我,才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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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0# 泛灵


    謝謝喜歡!
    我會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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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2# 尾崎丰


    哈哈謝謝阿丰!我也喜歡清淡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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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最後的晚餐

知道了藤真的選擇以後,牧比以往更加體貼了。

接近新作截稿日的這三個月,大概是藤真截至目前為止的作家生涯裡,創作環境最優良、創作過程最專注的時候了:因為他完全不必花費任何心思在作品以外的地方。藤真有點好笑地觀察著牧贖罪般的一舉一動。聰明如他,怎麼會不知道,牧嘴上答應了自己不在意,實際上卻仍然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呢。

如果不讓他做點什麼,那個和自己一樣堅持的傢伙肯定不會輕易放下的。於是,藤真便適時地配合著,讓牧去做他想為自己做的事。

雖然每天要出門上班的人是牧,他還是細心打點了藤真的一切生活,從衣服到三餐,從面子到肚子,無微不至。牧每天比他早起做早餐,幫他把午餐的材料分配好了放在冰箱裡、做法貼在冰箱上,(敢情我久不下廚,這傢伙就忘了我其實也會作飯了。藤真想。)晚上幾乎不加班,一到鐘點就趕回家燒菜;就連小紳一都不用藤真照顧,只要藤真鑽書房,牧就會把小紳一抱去客廳,從來不讓他吵到藤真。

簡言之,除了洗澡這種必須親力而為的事以外,牧大概只差沒有餵藤真吃飯了。對這種飯來只要張口、茶來不用伸手的日子──尤其是在他自己要睡了,牧才剛從陽臺晾完衣服回來,眼下隱隱約約浮著眼袋的時候──藤真非常認真地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讓牧做得太超過了。

只是這樣的思考通常也不太持久,藤真現在有遠比生活瑣事更重要的事要擔心。都已經年底了,如果真的要趕在牧明年生日前把車買下,他還得加把勁才能避免付了錢以後像大學時代那樣吃兩個月的泡麵。

好不容易,在今年的最後一個傍晚時,藤真把稿件全都送了出去,終於結束了一整年的工作。

晚上是翔陽的隊聚,大家約好了一起吃今年的最後一頓晚餐。

「就到這吧,接下來我自己走過去。」在餐廳對面,藤真按住了牧放在排檔桿上的手。「迴轉不方便。」

「還有一段路呢,你確定?」

「沒關係,就當散散步。」藤真打開安全帶,「沉澱一下心情也好。」

「好吧,那你小心點。」

正要開車門的藤真,聽到牧這麼一說,發出一陣大笑,故意調侃道,「行了,牧紳一,我只去三、四個小時,又不是去三、四個月。」

「我是說小心交通…」聽出藤真刻意曲解語意的牧,露出無奈的表情。

嘴邊還噙著微笑的藤真反手關上車門。不過牧馬上又開了車窗,靠過來交待,「結束了打給我,我去接你。」

「好的,我會放心地喝酒狂歡。」

牧搖搖頭,關上車窗。藤真站在原地,直到牧開著車離開視線,才轉身過馬路。經過餐廳前的玫瑰花圃時,藤真哼著愉快的德國民謠Heidenröslein,心情很輕鬆。

才剛推開門,藤真就看見正在自助區倒飲料的伊藤。他微笑著向對方招手,「伊藤。」

「藤真學長!」伊藤馬上放下手中的杯子,迎了過來,「歡迎你來!」

藤真笑著握了學弟的手,「謝謝你。三年級的位子在哪裡?」

跨年夜的聚會陣仗果然不小。當年翔陽球員少說也有兩百個,今天來的雖然沒有那麼多,他們卻也已經差不多把整間店都給包下了,以致於藤真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同學們,直到他聽見永野的高聲呼喊,「啊!藤真來了!」

他循著聲音往店裡看過去。隊員們漸漸安靜下來,然後他看見了,幾乎位於最裡面的餐桌,花形、一志、高野、永野就坐在那裡。他笑著走過去,短短的幾步路上蒐集了十幾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教練好」。

