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ALL三】飞(长篇完结)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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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一起吧

  越往前行,灯火越阑珊。藤真仰头望了望四周,夜幕下的楼房看起来都一个轮廓,黑魆魆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记忆中三井只告诉他,在上野一带的某家机车维修店上班,而究竟在哪个位置,自己始终没有问过。
  藤真抹了一把额发,初秋的后半夜颇有凉意,可是掌心还是感觉到薄薄的汗水。已经兜兜转转的寻找了一个多小时了。
  对自己的行为,藤真也感到不解。那个家伙是个放荡习惯的人,也许这会儿,不过就是在某个地方颠倒作乐而已。
  然而,就是无法遏抑住心中不断弥散的不安。
  或许有一个人,会知道在哪里可以寻找到三井?藤真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已经看了很多遍的号码,终于按了下去。
  如同三井一样,仙道的手机也是在拨号音中断之后,无人接听。重拨,依旧如此。
  这个时分,同样无人接听的两个号码,同样联系不上的两个人。一种猜想在藤真的心头渐渐清晰起来,带起沉沉的不快之感。
  藤真甩了甩头,掐断了手机,苦笑。也许这就是答案吧。他们此刻不过是在一起而已,长夜欢愉,拒绝任何打扰,对于恋人而言,再正常不过了。
  沿着空荡荡的人行道,藤真寻找最近的地铁站。夜色沉沉,空气中有微凉的雾气,湿润、飘荡,仿佛如时光流淌,从眼底到心间,都被从未有过的寂寥和失落填满。
  突然,两声爆响撕裂了静夜,也让藤真的神经为之一紧。
  循声急速奔跑着绕过一个街角,看见不远处昏昏的灯火下,影影幢幢的似乎闪动着不少人影。不安已经变作了焦虑,没有细想的余裕,藤真朝那边直冲了过去。
  “寿,到我这边来……”
  声音很温柔,却仿佛顷刻间洞穿了藤真的耳膜,是仙道?!
  眼前一片混乱,地上有伤者,有血迹,而站立的人手中或握枪,或持刃,都是满脸的阴沉和杀气。
  藤真一眼就看见了三井,头发散乱,鼻青脸肿,面上、衣服上随处是血污。被一个高大魁伟的灰衣男子紧紧扣住手腕,犹自不停的挣扎。
  而那个平素温文尔雅的学弟仙道彰,此刻手里竟然握着一把黑沉沉的枪,顶着那个男子的后颈。
  “三井……”藤真张了张口,太过震撼的场面,让他几乎呼不出声来。
  两人的视线一碰触,三井的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紧接着便朝藤真大力挥动着另一只手,声嘶力竭的叫喊,“藤真,不要过来,快跑,快一点,跑啊!”
  是他?头顶的路灯的柔光,撒在那青年的头顶上,一脸的惊骇仍旧掩不住他俊美飞扬的容貌。南烈一眼就认出了,上回在停车场惊鸿般的匆匆一瞥,和三井一起形影亲密的,不正是他么?
  “我喜欢的是藤真健司!”三井纵恣的狂笑,又在南烈心中汹涌,掀起强烈的失望、悲愤和怒意。
  “岸本,给我拿住他!”南烈突然一声暴喝,直直的指向藤真。
  “明白!”岸本虽然不明白南烈的用意,还是立刻奔向藤真,张开巴掌恶狠狠的抓向他的肩膀。
  虽然还没有从剧烈的震骇中省悟过来,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引起了藤真的本能反应。脚步后撤,肩膀甩开,躲过了岸本的擒拿,同时极快的扣住了他的肘关节,飞腿踢向他的膝弯。
  岸本一抓落空,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就觉得肘间一阵酸麻,紧接着膝盖就遭到了重击,双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他妈的,找死!”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貌似柔弱的青年,出手竟是又快又准。一照面就吃了大亏岸本马上嚣叫着跳了起来,一转身枪口便对准了藤真。
  见藤真无可奈何的垂下双手,岸本大踏步的上前用枪顶住了他的眉心,然后扬起枪托,重重的敲在了藤真的额角,一道血流立时从额发背后淌了下来。
  藤真唇角一抽,却一声未吭,只是抬起头来望向三井,声音听上去,仍努力保持着沉静,“你怎样了?伤的重么?”
  “放开我,畜生,你敢打他!”三井突然如奔突的野兽一样暴跳起来,疯狂的挣扎着,拳脚又暴风骤雨的把南烈逼的一个手忙脚乱。
  “你放开寿,否则我开枪了!”藤真的出现、被制和三井的发狂,让一直强作镇定的仙道,  终于也感到失控的慌张,枪口奋力往前一顶,食指向扳机一点一点的扣了下去。
  “你要开枪便开,少废话,我是不会放开他的。”南烈冷冷的说道,同时握住三井的手指一紧,将三井拉到了自己胸前,勒进了怀抱,目光如野火,话语却像刀锋,“你只要再动一动,我就送他下地狱。”
  “混蛋,你敢!”
  “我不敢吗?”南烈突然一抬手,枪声响起,藤真一个闷哼,整个人向后仰去,却被岸本揪住领口拉了回来,白色外套的左肩头置,已爆开一个孔,血流涌出来,又被衣物吸收,渗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
  “藤真,藤真!
  “没什么大碍,擦破了一点皮肉而已。”藤真摇了摇头,对声嘶力竭的三井勉力笑了笑,白灰色的灯光撒在他的脸上,笑容看起来似乎很淡漠,未觉痛楚。
  南烈的手腕慢慢的上移,勒住三井的手臂越收越近,嘴唇贴近三井的耳畔,热热的口气喷在他的脸颊和脖颈,说出来的话却直冻到三井的心底,“寿,你跟我走,或者他死,选吧。”
  “我跟你走!”三井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寿!”仙道的语气,终于有了恐慌,情势已经全然超出了他的掌控力。
  三井回头,视线的落点是仙道手中的枪,然后沿着胳膊移动,最后定在仙道的脸上。嘴唇一动,好像想开口说什么,却终究只是给了他似有无尽困惑和无尽歉意的目光。
  “走吧。”南烈揽着三井,大步流星的穿过群黑衣人的包围圈子,经过深津的身旁,微微扬起下颌,目光冷冷的斜视了过去,“这次,我放过你,扯平了。”
  “后会有期,南。”深津颔首,带着平和亲厚的微笑,好像只是跟一个老友在道别。
  “你——停下来,否则——”仙道想着南烈和三井的背影,追了上去,声音和持枪的手一样,轻颤着,摇晃着,犹如绝望的挣扎。
  “仙道!”三井喝止了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隔了几秒的静默,轻轻的说道:“帮我照顾一下铁男,拜托了。”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信任自己,竟然还将最重要的朋友托付给自己?仙道的胸膺陡然一热,对着三井的背影,用力的点下头去。
  藤真就站在自己跟前,挂着一道从额角直划入领口的长长血迹。
  瞬间三井有了扑上前去的冲动,可是南烈的铁臂,却紧紧的制住了他的身体,而岸本的枪口,依旧顶着藤真的头颅。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容色平静如水,深深的目光中仿佛荡漾着温柔的关切,又仿佛潜藏着复杂的疑问,只是不见激动。
  三井心头一阵刺痛,却冲着他咧嘴一笑,眉眼和腔调油滑轻佻,“糟糕,你可能要破相了。回头赶紧找个医生瞧瞧吧。”
  说完这一句话,三井赶紧别过脸去,南烈打开车门,从背后抱起三井,压低了他的脖颈,
  “进去吧。
  “带我一起吧。”南烈和三井刚刚在车内坐稳,就听见藤真清淡、平静的声音飘了过来。
  三井呆住了。他说什么?一起?藤真要跟自己一起,被这群来历不明,又危险的人带走么?藤真健司,你这个混蛋,白痴!你不是狗屁大学高材生吗?难道脑壳都被吓空了么?你这又算什么?送死?
  三井心中不停的咒骂,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堵塞,胸前内汹涌翻滚,口中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双颊湿热,唇间一片苦涩,已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
  “臭小子!”岸本对着藤真,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可是后者一个踉跄,站稳之后又抬起头来,目光、神情依旧,平静而执意。
  远处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并且迅速的拉近,夜空仿佛被撕裂。
  “带上他。”南烈突然开口。
  “南!”
  “带上他!”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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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夜行

