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ALL三】飞(长篇完结)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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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往事”重来

  
  机车在灰色的绕海公路上疾驰,一浪一浪的波声在耳边荡漾,夹杂着咸腥味道的烈风迎面扑来,仿佛要把整个人都向后掀出去一般。
  熟悉的,危险而兴奋的感觉,让三井在不知不觉中,双臂环上了仙道的后腰,如同无数次和铁男一道,享受这腾云驾雾,撕裂空气的刺激一般。
  腰间一紧,后背熨帖和温暖的触觉散开,透明的面罩背后,仙道浮现热烈一个悠然的微笑,渐渐降下的速度 。
  左边是起伏的湛蓝海水和绵延的白色沙滩,而右边则是一片斑驳参差又连成一片的绿意。
  当机车终于停下,三井发现他的身畔是一排高高的铁网墙,隔着网墙,可以看见两个矗立着的篮球架。而这一切,都被包裹在浓郁蓬勃的绿色之中。
  视线定格的一霎,三井的心似乎被重击了一锤,沉闷而疼痛的感觉排山倒海的压过来,呼吸变得很急促,却又好像随时要停顿。
  仙道从机车的后架取下了一个大背包,甩在肩上,拉着三井的胳膊晃了一下,“跟我来吧,三井君。”
  陡然间的思维混乱,行动迟滞,让三井身不由主的随着仙道,推开一扇小门,穿过网墙,走进这片宽阔、干净而幽静的篮球场。
  “怎么样,三井君?”回头看见三井双目圆睁,口唇半开,一副迷离而震撼的模样,仙道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揣测。他站在三井面前,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握住三井的胳膊,柔声问道:“这个地方,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
  头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搅着,而视觉更是在模糊和清晰的两头,令人眩晕的变换,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时而呐喊,时而细语,可偏偏又听不清楚。
  这种感觉很难受,很难受,三井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向后退了一大步。
  及时发现了三井的异样,仙道赶紧伸臂揽住他的肩头,扶着他站定,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了,三井一定是对这个地方有记忆,仙道希望自己并没有选错地方和方式。
  “没事!”三井粗鲁的推了仙道一把,烦躁的甩了甩头,一脸的阴鸷,“你有什么话,快点儿说,否则我要走了!”
  “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儿告诉你知道。”仙道拉着三井,并肩在场边的草地上坐下,递了一瓶水给三井。
  一气喝下半瓶水,腹部的冰凉,让三井心中的烦乱燥热似乎平静了一些,可是依旧觉得窒闷不已,好像周围的空气,都翻滚着令人不安的压力。
  “寿……”不知不觉中,仙道已经换了称呼,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叠东西,托起三井的手,小心的放在了他的手心,温柔的声音穿过此起彼伏的涛声,显得有些飘忽,“这些东西,你看看……”
  “搞什么鬼?”三井夸张的呵斥着,试图驱赶心中的那团浊气,然后低头翻看手中的东西。
  咦,这个人,是,是,是自己么?目光迎上照片中人的笑脸,三井就呆住了。那眉眼,那神情,宛如每日清晨,和自己相对的镜中青年,不,还是有一些不一样,怎么会这样?三井飞快的一张一张照片翻下去,熟悉而陌生的容颜、姿态在微黄的纸面上,迅速变换着,仿佛穿破了时空,山呼海啸的扑到了自己眼前。
  “这,这是谁?你从哪来的这些照片?”三井用力的抓住仙道的肩头,急切的问。
  仙道侧头看了看肩膀上,那只骨节突兀的手掌,轻轻的把自己的手掌覆在其上,然后把三井的手抹了下来,攥进掌心,冰凉与灼热的碰撞,让仙道的心坎蓦的摇晃了一下。
  “这些都是我的珍藏啊,好多年了,我都一直记着的,寿你怎么会不认识自己了呢?”如梦呓,如诗吟,仙道几乎也沉溺于自己制造出来的,美好的不真实之中
  “你,你又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好多年,好多年吗?也就是说,这些照片记录的,都是自己已然失去,却又苦苦追寻而不得的“过去”吗?三井的手愈发冰凉,在仙道的掌中微微的颤抖着。
  “寿,因为你,曾经是我的恋人啊……”用力将那团不安的冰凉,包裹进自己同样因为不安和激动,而不断升温的双手,仙道终于说出了这一句,在现实和梦境都遐想过,演练过无数次的谎言。
  不,不是谎言,寿,你是我的恋人,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是,一直都是,这一点我绝对没有骗你,也绝对不要骗我自己。
  仙道在心底默念着,按捺住胸口奔腾的激越,努力用温柔平静的微笑和目光,看着眼前正波翻浪涌的漆黑瞳仁,充满忐忑和期待的,等候着三井的反应。
  “恋,恋人?” 怎么可能?仙道的回答,让三井骇的声音都变了,惊恐万状的瞪着对方。
  可是仙道的神情是那样的温和沉静,从他的周身,似乎正散发着绵绵密密,无可断绝的柔暖,无声无息的将自己包裹起来,那样的感觉,真的,不像是,假的……
  而且,这个是自己的秘密,除了朝夕相处的几个兄弟,不再有人知道,其实,自己是一个双性恋者。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秘密,他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旧照片,他带自己来的地方,为什么有着充满了令人不快的熟悉感。
  “唔……”三井痛楚又无力的呻吟了一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怎么可能,我——绝对——没可能——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啊,寿,你说得……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嘛?”仙道貌似委屈的吸了一下鼻子,确实,三井的反应,让他的心头飘过一抹薄薄的失望。
  有什么不好?三井从垂落的乱发缝隙,略略抬起脑袋打量仙道。
  嗯,他看起来高大挺拔、温柔俊雅、聪明伶俐,又生就了一副好脾气,好耐心,是属于比较讨人喜欢的那类男孩子?如果说自己“过去”会喜欢他,应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而且,一个不知道自己隐秘的陌生人,编造不出这样的谎言。
  看着三井的容色缓和下来,神态由震诧变作了迷离,仙道的脸上笑意更盛,他向三井倾过上身,手臂绕过三井的肩背,拉着心神恍惚的他,靠上了自己的肩头,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  寿忘记了过去,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一点一点的,重新记起来,好不好?”
  温热氤氲的气流吹拂在耳际和脖颈,柔柔痒痒的感觉,让自己的心跳在这样的无边温柔和真幻莫辨中,加快、加快。而同时也感觉到咫尺之间,仙道和胸膛起伏,和应和自己一般,同样有力而剧烈的心跳。
  仿佛感觉有一点美好,有一点让人犯晕,可是更多的是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那就算是真的,也是“过去”了,而在“现在”,自己喜欢的人,应该是藤真健司!呃,可以确定吗?不管了,无论怎么样,跟藤真在一起很舒服,总比喜欢这个家伙来的更靠谱。
  “别扯了!”三井大力搡了仙道一把,从他的怀中跳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是‘过去’,既然过去了,就不作数的,现在,我们可不是,是那个什么恋人……”
  “啊?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这对我不公平!”仙道凄凄惨惨的表情,就像一个受尽欺负的孩子,可怜巴巴的望着又是尴尬,又是焦急,又是羞臊的三井,“寿是忘记了‘过去’,可是我还全部都记得的呀!难道寿失忆了,就要把我甩了么?”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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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密码


  没有想到仙道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三井脸上的表情再度石化,除了一双眼睛还在拼命的做无力的眨巴。
  这个刺猬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如道上兄弟的共同生存法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断没有一笔勾销的道理。
  如果“过去”自己真和这家伙是恋人(三井心中狠狠的呻吟了一记),那么现在以“失忆”作为借口,翻脸抹净,全不认账,好像就跟欠了别人钱,而以“失业”为借口赖着不还一样,跟他三井寿在道上混出的名声,实在有点不相符啊。
  但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认命”?和这家伙“恋爱”?跟他拥抱,跟他接吻,跟他……光是想想,三井就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扑通一声坐到了草地上,烦恼的把长发往前一拂,遮住了苦瓜条一样的脸面。
  “寿,寿?”见三井半晌不吱声,双手在发间沙沙作响的一阵乱挠,仙道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忍不住出声呼唤,他也没有把握,究竟自己这一下奇袭,会是妙计呢,还是昏招?
  “行了,你给我闭嘴,我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三井巴掌一按,打断了仙道。最近怎么会发生这么多需要“好好想一想”的事啊?
  三井的脑力迅速的开动着,任何时候,不管多么纠结为难,他都是不会缺少思考的能力的。现在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能够把“过去”的恋情一笔勾销。
  对了!忽然一道灵光从三井的脑海中疾穿而过。他啪的往前一扑,双手撑着地面,那架势就如同一只警觉的猎犬,双目炯炯有神的瞪着仙道,“你说我们以前是恋人,那我问你,这些年我们怎么没联系了?为什么你都不来找我?是不是我们根本就已经分手了?”
  三井噼里啪啦的问出一串问题,只要仙道承认了其中一个,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毫不内疚的把这家伙给“甩了”,哼哼。
  “是这样的。”面对着咄咄逼人的三井,仙道心虚的咽下一口唾沫,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和温柔的语调,“因为四年前,寿的家里突然出事了,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找不到,也联系不上寿,当时真是很难过。没有想到四年后,寿还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说明我们是很有缘分的啊。”
  仙道和三井的眼神对视着,如一缕柔而清凉的风,吹进了烈烈阳光,三井眼中的气势随着仙道的话语,一点一点的消失。
  四年前,没错,自己的记忆就止于四年前,他连这个秘密都知道,这么说这家伙说的,丝毫都不假了?
  三井一咬牙,祭出了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好,你说,我爸爸是谁?是干什么的?”
  “叔叔是名侦探三井龙之介啊……”仙道抬手,将三井的垂在眼前的乱发,轻轻的抹到脑后。
  三井的脑袋嗡的一响,再次跌坐回去。完全没有理由去怀疑仙道的话了。而且如果不是恋人,他会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自己?
  然而,真的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跟这家伙再续“前缘”么?那么自己对藤真健司那点半明不明的心思,又算什么?
  “寿你别这样,我不是强迫你,我知道过去的事,你都忘记了,只希望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来试着和我交往,来试着重新认识我,好么?”仙道拾起三井的双手,扣合在自己的掌心。
  三井本能的往回一缩,却对上了仙道温柔澄澈的双眼,像月光下的潭水一般,干净的不带一丝的杂质,不由心神微晃,任他的温度裹住了自己。
  
  “时间还早,我们打一会篮球,再一起去吃午饭?”仙道拖过了身后的背包,掏出了一个篮球,在三井的眼前晃了晃,得意的说道:“就像以前一样,一对一?”
  那个橙色的球体在近午的阳光下,亮的刺眼,突然的扑进眼帘,似乎一团烈火陡然在三井的脑海中点燃,铺天盖地的灼热的,疼痛的感觉。三井的脸色大变,像是逃命一样的,手脚并用的从草地上爬起来,蹭蹭蹭的倒退了好几步。
  “混蛋!”三井的声音嘶哑,一脸恐慌的盯着仙道手中的篮球,好像拼命的想把视线移开,却又无能为力,“什么就像想以前,我有碰过这个鬼东西吗!”
  “寿,你怎么了?你不想玩吗?我们,我们以前不是总在这里打球的?”看着三井的脸色一阵苍白,一阵潮红,眼中流露中痛楚的神情,仙道又是惊骇,又是不解。
  自己绝对不会记错的,好几次在海边垂钓,听着海风吹来篮球场上传来一阵阵的呼喊,爽朗快乐的连自己的心,都会跟着热起来。三井是喜欢篮球的少年,资料上说他是MVP篮球手,这一定不会错了。
  可是眼前的三井,对着篮球竟是如此反感失措的反应,这又是怎么了?
  “寿?”仙道连忙从地上站起,抱着篮球向三井走上前去。
  “站住,滚,滚远一点……”三井嘶哑的声音由激动变得虚弱,焦躁的对着仙道用力的挥手。
  “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饶是仙道素来冷静机敏,面对着这样的突发状况,也有点儿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样抚慰三井。
  忽然,一道极亮的白光从远处飞掠而来,仙道被晃的侧过头躲避那刺目的光束,而随即而来的,是噗的一个闷响,手中的篮球好像被大力击打似的,差点脱手而出。
  等仙道再度回过眼睛,惊然发觉一柄明晃晃的小刀,深深的扎进了他手中的篮球。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三井已经飞扑了过来,从他手中一把夺过篮球,惊呼,“我的篮球!”然后用力的去拔那把刀子。
  “寿,小心!”仙道惊骇的看见,三井奋力的拔出了刀子,而动作慌张,用力太猛,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刀子顺着拔起的惯性,从他抱球的胳膊划过,血迹很快渗出了T恤。
  “哼哼,小子,回去告诉堂本五郎,这个是给他的见面礼。他太平的日子到头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仙道和三井这才发现,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网墙的门边,方阔的脸上表情狰狞,加上一头乱蓬蓬的卷发,看起来冷硬、阴森而充满杀气。
  “你是谁?”仙道失声问道,一手揽过三井的腰部,硬生生的把几近发呆的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站住,站住!”仙道惊魂未定,又一阵叫嚷又从网墙外传来。只见停在公路另一侧的越野车内,跳出了两个人,飞快的朝这边跑来。
  那个青年回头瞥了一眼,鼻孔里喷出不屑的哼声,迈开大步从仙道和三井身边奔过,三两步就动作剽捷的攀上网墙,跳下,脚下不做片刻停顿,不过数秒工夫,背影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那两个人穿过小门,一个继续追逐,一个在仙道和三井身边停下,紧张的盯着三井胳膊上血迹,拧紧了眉头,问道:“怎么样,没有大碍吧?我是东京检察署来保护你的司法警员。”
  三井不答,只是愣愣的看着怀中的篮球,突然手一松,那个漏气的篮球,连同他手中的刀子,全部跌落到他的脚边。而三井又迅速的后退,避开那个滴溜溜滚向他的球体,脸上复又出现惊慌而嫌恶的表情。
  “寿……”仙道抱住了三井,轻拍着他的肩头,现在他的心头也是乱糟糟的一团,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三井。而且,那个显然来者不善的青年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扯上堂本叔叔?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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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光和影