藤真在一志特意留在身邊的座位上坐下,微笑望著同屆的同學兼隊員們。「各位,一年不見了,大家還好嗎?」這句話一問出來,像是一種儀式,大家就開始聊起來了。

麻醉科醫師長谷川一志其實今天是放假的,但是polo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就像以前打籃球時的運動氣息一樣留在他身上。酒商高野的西裝又換新了,那條鵝黃色的領帶看得出來不是他自己的品味,看來成功的男人已經找到了一個背後的女人。電腦工程師永野充足的肺活量依舊,不過由於工作的類型使他必須久坐,當年結實的肌肉有逐漸被脂肪取代的趨勢。民事大律師花形仍然是一口育兒經,小女兒這樣小女兒那樣,唯一更新的資訊是他做到了藤真當年沒有做到的事:打敗了牧。

聊的過程中藤真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他靜靜地聽著大家的談笑,就像從前練完球以後的每一次晚餐。過去的影像和現在重疊了,翔陽的食堂和目前所在的歐式自助餐廳,十七、八歲的大家和三十歲的大家。

「你們還記得高三那年的新年新希望嗎?」一志忽然開口。

藤真當然記得。

十三年前的今天,他們在球館裡練到趴了。學弟們回家以後,他們也不怕著涼,五個人成大字型躺在地上。他說,「我今天不回去了。」

花形跳起來,「藤真,你別整我!你不回去,你家裡會每隔一個小時就打給我追問行蹤的。」

高野大笑,「那有什麼關係,你也不要回家就好了!」

「乾脆我們都不要回去了吧!」永野坐起身子,「之後也沒有多少時間能夠大家一起待在這裡了。」

「在體育館裡抱著籃球跨年,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藤真說著,還真的就側身往旁邊一撈,把一顆球抱到懷裡。

花形站在藤真的頭頂,低頭望著他,表情有點好笑有點無奈。「好吧,你是隊長,你說了算。」他彎腰對藤真伸手,「但是要起來穿衣服,我已經開始覺得冷了。」

藤真把籃球放回身側,然後搭著花形的手從地上蹦起來,走到替補席,拿起大家的外套,回來分發給隊友們。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樣是一志,開口問道,「大家的新年新希望是什麼呢?」

餐廳裡,和當年一樣的回答順序,一樣的答案。

高野說,期末考不要不及格。

花形說,考大學順利。

永野說,以後還要繼續打籃球。

藤真說,冬選賽稱霸全國。

一志說,長大了以後,大家還是會在一年的最後一天相聚。

藤真笑了。那年高野的化學還是當了科,花形沒考上東大,永野沒有再進校隊打球,翔陽冬選止步全國四強。

「乾杯。」他舉起杯子,「敬我們之中唯一完成願望的一志。」

玻璃酒杯之間的碰撞聲,就像青春的歲月,清脆地美好地響起。藤真在隨身帶著的小筆記本上寫道,而我們為彼此記錄的十幾歲的樣貌,不論何時憶起,都像是那顆被我抱在懷裡的籃球,珍貴得那麼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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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9 燈塔

回到家以後,牧就給清田打了電話。已經出社會的清田自然不再是海南那隻小猴子了。不過每次在電話裡,他都還是阿牧哥阿牧哥地叫,多少讓牧感到懷舊。

從大學時代起,清田就開始玩重機。直升海南的他,偶爾會從神奈川騎到東京去找牧。起初他也找牧玩過,但是牧那時已經大三,系上和校隊裡的事情愈來愈多,考了重機的駕照以後也只是放著,還沒真的騎過。這一次跨年,他跟清田借了車。該是好好利用那張備而不用的駕照的時候了。