  三井被南烈挟持着,坐在后座,隔着通道的同排座位上,是枪不离手的岸本。而藤真则被直接扔在车厢的地上。
  藤真似乎不以为意,曲着膝盖,蜷缩在狭小的空间内,并不去看三井,偶尔两人的目光碰在一处,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哼,你这个死样子,老子看了就不爽!”岸本突然骂了一句,抬脚就踏上了藤真受伤的肩膀,后者脸上的肌肉蓦的抽动了一下,露出了痛楚的表情。
  “畜生,把你的臭脚拿开!”三井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怒吼,立刻被南烈按了回去。
  “臭小子你说什么?”岸本回头瞪着三井,露出凶狠的眼神。
  “岸本!”南烈皱了皱眉,沉声喝叱,“把脚拿开。”
  岸本哼了一声,还是悻悻的把脚放了下来,语带挖苦的对南烈说道:“南,你还一味宠着你的旧相好,我看他早就跟这小白脸有一腿了。”
  南烈阴沉着脸,不去理会岸本,对着驾驶室低吼了一句,“开快一点!”
  三井看见藤真肩头阴凝暗沉的血迹,又变得湿润、殷红,不得不按捺着怒气,轻声向南烈恳求,“喂,你可不可以先帮他止止血?”
  “没什么大碍,皮肉伤而已。”藤真又给了三井一个薄薄的笑容。
  “给我闭嘴,你少说一句会死啊!”三井都快要给藤真气疯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还装什么淡定。
  “你很关心他嘛?可惜人家不领情。”南烈冷笑,突然伸手卡住三井的下颌,将他拉向自己,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三井只觉得南烈粗糙的、微干的唇和灼热的、湿润的舌狂野的对自己吮吸、摩擦、啮咬,顷刻间仿佛肺部的空气都被抽光了,呼吸也觉得困难。
  他梗着脖子,想向后缩,却被南烈的巴掌紧紧的压住了后颈,丝毫躲闪不得。急切之下,感觉到南烈的舌头扫过自己的齿龈,干脆用力咬了下去。
  南烈一个痛哼,放开了三井,唇间已有血丝渗出,黑沉沉的双瞳,盯着正不住用手背擦拭着嘴唇的三井,流露出恚怒、痛惜的神气。
  “找死!”急怒的岸本一记直拳,奔向三井的后脑。
  南烈揽住三井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肩上一按,同时手掌迎上了岸本的拳头。
  “算了。”南烈的脸上又恢复了冷冷的气息,把岸本的拳头推了回去。
  “你他妈真是窝囊!”岸本重重的啐了一口,把头扭向窗外,不再理会南烈。
  三井忿忿的挣扎了几下,没能摆脱南烈的钳制,干脆放弃了抵抗,转而问地上的藤真:“你怎么样?”
  藤真扫了一眼肩膀的伤口,摇了摇头,“不要紧。”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我是说,维修店?”
  “正好找到附近,遇上了。”
  “你的意思是,你出来……找我的?”三井大感意外,心头一热。
  “是啊。你住在我那里,我有责任的。你要是不见了,我没法向学校和检方交待。”可是下一秒钟,藤真的回答又打破了三井的幻想。
  “混蛋,那你还跟来干屁!送死?”
  “这样也不坏,我就不用交待了。”
  藤真的态度镇定、淡漠,直把三井气得忍不住咆哮,“藤真健司,对我说一句好听的,你是不是很难受?”
  藤真默然,不再接三井的话茬。眼角的余光从南烈的脸上掠过,发现他的脸色阴沉沉的,嘴唇紧抿,犹有不曾抹去的血迹,眉宇间尽是阴鸷。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说了一声抱歉。虽然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底细,但是藤真看的很清楚,他对三井非常在意,对自己充满了嫉恨,此刻少激怒此人一分,对于三井和自己而言,就多了一分安全。
  