  不一会儿,那个追出去的警员回来了,对同伴摇了摇头,表示无所收获。
  “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仙道迅速的从机车后备箱取出一个小药箱,动作熟稔的为三井臂上的伤口清洗、消毒、包扎,然后小心的替他放下衣袖,特别叮嘱,“这两天注意一些,不要再碰撞了,还有别吃海鲜和辛辣的东西。”
  三井看着包扎的整整齐齐的胳膊,诧异的不得了,看仙道一派斯斯文文的模样,没想到清创的功夫,比自己这个往往旧伤没好,新伤又添的打架能手还在行?
  “看不出,你还有在这一手?随身还带着家伙什,经常挨揍啊?”
  “呵呵,我从小就是一个运动选手,磕磕碰碰的难免嘛,久了,就习惯自己处理了。”仙道笑了笑,随口敷衍过去。
  无论是随身携带简易急救用品的习惯,还是处理伤口的本事,都是小时候起,跟着堂本叔叔在道上奔波亡命而养成的。已经记不清,为叔叔包扎过几回伤口,而这样的经历,在记忆中已经很久远了。
  那个袭击他们的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吧?究竟和堂本叔叔有什么过节呢?
  这边仙道在心里忐忑焦虑的忖度着,那边其中一个警员正对征询三井,“先送二位到检察署吧,一来为了安全起见,另外,希望二位能详细的把刚才的事,向牧检察官陈述一下。”
  三井还没有开口表态,仙道就赶紧回答:“应该的,应该的,对吧,寿?”
  危险也许还在身边潜伏着,现在只有跟着检察署的人,三井才算安全的;而且仙道也想从检方的盘讯中,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一名警员从口袋中掏出方巾,仔细的拾起地上的刀子。而仙道看了看那个被扎破的篮球,极快了扫了一眼脸色还未恢复正常的三井,拍了拍他的肩,轻声的催促,“走吧。”
  面对着检方的盘讯,仙道自然刻意隐瞒了那青年放下的话,三井彼时正处在精神紧张纷乱的关头,也没有很清晰的记忆,所以半个多小时的盘讯结束,检方和仙道几乎都一无所获。
  从检察署出来,仙道就和三井分开了,怀着各自的心事,两人都坚持不让检察署的人员护送。三井要回铁男的维修店,而仙道则直奔堂本的办公地点。
  看着仙道匆忙的跟自己道了再见和小心,便急急离去的背影,三井的心里头仿佛被搁进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有些不舒服。
  
  “广濑议员的助理上午已经被释放了,可是却不得不暂停公职,对此,广濑议员很生气呢,认为是我们这边出了问题。”深津尽量平静而清楚的,陈述着事情的处置结果。
  “夜总会那边也收到了停业整顿通知,总算还不是最糟糕的,毕竟名义上的老板不是我们。”堂本叹了口气,眉心笼着淡淡的阴云,“奇怪,会是谁呢?如果没有人走漏了消息,检方不会这样准确的知道,政要们参与地下赌场的事吧?”
  深津不答,只是静静的等着老板的下文,他知道,现在不是他表现那种没有把握的小聪明的时候。
  果然,堂本很快就断然下了指示,“你通知下去,堂口下所有的地下赌场统统暂停!一成,如果我料的没错的话,是有人盯上我们了。”
  “是,我尽快。”
  “那群人是一定要喂饱,才肯替我们做事的。”堂本轻轻敲打着办公桌的边缘,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深津商量,“看来,是换一种玩法的时候了?”
  “嗯,仙道君应该下个月就毕业了。”
  深津似乎答非所问,而堂本却点了点头,同样有些话不对题,“我老了,是你们的时代了……”
  门把咔嚓的轻响,堂本和深津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不会这样巧合吧?可以不经任何阻碍直达这个办公室的,除了深津,只有另外一人。
  果然,仙道从狭小的门缝挤了进来,然后立即反手锁门,脸上带着罕见的,稍显惊惶的神色。
  堂本更加奇怪了,并且一眼就瞥见了仙道袖口的几块新鲜血迹,不由失声问:“出了事么,彰?”
  “叔叔,今天有人袭击了我,但是看得出,他是留了手的,并且让我给您带话。”仙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字不差的复述了那句话,“回去告诉堂本五郎,这个是给他的见面礼。他太平的日子到头了……”
  “是谁?你认得吗?”知道了事情的简单始末,确定仙道无碍,堂本反而冷静了下来。
  仙道微一沉吟,走到堂本的办公桌前,从打印机上抽出一张白纸,用签字笔在上头极快的涂画着。几分钟后,便搁下笔,把纸张推到了堂本面前,“不认得,是这般模样吧,该有个七八成像。”
  纸上黑白分明的画了一个青年男子的头像,而堂本看着画像,半晌都不动声色,连深津也忍不住探过头去,然而才瞥了一眼,便“啊”的一声轻呼。
  “看出来了?”堂本微微一笑,饶有兴味的问深津。
  “岸本,实理,应该是他,怎么会是他……”一向简洁的深津也有点饶舌了,这个结果确实很出乎他的意料。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终于藏不住了吗,北野兄?”堂本弹了弹岸本的画像,随手塞进了桌下的碎纸机,抬头对深津说道:“看来,两件事有点关联?你找个恰当的时候,到南烈那里探探口风。”
  “知道了,堂本先生。”
  仙道看了看堂本,又看了看深津,口唇一动,似是想发问,却最终选择了沉默不语。
  
  三井风风火火的冲进维修店的时候,铁男正好拎了一桶汽油从里头走出来,两个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铁男!”三井高兴的叫他。算起来两个人有几天不照面了,可三井觉得仿佛远不止这样长。
  “唔。”铁男擦着三井的肩膀挤出门,却不停留。
  “哎——”铁男的手肘扫过三井的伤口,而同时铁男似乎也发现了三井的不对劲,一把抓起他的手掌,捋起衣袖,露出包扎的纱布,望着隐隐渗出的血迹,拧紧了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哇呀,小三你受伤了?”德男听见三井的动静,也凑了过来,却被吓了一大跳,“是谁弄的?都说你打架不行,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别逞能,带你出去的那个小白脸,一看就知道不是打架的料。是不是滩口的鬼次郎一伙?一定是他们,自从飙车输给了我们,就时不时的找茬,总有一天……”
  德男又是心疼又是忿怒的絮叨着,而三井不想把话题扯得太细,把“过去的恋人”这样窘的事给抖出来,索性就顺着德男的口风敷衍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伤小意思,干活干活。”说着用没有受伤的手,接过了铁男的油桶。
  “小三你你受伤了,还是歇歇吧?”德男好心的劝阻。
  “去去,这点伤就歇着,有那么娇贵?还要不要吃饭了?”三井瞪了德男一眼,心里却是轻松了不少。要说起来,这个油腻腻、脏兮兮,尽是零件和香蕉水味道,挤着几个粗野、直率而热心的汉子的空间,才是自己呆着最自在的地方吧?
  “真是鬼次郎他们打伤你的么?”绷着脸,半晌默不作声的铁男突然开口问。
  “嗯。”三井低着头含混的应了一声,便干活去了。
  铁男立在门边,看着三井忙忙碌碌的身影,时而一甩长发,抬手抹去额边的汗水,动作麻利,干劲十足的模样。依旧眯着眼睛,阴寒着脸,给人冷峻莫测的感觉,而德男瞅了瞅铁男,觉得困惑且有些发怵,干脆也头一缩,蹩进维修店,忙自己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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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我们是兄弟

  “美江,你等一下,我一会就挂过去给你。什么?敢挂机就分手?哎,姑奶奶,我真的有急事!”德男抱着手机在一旁嘀咕着,看着铁男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脸上流露出十分焦虑的表情。
  “喂,铁男,有空吗?送我一下吧,我的车出了点小毛病,还没整好呢。”三井从身后拍了拍铁男的肩膀,口气如同往常一般轻松熟稔。
  “我有事,你随便骑店里哪辆车回去吧。”铁男淡淡的说道,随即翻身跨上机车,不再跟三井多言,立马发动车子,一下子就在街口消失了背影。
  “赫,好大的架子,再这样,本大爷也要恼了!”三井站在店门口,望着铁男消失的方向,有点无奈,又有点不悦的喃喃自语。
  他以为,这些日子铁男总对他冷冷淡淡的,应该是对自己从兄弟堆里搬出去,和藤真住在一起这件事,感到不满。他三井大爷多少心中有愧,所以也刻意的巴结和赔小心了,谁知这个混蛋还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
  “铁男,铁男,铁——哎哟,糟了糟了!”挂断电话的德男飞也似的冲出店门,左右一张望,已不见了铁男,顿时着急的跺脚叫嚷。
  “什么糟了?”三井好一阵莫名其妙。
  “小三,大事件了!铁男刚才好像是说,要去滩口那边找鬼次郎的晦气,给你报仇呢!”
  “啊?”三井傻了,那只不过是他顺着德男的猜测,随口应答的谎话而已。短暂的几秒钟,三井的脑子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腾的窜了起来,直冲向停放机车的空地。
  “喂喂,你干什么去?”难为一向迟钝的德男,这次倒反应的极快,一把揪住了三井的衣领。
  “废话,当然是去助拳!”三井干脆把外套甩开,挣脱了德男,跳上了一辆机车,一边发动,一边回头冲着德男嚷:“我先追上去帮铁男,你召集一下弟兄再赶过来!”
  “小三,小三,你还受着伤呢!小三——”德男奔上前想阻止三井,却在迎头一股强大的热浪中,手指只能从冷硬的后座铁架上擦过。然后从消失了铁男的那个街口,又消失了三井。
  
  站在一堆被冲撞的东倒西歪的桌椅中,鬼次郎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瞪着这个横眉冷眼,满脸煞气的高大男人,“铁男,我可不是怕你。只不过你要弄清楚,这几天我们根本没有招惹三井寿,虽然我是很想揍他一顿!”
  “废话,你们是一个一个上来,还是爽快点一起?老子今天,就是专程来揍人的。”疾驰和冲撞,仿佛并没有让铁男心中郁积的闷气消散,反而愈发有膨胀的趋势,好像只有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架,听着拳头撞击骨肉的声音,看着这些碍眼的家伙倒在自己拳头下,才是这股闷气唯一的出路。
  “他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一起上,揍死他!”铁男的话音刚落,鬼次郎背后的混混们立刻喧嚣起来,各个撸袖出拳,蠢蠢欲动。
  “铁男,我们本不想惹你的,可是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阴测测的插话的,是那个眉清目秀却气息阴鸷的本乡笃,“不过也好,放倒了你,滩口一带就是我们的地盘了……哎哟!”
  本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一个惨呼,随即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血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原来在他说话之际,铁男已飞脚踢起地上的一个石块,又狠又准的命中了本乡的脑门。
  “哇哇,大家上啊,做掉这个混蛋!”铁男的终于出手,让一触即发的场面终于失衡了,一群不良青年瞬间冲上来,把铁男团团围住。在尘土弥漫和拳脚呯嘭声中,很快混战在了一处。
  咔嚓,从手指骨节传来的触感和力度判断,那个家伙的鼻梁骨肯定是保不住了。看着又一个家伙从自己眼皮底下飞了出去,铁男好像听见了血液咆哮的声音。
  可是,妈的,很痛啊。腰胯部位不知道是中了一拳还是一脚,铁男魁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脚步有些不稳。
  “大家不要退,他快挺不住了,加把劲送他上西天!”一脸血污,面目狰狞的鬼次郎怪叫着,操起地上的一把椅子冲向铁男。
  突然,刺耳的引擎轰鸣声,撕裂了漫天的尘土,一束强光穿破了薄薄的暮色,已经杀得双目赤红,神智半失的众人霎时呆住了。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一辆机车已风驰电掣的冲了过来。
  “铁男,快上来!”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摩擦声,机车在铁男身边急停,机车上的骑士面罩一掀,俊朗的脸上尽是急切之色。
  三井?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从眼皮附近淌下,视线有点模糊不清,但铁男还是看清楚了那张脸。
  “快啊,磨蹭什么!”三井用力扯着铁男的手臂。铁男来不及多加思索,只能在他的催促和拉扯之下,纵身跨上了机车的后座。
  “哇呀呀呀,要命的都给老子闪开!”在三井的怒吼和机车的飞驰中,围堵的混混们纷纷向两旁逃窜,一车两人就这样硬生生的冲了出去。
  “铁男,你这笨蛋,一个人来送死吗?”
  “怕死你滚,老子回头照样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谁怕死了?老子今天有伤在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呸,你也算君子!”
  “哈哈,好吧,铁男,我是小人,你是笨蛋,我们谁也别说谁。”
  
  幽白的月光流泻在眉睫之间,似乎一双温柔无形的手,在抚摸着每一寸肌肤,于是在这样的温柔之中,急促的呼吸平稳下来,沸腾的血液沉静下来。
  躺在沙滩上,三井的心中突然浮起许多关于月亮的句子。真是太奇怪了,居然这样的时刻,一个刚刚打完架的小混混,却有了诗人般的心思?
  三井觉得有些可笑,侧过头去,铁男躺在自己的身边,月光在他轮廓刚硬的侧脸,蒙了一层柔软的光晕,看起来,似乎有点儿陌生,又似乎有一种异常的静好。
  “喂,铁男,对不起,我没说真话。弄伤我的,不是鬼次郎他们……”在肚子里翻滚了许久的道歉,终于是说出口了。
  铁男没有答话,眼皮却轻动了一下。
  “我们是兄弟,我本不应该隐瞒你的。可是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有些丢脸,就算,就算暂时是我的秘密好么?”三井叹了口气,面上一热,如果说出事情的始末,那么单是那个“过去的恋人”,就足够兄弟们取笑个十天半个月的了。
  “无所谓,每个人,都有秘密。”铁男的声音有些空茫,如同远方起落的涛声,一浪一浪的下方,似乎藏着无尽的幽秘。
  “咦,铁男,你也有吗?”明明知道这样很不妥当,可是三井还是忍不发问。
  “三井,你不应该来,这些本来跟你没有关系,一开始就没有。”
  “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你应该读大学,应该打篮球,应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还应该有一个很爱你的恋人,那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他的身手真是好,呵呵。”铁男不理会三井,似乎直是对着无形的空气自言自语,笑得无限萧索。
  “铁男,你到底在说什么!”铁男的话让三井的几乎骤停,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双手猛的按在了铁男头部两侧,激动不已的问道:“这,这些,是我的过去?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说你从来都不知道吗?”
  “别问了,三井。”铁男却在三井的逼视下,闭上了眼睛,“我这一辈子,绝不辜负自己的兄弟,绝不辜负对我有恩的人。”
  都是绝不辜负?真的可以吗?铁男心中在对自己冷笑,有些惨淡和肆意。
  三井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月光之下,他的面容看上去有几分迷离与倦意。眉头紧拧着,似乎深深的锁住了什么。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除了生息的夜潮,别无声响,在几近绝对的静默之中,宛如可以听闻彼此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时间流逝的声音。
  良久,铁男听见身边有了窸窣的动静,胳膊被轻碰了一下,应该是三井复又在他身边躺下。耳边热热的,不知道是三井吐纳的气息,还是海风吹来的话语,“好吧铁男,我们是兄弟……”
  PS:有“铁三”吗?有吗?其实,我的本意是绝对没有的,但是似乎不少同学觉得有。好吧,如果你觉得有,那就算有吧,我的思想不CJ,所以下笔也处处JQ,我去面壁,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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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故人来

  南烈正要转动钥匙,却突然停住,略侧过头,对着上行楼梯的方向,冷冷的说道:“深津一成,你少装神弄鬼。”
  “好耳力,阿南,看来这几年你还有退步的离谱。”随着一阵金石摩擦一般,坚硬而粗豪的声音,一个青年走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的身材比南烈更高大壮硕,可是脚下行走却不带一点声响。
  和那青年方一照面,南烈原本就清峻冷冽的脸庞,突然一下微颤,掠过无比震撼的神情,最后停顿在一种如冰如石的状态。
  “怎么,看见我没死,很意外吗?”那青年站在南烈面前,低低一笑,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伸出双臂,结结实实的给了南烈一有用力的拥抱。
  “岸本,岸本,真的是你……”南烈喃喃自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推开那个青年,抓住他的双臂,无比急切的问:“北野先生,不,北野老师他还好吗?”
  “赫赫,你放心,老师一定会比那群混蛋,活的更长活的更好的!”岸本反手握住南烈的手臂,用力的摇晃着,“阿南,我们兄弟终于又见面了!”
  