約莫一個小時以後,重機隆隆的引擎聲就停在家門前。牧開了樓下車庫的門,讓清田直接把車騎進來。

「阿牧哥!」摘下安全帽,清田還笑得像十五歲的孩子,「車我給你騎到啦!」

牧也笑著,拍拍學弟的肩膀,「謝謝你,清田,」然後他把自家車鑰匙交到對方手上,「把車開回去吧!」

「咦?」清田一臉驚愕。

「怎麼?難道你以為我會小氣到要你騎車過來走路回去?真要這樣小風還不在我咖啡裡下毒?」

牧和海南的大家上一次約打球的時候巧遇了和朋友一起看完電影正要回家的小風。清田迷上她以後展開追求,兩人才剛在一起兩個月。

「她才不會呢,阿牧哥是她的偶像…」

見清田還是不敢接,牧抓起他的手,把鑰匙放到他掌心,「去吧,帶小風去看煙火,別撞壞別闖禍別弄髒就好了。明天晚上我再把車騎過去跟你交換。」

小猴子於是把重機鑰匙交給牧,歡天喜地打電話給小風,然後開著休旅車走了。

牧把車庫門關上,上樓換了一身保暖的衣物;拿了球包,把藤真的厚外套和圍巾塞進去背著,回到車庫。他從櫃子裡找出兩頂全罩式安全帽──那是他開始計畫跨年活動以後買的,藏在藤真平常不會開的櫃子裡──一頂掛在車前,一頂戴到頭上,搖控打開門,他出發了。

剛起步的時候有點不穩,所以牧騎得不快。漸漸習慣了鑽進外套的冷風,習慣了身上的風阻,他才開始加快速度。原本他不是個追風少年,知道藤真喜歡騎快車還像個爸爸那樣訓過他。就連跟清田一起玩車的那一小段時間,他也只當作是一種社交活動。然而現在──事隔那麼久以後──騎車前往計畫帶藤真去的那片海灣時,他才發現了在風中馳騁的快意。

他騎在濱海公路上,到達目的地、在海邊暫停的時候,感到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他脫下安全帽,在海風中甩甩頭,接起電話。

「牧,我是藤真。」

牧看了一下手錶。「怎麼這麼早?」

「為了保留完整的一個小時。」給你。

他彷彿聽到藤真沒說完的話,在風中笑得很瀟灑。「你旁邊有別人?」

「是花形他們。我這裡結束了,現在方便過來嗎?」

「當然可以。」聽著藤真因為身邊有其他人在場而刻意禮貌的用詞和語氣,牧覺得他很可愛。「我最快二十分鐘可以到。到裡面等我,外頭冷。」

「好的。」

掛了電話以後,牧再一次確認了海邊的景色,然後套上安全帽,以速限以內的最快速度騎往餐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藤真。

半小時以後,牧停在餐廳門口,看到藤真坐在窗邊的位子上,手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時不時抬頭張望一下外面,但是遲遲沒有注意到他這一邊。他把面罩打開,拿起手機撥電話。

「我是藤真。」

「我在你的一點鐘方向。我騎車。」

藤真一下就站起來了。雙眼定在窗外牧跨著重機的身影。「你把我的車怎麼了?」

牧大笑,「好端端的,沒事。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藤真點點頭,掛了電話。推門出來以前,牧看到他被翔陽人攔了一會兒。於是,在遞上安全帽時,他問,「他們不讓你走?」

藤真攤手,若無其事地回答,「他們說,『藤真,牧隊長沒開車也敢來接人?這種氣溫,你不怕路上凍死?』」

「我早有準備。」牧打開球包,拿出藤真的大外套和圍巾。「穿上吧,真的很冷。」

藤真著裝完畢以後,跨上重機的後座。牧把他的雙手帶到自己的外套口袋裡保暖,同時緊緊圈住自己的腰,「出發了。」

牧騎回濱海公路。路上車子已經少了,大家應該都還在家裡看紅白。藤真又把手臂收緊了些,手掌隔著衣服貼緊牧的腹部。牧壓低了身體減少風阻,感到身後的藤真也跟著壓低,緊貼著他的背。被戀人緊緊抱住的感覺讓牧在安全帽裡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二十多分鐘以後,牧把車停在公路旁,和藤真一起翻過堤防,然後牽著他的手,徒步走到沙灘上面去。

「這裡是…」

藤真原本有點困惑的表情,在仔細觀察了環境以後,被訝異和驚喜給取代。藤真在給牧的《每個句子都是為你》裡面寫過這個地方。夜晚墨色的海天一線、荒涼的燈塔,還有形單影隻的青年。

「我找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找到那一座不會亮的燈塔。」牧指向海裡隱約的建築物影子。「然後,在這裡試著感受你的孤獨。」