  三井龙之介站在床边,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黑沉沉的远山,和近处缭绕着细小飞虫的路灯,一手抱着胳膊,一手握拳抵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门上忽然响起了几下轻微的,但足够清晰的敲门声。
  三井龙之介脸色一变,一大步抢到床边,坐了下去,用有些沙哑困倦的声音应答,“进来。”
  门被推开了,探进来的是北野瘦削的脸,带着温和的微笑,“怎么,三井老弟还没有休息么?”
  三井龙之介摇头,“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有些事,却又说不出来。”
  “我刚才看见你的窗户有灯光,所以过来看看。你行动不方便,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叫人。”
  “北野兄,一直以来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我不是也一直仰仗三井老弟你的帮忙吗?”北野的眼皮眨了一下,浑浊的老眼似乎有锋芒一闪。
  “这两天好像没有看见南和岸本他们?”三井龙之介仿佛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立刻转移了话头。
  “哦……他们有点事到外面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呵呵,我这一残、一躲,就是四年,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寿……”三井龙之介的口气之中,满是忧虑和萧索。
  “我知道澄江组和丰玉的人,也在寻找令郎,希望南他们的动作会更快一点吧。”北野俯下身,拍了拍三井龙之介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他,却又像是话中有话,“我本想借助检方的力量,扳倒堂本和金平,可惜,缺乏有力证据,进度也有限得很。”
  “北野兄,撇开我们的交情不说,我能提供给你的,都全数交给你了。”三井龙之介毫不回避的和北野对视,话语之中,也明显有了些不悦。
  “呵呵,多虑了,多虑了。”北野乐呵呵的发出一串笑声,站直了身体,往后撤了几步,“老弟你先歇着吧,或许明天,会有一些值得期待的事?”
  说完,就走到门边,又讳莫如深的回头笑了笑,退出门去。
  
  “喂,你到底想把我们弄到什么地方?”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三井终于忍不住问南烈,后者还是阴着脸孔,眼睛直直的正视前方,无论三井问几遍,一律不答。
  车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几盏并不明亮的灯火,在视线上方掠过。藤真坐在地上,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觉得车子开始一路摇摇晃晃,并且持续着向上行驶的坡度。
  应该是开进了山路吧。藤真凭着感觉,默默估测着车速和时间。
  一个急刹车,他的背撞上了前排的椅背,肩膀上又牵起一阵钻心的疼。
  紧接着,车门打开了,岸本先跳了下去,然后从背后抓住藤真的衣领,“下来!”藤真被他径直从车上拖了下来,摔倒了地上。
  抬起头来,远处果然看见绵延的山影,而稍近一点的地方,接着稀稀落落的几处灯火,可以看见一道长长的围墙,围墙的顶端,露出几丛树冠,掩映着半层楼顶。
  藤真不声不响的站了起来,看见南烈挟着三井,从另外一个车门下了车,同样向他这边看了过来,虽然没有言语,但眼神却含着关切。
  一个冰冷的硬物顶上了后脑,藤真知道那是枪口,同时听见了岸本压低了嗓门,但还是恶声恶气的喝叱,“滚过来!”
  “等一下,你要把他带去哪里?”三井急问,却不是对着岸本,而是扭头向着南烈。总算他也感觉的出来,这个脸上可以刮下冰渣子的男人,比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对自己要好得多了。虽然那个吻,实在是很莫名其妙,并且让人厌恶。
  “怎么,你想和他一起吗?”南烈把三井往怀里一带,声音很轻柔,却阴测测的让三井觉得发毛,“寿,你休想,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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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唯一的