  “这房子挺好,看来堂本五郎对你很不错啊。”岸本往沙发上一仰,砰的把脚架上茶几,向周围观望了一圈,语带讥讽。
  南烈眉头一皱,并不答话,把一罐冰镇啤酒放在岸本的面前,“老师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阿南,你现在是澄江组的红人了?”岸本一气喝光了啤酒,又是一声冷笑,“我看过澄江组和野川堂下第三小组的火并现场,我不会走眼的,那是阿南你的杰作吧?”
  “够了岸本!”南烈脸一沉,不耐烦的打断了岸本,“我现在既不属于丰玉,也不属于澄江组!”
  “混蛋,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属于丰玉?你想背叛北野老师?”岸本桄榔一声把空罐砸在茶几上,腾的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连续逼问南烈。。
  对岸本激烈的反应感到有些讶异,南烈反问道:“丰玉现在是金平在当家,难道你要我归附他吗?”
  岸本一愣,随即爆发出一串惊天动地的大笑,按着南烈的肩膀,表情张狂得意,“对对,是我没有向你说明白。阿南,你以为老师会被金平那混蛋,联合外人轻易整倒吗?”
  “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我来告诉你吧——”
  岸本刚要对南烈道从事情的究竟,忽然南烈眼中锋芒一闪,抬手在岸本面前一按,制止了他的说话,沉声说道:“闭嘴,有人!”
  几乎同时,大门上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岸本面色骤变,马上抢到窗边,把窗帘一扯,推开一扇窗子,蹬上窗台,纵身跃了出去。
  南烈开了门,就迎上深津那不温不火的微笑,略迟疑了一会,南烈还是侧身将他让了进来。
  “好热。”深津掀起宽大T恤的下摆,呼啦啦的扇了几下,“给我来点饮料吧?”
  “没有了。”南烈不动声色,冷眼看着深津。
  “开了空调却不关窗子,热气都跑进来了。”深津自言自语的,走到墙边,有意无意的往外张了一眼,关上了窗户,拉好了窗帘,顺手又在窗台上抹了一下,便大摇其头,  “啧啧,南,太脏了,你很少回来住吗?”
  南烈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能确定老道慎密的深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而面上却依然冷冷淡淡,“你有什么事吗?”
  深津点了点头,俯身拾起被岸本砸在地上的空罐,随手丢进了垃圾桶,在沙发上坐下,搓了搓手,好像有些犹豫的模样,“呃,说起来这件事,我也不好确定该不该告诉你……”
  “随便,我没兴趣跟你打哑谜。”南烈往墙边一靠,跟深津拉开一段距离,目光快速的扫过窗帘的缝隙,窗外空荡荡的,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真的随便?”深津的小眼睛闪动了几下,眯成一条缝隙,收束的目光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南烈的反应,“我想说的,是有关……三井寿的……”
  果然不出深津的预料,南烈的身躯一滞,瞬间的僵直,立刻向深津冲了过来,双掌砰的击打在深津面前的茶几上,双目灼灼炯的盯着后者,面色有些苍白,神态冷热间,像极了一匹处于危险与不安之中的野兽。
  “他,怎么了——”
  “稍安勿躁,他没怎么,甚至可以说是好运吧。”深津叹了口气,带着些像是愁容的表情,“可是对你我来说,却算是倒霉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南烈几乎是牙缝中挤出这一句话,在唇齿与心间,都似乎飘荡着丝丝冷气。
  “唉,检方找到他了,而且送去接受康复治疗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某一天,他的记忆会恢复。”
  “啊!”深津的语调柔和,却宛如一块巨石,重重的砸进了南烈的心湖。一时间,惊和惧、悲和喜,说不清的强烈情绪一下子都涌了上来。
  “南,你是欢喜呢,还是害怕?”
  对啊,是欢喜呢,还是害怕?如果恢复了记忆,三井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走过的路,明明白白的确定要走向何方,做一个真真切切的人!
  可是,这种真切,又不知会带来多少分量的痛楚,压上三井的心头,他可以承受得住吗?而且,从此之后,自己在三井的心里,便会永远的被打入永不启封的地狱吧?
  沉默了半晌,南烈脸上的激越慢慢退去,傲岸冷清的神色,重新占据了他的双眸,视线如刀锋刮过深津的脸面,“这是我的事,你没必要知道。”
  
  资料是死的,无论多么详实细密的资料,总是会和现实有些出入,所以通过手头掌握的资料,将“过去”一五一十的陈述给三井知道,填塞进他的脑子,是很不科学的做法。应该努力的去发现、激发他脑中潜伏的记忆线索,突破催眠术的抑制作用,让三井自然而然的想起“过去”,这样的记忆才是最真实的,对检方才有价值可言。而且理论上,对受术者的记忆能力与情绪的伤害,也是最低的。
  一路思索着高头教授刚才的指导,不知不觉的,藤真已到了宿舍的门前。门下的缝隙有灯光透出,莫非那个家伙已经先回来了?
  藤真推开门,电视正播放着无聊的广告,而三井却面对着他,歪倒在沙发上,手边掉落着遥控器,半张着嘴,气息绵绵,看来是坐了许久,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嗤,这个样子还真实有些好笑呢。藤真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空调的叶片转了一个方向,避免冷风直吹着三井,然后把手中的文件夹搁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是,是血迹?!藤真的目光落在三井的袖口上,几点暗红的污迹触目惊心。好端端的才出去一天,怎么就受伤了?难道真像检方说的,三井处于危险之中?
  三井显然睡得很沉,可是眉心却呈现几道浅浅的痕迹,仿佛刻着一抹淡淡的担忧。
  沉吟了一会,藤真还是蹑手蹑脚的在三井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托起他的手腕,一点一点的把袖子捋上去,果然,一截雪白的绷带露了出来。
  藤真的心头一紧,无端的觉得有些慌乱,不觉手上也加重的力量一握。
  “铁男……”三井迷迷糊糊的嘟哝了一句,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刺目的灯光中,一个人影扑入了视线。那眉、那眼、那神情态度,没错,是他,自己一个晚上都在等他回来。
  “藤真!”三井陡然坐直了身子,没有被藤真掌握的那只手搂了上来,用力揽住了藤真的肩头,眼中的睡意全消,霎时如点燃了两团火苗,“帮帮我,快一点,我要想起过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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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你的未来

  “你的手怎么了?”藤真的视线还是落在三井的伤处。
  “嗐,小伤,没什么要紧。”三井把胳膊从藤真掌中抽出,仍然执着于刚才的话题,  “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恢复我的记忆?你说出来,我一定配合你!”
  “突然这样急?为什么?”藤真微微一笑,调整了一下姿势,舒适的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三井,试图缓和他看上去相当焦虑的情绪。
  “藤真,我不想,不想,有那种被人欺骗的感觉。”三井激切的神情瞬间一黯,眼皮微垂,看起来似乎有些踌躇和索然。
  “那么,你现在有吗?被欺骗的感觉?”
  “我,还没有吧……我不知道……”
  “三井,你的记忆不是因为脑部损伤,所以,应该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三井粗暴的打断的藤真的话,腾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藤真,怒道:“顺其自然可以想得起的话,我要需要你们这些人干吗!”
  说完气呼呼的冲进自己的房间,咣当一声摔上了房门,把藤真关在了外头。
  藤真并不生气,只是望着房门,露出了一个既无奈又有趣的笑容,便站起身来,有条不紊的把带回的资料整理好,放进书柜。然后好整以暇的踱进厨房,不一会儿,就听见滋滋的煎煮声,飘出了食物的香味。
  三井冲进房间,拖鞋也不脱,就仰面倒在床上,直挺挺的生闷气。过了一会,发热的头脑慢慢冷静了下来,自觉也有些过分。
  自己接二连三的受了仙道和铁男的刺激,前所未有的强烈希望能够知道过去的种种。可是记忆的丢失已经四年之久了,现在要藤真几天之内就帮自己找回来,实在是强人所难。
  心里七上八下了一阵子,三井扭头,见天花板上撒了一片从客厅渗进来的灯光,隐约还有一些走动和声响,知道藤真还在外面,就从床上起身,到柜子里抽了一条内裤,装作要去洗澡的模样。
  三井刚打开房门,就看见藤真站在门外,举手做要敲门状,和三井的目光撞了一个正,面上飞快的掠过一抹惊讶,随即若无其事的问:“吃晚饭吗?”
  “呃,我吃过了。”
  “那好吧,我自己吃了,你随便。”藤真点了点头,回到餐桌边上,自己吃了起来,态度自然,好像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过一样。
  三井的面皮有些发热,讪讪的蹭到桌边,只见餐桌上摆了两碟炒乌冬面,还有一碗蔬菜汤,“还没有晚饭?”
  “嗯,刚从教授家回来。”
  “是为了……我的事?”
  “不全是。”
  “喂,那个……”三井把内裤揣进裤兜,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埋着头拨拉着几根面条,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刚才,不好意思了。”
  藤真看着几乎要把脑袋扎进面堆的三井觉得有些好笑,便转移了话题,“觉得还合你的口味吗?”
  “很棒!”三井一半由衷一半讨好的竖了竖拇指,“藤真,看不出来,你对吃还挺有一手的。”
  “那么你呢,你有什么特别兴趣的东西?”
  “我?那可就多了。”三井放下筷子,兴致勃勃、得意洋洋的如数家珍,“喝酒,我告诉你,如果放开了喝,连铁男都不是我的对手!飙车,呃,这个我不如他,可是在滩口一带也稳坐第二把交椅啦!还有打……哈哈,拳脚功夫那。对了,那个刺猬头说你的功夫不错,改天切磋一下?”
  “这么说,在运动方面你很行了?”
  “当然,哈哈,我绝对是一个运动健将!”
  “那么运动健将,你有擅长的运动项目吗?” 藤真笑了笑,表面不动声色,确实很小心的问出了自己预设的问题,同时仔细的观察三井的反应。
  “刚才说了啊,飚——哎哟!”三井向两旁伸出双臂,用力握拳,做出飙车的标准姿势,却不小心抽动了伤口,登时大声呼痛。
  “怎么了?”藤真着实被唬了一跳,见三井抱着伤臂,龇牙咧嘴的嘟嘟囔囔,“混蛋,那刺猬头给我上的什么药,怎么这样疼!”
  刺猬头?仙道?这么说,他受伤的时候,是和仙道在一起?藤真眉毛一挑,疑问横亘于胸,却没有问出来。
  
  “喂,是谁……”被惊醒好梦的三井,抓起枕边的手机,没好气的问。要知道他昨晚整夜僵着一只胳膊躺着,束手束脚的弄到快天亮才睡熟。
  “早上好,寿。”听筒里传来仙道朗朗的声音,“怎么样,伤口不碍事吧?”
  三井从被窝里抬起胳膊,小弧度的晃了晃。说也奇怪,昨天晚上还疼的厉害,这会儿居然好多了,看来那个刺猬头的药还真不错,于是含含糊糊的答道:“唔,这点小伤算什么……”
  “没事就好。”仙道的语气像是带着点歉意,“我本来想去看看你的,可是昨天发生那样的事,忘了问你现在住在哪里了。”
  仙道的话,让三井一下子清醒了,呼的就坐起身来。万万不能让仙道知道,他现在正在和藤真“同居”。至于为什么不能,三井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觉得这会儿让仙道和藤真照面,大大的不妥就是了!
  三井刚想着要砌辞搪塞,听筒那边仙道却接着说:“而且我今天有些要紧的事要办,这样吧,等我一闲下来,就去看寿?”
  仙道的关切让三井的心中,淌过一汩柔柔的暖意,可是同时又觉得大不自在,拉长了耳朵,听外头没有动静,便捂住话筒,低声骂道:“可恶,把你那套恶心的把戏收起来!别把老子当女人!”
  “呵呵,听上去寿的精神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回头再联系,再见。”又深情款款的撂下一句话,趁着三井还来不及发飙,仙道赶紧挂了机,嗤的笑出声来。可以想象电话那头,三井的表情一定很好玩,在这样一个清朗的上午,给喜欢的人挂一个问候电话,感觉真是好啊,仙道拿起面前的茶,惬意的啜了一口。
  放下茶杯,仙道再次拿起手边的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的东西他已经看过,确实很让人震惊。
  仙道不明白,为什么堂本叔叔一直坚持,为俱乐部引进山田福光那样的问题球员,虽然他承认,山田福光的球技很出色,新成立的俱乐部,是需要引进兼备能力和名气的球员。可是对于仙道而言,篮球谈不上很神圣,但至少是一项很干净,很纯粹的运动。
  好吧,作为未来MHJ篮球俱乐部的经理,自己也只好全力以赴了。而且堂本叔叔做任何事都很有眼界和把握,听他的主意,应该不会错的。
  心情一片大好的仙道,边喝茶边在心里揣摩着,一会儿要怎样来说服山田福光,加入他的篮球俱乐部。其实欣然接受堂本的安排,接受俱乐部经理的工作,除了觉得应该为叔叔做一点事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三井和篮球的关系。
  虽然现在三井对于篮球,表现出来的反应非常奇怪。可是,他曾经是一个篮球少年,他曾经深爱着篮球,并且有过骄人的成绩,那绝对不会错。
  作为一个不算太投入的篮球手,仙道已然深切的感受到,喜欢上篮球那种激情而快乐的滋味,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总有一天,三井还会重新回来打篮球,自己也许可以给他的未来,支起一方重新飞翔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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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惊鸿