藤真面對著大海。牧望著他的側臉,那堅毅的線條以及被月光柔和了的輪廓。「其實那晚燈塔沒有亮過,對吧?」

「沒有。這個燈塔已經廢棄了。」藤真的眼光落在無限遠的地方,「這裡只有月光而已。」

牧從側面抱住藤真,讓他的左肩抵著自己的心口,微微低頭,唇瓣貼在他的耳邊,「不對,還有我。書裡那個寂靜的晚上,我是你心裡的海神;今年的最後一夜,我也要和你一起到這裡來,向你證明,你不是一個人,健司。只要你需要,我會一直陪著你。」

藤真的笑容擁有比夜空裡的弦月更浪漫的弧度。他轉正身子面對著牧,雙手環抱牧寬闊的肩背,一面輕吻著他,一面悄聲說道,「我一直都需要你,紳一。從十五歲到現在,作為對手、作為知己,作為情人,而且還會延續到往後的好多、好多年。你別想逃走。」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藤真低下了頭。牧撥開他的瀏海,近乎虔誠地吻他的額頭,「我不會逃走。我要當你永不廢棄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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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塔這個比喻,大概不算是有新意的了。
不過,每次想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總還是會想到海上的燈塔。
那麼,你生命中的那座燈塔,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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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5 契合

跨下機車,藤真難得主動牽著牧的手,一起上樓。打開家門,藤真就拉著牧進去。

他雙眼含笑,故意望著牧,迷人的聲音卻對裡面喊著,「紳一,我回來了!」

手裡還牽著呢,牧當然知道這一聲不是在叫他,望著藤真的眼神無奈中竟然帶著點認真的醋意,更讓藤真覺得有趣。

「小貓來以前,從來也沒聽過你這樣叫我、告訴我你回來了。」

藤真的笑容深深的,牽著牧的手握得緊緊的。「因為紳一喜歡來接我呀。」從牧的表情,藤真看出多年的知己不是當假的,牧確實聽得出他的每一句未竟之言。他出門的時候,牧喜歡去當車伕。當牧去接他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回家,所以他根本不用對誰宣告到家。現在,貓兒只要聽見藤真回家就會跳出來,也是個喜歡來「接他」的紳一。

「紳一,」藤真再叫了一次。貓兒大概睡著沒聽見。「我回來了!」

「喵──」

這一次,小紳一用一雙閃亮亮的大眼睛緊緊望著藤真,從房裡踏著小碎步迎了上來,快要走到兩人跟前時才伸了個懶腰,小小的腳掌轉向碰了碰牧的褲腳,然後直起身子把牧的牛仔褲當貓抓板似地抓了幾下。藤真笑看牧一把抓起貓兒,輕輕抱在懷裡,卻故作兇狠地說,「講過多少次了,貓抓板在房間裡,不要抓我褲子!」

「他喜歡你才抓你呢。你們這幾個月感情不是很好嗎?」藤真笑著從牧懷裡接過貓兒,抱到廚房去餵晚餐。

牧把兩人剛進門時脫下的外套掛到門後的衣架上,走到音響前,播放瘦皮猴的老歌,關了大燈,卻打開旁邊的彩色燈管,讓整個家彌漫一種慵懶性感的爵士氣氛,接著轉身進房去。

藤真聽見他開衣櫃的聲音,仍然陪著小紳一。這小傢伙個性其實黏人得很,也不知道是像誰,吃東西一定要人陪著,吃到一半人想走,還會回頭用很失望的眼神望你。藤真寵溺地撫著貓兒背後的毛,直到他吃完以後滿足地舔舔嘴唇,同時房裡傳來浴室的關門聲,他才摸摸小紳一的頭,起身走進房間。

進房、把房門關上,拿了浴巾、褪下一身厚重的衣裳,藤真輕手輕腳地開了浴室的門,進去。浴室裡滿滿的霧氣。牧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閉著眼睛,整個人浸在裡面,看起來並沒有注意到藤真進去。

藤真的雙眼沾上了氤氳水氣。這是新年的第一天。浴缸裡躺著的是與他分享愛情,願意感受、理解他的孤獨的伴侶。他的輪廓也許因為蒸氣而朦朧,但當他睜開雙眼,眼神卻穿過了重重迷霧,直直地找到了藤真,果真如同海上的燈塔。