  南烈挟持着三井进入一个房间,就立刻关上门,落了锁。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壁柜,地上扔了几张垫子,开了一个不大的窗子,挂着厚重的窗帘,完全看不见外头的情形。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藤真现在怎么样了?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寿,躺倒床上去,我看看你的伤势。”三井正在焦虑的观察和盘算,身后传来南烈柔和的声音。
  由于刚才在车上的那个粗暴的吻,三井一听见“床”字,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目光炯炯,警惕的盯着南烈,“不用,对老子来说,这种伤稀松平常。”
  “听话,你伤的可不轻。”南烈拉着三井的寿,向床边牵引。
  “都说没事了!”三井的口气硬邦邦的,脚下不肯挪动半步。
  “真没事了吗?”三井的倔强让南烈皱眉,缓和下来的容色,又冷峻起来,哼了一声,“那好,我就去给那个叫藤真健司的,检查检查伤势。”
  说完放开三井的手臂,转身作势就要去拉门。
  “你站住!”三井立刻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南烈的胳膊,“不准碰藤真,否则我,我饶不了你!”
  南烈望着三井急巴巴的脸孔,沉默了几秒钟,露出了一个笑容,带着些快意,又带着些涩意,向三井靠拢一步,替他掠了掠披拂的乱发,“傻瓜,纵然你把我忘得干干净净,我也不会碰别人,你是唯一的。”
  粗厚的手掌伸到自己的眼前,三井脖子一扭,下意识的想避开。然而目光偏转,对上南烈的眼睛,荡漾着漠漠的温柔和落寞,不禁呆了一下,任由他的手指,扫过自己从额头到脸颊的肌肤。
  “你,你到底是谁?”三井克制住后退的冲动,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
  “寿,我是南烈,你刚才不是叫出了我的名字么?”南烈的手掌停留在三井的耳际,轻轻的摩挲着,峻峭的脸庞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宛若叹息,“我们是恋人啊……”
  虽然隐隐的猜度到了,虽然并非全无心里准备,三井的脑子还是嗡的一响。恋人?又是恋人?仙道说是他们是恋人,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也这样!
  他说自己是唯一的,可是三井寿,你究竟有几个恋人啊?
  可恶,每个人都可以捉弄自己么?还是自己的过去,压根就是乱七八糟的状况?
  三井心中呻吟,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液,鼓足了勇气再追问一句,“那你……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吗?”南烈眨了眨眼睛,闪过一丝欢乐的、促狭的神气,突然拦腰抱起三井,往床上一放,自己也趴在他的身边,一手按住正欲挣扎的三井,一手向他的大腿部滑去。
  “混蛋!你干什么!”惊怒的三井,对着突然迫近自己的脸孔,劈面就是一拳。
  南烈头一偏,闪过三井的拳头,停留在他腿部的手上又向内侧挪了挪,轻笑,“寿这里,是不是有一道伤疤,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缝了好几针?”
  三井霎时目瞪口呆,拳头也僵在了半空,好半晌,才呐呐的问南烈:“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伤疤的位置很是尴尬,除了自己,连德男那帮同吃同住的兄弟都不知道,而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清清楚楚,莫非他真的是自己恋人,而且曾经……
  南烈笑而不语,只伸手去解三井的衣扣。三井大窘,牢牢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对南烈怒目而视。
  脸一沉,南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半真半假的恐吓三井,“那好,我就先去关照藤真健司!”
  他妈的,又是这一句!这个男人简直吃定了自己。三井肚子里一阵叫苦夹杂着咒骂,无可奈何的松开了手,羞忿的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南烈。
  南烈小心翼翼的褪去三井的衣衫,又拉下了他的长裤,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过了一会,又柔声吩咐三井,“翻过身来,轻一点儿。”
  对方的“安分”,让三井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多了几分安心,便老老实实的翻了一个身,把背部朝向南烈。
  南烈的手掌在三井的肩膀、脊背、腰臀、膝盖几个部位依次按压了几下,语气中透着欣慰,“还好,总算没有伤到筋骨。”
  然后,三井听见南烈站起来的声音,盥洗间水流的声音,打开柜子的声音,布帛撕开的声音。一阵迅速的忙碌之后,床一沉,南烈又坐回了自己身边。
  柔软的纱布浸渍着温热的清水,在自己的身上轻柔缓慢的擦拭着。伤口被湿润后牵起丝丝轻微的刺痛,但更多的是舒适的、放松的感觉。
  接着是一处一处沁凉的触觉,应该是南烈在为自己的伤口上药。伤的较重的左臂还被裹上了一圈一圈的纱布。
  三井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虽然脸上仍是一副倔强凛然的表情,但一想到南烈正在注视着、抚触着自己□的身体,腿部的伤疤便隐隐跳动着,心中既躁动,又不安。
  “好了!”
  终于听见南烈长长的吐了一口,一层薄被覆上了自己的身子。三井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南烈正把药箱放回柜子,又取出了一套衣物。
  “这是我的衣服,大小应该你也合适。”南烈俯身在三井耳边低语,“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一个惊喜,嗯?”
  说着又静静的看了三井一会,起身走到门边,调暗了灯光的亮度,闪出门去。
  三井一骨碌爬了起来,赤脚跳下床,溜到门边,抓住门把用力一旋,卡住。果然还是被从外头反锁了。他又跑到床边,哗啦一声掀开了窗帘,更加失望,窗户上钉着结实的铁栅栏。
  可恶!微光中,三井恨恨的骂了一句,无奈的往地板上一坐,用的力道大了些,牵动的伤处又让他痛的龇牙咧嘴。
  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三井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藤真现在的处境。他被那个满脸凶相的家伙带走,受了伤,偏偏还长了一副漂亮恼人的模样。
  三井焦虑又无奈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不太敢往下细想了。
  他却不知道,外表镇定的南烈,内心几乎是用一种逃窜的姿态,才从他的身边跑开。
  暌违了整整四年,无时无刻不痛楚牵念着的爱人,那样近距离的,在自己的眼前舒展着熟悉的身体,吐纳着绵绵温热的气息,南烈的自控力顷刻间几近崩溃。
  寿,你是我的。可是,现在还不行。黑暗中南烈隔着一堵门,对着门内的那个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进去!”岸本在藤真的背上一搡,把他推进了一间黑魆魆的屋子,“老实的呆着,敢弄出点什么动静的话,别怪老子不客气。”
  岸本说完,又威胁的瞪了藤真一眼,就要带上房门。
  “等一下。”藤真叫住了岸本,平静的问道:“三井寿呢,你们想把他怎么样?”
  岸本一愣,没有想到都落到这个地步,自身难保了,藤真还能不慌不张,还有心思关怀三井。
  停顿了一会,岸本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嘿嘿嘿,他们本来就是相好,现在当然是在房里风流快活,怎么,你也想尝尝那个滋味?”
  藤真眉心微蹙,对岸本的话感到无比的厌恶。不过,总算也得到了证实,那个叫南烈的男人,对三井确实存着善意,他应该不会伤害三井的性命。
  可是,他们果真曾经是……恋人么?
  略略松了一口气之后,另外一种无比窒闷阴霾的感觉,又压上了藤真的心坎。明明知道岸本的话充满了恶意挑拨,却还是忍不住去猜想,此刻南烈和三井在一起的情形。
  见藤真不答,还甩了甩了脑袋,像是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岸本怒不可遏的长臂一伸,揪住了藤真的领口,恶狠狠的恫吓,“呸,老子对男人可没兴趣!你要是跟南抢男人的话,老子一枪打爆你的脸!”
  “岸本。”一个冷冽的声音在门外的暗处响起。
  是南烈?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跟三井在一起吗?想到这里,藤真的心头陡然一松。
  “给他处理伤口了吗?”
  “嗐?南,你管他的死活?他可是你的——”
  “叫人过来给他处理一下!”南烈打断了岸本,“你也别折腾他了,跟我一起去见北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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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棋子