  山田福光摘下墨镜往桌上一撂,整个人后仰着靠在椅背上,神情倨傲的看着眼前这个干净、温雅的青年,口中犹自嚼着口香糖,眼中似带不屑,“我的经纪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合适加盟你们俱乐部。”
  “可是我还是希望跟山田君亲自谈谈,但愿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仙道仍然彬彬有礼,像是并不在意山田的无礼言行。
  “小子,你还是这个圈里的新人吧?看起来一点规矩都不懂啊?”
  “哦?那么请山田君多指教了。”
  “MHJ是一个毫无知名度的新俱乐部,而且开出来的年薪和合约年限,对我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奉劝你们还是在新人里头,多下功夫吧。”山田把口香糖吐在掌中,往桌上的烟灰缸一抛,向仙道伸出手去,“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说有重要的东西给我看,拿来吧。”
  “正因为是新成立的俱乐部,所以,更需要有山田先生这样的实力球员加盟呢,希望您再考虑一下。”仙道不亢不卑的回答,慢悠悠的解开面前的文件袋,取出一叠资料,递给了山田福光。
  山田一把夺过资料,大大咧咧的快速翻看着,一开始还一脸的无所谓,可是很快的,轻松傲慢的表情便消失了,从严肃、紧张到焦躁,最后终于“啪”的把资料重重的砸到桌上,大声问道:“这些东西,你是——”
  “山田君,小声点儿,虽然我已经交代这里的领班清场,可是还是难保会有第三双耳朵。”仙道笑吟吟的,看着又急又怒的山田,闲闲的又喝了一口清茶。
  “到底是哪来的!”山田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而撑在桌面上的双手,已经是青筋暴露,看那架势,仿佛恨不得一拳揍上仙道那闲雅的让人发怒的脸。
  “这是俱乐部的机密资料,来源不方便周知外人。”仙道搁下茶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山田福光,脸上的笑容敛去,磊落认真之中带着些冷肃,“好了,关于加盟的事,我等山田君的好消息。不过有句闲话奉劝山田君,您是个很有才华的篮球手,希望将来,您可以诚实的对待这项运动。先告辞了。”
  “你——”被一个毛头小子这样教训,对山田来说还是平生头一回。他怒不可遏的跳了起来,可是仙道已经扬长而去,只留给他一个挺拔从容的背影。
  
  “早上好。”三井打着呵欠走出房间,藤真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了。和往常衣冠楚楚的藤真大有些不同,今天他套了一件宽大的T恤,下身则是运动短裤,看起来俊秀、清爽又随意,三井不由“噫”了一声。
  “今天大扫除,这样方便。”藤真随口说了一句,眼睛仍盯着电视屏幕。
  “我说,我心里想什么,你是不是都知道?”被一语道破心思的三井,心里一虚,忍不住发问。
  藤真哼了一声,并不会回答他,只是催促,“快点洗漱,早餐在微波炉里头,吃完了干活。”
  “干活?”已经走到盥洗间门口的三井探出头来,很是不解,“干什么活?”
  “按照宿舍公约规定,我们轮流每周做一次宿舍大扫除,上周是我,这周轮到你了。”
  “什么?有这一条规定吗?”三井挠着脑袋,表情有点痛苦,大扫除什么的,他在维修店那边住的时候,可是从来不做的。反正无论多脏多乱,大家也都能凑合得下去。可是看到藤真漂亮犀利的眉毛一扬,赶紧赔笑道:“是是,好像是有这么一条。可是,上周我还没有住进来嘛。”
  “所以这周我帮你一起做,总可以了吧?”
  三井眼睛滴溜溜的四下乱转,很快计上心来,钻进盥洗间拎出了一个水桶,嘭嘭的拍打着,面上笑得贼忒忒的,“你看,水桶只有一只,扫帚只有一把,拖把也只有一个,两个人做工具不够呢。要不这周还你做,我学着,下周轮我,成么?”
  “唔,你想的很周到。”藤真认真的点了点头,微翘的唇角却带着一抹看透诡计的讥讽, “所以吃完早饭,我们倒楼下的超市去买工具。”
  “啊——”三井傻眼,结舌,黔驴技穷了。
  
  藤真买了一袋去污粉,一只桶,还有一包手套,推着购物车在前头走,而三井则亦步亦趋的当跟班,脸上眉花眼笑。因为他觉得跟藤真这样并肩逛超市的模样,真的很像那啥?情侣?家人?
  总之,超市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各种眼光直瞅他们,有异样的,有欣赏的,有艳羡的,尤其是刚才那位漂亮的导购小姐,看着藤真,再看看自己,然后一脸的怃然,更是让三井心花怒放。
  藤真当然知道三井在想什么,却不去理会他,径直推着车走向收银台。在路过食品柜的时候,突然停了一停,目光看向那个正往购物车上,扔了两大袋速食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惹眼,让人不注意到他都难。他不仅个头很高,而且宽肩、长臂、腰背挺拔,动作干脆利落。他分明高大修伟,穿着深蓝色的休闲衬衫,却轮廓锋利的如同一片黑色的剪影;他分明就站在不远处,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距离遥远的感觉。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三井看清了他的侧脸,顷刻间,宛如被一记重拳,又快有狠的打在了心口,滞闷而痛楚,连思维都短暂的眩晕、模糊。
  三井的身体微摇晃了一下,伸手按住了购物车。藤真回头,只见三井垂着头,手掌扣住了脑门。
  “怎么了?”藤真大感意外,关切的扶住了三井的胳膊,俯下头去察看他的脸色。
  “没事,突然晕了一下。”三井甩了甩脑袋,脸色犹自有些发青。为什么突然会感到强烈的不适,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抬头之间,刚才那个男人已经从眼前消失了踪影。
  结账之后,扛着拖把,拎着水桶,和藤真并肩走出超市,三井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状貌,穿过停车场,过了马路,就是他们住宿的公寓了。
  咦,是他?三井无意间又瞥见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背影,他站在车门前,一手拎着重重的购物袋,一手在裤兜里掏车钥匙。而在他身侧大约十几米开外,两个同样看起来不甚起眼的男人,正悄没声息的朝他走进。
  几年下来积累的打架滋事的经验,让三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心头刚刚起了怪异的感觉,眼中就看见那两个男子低垂的手中,突然各自多了一柄匕首,转眼间已弹出明晃晃的锋刃。
  “小心啊!”三井的脑子陡然一片空白,几乎听不见自己冲口而出的呼喊,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已往前冲了上去。而几乎同时,藤真和那个开车门的男人也动了。
  藤真丢掉手中的购物袋,伸手抓住了三井的肩膀。三井前冲的力量大得很,藤真一抓之下,没有控制住他,只好双臂合上,把三井圈在怀抱中,用足了劲才拽了他回来。
  三井的示警声刚刚发出,南烈就猛的转身,飞起一脚,正踢中袭击者的胸口。那人身手也不弱,受了沉重的一击,只是踉跄了两步,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立刻挥舞着匕首,齐肩杀了上去。
  在身体感知到危险,立刻做出反应的同时,南烈听到的那个声音。声音应该就是近处发出,可是万分熟悉的感觉,却好像是从记忆遥远而深刻的彼端,穿过既漫长深邃,又如同刹那光火的时空,突然的洞穿了自己的神经一样。
  而在转过身来的瞬间,那张脸,慌张的,惊恐的,关切的,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活生生的扑进了视线,闯进了脑海,顷刻间,南烈身体和思维的所有反应,全部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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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无处追寻

  “快闪开!”随着刚硬震耳的暴喝,一个魁梧的青年飞快的踏过几辆车顶,腾身俯扑下来,一拳直冲袭击者之一的面门,把那人迫退了几步,然后奋力将僵立着的南烈扯开,口中斥骂,“发什么呆,要性命不要?”
  岸本霹雳一样的喝斥,同时也让三井一震,蓦的省悟过来。发现咫尺之间,藤真的脸上困惑和忧虑的表情,而自己正被他牢牢抱定。几米开外,四个男人已经斗成一团,场面很是激烈,大不同于普通的街头斗殴。
  “啊,发生了什么事?”三井只觉得脑子里头是一半清醒,一半混沌。
  “我正想问你,你认识那个人吗?”藤真指了指了南烈,而对方在激烈的混战之中,一双眼睛犹自望向自己这边,那灼热的眼神,即便是翻飞的拳风腿影也遮掩不住。
  “那个人?好像……不认识啊。”那个人的容貌,这会儿看的不是很清楚,但片刻的踌躇之后,三井还是断然的摇了摇头。
  “既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帮他?”
  “咦?我有帮他吗?”三井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勉强的笑了笑,“是啊,我三井寿本来就是一个路见不平,必定相助的男子汉嘛,最看不得人多欺负人少了。”
  藤真看着三井迷惘的脸,突然有一种很想抚慰他的冲动。可是口中问出的话,却再冷静不过,手上也不动声色的放开了三井,拾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现在人家二对二了,既然不认识,就走吧,你看,那边超市保安已经在报警了。”
  “哦。”三井答应着,确实,没有什么理由留下来,看热闹吗?然而在转身的瞬间,三井好像又瞥见那个似曾相识,又毫无印象的男人,狠狠的一拳将对手撂倒在地,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南!”又是刚才那个声音的暴喝,从身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南?那种心口被当堂一击的感觉,又陡然袭来,三井有强烈的冲动,想回过头去,看一眼,就再看一眼也好。
  可是藤真却回过头来,微皱着眉,眼中有催促,有疑问,也有关切。三井只好加快了脚步,跟紧了他。
  寿,寿,等一下啊!南烈打飞了挡在面前的对手,看着三井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想追上去,想喊出声,可是脚下仿佛被牢牢钉住一样,喉咙口也像是堵了沉甸甸的铅块,任凭胸腔内汹涌如潮,最终也只能委顿在地,双拳用力的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之中,消失了他的身影。
  看到情势不妙,另一个袭击者赶紧来搀了同伴,匆匆逃离,而岸本顾念着南烈,也不去追逐。
  握着南烈的双腕,岸本把他从地上硬拉了起来。见南烈手掌的外侧,已经被擦出几道殷红的血迹,岸本的脸色更加的阴沉了,“南,危险临头你还走神,不要命了吗?刚才那两个小鬼是谁?”
  南烈不答,只是望着三井消失的方向,无言矗立如冰雕,脸上的肌肉紧绷着,显示出强大的隐忍。
  岸本愈加的不满,粗野的扳过南烈的肩膀,沉声喝问:“到底怎么了?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吗?你知道刚才出手的人是谁吗?”
  “是谁?”南烈总算回应了岸本,口气却极其的淡漠。
  “是丰玉的人,是金平那个混蛋的手下!”
  
  藤真倒了一杯水,看见三井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便站怔怔的站在门边,仍旧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把水塞到他的手中,“这周还是我做,你先休息一下吧。”说完轻轻把三井推了出去。
  三井看着藤真打了一桶水,倒了一些去污粉在桶里,袖子一捋,就开始拆抽油烟机。由于身高的原因,藤真必须仰着头,抬高胳膊,然后用抹布擦拭着面板上的油污,几道污水沿着他白皙的上臂,流进了袖管。
  三井看了一会儿,一口气把水喝干,放下杯子,走到藤真身边,“喂。”
  “什么?”
  “还是我来吧,我容易点。”三井不由分说的,抽走了藤真手里的抹布,模仿着藤真的动作,有些笨拙的擦拭着抽油烟机。
  三井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看起来确实顺手多了,藤真淡淡一笑,也不去阻止他,提了水桶和拖把,说道:“那我拖地。”
  藤真拖到了客厅的地板,从厨房的门看进去,三井也搞定了抽油烟机,正搬了张凳子,爬上去开始对付壁橱,左臂显得有些不灵活,应该是受伤的缘故吧。
  藤真突然觉得,视线仿佛温热起来,并且汩汩的直暖到心口,这样的感觉陌生、奇异,却又说不出的舒坦,赶紧低下头去继续拖地。
  拖到阳台的时候,藤真忽然听见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就是三井的惨呼“哇,救命!”赶紧丢下拖把便往厨房跑,才跑到客厅,又是一声巨响,却是大门被撞开,一个比自己高了快一头的人影旋风似的抢了进来。
  藤真还没有缓过神来,那个人影就扑到了眼前,喉咙和右臂同时一紧,在一股大力的冲击下,背部撞上了墙壁。定睛一看,那个叫流川的年轻检查员,正一手擒住自己的手臂,一手横压着自己的脖子,那双眼睛又冷又利的直盯着自己。
  突遇袭击,藤真也很自然的做出了反应,胳膊从二人之间穿了上去,格开流川制住自己咽喉的手肘,奋力将他往外推。于是四只手臂绞缠在一处,两个身体同时转了半个圈,正好卡在了厨房门口。
  “你们——这是做什么?”跌坐在地上,一头雾水看着二人的,是三井。而在他身边,倒了一张凳子,凳子四周尽是泛着泡沫的水渍。
  “你没事吧?”藤真和流川同时发问,然后又同时回过头来,一个一脸戒备,一个一脸怒容,互瞪着对方。
  “没事啊,不小心滑了一跤而已。”三井边揉屁股,边问流川,“你,你跑进来干什么?”
  “你不是喊救命吗?”流川估摸着也看清楚了情况,白眼一翻,放开了藤真。
  “啊?”三井呆了半晌,眼睛直眨巴,终于省悟了流川的话,对,他是被派来“保护”自己的,登时跳了起来,抓起凳子重重的往地上一跺,“大周末的你不去泡女孩子,不去打那个什么破球,却来盯我的梢,你你,有毛病啊!”
  流川拍了拍手,拉了拉上衣,鼻子里喷出了一个哼,不理睬三井的吐槽,掉头便走。那家伙没事就好,斗嘴什么的自己可不奉陪。
  “流川枫,你站住!”突然发话的是藤真。
  流川不吱声,但总算还是停下脚步,侧过半个身子。
  藤真走到流川身边,脸上的怒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有点神秘,有点促狭,有点狡黠,连三井瞅了,都觉得大事不妙,都觉得脊背发毛的笑容,转到流川枫面前,笑眯眯的看了他几秒,然后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优雅的指了指歪在一边的大门,清晰利落的吐出一句话,“赔门。”
  虽然三井看不清流川的表情,可是他连自己此刻的表情都摸不准,只觉得又想替流川哀号,又想尽情的爆笑,脸上的五官瞬息万变之后,喉咙口冒出一个古怪的咕噜,而胸口已经有忍笑忍到快要内伤的感觉。
  接着他就听见流川和藤真一前一后非常流畅的对白:
  “我是为了保护他。”
  “可这是我的宿舍,而且遇袭的好像也是我。”
  “你去找我的上司说。”
  “可以,请你先签个具认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用你们检方的行话,叫走个程序。”
  三井当场就有了两个鲜明的认识:流川,本月绝对的衰神附体;藤真,一辈子都不要得罪他!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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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欠你的眼光