兩人的視線保持著交接。藤真慢慢靠近,抬腳跨進浴缸,伏上了牧寬闊的胸膛,開始在牧露出水面的每一吋肌膚印下深吻。飽滿的額頭,濃密的眉毛,微顫的眼瞼,左眼角下的淚痣,挺直的鼻樑。顴骨,臉頰,嘴唇,下巴。耳後髮際,喉間突起,頸邊動脈。鎖骨,左肩。右肩,胸膛。怎麼吻都覺得不夠。想要透過此般深吻在戀人的皮下注射自己真切的柔情,唇舌和肌膚之間的觸感是最誘惑的沉醉。調整了自己的姿勢,藤真在水中跨坐上牧的大腿。兩股慾望在股間短兵相接,慾望主人貼合的上身摩擦之間點燃了火燄,水溫也跟著上升。

我要你。整個浴室裡彌漫的煙霧都在傾訴著同樣一句動情的渴求。

撫在背後的一雙大掌認得他的每一吋敏感,貼緊著胸前的唇瓣知曉最合適的吮舐。被深入的瞬間,甜蜜得發痛。彷彿自體內感受戀人的愛撫,濃密得化不開的快感模糊了其他的感官。深沉的力道,被撫慰疼愛的極樂。鎖不住的低吟,從交換著親吻的唇間竄出,在浴室的牆壁之間反射迴響。被情慾煨得溫熱柔軟的嗓音,片片段段地喊著深深刻印在彼此心底的名字。

狂潮,呻吟,水花,愛語。藤真醉了,醉倒在與戀人一同達到的,最銷魂蝕骨的高潮。

再次睜開眼睛,換成藤真仰躺在浴缸裡。牧伏在他的心口,蜻蜓點水般一吻再吻。

「我的,」他宣示。

「你的。」他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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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逼瘋作者的新年第一次。
配的音樂是Björk的All is Full of Love,聽來也許有點詭異,但是它的節奏和這一次是合拍的。
如果文也詭異只好怪罪於音樂了。(不負責任貌)
拜託不要嫌短嗚嗚我已經即將精盡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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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 放電

牧醒來的時候,藤真還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很沉,所以他也就不急著起身。

他知道的,雖然這幾個月裡看起來忙得腳不沾地的人是自己,但貌似悠閒的藤真其實沒有睡好過。每天早上鬧鐘響,牧都會在第一時間醒來按掉,然而他的動作往往還是不夠迅速,感官敏銳的藤真一聽見鬧鐘聲就不自覺地皺眉,即使沒有醒來,也會露出不適的神情。這時候,牧會伸出自己的右手拇指,輕輕撫平藤真的眉間,看著他再趨平靜以後,才起身晨浴、做早飯、準備出門。

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牧從來不干涉,甚至也不過問藤真的工作,藤真也從來不曾與牧討論自己的作品。經過多年以來的相處,牧曉得,藤真是一個很懂自己的人,很明白自己擁有什麼、缺乏什麼,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所以只要下了決定,他便能夠勇往直前。這樣的藤真,牧從來不擔心。然而,從買下《每個句子都是為你》、成為K‧F的忠實讀者以後,牧才開始體會到藤真是用何種步伐在奔馳在追求的道路上。

藤真的三本作品,一本小說,一本散文集,還有一本寫給他的小書,牧都買下了放在書桌的抽屜裡,有時間就反覆閱讀。他總會禁不住地推敲,藤真寫下作品的時候,他們兩人的生活是怎麼樣的。書裡一個人喝咖啡的時候,是在等他下班嗎?小說裡彼此競爭的兩個角色,其中一個是他嗎?散文描寫的午後陽光,是哪一天從廚房的落地窗灑在他身上的?

每一次重讀的感受都不一樣。相同的是,每多讀一次,牧就多發現一些自己沒有見過的藤真,認真的、堅定的、溫柔的,譏諷的、冷酷的、兇狠的。然而他最迷戀的,還是最初在球場上,藤真那熠熠生輝、自信專注的目光。

現在那雙眼睛靜靜地閉著。牧撫開藤真落在額上的瀏海,傾身親吻他的左眼。「原來我那麼早就移不開自己的視線了。」

「我早就知道了喔,你對我有意思。」還閉著眼睛的藤真嘴角上揚,「瞧你在球場上對我放電放了三年。」

牧繼續親吻藤真的右眼。「因為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只准我看你一個啊。」忽然又想到什麼,牧笑了起來,「而且我又不是仙道。」