  “先生,成了!”岸本尽量压着嗓门,却按捺不住脸上的兴奋。
  南烈则是不动声色的向北野点了点头。
  “都辛苦了,坐吧。”北野一手指了指面前的坐垫,一手慢条斯理的替他们斟了两盏清茶。
  “咦,老师,你不去看看吗?”岸本奇怪的问。
  “明早吧。”北野摇了摇头,微笑,看了南烈一眼,“我想南会安排好的,对吗?”
  “对不起,先生。”南烈略一踌躇,上身肃挺,向着北野垂下首去,“我还多带了一个人回来。”
  “哦?”北野执杯的手停顿,但随即轻松的把茶水送到唇边,啜了一口,微笑,“我是过交待你们,把那个孩子带回来就可以了,其他的,你们自己主张。”
  “多谢先生,我有分寸。”南烈点了点头,又问:“寿……三井寿的记忆并没有恢复。而且,堂本的人好像也不再对他留手。老师,就这样让他和三井先生回去的话,我担心……”
  “回去?我有说让他们回去吗?”北野反问道。
  “老师,您,您不是帮着三井龙之介找儿子吗?”这下连岸本都感到诧异了。
  “呵呵,你们可知道,堂本五郎是如何做到,在短短的几年内迅速坐大的吗?”北野不答,转移了话题。
  南烈和岸本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
  “靠的是政界的的力量。他开设了许多地下赌场,用巨额的赌资拉拢政客,不仅给他提供消息,还做他的保护伞,支持他明处暗处的生意。”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效仿堂本么?”一直静默的南烈突然问。
  “那些政客,都是一些唯利是图的野兽,只认利益不认人的。”北野冷笑,流露出尽悉一切,却又很是不屑的表情,“得先让他们明白,跟我们合作有好处,并且,没有坏处。”
  南烈见北野微浊的双眼眨了眨,跳动着讳莫如深的幽暗之光,知道他还有下文,便拍了拍蠢蠢欲动的岸本的膝盖,示意他安静的听老师说下去。
  “当初我委托三井龙之介调查堂本和政客之间的勾连,应该说,卓有成果,可惜……”北野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遗憾而无奈,“他交给我的,只是一部分资料。更有价值的那一部分,就是足以扼住那伙政客喉咙的实证,却始终不肯交出来。南,岸本,如果有了这份资料,我们就可以像堂本五郎那样,让那群贪婪又胆怯的家伙,乖乖的听我们的话。”
  岸本虽然听得一知半解,然而北野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他眉飞色舞,于是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猜测,“先生的意思是,拿三井寿要挟他爸爸,交出剩下的资料吗?”
  “岸本,你总不肯多读一些书,说出来的话,真是不中听。”北野口中数落着岸本,却带着慈爱、薄责的笑容,等于间接肯定了岸本的猜度。
  南烈依然安坐,低头不语,表情木然,可搁置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他原本以为,既然三井龙之介是被北野先生所救,并且安然无恙,他和三井的血仇,自然就消弭于无形。剩下他要做的,就是遍访良医,恢复了三井的记忆,他们之间就再无障碍,曾经的快乐、欢爱都会回来。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北野先生和三井龙之介彼此间,做的全是表面功夫,都在算计着对方。而让南烈更加忧虑至深,还不仅仅如此。
  努力控制着内心的震撼,南烈用听上去还算平静的声音问道:“如果,三井龙之介不肯合作的话,先生是不是要……”
  “要怎样?说下去,南。”北野容色温和,看起来颇鼓励南烈似的。
  “要做掉他们父子?”这句话硬生生的挤出南烈的牙缝,而膝上已握得青筋突兀的双拳,骨节啪的发出一个爆响。
  北野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南烈的头顶,又掠过他低敛的眉睫、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僵硬的肩膀,最后落在他握牢的双拳上,在一段紧张、窒闷的沉默之后,终于缓缓的说道:“南,岸本,有一个道理,你们一定要知道,越少人知道的秘密,就越有价值……”
  “我知道啦!”岸本振奋的抢了话头,“就算三井龙之介交出资料,也要干掉他们,这样的话,知道那些秘密的就只——”
  “岸本,闭嘴!”南烈突然一声暴喝,向岸本怒目而视。
  “你吼我干嘛?我说的有错吗?”岸本好生莫名其妙,不忿的回瞪南烈,并向北野投以问询的眼神。
  “好了,忙了大半夜,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明早再说。”北野不置可否的呵呵而笑,抬手示意两个弟子可以离开了。
  
  “喂,南。”岸本拍了拍一言不发,默然走在他前头的南烈,笑的有些顽劣而不怀好意,“你真去睡觉吗?不去……哈哈,不去三井寿那边?你有快四年没碰他了吧?”
  南烈停下脚步,身体呈现出一种坚硬而危险的轮廓,挺立在灯光昏弱的幽昧之中。
  而岸本似乎并没有体察到南烈的情绪变化,兀自喋喋不休,“那样火爆的小子,做起来很有劲吧,哈哈哈。南,有得玩就趁早,老师刚才的意思你也听出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你的旧相好就会被——”
  岸本说着,得意的用手做出一个握枪的姿势,对着南烈的后脑勺比划着,嘴里吐出一个:“啪!”
  南烈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冰寒、涌动如夜澜澎湃的深海,死死的盯着岸本。
  “赫,干,干什么?”岸本被吓得不禁退了一步,赔笑,“恼了?开个玩笑嘛。”
  “那个人,你把他安置在哪里?”
  “谁啊?”
  “藤真健司!”
  岸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南烈的鼻子,“南,真有你的。原来你这么快的,又看上了别人?哇哈哈哈,不错不错,那小子的模样,是比三井寿俊俏多了,而且一身细皮嫩肉的,比女人还——”
  “少废话,他在哪?”南嫌恶、不耐的打断了岸本。
  “顶楼的储物间。”岸本老大的没趣,只好耸了耸肩膀,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
  
  脚步轻捷、但是稳健,不过,节奏似乎并不整齐,时快时慢。
  藤真靠着墙壁,抱膝坐在地上,倾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调整着判断,这个人的身手应该很好,性情应该也比较沉稳,不是岸本。不过,他现在似乎被很重的心思困扰着,并不平静。
  门被推开了,从毛玻璃天窗透下的月色,不太均匀的撒在南烈的清瘦的脸上,显得峻峭、冷漠、神秘、危险。
  藤真眉毛一扬,对于南烈的到来,像是很有几分惊讶,但随即释然,用一种沉静如水的表情,等候南烈的下一步举动。
  “你跟寿什么关系?”南烈问的径直、生硬,仿佛还有一丝仓促。
  “对于他而言,我应该算是一个医生。”
  “医生?”
  “嗯,我是东大医学部心理研究所的成员,正在尝试着,能否用催眠术恢复三井寿的记忆。”
  “哦?”南烈似乎有些动容,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在藤真的对面坐下,接着问:“那么,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他的记忆,有希望恢复吗?”
  “对不起。”藤真的目光从南烈的脸上一闪而过,捕捉着对方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但神色和语气却从容淡漠,“我们和检方有协议,不会透露有关三井寿治疗情况的信息,给第三方的任何人。”
  “我必须知道,你必须说!”南烈眼周的肌肉紧缩,目光变得集中、犀利,如一触即发的冷箭。
  “我不会说的。”藤真依旧淡漠的摇了摇头。
  “你不怕死吗?”南烈突然像豹子一样弹了起来,倏忽抢到藤真面前,手一探,五指如钩的扼住了藤真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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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断裂带

  “彰,出来一下。”深津拍了一下仙道的肩膀,指了指门外。
  仙道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病床上面朝墙壁的铁男。从刚才起,无论他怎么询问事情的始末缘由,铁男一概不睬。
  “好吧,你先休息着,我回头再来看望你。”顿了一顿,仙道又说了一句:“放心,我一定会把寿找回来的。”
  “什么事?”出了门,仙道问深津。
  “堂本先生让我们回去见他,商议一下。”
  “好吧。”仙道点了点头,朝病房门扇的小窗看了一眼,转向深津,唇角勾起一个带着讥讽意味的笑容,“我回来的时候,他应该还是活的吧?”
  “那是当然的。”深津两手一摊,苦笑,“彰,你也太多疑了,我你还不放心吗?”
  “从前是放心的,现在么,呵呵……”仙道抛下一串冷笑,走在了深津的头里。
  