  车门打开,一只穿着干净牛仔裤和运动鞋的脚踏了出来。
  “喂,我们这里不修汽车。”德男粗声粗气的说道,可等他看清了钻出驾驶室的那个人的脸,立刻又眉开眼笑,“啊哈,怎么是你啊!”
  “早上好,堀田君。”仙道的招牌微笑,灿烂的如同这个清早的太阳。
  “叫我德男好了,好久没有人叫我堀田君,听着怪怪的。”德男乐呵呵的拍打着仙道的肩膀,指了指维修店内,“你找小三吧?他在里面。不过……”
  “不过什么?”看着德男面露难色,谷欠言又止的样子,仙道问。
  “嗐,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那家伙脸难看,话难听,其实人不错,你慢慢就习惯了。”
  仙道一时不明白德男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走进了维修店,就看见三井正背对着自己,鼓捣着一辆卸掉轮子的机车。
  仙道瞧瞧的走到三井身后,俯下身子,轻轻的在他耳边叫了一声:“寿。”
  三井登时跳了起来,转过身来,揪着仙道的衣领,压低了嗓门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寿一起午饭啊。”
  “午饭?这才几点?我可还要干活,没你那么闲,大少爷!”
  “我可以等的,另外,寿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叫我。”仙道说的又耐心,又诚恳。
  “屁,你会干什么?还是给我——”三井刚吼了一声,看见铁男大踏步的朝这边走来,赶紧松开手。
  铁男眼皮一翻,目光又冷又硬,已经把仙道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而仙道扔报以从容友好的微笑:“你好,我叫仙道彰,是寿的——”
  仙道和铁男不认识么?三井来不及多想,连忙截住仙道的话“朋友!”
  仙道并不去反驳三井,只是对着嘻嘻一笑,却发现三井恼火的眼光,已经狠狠的丢了过来。
  “哼,别碍手碍脚的就行。”铁男把二人的交流尽收眼底,沉默了一会,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自顾转身走了。
  “混蛋,我警告你别胡说八道!”三井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凉飕飕的冒着冷气,如同此刻他看着仙道的眼神。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呀。”仙道的表情依然如春风拂面,只是眼睛眨了眨,跳动着两点半真半假的无辜。
  “你听到铁男的话了,别碍手碍脚的,滚那一边去。”三井手一指休息室,总算还没有直接把仙道轰出门去。
  而仙道也立即了然,德男说的那个“脸难看,话难听”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叫铁男的,面相凶悍的男人吧?
  不过仙道相信,可以跟三井长久以来,朝夕相处的朋友,也一定不会错的。不,不对,只是“朝”而已,三井已经从这里搬出去了,至于“夕”和谁在一起,也是仙道今天非解决不可的问题之一。
  “老大,你是不是看那小白脸不顺眼?”赤泽挨到铁男身边,笑得不怀好意。
  铁男哼了一声,不答话,面色明显不善。
  “嘻嘻,看起来白白净净又有钱的样子,是三井新把的男孩子吧?”
  “闭嘴,你他妈少管!”
  “一看就不是我们这茬人。老大,你看着,我这就把他赶走。”
  赤泽说着,抹了两巴掌的机油,弯腰搬起一台沉重的零件,摇摇晃晃的朝三井和仙道那边走去。
  “让让,让让啦!”赤泽抱着零件,一路吆喝着,仙道侧身一避,可是赤泽好像还是刹不住脚,一下子朝他身上撞了过来。
  眨眼间,仙道赶紧的白色T恤的前襟和牛仔裤的两条裤腿,已经斑斑驳驳的被蹭了一大片油污。
  “哎哟,对不住,实在太重了,我的手不稳,对不住得很。”赤泽口中咋咋呼呼,把零件搁在地上,两手又殷勤的往仙道身上又拍又抹,这下仙道的衣裤可以说完全报废了。
  “赤泽你——”相处久了,彼此是什么货色,心底都清清楚楚,三井一眼就看出赤泽绝对是故意的,看着仙道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也有气。
  “没有关系,看起来这家伙还蛮重的,我帮你吧,这位兄弟。”仙道不但不恼,反而双臂一伸,轻松的就端起了赤泽脚边的零件,笑嘻嘻的问:“搬到哪儿?”
  赤泽不禁傻眼了,这“小白脸”如此的涵养,如此的气力,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只好随手指了指店外的空地,讷讷的说道:“那,那边……”
  “还需要帮忙吗?”很快的,仙道就回来了,站到二人面前。
  横里突然伸过一直胳膊,手上握着一只有点泛黄的玻璃杯,杯中的啤酒正冒着泡沫。三井认得出,杯子是店里兄弟们公用的水杯,平日里也少有清洗。而装着的,则是角落的大桶里装着的廉价啤酒。
  “喝一杯?”握杯子的那个人是铁男,被子被他直统统的递到仙道的面前,话说的不太客气,明显还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谢啦。”仙道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用手背随意抹了抹了口唇,把杯子塞回铁男手中。
  虽然后者仍旧是报以一个冷哼,然而三井却发现,铁男冷峻刚硬的脸上,飞快的掠过一抹不易觉得笑容。
  呵,居然一点架子没有,而且还没有被铁男吓倒,这家伙还真是不简单呢。
  果然,一个上午,仙道都在店里团团转的帮忙,总算随着铁男一句“收工了”,他也松了口气,高兴的跑到三井身边,“我们去午饭?”
  看着仙道原本整齐招摇的朝天发,这会儿因为浸渍了汗水而有些凌乱,身上的衣物已经脏的不像样且不说,就连那张此刻正眉花眼笑的俊俏脸庞,也是深一块浅一块的。三井觉得有点好笑,又夹杂着些感激,大声对德男叫嚷,“德男,借一套衣服。”说完拽着仙道的胳膊,跑上了通向住宿区的铁梯。
  走廊上有个水泥池子,三井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放了半盆子水,丢了一块毛巾给仙道,“洗洗脸。”
  毛巾并不是很干净,有点汗味,盆子的边缘也掉了瓷,仙道不以为意,就着凉水连头带脸的洗了一个痛快。
  走进房间,三井朝他丢来一套衣裤,“这是德男的,你们个头差不多,凑合一下吧。”
  “好啊。”仙道甩了甩脑袋,湿漉漉的头发倒伏下来,顺手脱掉了身上T恤,又蹬掉了脏兮兮的牛仔裤。
  几绺湿发垂落在仙道的额头,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飞扬,眼前的仙道看起来,似乎有着几分孩子般的清爽与认真。而他健美坚实的身躯,仿佛散发着热力,十分突然的扑进自己的视线,让这个原本光线有些昏暗的屋子,骤然空气升温。
  可恶,这个家伙随时不忘了放电么?三井把自己的不适,归咎于仙道。
  “你不去做牛郎还真可惜了啊!”三井的心跳好像有些加快,不由别过脸去,岔开话题。仙道笑嘻嘻地穿上衣服,也不反驳。
  “穿完了就去吃饭吧。”可是仙道朝自己走进,停在一臂距离的地方,伸出双手,绕过自己的双肩,鼻端已然嗅得到他健康的肌肤气息。
  三井正想避开这太有窘迫感的接触,却听到了宛如叹息的呼唤:“寿……”
  仙道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两个人就保持着这样既亲密,又足够距离的姿势。
  “寿,我这是在做梦么?我真的做过这样的梦……”
  屋子里静的像是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和心跳,在这样美好而奇异的气氛之中,三井的心头,有着一晌迷离的感觉。
  可是很快的,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抬起头来,迎向仙道如同燃着温柔火焰的双瞳,“仙道,你听好。我三井寿从来不是不讲义气和信用的人。既然我们过去是恋人,我也不会就这样甩了你。不过,你不能勉强我什么,我也不能就答应你将来不变,懂么?”
  三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似乎让仙道有些失望,可是他依然温柔诚恳的望定三井,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寿,无论你想不想的起来过去,你都是我的恋人,一点也不勉强。”
  “那,就好……”三井也想笑,可是脸部的肌肉却很僵硬似的,隐隐约约的在他心间,有一个身影在摇晃,是谁呢?是藤真吗?像是,却又像不是……
  混沌而略感疼痛的感觉又涌上脑海。三井叹了口气,伸手勾住仙道的脖子,压下他的脑袋,用一种很专注宁澈的眼光,看进仙道欣喜的双眸,在他的额上飞快的吻了一下,似乎是许了诺言,可是嘴唇却是微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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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速之客

  “好了,今晚一切照常吧,交给你了。”深津合上册子,交给身边着黑色西装的男子。
  “放心吧,深津先生。”黑衣男子恭谨的应答。
  “这个场子是新开的,用心打理,辛苦了。”深津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朝大门走去。
  就在此时,大门突然被从外面用力推开,一个人慌慌张张的撞了进来。
  黑衣男子眉头一皱,低声呵斥,“水崎,在深津先生面前,冒冒失失的像话么?”
  进来的那人瞥了一眼深津,脸上掠过一抹惧色,赶紧站直了身子。
  “不要紧,什么事,慢慢的说。”深津笑了笑,似乎并不生气。
  “横,横山议员来了,还,还——” 水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喘息,指着门外,一句话还是说不流畅。
  “水崎,你是堂口的老人了,横山议员是常客,有什么好紧张的!”黑衣男子见自己的下属,在深津面前表现的如此失态,不由有些尴尬,也偷偷看了深津一眼。
  “深津先生,您还,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水崎咽了一口唾沫,很艰难的样子。
  “混蛋,你敢这样对深津先生说话!”
  “既然这样,我就去看看吧。”深津一抬手,止住了黑衣男子的呵斥,随即又指了指门外,还是一派冲和平静。
  绕过霓虹陆离,人声喧嚣的大堂,再穿过灯火昏摇,曲曲折折的包厢区,推开了了一扇不显眼的小门,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入口处静悄悄的,从墙上洒下幽白的灯光。
  深津脚步平稳,一级一级的下行,灯光越来越明亮,可是寂静依旧,大不同于往常,深津的心头,立刻生出一股凝肃。
  推开包裹着金属边条的沉重木门,眼前豁然开朗,灯火通明,是一处极其宽敞,却极其富丽的厅堂,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绿毡的大方桌,桌上是崭新的牌具。
  然而深津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桌边的人全都站立着,并且整个大厅仿佛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古怪的气息。
  背对着大门的,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正转过身来,迎上了踏进门来的深津。
  “欢迎光临,横山君。真是非常抱歉,堂本先生今天微感小恙,不能陪您尽兴,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来陪横山君玩两把怎样?”嘴上说的很镇定,很客气,可是深津还是感觉到,横山议员那一向讳莫如深的脸上,此刻正带着一丝讥讽的、看热闹似的表情。
  果然,横山阴测测的扯了扯嘴唇,慢悠悠的开口了,“哦,堂本先生病了吗?真是不凑巧啊,我带了一位久违多年的老朋友,特地来探望他呢。”说完身子一侧,露出了一个藏在他身后的矮小身影。
  枯瘦、矮小、苍老,挂着慈和的笑容,那个人乐呵呵的向深津打招呼:“还好吗,深津,几年不见,你越发老成了。”
  在和那老人照面的刹那,一向静水流深,波澜不兴的深津一成,也不禁面色大变,露出无比震撼的神情。
  “怎么了小伙子,不认识我老头子了么?”老人踏上前一步,站到了深津面前。
  “北,北野先生,好久,好久不见……”眼前的这个老人,竟然是四年前,在丰玉内乱中,失踪了的大佬北野健行!纵然深津素来处变不惊,但此刻的情形,也大大超出了他从容应对的能力。
  “呵呵,看来我老头子还活着,你觉得很奇怪是么?”
  “您可真说笑了,您老健康和乐,我们做小辈的只有高兴的呢。”一来一往之间,深津已很快恢复了镇静,脸上又浮现了温厚的笑容,从容不迫的取出了手机,当着北野的面,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喂,是彰吗?你现在在哪儿?如果没有急事的话,就到我办公室的电脑里头,看一看今天的日程表,晚上的那件事,拜托你了,就这样。”
  北野笑眯眯的看着深津打完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伸手指向厅中的台子,对自己说:“北野先生既然来了,小侄就陪您完几手?正好这里也有好几位新朋友,都很仰慕您当年的英名呢。”
  “当年?呵呵,你说的不错,当年可是落魄得很呐……”
  深津心中一凛,看来北野是话中有话,但他既不发问,也不辩驳,只是客客气气的把北野恭让到桌边,亲自服侍他坐下。
  