「仙道啊,」藤真睜開眼,也促狹地笑了,「那個漏電鬼。」

牧大笑了。「這樣說學弟,藤真隊長,你真不厚道啊。」

藤真挑起眉毛,「『放電』可是有特定目標的,仙道他根本是所到之處、亂電一把,牧隊長,你倒是說說,這不是漏電是什麼?」

牧微笑著拉藤真的手掌貼在自己的心口,用開玩笑的語氣,認真地說著,「我可是專心一致,只對你一個人放電。」

「這個呀,」藤真按緊了貼在牧胸前的手掌,笑得非常驕傲。「我也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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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真是傷腦筋,學長們調情別把我當話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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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我的繆思女神小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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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0 回家

藤真正在收拾行李。

跨年以後,他和牧兩人都各自回本家待了四、五天。隨著年齡漸長,每年的這幾天,只有愈來愈難熬。家裡沒有否定,卻也沒有認可他和牧之間的關係。雖然不至於把牧的名字當成家裡的禁忌,然而他總有點不忍心看母親每次提到終身大事前自動停下的欲言又止,也不忍心聽一向率直的父親隱誨地以「你那個重要的朋友」來代稱牧。

但是過年回家是少數他真正和家人團聚的時間,心裡再怎麼難熬,藤真還是堅持要待到假期的最後一天。

他拉上行李箱的拉鍊,環顧房間檢查一下。這麼多年來,他在本家的房間都沒什麼變,即使在他向父母坦白以後,為了避免衝突而明顯地減少了回家次數也一樣,就算他再怎麼不常回家,這個房間裡生活的氣息也不會少一些。他知道──母親打電話告訴過他──這個近乎無主的房間是父親每天親手打理的;偶爾,父親整理完以後,會坐在他的床上,望著他床頭上擺的,大學時代校隊團體照裡面,勾肩搭背的他和牧,直到深夜。

他提著行李下樓。母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父親則在樓梯口等他,伸手幫他拿行李,「你沒開車回來,要不要爸送你去車站?」

「不用。」

「朋友來接你?」

「是的。要去他家帶貓。」

說著,他的口袋裡就震動了。他掏出手機,向父親投以一個抱歉的眼神,接起電話。「我是藤真。」

「我在門口。」

「進來吧,我幫你開門。」

藤真前去開門。牧的肩頭上帶了點雪花,他在門口拍了拍自己的大衣,確定不會弄髒藤真家才邁步進門。

「藤真伯父,您好。」牧和藤真的父親握手,然後轉向已經起身的藤真的母親,「藤真伯母,新年快樂。」

藤真的母親點了點頭,嘴角牽了一個微笑,「牧君,新年快樂。」

這時,藤真的父親走到桌前,拿起一個紙袋,走回來遞給牧,「帶回去吃。」

牧接過紙袋,微笑著說,「謝謝您。」

藤真在一旁看著一切,心裡有點複雜。母親過來抱了抱他,「健司,要照顧自己,有空可以多回來。」

「好的,媽。」他也回抱了母親,然後主動擁抱父親。「爸,我走了。」

父親緊緊抱了他一下,「路上小心。」

藤真拖著行李和牧並肩走向車。停在車門旁,他回頭對站在家門口的父母揮了揮手,才開門上車。

牧已經繫好安全帶了。藤真一上車,繫安全帶的手就被牧握上。

藤真微笑,「我很想你們,紳一。」

於是一路上,兩人交換彼此回家的心得時,牧的臉上都掛著愉快的笑容。

車子駛進前院,還沒下車,藤真就已經看見牧的父母還有弟弟在門口等著了。

「瞧你多大面子。」

「那是因為你沒告訴他們。」

「我說了。」

「……」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全家都出來迎接你?」

藤真正要開口,牧的父母和弟弟倒是先笑著喊他了。

「藤真君。」

「健司哥!」

聽到牧家人的招呼聲後,藤真硬是壓住了自己的震驚,微笑著走向牧家人。「牧伯父、牧伯母、修二,新年快樂。打擾了,我來幫忙帶貓兒回家。」

「來我們家你不用那麼客氣,快進來!外套給我吧。紳一,幫藤真君拿拖鞋!」

藤真的肩膀被牧的父親還有弟弟搭著,兩人一左一右地跟他聊天。他在話的中間回頭,有點好笑地看著牧在母親的催促之下把自己的鞋收到鞋櫃裡,然後被抓去廚房收拾要讓他們帶回去的東西。