  “堂本先生,真是对不起,这件事我办砸了,请您责罚。”深津低头垂首,一脸愧色的站在堂本五郎面前。
  堂本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眉心微蹙,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怪不了你,北野先生向来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是,我一定会加紧搜寻三井寿的下落。”
  “我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我现在可以肯定,三井龙之介,是在北野先生手里。”
  见堂本和深津一问一答,仙道忍不住高声问道:“叔叔,这件事,你们没有任何解释给我吗?”
  堂本转向仙道,表情讶异,“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无关,为什么要给你解释?倒是你,彰,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仙道垂下眼睫,像是有些踌躇,思忖了一阵,仰起头,目光扫过堂本和深津写满质疑的脸,“叔叔,一成,三井寿……是我的恋人。”
  “恋人?”堂本手一松,签字笔啪的掉在了桌上,“不是开玩笑吧?什么时候的事?”
  仙道的脸上泛起了一抹薄薄的笑容,轻声回答:“很久了。”
  堂本撑着额头,似乎很是头痛的样子,良久,才朝仙道摆了摆手,“真是荒唐。彰,过去的事就算了,今后和三井寿有关的一切,你不得插手,明白吗?”
  “不,叔叔!”仙道立即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素来温和疏淡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坚决,“你不能伤害三井寿,包括他的亲人、朋友!”
  堂本脸一沉,霍的站起身来,眼中有了明显的怒意,“你这样感情用事,妇人之仁,以后怎么做大事?”
  仙道和堂本怀着各自的忿怒和不解,在仿佛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僵持了片刻。终于仙道的姿态先舒缓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叔叔,我本来就不是干大事的材料。我愿意帮您做事,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给您另外一种生活。”
  仙道的话让堂本颇感意外,他张了张口唇,似乎在犹豫应当怎样回答仙道,这时,深津的手机响了。
  “喂,喜多先生吗?对不起我现在有事,一会儿打给您。”深津低声简短的回复之后,立刻掐断了通话。
  “喜多先生?是俱乐部的合作人喜多先生?”困惑、怀疑、忧虑立刻形诸仙道的神色,他紧紧的追问:“为什么他会打电话给你?俱乐部的经理是我吧?难道,一成你也跟这个俱乐部有关?”
  深津的内心一阵叫苦,今天他真是太不沉着了,看来跟南烈较量的落败,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到底是历练还不够啊。
  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砌辞,深津不得已向堂本投以抱歉、求助的眼色。
  “彰,俱乐部事情,是这样的……”堂本只好接过了话头,困难的盘算着,要如何向仙道解释这件事。
  堂本的闪烁其词、欲言又止,让仙道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心头大震。他一下子抢到堂本跟前,双掌重重的拍在了办公桌上,“难道,这个篮球俱乐部不并不纯粹,也有不能见光的东西吗?”
  “这个,原本一开始我打算跟你说明的……”
  “叔叔!”仙道打断了堂本,“不管您往俱乐部安排了什么,请您立即停止!”
  看着仙道一反常态的激动、坚持,而堂本的脸上,仿佛掠过一丝隐隐的痛楚之色,深津赶紧拉了拉仙道的衣角,“这件事我们能不能改天再说,堂本先生他……”
  “你等一下!”仙道的目光并不离开堂本,只是手掌往身后一按,制止了深津继续往下说,语气又变得缓和、恳切,“叔叔,一直以来,您都说我做事不用心。可是这个俱乐部,是我用心做的头一件事,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理想,还为了您,为了我的朋友,您知道么?”
  堂本耐心的等候仙道说完,向深津挥了挥手,“一成,你先出去一下。”
  “可是,您——”深津看了仙道一眼,没有把话说完,眼中却充满了担忧。
  “出去吧,没事的。” 堂本撑着桌面,慢慢的坐回椅中。
  “彰,七岁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看着大门在深津的身后关上,堂本的视线又回到仙道身上,神色凝重的问出了一个让他大感意外的问题。
  七岁以前?仙道愕然。不错,自己七岁以前的人生,就宛如一个突兀的断裂带,在记忆中寻找不到一丝的衔接。
  
  深津枕着手臂,一言不发的瞪着天花板,好像在思考什么艰难的问题,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喂,喂。”倚在身边的年轻女孩,一个劲的摇晃着他的胳膊,见他光是嗯嗯啊啊的敷衍着,就生气的翻到床边,把台灯转了一个方向,直直的照到了深津的脸上。
  “别闹,青子。”深津一手遮住眼睛,一手微用力一拉,那女孩子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怎了啦?你今天看起来很不痛快的样子?”叫青子的女孩挠着深津的短发,问道:“做错事了?被老板骂了?”
  “唉,堂本先生他……也许真是老了……”深津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
  “那不正好,你接班的日子就快到了?”
  深津嗤的一笑,摇头,“傻瓜,哪里轮的到我。”
  “为什么轮不到你?你指的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
  “呵呵,青子你走眼了,彰可不是什么二世祖。”深津被青子的说法逗乐了,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他要比我厉害得多了。”
  “得了吧。”青子拍开深津的手指,嗤之以鼻,“要说起面善心狠,口是心非,翻脸不认人,谁又能比得上深津先生?”
  “啊哈,把我说得这样不堪,你还跟着我?”
  青子在深津的怀里扭了扭,轻巧的解开了他的一粒纽扣,往他的胸膛上吹气,“没办法,我就是比较喜欢坏蛋,坏蛋比好人有趣……”
  “青子,帮我个忙,跟你爸爸打听一下,发生在上野维修店的那个案子……”深津一侧身,把青子压在身下,嘴唇边在她耳际摩挲,边低声嘀咕了一句,伸手拉灭了台灯。
  (本段纯属友人乱入,她喜欢深津GG,所以特地为她整了一段“床戏”,扑哧~)
  
  “长官,对不起。”从签事长的办公室出来,一路默默跟在牧身后的流川,终于开口,“是我失职,连累您被签事长训斥。”
  牧绅一驻足,回头看着这个任何时候总是站得笔直,正视前方的下属,此刻却耷拉着脑袋,刘海下方的目光方一跟自己接触,就立刻低敛,仿佛很有愧色。而紧抿的薄唇,紧握的双拳却显露出他内心的强烈不甘和隐忍。
  “算了。”牧的手掌落在流川的肩上,淡淡的一笑,“这个责任本来就该我扛的。。”
  流川的心里,对这个共事不久的新上司,充满了感激。
  不过流川却不知道,牧的话其实另有所指。那天晚上事件发生以前,他在酒吧遇见过明显心事重重的藤真。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是对藤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表现出同样清傲超然的姿态,多观察一眼,多追问一句,或许事情就不一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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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火焰