  “藤真同学,喝杯水吧?”图书馆的老管理员,把纸杯放在了藤真面前,带着些歉意提醒道:“再有半个小时,图书馆就要关门了。”
  “啊?谢谢您。”藤真抬起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眼中,分布着些血丝,用力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苦笑,“看来今天还是完不成,高估了自己呀。”
  “为什么要抄的这样辛苦呢?那边有复印机。”管理员探头看了一眼摊在藤真面前,厚厚的一叠纸,上面整整齐齐,疏密有致的写满了端正的字迹。
  “是挺费事的,不过,不弄得清楚一点,那个家伙怕是看不明白呢。” 藤真嗤的一声轻笑,喝干了杯中的水,把东西都装入资料夹,站起来跟管理员道别,“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打搅您了,再见。”
  步出图书馆,迎面吹来夏夜的微风,让藤真有些沉重的脑子,登时为之一醒,清爽的感觉逐渐的蔓延开去。
  抬腕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想来那个家伙还没有回来吧,不如慢慢的走一会儿路,消除一下身体和精神上疲倦被感觉。
  这一带的道路很宽敞,而到了晚上却相当安静,街上并没有熙攘的车流。沿着人行道慢悠悠的行走,凉风吹拂着发际和领口的肌肤,看着柔和微黄的街灯延伸向远方,空阔的视野中,浮起一种安宁的感觉。
  就这样走了段,忽然背后有人轻按喇叭,藤真回头,只见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在自己身侧的路旁缓缓停下。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半张不算很熟悉,却被自己牢牢记住的脸。
  “很巧,果然是你?” 那张脸方正、峻挺,乍一看充满了威严,却又另有一股舒展之气。
  牧绅一,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藤真的心突的一跳,嘴上却淡淡的,既不热情,也不冷漠,“嗯,我刚下晚自习,回宿舍。”
  “哦,正好顺路,送你一程?”牧提出了一个让藤真有些讶异的建议。
  顺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处?疑问一生,又随即释然,自己的对门,不是正住着那个叫流川的冒失小检察员吗?
  “谢谢,不用了,我正好想走走路。”藤真摇了摇头,客气的拒绝了牧的好意。
  “不用客气啊,既然遇见了,正好我也有些关于案情的问题,想请教你,藤真同学?”牧似乎有意无意的,把“同学”二字,说的格外的重些,并且主动的帮藤真打开了车门。
  对方的理由和诚意好像都很充足,这下藤真反而不好坚持了,略一沉吟,便道了一声谢,低身钻进了车内。
  牧耐心的看着藤真扣好了安全带,才发动了车子,一面驾驶,一面对藤真说道:“检方把三井寿安排在藤真同学那里,真是多有讨扰了。”
  “不用这样说,对我而言,这也是一个绝好的学习机会。”
  “呵呵,那就好。可以冒昧的问一下,针对三井的治疗,进展怎样了?”
  “催眠术治疗,是必须循序渐进的。按照高头教授的安排,首先要跟三井寿接触、熟悉,进而让他对催眠术有所了解,尽可能打消他心里的疑问和顾虑。”藤真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夹,“这个就是准备给三井寿看的。另外,明天我打算带他去观看一次老师的现场催眠术治疗。”
  “哦?是这样吗?我可就完全外行了。”
  “三井表面上口口声声要配合,实际上戒备心理很强,是一个很不容易接受暗示的家伙呢。”藤真想起了“同居”数日以来,三井的种种表现,不禁轻笑了一声,车厢里过于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淡化了。
  牧像是也觉察到了藤真的放松,略侧过脸,目光一闪,从沉甸甸的资料夹,上移到黯淡的光线中,藤真朦胧而秀美的脸庞,“说起来,真是很辛苦呢,有机会的话,藤真同学也应该适当放松一下。”
  “多谢提醒,我有数。”仿佛听出了牧的话中有话,藤真的态度和口气一下子又回到了冷冷淡淡。
  牧笑了笑,很识趣的回过头去认真开车,不再用言语撩拨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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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把你手紧握

  “老头,都说了先赊欠着,别罗里罗嗦的了,你怕我们不还吗?”
  仙道刚刚学着三井的样子,把一块烤的有点焦的里脊肉放进嘴巴,就听见近门的那边,传来一阵粗野的嚣杂声。
  三井叼着肉串,望了过去,只见烧烤店的老板正站在桌旁,耐心而客气的对着两个少年低声解释着什么。
  噗,仙道看见三井用力吐出了竹签,嘴里嚼着烤肉,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喂,你们两个。”三井双手插在裤兜里,斜着眼,粗声粗气的把那两个少年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三,三井?”两个少年见是三井,原本嚣张的表情一沉,其中一个勉强提高声调答应,“干什么?”
  “没什么,哥哥近来手紧,你们借两个钱来花花。”三井嘴角一撇,笑的又无赖又霸道。
  “三井,算了……”老板拉了拉三井的衣角,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对看了一眼,那两个少年虚张声势的把脚边的凳子踢倒,而人却退了两步,转身挨在一起,企图蹩出店门。
  “站住,我刚才说的话没听见吗?”三井一声低喝,手一伸,揪住了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绕了一个旋,转到了自己的面前,“拿出来!”
  那少年挣扎了一阵,没有摆脱三井,而那双被泛着蓝光的长发遮掩了一半的眼睛,更是透着一股狠劲,自己的同伴则是远远的站着,不敢过来帮忙,只好无可奈的掏出钱包。
  三井劈手夺过了钱包,抽出两张钞票,再把钱包砸回那少年的怀里,恶狠狠的叱道:“滚吧!”
  看着抱头鼠窜的两个人,三井冷笑了一声,把钱塞到老板手中,不再说话,又恢复了松松垮垮的姿态,走回自己的座位。在淡淡的炭烟缭绕的灯光下,仙道看见三井脸上的狠悍之色尽消,依约的有些懒散萧条的意味。
  三井并不落座,而是端起面前的啤酒,咕嘟嘟的一饮而尽,重重的摸了一下嘴巴,对仙道说:“走了。”
  “哦。”觉察到三井情绪的微妙变化,仙道顺从的答应着,从口袋里取出皮夹。
  “干什么?你钱多么?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三井一瞪眼,在裤兜里一阵乱掏,将一把面额不一的钞票和硬币抛在桌上。
  “老板,有剩的先寄在账上。”三井对着柜台那边吆喝。
  老板赶紧跑了过来,把一个纸袋子塞进三井的手中,里头热乎乎的装着几串各式烧烤,“刚才谢谢你了三井,这是一点小意思。”
  三井也不推辞,接过袋子,懒懒的跟老板道了声谢,又向仙道甩了甩下巴,便自行先走出了门。
  “现在去哪儿?”上了车,仙道兴致勃勃的问三井。和三井在维修点泡了一天,接着又逛了东京贫民区桑亚一带的夜市,到那家热闹而简陋的烧烤店晚饭。那种自由自在,熙熙攘攘的感觉,仙道感到新鲜又兴奋,这应该算是他和三井的第一次约会?
  然而和自己高扬的情绪相比,三井似乎显得有些不够精神。大概是还不太习惯和自己在一起吧?仙道心里替三井找了理由,并希冀着接下来的安排。
  “回去了。”三井的声音透着意兴阑珊,装着烤肉的袋子抵着下巴,目光直视前方,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上去似乎有几分说不出的寂寞,好像一个玩疲累的孩子,突然安静了下来而无所寄托。
  “回去,这么早?”仙道有点失望、诧异,不过倒是想起啦一个要紧的问题,于是小心翼翼的问三井:“也好,工作了一天,寿也累了吧?你住哪?”
  三井转过头来,看着仙道,两人静默的对视了一阵,一个是微笑的耐心等待,另一个却显得有些踌躇。
  “本郷七丁目5番,秋丸公寓。”三井还是对仙道如实相告,心中不是没有犹豫,可是已经承认了他是恋人,那么和现在和藤真住在一起的事,就不应该隐瞒他吧。
  “秋丸公寓……”仙道默念着,很熟悉的地方啊,突然想了起来,脚下猛的一踩刹车,满脸的惊讶,“那里不是,不是——”
  “我现在和藤真健司住在一起。”没有系安全带的三井,整个人往前一冲,撑住驾驶台,才稳住了身体,对仙道怒目而视,打断了他的疑问
  “为什么?寿,你和藤真学长……”仙道心中突突直跳,却又不敢直接道出心中的猜想。
  “瞎想什么?”三井在仙道的脑门上拍了一记,“检察署的人说我受了什么催眠术而失忆,要藤真和他的老师,那个叫高头的老头,帮我恢复记忆而已。” 三井很干脆的把实情和盘托出,心中却掠过了一丝莫名的失望。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仙道的心情一松,先前的疑虑登时消散了大半。可是隐隐的,另外一个担忧又浮上心头——万一三井恢复记忆……
  没有关系,仙道很快的又安慰自己。自己是真的喜欢三井,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全心全意的对他好,让他也喜欢了自己,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
  汽车缓缓的转过街口,“停!”三井突然叫道。
  “怎么了?还没有到呀?”
  “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走过去。”三井伸打开车门,迅速的钻了出去。
  “寿,等一下。”仙道赶紧把头探了出去,叫住三井。
  三井驻足、回头,便对上了仙道的双眼,在黯淡的光线之中,显得格外的明亮,然后听得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就这么走了么?”
  “好吧,这个留给你。”三井仿佛有了些预感,心旌微摇,把手中的烤肉袋子塞给了仙道。
  “寿……”
  三井的手一热,已被仙道攥在掌中,不由往回一缩。而仙道却踏上前一步,把三井的手握的更紧了,那双夜星一般的眼睛,更是闪动着清澈而热烈的光芒,让三井不敢去直视。
  
  “到这里行了,前面没有掉头的地方。”在街口住,藤真示意牧停车,说是什么原因都好,总之,他不想让牧太接近自己的住处。
  “怎么,不打算请我上去坐坐?”牧嘴里开着玩笑,但还是把车靠边停下。
  “改天吧,谢了。”藤真客气却冷淡的向牧道谢,便开门下车。
  牧无奈摇了摇头,微笑着看藤真大步从车前走过,却突然停了下来,从背后看去,他目光的焦点,应该是大街的斜对面。
  牧有些奇怪,按下车窗,望向藤真视线的方向。街对面停着一辆车,车子的一侧,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与街灯下,显得挺拔潇落,而其中一人,仿佛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两个人影拉着手,挨得很近,而其中一人的脸,正慢慢的靠近另一人的颊边。
  “三井寿?”因为职业关系而锻炼出来的记忆、识别能力,让牧很快的认出了那个人,忍不住轻呼出声。
  而同时,牧发现藤真背对着他的双肩,似乎轻轻抖了一下。
  
  低柔的呼唤之后,仙道不再有其他言语,而是付之以行动。当仙道温柔而有些不稳的气息,拂上自己面颊的时候,三井条件反射的把脑袋一侧,想避开仙道的吻。
  可是,手却被仙道紧握,身体被拉着,朝他胸膛的方向贴近。咫尺之间,可以看见仙道唇边温柔的笑痕,既然是恋人,那么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这一个寻常的道别吻吧?
  三井觉得很艰难,顷刻之间从思维和行动,都无法做出判断。
  当热热的嘴唇,如花落水面似的,轻轻擦过自己的面颊之际,三井突然听见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
  “赫,你有电话。”三井如蒙大赦的跳开了一步的距离,把手从仙道掌心抽了回来,脸上热辣辣的发烧。
  “喂,一成?什么事?”仙道只好先接听电话,很意外,电话是深津打来的。虽然他的口气听上去很平静。
  可是,深津突然对自己提出那样奇怪的要求,让深知他性格和行事作风的仙道,还是感觉到,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
  “好,我尽快过去。”自己刚刚说完,深津就匆忙收线,让仙道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几分。
  “你有事就忙去吧,就这样,再见。”刚刚从忐忑、紧张之中缓过劲来的三井,立刻又陷入了尴尬、羞赧之中,匆匆给仙道丢下了一句话之后,便背对着他挥了挥了手,一阵小跑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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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有些人有些事