「小貓在樓上,紳一的房裡。你別客氣,自己上去看。」

牧家人對藤真一向都很友善熱情,不過這完全把他當自家人的態度還是令他有點不習慣。他笑著與牧的父親拉開一點禮貌的距離,生理的和心理的。「還是請修二帶我上去吧。」

牧的父親放開他的肩膀,笑著點點頭同意了。

「健司哥,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牧的弟弟笑著問。修二小牧兩歲,較藤真要矮小一些的身高,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再小個一、兩歲。

「不麻煩了,修二,謝謝你。我只是來帶貓兒的,不會久留。」

「貓咪到底叫什麼名字?」修二一面陪藤真上樓到牧的房間一面問,「哥為什麼都只叫他小貓?」

站在牧的房門口,藤真莞爾,「他叫作紳一。」然後他開門進去,留修二在門外愣一下以後大笑出聲。

「紳一?」藤真進房以後,沒有看到貓兒,開口喚道,「紳一?你在哪裡?」

「喵──」

微弱的貓叫從床底下傳出來。藤真面對床鋪在地板上坐下,再度鼓勵地喚著,「紳一,你在哪裡?我是健司,我來帶你回家了!」

貓兒從床下鑽出來了。五天不見的他好像瘦了一點,尾巴垂下拖在地上,大眼睛水汪汪的,橘色的虎斑紋有些黯淡、蒙了一層灰色。他踩著小小的、不確定的步伐靠近藤真,然後在距離他一條尾巴的位置停下,望著他。

「紳一,怎麼了?你不認得我了?」藤真向貓兒伸手,為了避免嚇到他,動作很輕。「我是健司。來讓我抱抱,我好想你。」

貓兒鼻子動了動,上前一小步,嗅嗅藤真的手,然後再走近一些,用自己的臉頰碰藤真的手掌。藤真動動手指,搔搔貓兒的下巴。貓兒好像瞬間記起他是誰,不僅尾巴豎了起來(註),還像個小馬達一般,發出開心的呼嚕聲,走得更近,摩蹭藤真的手掌和手臂。

「你想起來啦?」

藤真微笑,看著貓兒跟自己撒嬌,然後走到自己的腿上,繞了兩圈以後趴下來。他摸摸貓兒的頭,揉揉貓兒的耳朵,貓兒隨著他的動作放鬆地在他腿上滾動,然後抱住他的右手,舒服地閉上雙眼。

藤真任貓兒抱著自己,愛憐地用左手撫摸他。小傢伙就像是在外頭玩得太累,或是到了陌生環境太緊張的小男孩,見到可以放鬆託付的人,便安心地躺在對方懷裡,一下子就睡著了。

門被打開。牧拿著一大杯冰茶走進來,繞過坐在門口地板上的藤真。他剛進來時貓兒醒了一下,一見來人是牧又繼續睡去。

藤真拿過冰茶喝了一口,隨意問道,「紳一怎麼那麼累的樣子?你沒有好好照顧他?」

「想你想的。」藤真正要罵他貧嘴,牧又接著說,「我說認真的。貓本來就對環境很敏感,再加上你又不在身邊,家裡除了我以外任何人上樓他都會跳起來躲到床下,也不敢出來玩。現在這樣,是我看到他在這裡最放鬆的時候。」

藤真望著小紳一的睡臉,很明確地感到自己心中升起了另外一種情感。他有點明白了自己的父親──在擁抱撫摸著那麼依賴自己的小傢伙時──有點懂得了他為什麼親自打理不常回家的兒子的房間。

「這樣啊…」藤真再摸摸貓兒的毛,一語雙關地說,「真是辛苦紳一了。」

牧在一旁喝茶,也笑了,湊過來抓抓貓兒的頭。兩人又輕聲說了一會兒話,然後藤真輕柔地把還睡著的貓兒抱到懷裡,站起身,回頭對牧說,「紳一,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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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貓咪的尾巴高高豎起是開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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