  “我当然怕,心里有牵挂的人,都不会想死。”藤真脖颈、颊侧的皮肤,因为南烈的扣扼,已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然而他的神情仍安然自若,目光顺着南烈的手指,手腕、手臂,缓缓移动,最后停留在在双黑灰色的双眸。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冷峭暴戾,可是却藏不住眼底的慌乱,手上的力道也不稳定。他必定有着很重的心事,他是一个有牵挂的人。
  “你牵挂着谁?”南烈的表情变得更加阴狠,扼住藤真的手往前一拉,迫近了他的脸庞,一字一字的逼问,“三——井——寿?”
  藤真的呼吸和吞咽都感到十分困难,而唇角却挑起一个艰难的笑容,算是给南烈来了一个默认。
  一双沉静如秋水,一双汹涌如夜潮的眼睛,在昏暗、寂默中对峙。
  突然,南烈胳膊用力一抡,藤真的上身被甩了出去,受了伤的一侧肩膀,咚的撞上了木质隔墙。
  “你住嘴,他是我的,他从来都是我的恋人!”南烈居高临下,直指藤真的头顶。然而沙哑的声音却微微摇晃,显示着他内心挥之不去的慌张。
  藤真把手掌从伤口移开,看了看掌心的血迹,淡然的擦拭在衣袖上,从地上站了起来,依旧与南烈平视,“或许从前是吧,可是,现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完全没有你的印记。换句话说,你们现在就是陌生人。”
  “哈哈哈,你以为,现在他喜欢的是你,你也牵挂着他,你们才是恋人?”南烈的笑声被沉沉的压在喉咙口,听起来更加的惨淡、诡异。
  藤真淡淡一笑,摇头,“他不知道我心里有他,在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以前,我不会说。”
  南烈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脸震诧的瞪着藤真许久,才涩声问道:“为什么……”
  “这个是我的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你,会坚持恢复他的记忆吗?”
  “嗯。”
  “如果寿想起了过去的事,你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你不后悔?”
  “不后悔。”
  “什么意思?”南烈似乎有些焦躁起来,口气讥讽而尖锐,“显得你是一个伟大的医生?还是你根本不喜欢他?”
  一直以沉静淡漠的姿态,来对抗南烈的藤真,突然呵呵的笑起来,明朗的,轻快的,“你错了,到那个时候,我会很努力的追求他!”
  “你是不是在提醒我,最好现在就让你没有机会……”南烈的手悄然滑进了衣袋,握住了那枚冰冷的金属。
  “然后让他永远记忆残缺,混沌的生活下去?”藤真的目光灼亮,仿佛四周阴冷、幽昧的空气,都被撕开了一道透光的缝隙,瞬间让南烈感到刺眼的窘迫,“你所谓的他是你的,就是无论怎样,也要伤害他么!”
  
  南烈站在门口,把耳朵靠近门扇,良久里头都没有动静。是睡着了吗?南烈心中略略宽慰,小心翼翼的旋开了门把。
  门被悄然的推开了一个缝隙,正好看见那撒了半窗微光的床,床上没有人,周围也空荡荡的,不见三井的人影。
  原本情思忐忑的心怀,仿佛顿时被掏空,除了绝望的冷空气,一片漠白。
  南烈唯一能够做出的本能反应,就是整个身体撞上了房门。
  他刚刚抢进房内,门后的暗处,陡然一个拳头,无声无息却力道十足的劈面袭来。
  南烈惊然转头,正对上黑暗之中,三井狠劲十足的眼睛,不由一怔,一喜,“寿,你——”
  就在这极其短暂的失神片刻,南烈忘记了躲闪,三井的拳头直直的击中了他的印堂。
  很痛,头脑立时感到一阵眩晕。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三井已经从他身边闪过,扑出门外,夺路而逃。
  “寿!”南烈大惊,飞快的追赶了出去。
  浑身上下尽是伤药和绷带的三井,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一只有力的巴掌,从后面扳住了肩膀。
  三井又急又怒的拳脚齐出,都被南烈轻易的一一避过,最后一只拳头落入了他的手掌,被他五指扣锁,往前一带,整个人又跌进了他的怀抱。
  “寿,你为什么总想着从我身边逃开……”南烈抱着三井高大的、不停抗拒的身体,有些困难的往房里拖曳。
  “废话,你以为老子是干坐等死的废料吗?”直到看见房门又在身后被关上,三井都没有停止挣扎、怒骂。
  “别这样,伤口会裂开。”南烈把三井放置在床上,将他的双臂固定在身侧,抬起一条腿,压住了他的双膝。
  “干你屁事!”失去活动能力的三井,只能对眼前这个一脸关切和无奈的男人怒目而视。
  “干我屁事?我们是恋人!我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三井的态度,也让原本就满腔纷乱、失望的南烈,感到心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热烈的、失控的情绪迅速升腾。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现在我对你没感觉!”三井身体奋力一拱,想摆脱南烈的控制,“妈的,你给我放开!”
  “你对我没感觉?寿,你怎么可能对我没有感觉?过去明明一直都很有感觉的,嗯?”南烈迫近了三井的脸庞,声音变低、放缓,却充满了暧昧而危险的气息,一双眼睛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氤氲不定的尾音,刚刚消失在南烈的喉头,灼热的嘴唇已经落在了三井的脸颊。
  “混——”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说变就变,三井条件反射的开口斥骂。而口唇方一张开,就被南烈干涸的双唇用力吮住,火苗一样热烈柔软的舌尖,滑进了三井的唇齿间。
  一条有力的臂膀,穿过三井的脊背和床板之间,不由分说的抬起他的上身,贴上了自己热烈跳动的胸膛。
  “寿,你有感觉的,是不是?”南烈一边在三井的耳际低语,一边掀起他的衣裳,温热粗糙的手掌在他劲瘦而敏感的腰侧摩挲着,“以前,我一碰你这里,你就会很动情……”
  虽然忿怒、窘迫,可是随着南烈手掌在腰腹间的来回逡巡,一阵麻痒、异样的感觉还是迅速的从肌肤接触处,迅速往全身的神经扩散。
  三井想出声让他住手,可是声音却被他吞没在两个人交缠的唇舌间,听起来更像是情生意动的呻吟。
  南烈的手慢慢的下移,手指从三井的裤头侵入,解除了扣子和拉链,熨帖的包围住了那个比他的掌心更加火热的部位。
  感觉到手中蠢蠢而动的膨胀和跳动,南烈开始加快了揉捏;而热吻和离开了三井的嘴唇,沿着他的喉结、颈窝一带滑动,时轻时重的或吮吸、或舔舐。
  “寿,你看,我们以前就是这样,你对我始终是有感觉的。”
  终于可以尽情的吸入空气了。三井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同时恼恨的咒骂,“就是一头公猪,被这样折腾也会有感觉的,混蛋!”
  男人真是悲哀的动物,三井嘴上怒骂,心中悲叹。虽然绝对不想被这样对待,虽然很忿怒、很折辱,可是却没有被猥亵的、恶心的感受。
  和昔日被道上的一些混混狎戏时,几欲作呕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真是奇怪。
  甚至他的抚触所到之处,自己身体里的热流,似乎也被源源不断的诱引着,冲开了理智的闸口,开始越发的汹涌,越发的让自己惊心。
  真的对他有感觉么?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不可能是那种谁都可以的货色吧?三井越想越恐慌。
  “寿,我要……”南烈终于从三井的怀中抬起了身体,迅速解脱了衣物的束缚。
  虽然这样做是有点儿下作,可是没有法子了,一板一眼的动拳脚,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再这样下去,保不齐自己也会沦陷其中,总不能真的被他给上了吧?
  三井心中艰难的盘算着,心一横,趁着南烈神情痴狂的再度俯下身子之际,照准他□昂扬的部位,一拳就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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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何方