  藤真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三井坐在沙发上,架起一条腿,上身斜斜的歪在扶手上,只是略抬眼皮看了自己一眼,问了一句“回来了?”拖着懒散的长长尾音。
  “嗯,今天你很早?”很好,藤真没有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什么多余的东西。他是走楼梯上来上的,一路上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其实要说起来,在这爱与性都可以速食的年代,一个是情场高手,一个是不良青年,仙道和三井即使有那样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更和自己无干。何况,自己的私人生活,也不见得就毫无瑕疵。可是,在街头看见的那一幕,却让藤真的心里莫名的翻江倒海。
  不过,三井又一次展露出意兴阑珊,孤独得有些疲态的模样,却让藤真很意外。
  应该说,大多数时候,藤真更加习惯那个总是聒噪的指手画脚,总是坏笑的眉高眼低,似乎有着无限热情和生命力的家伙。
  他也会突然的沉默下来,然后以一种疏离和厌倦的姿态,把身躯包裹在一团惘然之中。每当如此,藤真就忍不住的想知道,在那一团惘然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强烈的想将他从这样空茫、无助的状态中拉出来。
  藤真走到三井面前,有片刻的踌躇,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保持着并不很亲近,但动作间,肢体可以轻微接触的距离。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这个你先看看。”藤真从资料夹中取出一叠纸,放在了三井的手上,口气轻描淡写。
  “是什么?”三井的情绪好像略略有些提高,快速的翻了翻那叠资料,约莫有三五十页,每一页都写满了工整而飞扬秀气的字迹。
  “是我整理的关于催眠术的相关材料,在接受催眠术治疗之前,你最好对它先有一个了解。”
  “这些,都是你手抄整理的?”三井看着藤真,原本疏懒的眼神有些动容。
  “催眠术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巫术,它只是一种心理干预机制和治疗手段而已,你不必有什么顾虑。过两天,我带你去看高头老师的催眠术治疗现场。”藤真不着痕迹的回避了三井的疑问。
  “啊哈,我可没什么顾虑,我绝对相信你,你不会害我的是不是?”转眼间,三井的表情又生动起来,把脸向藤真更贴近了一些,笑嘻嘻的说:“不过既然你整理的这样辛苦,我就勉为其难看一看吧?”
  三井的气息吹拂在脸上,让藤真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同时浮起了奇异的感觉。那温热的气息,宛如一只顽皮而细致柔的手,轻抚着面颊,心头有一种微微荡漾的美好。然而,脑海中又无法克制的浮起刚才街口看到的那一幕,于是对这样的亲近,有了一种怪异的排斥之感。
  “好了,你慢慢看吧,不懂的地方做个标记,一会儿我给你解释。”藤真霍的站了起来,动作弧度有些突兀,看见三井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努力压下心中升起的不快,平静的说:“我有点累,去小睡一下,如果过了九点还没有醒来的话,你叫我。”
  不再跟三井多言,藤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三井愕然的看着他的背影,在被关在大门后,被门缝吞没的瞬间,挺拔的双肩似乎突然松懈了下来。
  三井一页一页的翻看着资料,完全可以看得懂。对于自己那些与生活现状格格不入的“才能”,三井并不觉得奇怪。可是,不管是理论的陈述,还是案例的选取,都条理清楚,深入浅出,分析透辟,无不显示出整理者倾注其间的心血。
  他是为了自己能看的懂,还是无论做什么事,藤真都是如此的认真和投入?
  自己呢?有很多的朋友和兄弟,生活的混乱又喧闹,工作、喝酒、飙车、打架,好像都有使不完的干劲,每天都被填得满满的。
  可是一旦静下来,热闹退散之后,那种空洞、厌倦的感觉,就好像凉水慢慢的从脚心开始,把原本热热的身躯淹没、冷却,说不出的寂寞。
  难道自己真的从来都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值得去全情投入的吗?又或者是,这种寂寞的感觉,正是原本很重要的人与事,被突然拿走之后留下的空虚?
  虚掩的门背后,传来细细的鼾声。三井仰头看了看壁上的挂钟,放下资料,走到藤真的房前,推开门,轻轻的走了进去。
  藤真趴着卧在床上,双臂伸过头顶,抱住枕头,脸侧压在枕上,腮帮子微鼓,秀美中带着几分锋利的五官,此刻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没有想到一直严肃、傲气着的藤真,睡熟是这般安静淘气的模样。三井嘴角一动,跳出一个像是忍俊不禁的笑容,稍稍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个平日里难以亲近的大男孩。
  嗯?他的眉心像是拧起一个小小的疙瘩,下眼睑隐约浮着阴影,眼皮也有些虚肿。三井的心不禁一动,抬高了自己的下颌,怕自己的呼吸打搅了他的安眠。看见床头有一个小闹钟,被定时到了九点,犹豫了一下,三井小心翼翼的拎起了闹钟,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晚9点,去医院接堂本先生”——仙道盯着电脑屏幕,脸上的表情困惑而担忧。
  对于“澄江组”的核心成员,还有他来说,“医院”之前,如果没有特殊的注明,指的就是尾田医生的私人医院,也就是“澄江组”收治秘密病人的地方。
  堂本叔叔现在在医院?为什么?难道有什么重要的病人需要他亲自看护望,还是说,是堂本叔叔自己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症?
  后一个猜想让仙道心中一震,陡然直起了身子,直接关掉了电脑的电源,迅速的闪出黑魆魆的办公室。
  寂静空幽的走廊上,只有一间房的门缝下透出灯光,仙道用力拍打着门扇,焦急的呼唤着,“叔叔,堂本叔叔。”
  “仙道君?”开门的果然是尾田医生,看见仙道,表现的有些愕然,但还是侧身让他进来。
  挤进诊室,仙道正好迎上从内间掀开布帘走出来的堂本。很想让,对于仙道的突然出现,他也觉得相当意外,和尾田医生声交换了一个眼色,堂本故作轻松的问道:“多谢你给我做这个例行检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呃,没有,堂本先生您按照我刚才说的,饮食起居上稍稍留意一点就可以了。”尾田医生的表情和话语,都像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寻常关照。
  只不过是例行检查吗?为什么要到尾田医院来?为什么偏偏是晚上?仙道还是捕捉到了他笑容下的一丝勉强。
  “你怎么来了,彰?”堂本的询问打断了仙道的思忖。
  “哦,我接到一成的电话,他让我来这里接您,他好像一时走不开。”仙道一边回答,一边仔细打量着堂本,却也一时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走不开?知道是什么事?”堂本的浓眉一扬,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仙道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话,“我看过他今天的日程安排,到医院来接您的前一项,是去Blue Sight俱乐部……”
  堂本沉默,他很清楚,以深津一贯办事稳健的风格,绝对不会随意更改日程安排,甚至连一个知会的电话都没有。而且他安排了自己最可信任的仙道来医院,难道是提醒自己,发生了什么不可信任、重大紧急的事件吗?
  Blue Sight俱乐部,是澄江组重要的产业之一,表面上只是一个大型的娱乐场所,可是却容纳了一个秘密的地下赌场,经常往来聚集了不少各界的头面人物,特别是本地的政要们。
  金钱欲与刺激,即使是那些表面正派光鲜的人,也同样有着无底的谷欠望,让他们骨子里贪婪冒险的血液沸腾,再“光明正大”的把钱输出去,填满他们的谷欠壑,反过来再让他们服务于自己,是最好不过的做法了。
  “叔叔?”见堂本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仙道稍显不安的出声提醒。
  “没事,一成就分寸的,我们走吧,谢谢你了尾田医生。”堂本拍了拍仙道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显现出从容而有把握,转头向尾田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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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真相

  “三井寿!”
  一大早,三井还在美梦里神游,就被平地一声雷给炸醒了。睡眼朦胧的把脑袋钻出毯子,看见有人瞪着双眼站在床头,柔软的栗色头发乱蓬蓬的,下巴上青青的短髭和白皙的肤色一对比,又是突兀又是滑稽。
  “怎、怎么了?”一时间三井还无法捏准,到底这个人炸毛的、邋遢的家伙,究竟是不是藤真。
  “我不是让你昨晚9点叫我吗?结果呢?一个晚上都睡死过去,你知不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没做?”
  藤真激动的双臂,在三井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前舞来舞去,晃得三井有点眼晕。好半晌才算是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自己不忍心打断藤真的好眠,结果不仅没有叫醒他,还拿走了闹钟。
  “哎,看你睡得踏实嘛。干吗那么紧张,什么事少做一点,迟做一点,有什么关系?”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这样张牙舞爪的藤真,三井还是头一回看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四周,那冒出小脑袋的胡渣子,三井暗自沉痛的大叫可惜。
  “什么?你还说?”藤真手一伸,呼啦一下就掀掉了三井的毯子,“下午就要去现场了,你的资料看了——”
  忽然,藤真的话语、眼神和动作,全部都僵在了半空中——毯子底下,是三井匀称健实的身躯,却是不着寸缕,某个在清晨习惯性兴奋的部位,正得意洋洋的挺立着。
  “混蛋。”总算藤真应变能力还算扎实,怔了几秒,低低骂了一声,又把毯子摔回三井的身上。
  “嘻嘻,裸睡是一个健康的好习惯啊。”三井捕捉到了藤真紧绷的脸颊上,浅浅的红晕,心头登时坏心的畅快不已。
  “你给我马上起床,有什么不懂的抓紧问我,还有一个小时。”藤真忿忿的甩头出门,不一会,盥洗间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那动静,听起来真是有点儿夸张。
  三井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裤,磨蹭到盥洗间门口,敲了敲门扇,里头的水声立刻停下,传出藤真硬邦邦的声音,“干什么?”
  “我说,你不用赶,资料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真的。”三井抱着胳膊,斜倚着门框,眯着眼从百叶窥了进去,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他太想看看藤真此刻的表情了。
  并且三井没有说谎话,昨天晚上,他一直撑到11点,仔仔细细的把藤真整理的资料都看完了,才去睡觉。在三井的“记忆”里,这样卖命的读书,还是头一遭。
  门呼的被打开,三井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了进去,顺手一抓,又柔软又坚实的触感,定睛一看,是藤真的肩膀,而自己的脑袋正抵在他的胸前,鼻端很快弥散开香皂和须后水的清新味道。
  “让开。”藤真把三井的手掌上抹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虽不热情,倒也没有了愠色,擦着三井肩膀挤了出去。
  藤真点着燃气灶,从冰箱里取出食材,从消毒柜里拿了碗,两个,动作还是干净利索,却也不那么风风火火了。
  三井弯腰趴在洗脸台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会心的勾起了唇角,悠悠的说了一句,“喂,我觉得胡子还真是不适合你。”,然后他的视线穿过自己的腋下,看见藤真又瞪圆了双眼,赶紧一个猛子,把头脸扎进凉凉的水中。
  
  “南,给你的。”一道晃眼的金属光,岸本抛过来一个东西。
  南烈抄在手中,触手冰冷、沉重,却是一支闪着灰色光泽的手木仓,线条流畅、锋利、冷硬,风格严谨而不失霸气。
  “改良版的USP,一个弹夹可以装15发子弓单,装了消音【器】之后,射速也不会变慢,是老师亲自拜托德国的一位木仓械大师为你定制的,全世界只有这一把!”岸本的口气透着羡慕和得意。
  这个沉甸甸的金属构造握在手中,既有老友的熟悉,又有新交的刺激,非常的趁手。可是现在南烈最关切的都不是这个。
  “老师呢?老师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
  “你放心,一切都很好,很快就要不好的,嘿嘿,是他们。”岸本按着南烈的肩膀,阴沉沉的笑着。
  “岸本,让我见北野老师!”南烈无心去揣摩岸本话里的深意,他现在最迫切,就是想见到北野先生。这么多年的苦苦搜寻,拼命隐忍,做了那么多违心的事,甚至失去了最心爱的人,为的不就是能够再见到恩师和兄弟么?
  想到这里,南烈的心头不禁又一刺。这是一幢僻静的海边别墅,虽然窗户紧闭,还垂着厚厚的帘子,但外面的海涛声还是一阵一阵的扑进耳朵。
  四年前,同样是在这样的海边别墅,窗临大海,耳边听着声声涌动的夜潮,和那个少年快乐不已的戏谑,抱着他温热的身体,怀着满腹沉重的心思,彻夜无眠。
  虽然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往事已矣,既然亲手埋葬了幸福与希冀,那么就连去痛楚、去追忏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当他突然又出现在眼前,为什么从眼睛到心底,还会这样的痛?
  “老师让你在这里等两天,他办完了事,马上就见你。南,知道老师送这把木仓给你的意思吗?”
  南烈沉默,而不待他回答,岸本就拽着他的胳膊,来到床边,用力拉开了绒布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南烈不适应的略侧过头去,眯起了眼睛。
  而岸本的话语却踌躇满志,“所有的一切,老师都布置好了,我们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可以正面的跟金平,还有堂本那两个混蛋,分一个高下!”
  “堂本先生?”南烈低声惊呼,跟丰玉现在主事的金平交锋,他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扯进堂本五郎?
  “南,你对堂本很客气啊?”岸本不满南烈的称呼,粗声粗气的喝问,“是不是这些年你受了他的好处,就忘记自己是哪一边的人了?”
  “你们怎么又跟堂本,堂本五郎结了怨?”南烈眉头一拧,不想去反驳岸本。诚然,这几年他也能感觉到,堂本对自己的惜才和拉拢,但这并不问题的重点。
  “哼哼,本来这些事,由老师告诉你比较好。”岸本盯着南烈的眼睛,粗犷的脸上又浮起了阴狠的冷笑,“你知不知道,勾结金平那个混蛋,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差点没命的家伙是谁?”
  南烈心中一凛,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努力遏抑住了,他甚至希望,是自己猜测错。然而他还是清楚的听见,岸本从牙缝中,忿恨的挤出了那个名字:“堂本五郎!”
  是堂本!是他吗?如果没有“澄江组”的背后支持,单凭在帮中根基尚浅,有勇无谋的金平,怎么可能发起那一场缜密策划、迅速行动,连北野先生都猝不及防,只能仓皇溃逃的内讧?
  为什么会找上堂本?受了重伤的他被帮中一位有威望,却无实权的长老收治,接着被指点,单凭自己单枪匹马的力量,不仅找不到北野老师和岸本,而且自身难保。江湖上的帮派之间,多半是互相牵制着的,不如暂时投效一个“丰玉帮”惹不起的帮派和人物,让他替自己提供庇护,并寻找北野老师?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环接一环的圈套而已?堂本和深津对自己的赏识、爱惜和照拂,从来都只是惺惺作态?这些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岸本在他的耳边继续说道:“老师都布置妥当了,南,是我们兄弟跟那些混蛋,讨回老账的时候了!”
  一股强烈的恚怒,霎时涨满了南烈的胸腔。他牢牢握紧了掌中的手木仓,金属的木仓身已被握出了温度,锋利的棱角和边缘刺入掌心,微微的疼痛感觉,却让他的心有了一霎的冷静。
  为了老师和岸本,为了丰玉,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把这支木仓顶上那些家伙的脑门。然而,三井,三井还在堂本的掌握之中!
  南烈挺拔的身躯,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一颗几乎处在沸腾边缘的心,仿佛突然之间,被重重的砸进了冰凉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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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观摩课

  东京半岛酒店的会议大厅内,灯火通明,被布置得喜庆堂皇,台下坐着的,站着的,早已挤满一堆的记者。
  仙道坐在台上,虽然冷气足够强劲,但这样的热闹的气氛,还是让他感到不适,发际微微的渗出了细汗,脸上优雅和煦的笑容,找已被明灭不停的闪光灯晃得有点僵硬了。
  台下记者们各式台面的、古怪的、犀利的提问,还是一个接着一个。
  不知道寿现在在干什么?早上去过维修店,可是德男却说三井今天早早就收工回去了,好像下午有什么要紧事?
  “请问,仙道……彰先生是吧?对不起,在这个圈子您还是一个新面孔。”被司仪点到的记者站了起来,他的指名提问,让仙道飘远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如果我的资料不错的话,您还差半个月才拿到大学毕业证书?为什么可以担任MHJ篮球俱乐部经理,这样重要的职位呢?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真是伤脑筋啊,就知道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仙道打点起精神,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回答,坐在他旁边的笑容可掬的胖老头——MHJ综合化工株式会社的社长喜多信治,就替他接过了话茬。
  “记者先生,如果您的资料足够充分的话,应该很清楚,仙道先生从国中到大学,一直在学生篮球界很活跃,在高中和大学,分别获过两届的联赛MVP,还担任过大学校队的队长,另外他修习的专业是团队管理学。本俱乐部是成立伊始,宗旨之一,就是面向青年篮球手和相关人才敞开大门,我认为仙道先生担任这个经理人,是非常合适的,您觉得呢?”
  这一番话真是滴水不漏啊,仙道感叹。比自己一早筹措好的回答更周到,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一路下来,还有的学呢。虽然很喜欢篮球是没错,可是自己喜欢的,到底还是自由自在的打球的感觉,而这个俱乐部经理……
  如果不是台上台下不知道多少镜头对着他,仙道真想伸出手指,弹一弹有些发胀的脑门。
  “山田福光先生,您是国内职业篮球的顶级球星,上个赛季起就有不少俱乐部邀您加盟,请问您为什么会选择MHJ?我听说本赛季您的年薪是1300万日元,比您在滨松东三河的年薪还略低,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您选择MHJ这样一个籍籍无名,刚刚起步的小俱乐部呢?”
  “我需要刺激,我需要新鲜感,现在打篮球对我来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追求乐趣,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记者小姐?”山田福光的回答又冷淡,又懒散,透着跟眼前气氛格格不入的调调。
  说辞真是很动听,简直是替自己说了心里话呢。仙道心中窃笑。
  真正的缘故,怕是不能坦白出来的吧?堂本叔叔用山田参加赌【王球】的证据,压着这位球星加盟自己的俱乐部,虽然仙道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却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担任这个俱乐部经理一天,就非盯着他干干净净的打球不可。哎,可真是个苦差事啊。
  
  “你就坐在这里,仔细的看老师的教学过程,这一次是给三年级本科生做演示,有什么疑问可以记下来。”藤真指了指三井面前的单面可视玻璃,把一支笔和几张纸放在桌上。
  透过这面玻璃,可以看见教室里的桌椅被撤开,腾出一大块空地,几十个学生,围着一个老头子坐着。
  那个老头三井认的,就是上一回在东京大学附属医院遇到的,没事总喜欢摇着一把白纸扇,然后老是一脸神神鬼鬼的表情的高头教授。
  要观摩什么催眠术现场教学演示么?通过前天晚上的“自学”,三井对这门学科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确实透着神秘的气息;加之藤真说了,自己记忆的恢复,多半还是要靠着催眠术治疗。
  于是三井觉得很兴奋。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藤真不能陪着自己一同观看,还有就是背后坐着一个长着一张狐狸脸,一个长着一张大叔脸的俩家伙。
  “辛苦了,藤真同学。”藤真走过牧的身边时,牧突然对他说话。
  目光迎上的,是牧绅一温和诚恳的笑容,藤真愣了一下,也向他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应该的”,推门走出了观摩间。
  三井看见藤真走进教室,站到了高头身旁,后者低声对藤真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观摩间的扩音器听不见,接着藤真翻开笔记本,做出随时记录的样子。
  “好吧,我们就开始了。哪位同学愿意接受催眠施术?”三井觉得高头扫视学生的目光,狡猾极了。
  “老师,我们抽签决定把,这样您就不能作弊了。”周围的学生起哄,气氛很是热烈。
  “还有老师,我们可是医学生,一直被要求要有强大的镇定力哦。”学生们的气氛很活跃自由,看来这是高头上课一贯的风格。
  “呵呵,明白了,你们决定吧。”高头摇着白纸扇,气定神闲,悠然自得。
  学生们叽叽喳喳了一阵子,推出了一个看起来透着机灵劲的男孩子。
  “东乡同学?好,好,现在请坐在这张椅子上。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用想……好的,你做的很好,请全身肌肉放松,再放松一点……”高头示意那个叫东乡的男孩子躺在他面前的桌上,用轻柔和的声音对他发出指令。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停止了言语和动作,只有藤真不时的在笔记本上写下什么。三井也整个人都趴在了桌面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演示区。
  “好的,眼皮放松一些,再放松一些,你的眼皮一定很沉重了吧?你不想听外边的声音,听到的也很模糊,只有我的声音你听得很清楚……下面我开始数数,一……二……三,现在你是不是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的感觉?”
  那个学生靠在椅子上,随着高头的言语引导,原本生动的不表情变得柔和、恬淡,高头对藤真点了点头,藤真走到他的身边,低头观察着东乡的神态、捏了捏他的肩膀,又抬起他的胳膊、放下,同时口里向高头报告数据,“眼皮沉重,4;手臂沉重,4;肩部僵硬,3……浅度催眠状态完成。”
  高头满意的笑了笑,又挥挥纸扇,示意藤真退回原位。
  “现在,我就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东乡君,你一定会诚实的回答我的任何问题,对不对?”
  原本宛如进入熟睡状态的东乡,居然乖乖的开口回答:“是的,我一定对您诚实。”教室里又有了轻微的骚动,很多学生一出声,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要紧,你们现在已经打扰不到他了。”高头挪了张椅子,在东乡面前坐下,纸扇轻摇,如同叙家常一般问道:“东乡君,你的家庭有几位成员,分别从事什么工作呢?”
  “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妹妹。爸爸是电视台的摄像,妈妈是家庭主妇,妹妹都在上高中,嗯……”顿了一顿,东乡似乎有略微的踌躇,但还是往下说,“小妹妹是妈妈再婚时,带来的……”
  教室里又是一阵窃窃的议论,从学生们的表情和语气可以发现,他们此刻都充满了惊讶。
  “呃……”东乡的回答,大约让高头也觉得有些尴尬,然后他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东乡君,请问,你有喜欢的人吗?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嘿嘿。”
  “啊,老师你太奸诈了!”
  “别吵,别吵,让他回答!”
  “东乡可是有‘欺诈师’的绰号呢,这回看他说不说真话。”
  连藤真看了看高头教授,又看了看东乡,虽说他忍住了不失笑也不起哄,但是还真是期待,这么有趣的问题,东乡到底会给出什么答案。
  而玻璃后的三井已经笑倒,一个劲直捶着桌面,“哇哈哈哈哈,还真是一个八卦的怪老头啊!不如下一个问题,问他内裤是什么颜色的吧?”
  “呵呵呵……”连身后的牧绅一都不禁发出了一串低笑。三井回头,却对上了流川半开半阖的眼睛,一脸的懵懂,然后左手握着拳,不知道正处于什么状态。
  他好像总算还能看清楚是三井,拳头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又跟他的脑袋一起,扑通的趴回桌面,嘴里嘟哝着,“吵死了,白痴……”
  “你说什么,睡猪!”莫名的吃了骂的三井勃然大怒,正想把流川揪起来,就听见从扩音器里头,传来东乡羞人答答的声音,“是,是,是藤真学长,我喜欢的是藤真学长……”
  轰,一阵排山倒海的哄堂惊骇,快把观摩区炸开了。
  什,什么?他也喜欢健司?被定住几秒钟之久的三井,腾的又转身回去,只见教室内的学生,又都把目光涌向了藤真,脸上猜疑的、兴奋的、讶异的,幸灾乐祸的,各种表情都有,而可怜的藤真只能局促的站在高头身边,一面难堪的强笑着,一面把笔握在拳心。看他那用力的架势,仿佛大有不是在上课的话,他就要欺师灭祖的势头。
  而那个始作俑者,白纸扇老头,仍旧带着悠闲得意的笑容,看着面前一脸红晕,笑得又是温柔又是羞涩的东乡同学,享受着他的学生发出的各种反应。
  “咳咳咳……”牧绅一不知为何,又是一串急促的低咳,伴随着流川平稳的、超然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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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男子汉,坦荡荡

  “好的,一会儿我把你叫醒,醒来以后,你将忘记催眠过程中所有的事情,只是感到很舒服的睡了一觉,感到精神的愉悦和放松……”骚动终于慢慢平息下去,高头又对催眠状态中的东乡发出了指令。
  醒觉过来的东乡,看到周围的同学都用揶揄的、神秘的、暧昧的眼光看着他,有的还在哧哧的窃笑。
  到底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好像只是稳稳当当的,睡了很长时间而已。于是东乡挠了挠头,有点抱歉的问高头:“老师,我刚才都说了什么?我的表现没问题吧?”
  “没有没有,呵呵,东乡同学你的表现非常好,你接受暗示的能力很强。”高头的白纸扇摇得更欢了。
  “是吗?真的是这样?”感受到周围诡异气氛的东乡,总觉得老师的话里,有不尽不实的东西,可还没来得及咀嚼出究竟哪里不对劲,头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记。
  扭头一看,却是藤真站在他身后,正寒着脸孔,用手中的原子笔一指,“回座位吧!”
  想来刚才脑门就是被他用笔敲的。奇怪啊,平时虽然偶尔严肃,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随和的藤真学长,干嘛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即使是绷着脸,看上去还是,还是很漂亮呢……
  东乡的遐思刚刚升起,学生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他只好在莫名其妙的笑声中,一头雾水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嘻嘻,东乡,你真是好样儿的。”旁边的一个男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可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就觉得阴险?
  “咳咳,好了,刚才的演示大家也看见了,应该对催眠术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接下来,我来介绍一下催眠术的基础理论,以及近年来的发展……”高头见学生们也折腾得差不多了,如果再闹下去,下次再想让藤真进教室当他的助手,恐怕就不可能了,赶紧见好收篷,开始了新的课堂环节。
  高头刚刚宣布“下课”,三井就急匆匆的往观摩间的门口跑。可是才撒开腿两步,便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就像半堵墙似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就几秒钟前还在鼾声大作的流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把自己堵了正着。
  “又干什么,你这个跟踪狂?”
  “坐回去,这是规定。”流川的目光明亮、犀利,声音干净、冷冽,没有半点含糊,让三井简直想不通,这个家伙在睡觉和清醒之间,难道都不需要过渡的么?
  三井往斜里抢,可是流川也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三井正待发作,观摩间的门被推开了,高头和藤真走了进来。
  “有劳了,教授,真是很精彩。”牧绅一主动站起来,和高头握手,视线从藤真脸上飘过,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因为是选修课,所以比较注重趣味性,让几位见笑了。”高头乐呵呵的谦虚了几句,又转向三井,“三井君,刚才你也看到了,催眠术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巫术,如果是用于治疗,它对受术者,是完全没有伤害的,你尽可放心。”
  “我,我还有一个疑问……”三井看向藤真,后者却故意把头扭一边去。
  “呵呵,有什么顾虑你说出来吧。”
  “也就是说,如果我接受了那个什么催眠术治疗,是不是你们问我什么,我都会说出来?”三井咽了一口唾沫,表情和语气都显得有些尴尬和艰难。
  虽然他没想在藤真面前装乖宝宝,可也没想把自己过去那些不太光明的老底儿,统统都倒出来呀。尤其是万一这个老头也问自己“你有喜欢的人吗?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这么八卦的问题,自己究竟是会回答那个“过去的恋人”仙道呢,还是目前感觉起来,比较喜欢的藤真?
  “这个三井君大可放心。我们只是想通过你这个案例,来验证催眠术在记忆修复方面的可行性和准确率,找回你过去的记忆,帮助检方破案。所以,藤真同学不会问及有关你私人隐秘的问题。”此刻,高头倒是回答得一本正经,好像刚才在课堂上戏耍学生的不是他。
  “什么?你说,替我催眠的是藤真?”
  “是啊,催眠术如果要达到一定的效果,就非常强调催眠师和受术者的心理相容状态。也就是说,受术者对催眠师越信赖,越亲近,效果就越好。三井君,你觉得藤真同学可以信赖吗?”
  “啊哈,那是当然的啦,我绝对无条件的信赖藤真。”三井心花怒放,头一回觉得高头那张有点后现代的脸孔,以及招摇的白纸扇,看起来也蛮顺眼的。
  催眠状态下的人是绝对诚实的吧?即使被问起那样八卦的问题,他也不怕在藤真面前完全坦白。究竟是要为“过去”负责,和仙道继续下去呢,还是按照“现在”的心意,单纯的喜欢藤真?
  算了,男子汉,坦荡荡,他三井寿不想欺骗别人,更加不想欺骗自己,就听听自己心底,最诚实的声音吧。
  “那么教授,也就是说,差不多到替三井进行催眠术治疗的时机了吗?”牧绅一问。
  “当然,如果现在进行,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根据我对以往相关案例的研究,发现大凡被催眠术抑制记忆的人,都存在一个或者几个抑制的密码,这些密码可以操纵催眠的开始和结束,比如著名的海德堡事件。如果我们能够发现抑制三井同学记忆的密码,那么催眠治疗就会事半功倍。”
  “哦?那么,您的课题组找出密码了吗?”
  “很抱歉,暂时还没有……”高头有点沮丧的合起了白纸扇,两手一摊,对藤真说道:“所以,藤真同学在和三井君共同生活的过程中,要仔细观察,看看什么事物和语词,对三井君的心理和情绪有明显的刺激。嗯嗯,藤真同学,三井君,你们可要多多亲近啊。”
  多多亲近?这个词用得好啊老头。自己是绝对没问题的。三井又得意的望向藤真。发现他虽然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并不理会自己,可是脸颊上却有一抹薄薄的红晕,转瞬浮现、消失。
  门被笃笃的轻敲了两下,随着高头一声“进来”,一位女同学探头进来,“藤真学长,有人找您。”
  “老师?”藤真向高头投以征询的目光。
  “牧长官,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没有了,辛苦二位,我们这就告辞了,有需要的话,再来打搅。”牧站起来,伸手和高头一握,又伸到了藤真面前。
  藤真也落落大方的和牧握手,发现对方微一用力,随即放开,并无任何不妥,不禁对这个外表威仪肃然,性情稳重温和,却偏偏初逢在那样一个场合的男人,多了几分好感。
  “喂,你还有课吗?”三井跟着藤真走出了观摩间,加快脚步,形成和他并肩之势。
  “没了,没事的话,你稍等我一会,一起走。”和三井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走廊,看着他微低着头和自己说话,一种很舒畅的感觉在藤真心头飘荡,原本打算说“要不你先回去吧”,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自己也举得有点莫名的挽留。
  “哈哈,没问题,你随意,我不急。”这就叫做“多多亲近”吗?三井心中大乐。
  藤真看见一个男生站在走廊的柱子边上,向他用力的招手,却是东大篮球部的经理兼球员风间翔太。
  “什么事,翔太?”藤真有些讶异,自己已经退出篮球部一年了,虽然偶尔在联赛开打、或者校园祭之际,也会过去观照一下学弟们,可是这个当口,好像并没有什么大型活动啊。
  “是这样的,为了欢送毕业届的学长们,队里准备举行一次对抗赛,由退部,但是还在校的学长,对阵正式的部员们,所以特别来邀请藤真学长参加。”
  “还有这样的活动,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是仙道学长建议的呢,他还说,经常有活动的话,可以吸引更多的女孩子加入啦啦队。”风间笑嘻嘻的说道:“真是的,自从藤真学长和仙道学长退部之后,球队的啦啦队员,明显也少了许多哦。”
  仙道?这家伙……从前打球就不够卖力,现在人都退部了,倒会出花样。藤真心里犯嘀咕,看到站在他几步开外等候的三井,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拍了拍风间的肩膀,爽快的答应了,“好的,告诉我什么时候,我准点。”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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