  南烈只觉得腹下陡然剧痛,身体失去平衡,登时从三井的身上摔了下去。
  三井绷直手掌,瞅准了南烈颈侧的动脉,估算好力量。只要这一下子劈下去,他立时就会昏厥,却不会有性命之虞。
  不管怎么说,除了莫名其妙的把自己挟持到这里,以及刚才的无礼举动之外,三井也感觉得出,这一路上,眼前这个家伙对自己好像真不算坏。
  手掌举到了脸边,三井还是有了片刻的犹豫。
  南烈从床上艰难的抬起身体,转过头来看自己,脸上尽是痛楚之色。可是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之中,却似乎有着比肉体痛楚更加深刻的意味。
  灰败、伤心、悲凉。刹那间,三井的心也跟着紧缩,为什么这个阴沉、冷峻又强势的男人,会流露出如此痛彻心扉的神色?
  “你是不是打算杀死我,然后去找藤真健司?”南烈的声音嘶哑,如同行将干涸,皲裂嶙峋的深潭。
  “不!我没有打算要你死。”三井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忘记了制敌、逃走的机会已经稍纵即逝,竟然对南烈生出了愧疚之心,觉得正视那双眼睛,是一件很为难的事,“不过,我也不能等着你们来弄死我……我们。”
  “寿!”南烈突然抓住三井的手掌,“不是这样的。从前是我错,不过从现在起,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丝毫的伤害。”
  从前怎样,脑海中毫无记忆,现在如何,也是一片懵懂。然而,看着南烈眼中宛若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辉,三井突然觉得,这个人说的全是真话。
  “那,你放了我吧?”三井低声求恳,平素他从不向对手人服软,此刻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南烈说出如此低姿态的话,“还有藤真……”
  “是不是现在的你,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开心?”南烈心头满是苦涩。即便是从前两情欢悦,也少见那个绝强傲气的少年,对自己表现出软款顺从。现在为了另一个男人,他居然愿意低头么?
  很开心吗?好像并不是。自己和藤真在一起,多半是太平消停的时候少,而针锋相对的时候倒多。
  虽然自己几次三番,险些儿就要被那个理性的近乎装酷,清高的近乎傲慢的家伙,气得摔门而去,发誓再也不要看到他那张臭脸。
  可是,两个人和睦相处之时,一起吃饭、闲聊、看电视、大扫除,听藤真一本正经、深奥无聊的谈理想谈人生,或者听自己天马行空、吹牛胡扯的编造江湖故事,然后看着他静水流深的眼睛和春风拂面的微笑,便觉得是记忆中,最畅快不过的乐事。
  “是吗……”
  见三井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脸上原本紧张的线条也不知不觉的软化,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气,南烈又涩声问了一句。
  “他只是一个傻乎乎的医学生而已,道上的事一窍不通的。你放了他,他也一定不会乱说什么。”三井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液,对南烈的问题避而不答。
  “寿,我不是不放你,只不过,北野先生想让你们父子团聚而已。”南烈觉得一片萧索,放弃了追问。
  “什么?”三井被南烈的话吓了一大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子?你是说,我和我爸爸?”
  “是的。寿,你爸爸现在一切安好,放心,明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虽然记忆之中,并没有关于“爸爸”的印象存在,可是从藤真所提供的资料看,自己确实有一个四年前遇袭失踪,生死未卜的名侦探父亲。
  如果可以见到父亲,无疑就为自己记忆的恢复,又打开了一扇重要的大门。
  “我现在就要见他,你带我去!”三井急急的说道,从南烈的掌心挣脱,两手用力的将南烈的手掌扣合其间。
  三井的肌肤、三井的力量,三井的热度,再一次如此亲密的贴近自己,从手上传来的脉脉暖流,轻柔的流淌在汹涌的往事潮水之中,顷刻间南烈又是激动,又是伤感。
  “你爸爸已经睡熟了,明天好不好?”
  “可是——”
  “你看,离天亮也不远了。寿,这一段时间,和我好好的相处,行吗?”
  狂野、失控的激情已经渐渐平息下来,变作荡漾在胸怀的一团无边温柔。跟爱人声息相闻的快乐,和心中患得患失的凄清,使南烈暂时处于一种奇异的宁静之中。
  “好。”回答的很自然、很干脆,甚至话从嘴边溜了出来,三井自己都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短短的交流,自己就会如此信任这个人?就这样快的消泯了敌意?难不成真的像他所说的,,自己过去确实和他相识,而且还是,还是……
  三井心中咯噔一跳,赶紧打住了这个不愿深想的猜测,却发现自己还握着南烈的手,不由得脸一热,赶紧松开了他。
  而视线所及,偏偏又是他光裸的胸腹,和那个犹自半抬头的部位。
  三井条件反射的赶紧往后一跳,结果屁股重重的敦在床板上,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痛。
  “寿你不要紧吧?”南烈马上伸出手去。
  “行了,没事!”三井手往前一压,喝止了南烈,然后手忙脚乱的爬下了床,捱到窗边,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
  看着三井故意摆出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姿势,而一双眼睛却在昏暗之中,炯炯有神的直盯着自己,南烈感到又好笑,又无奈,只得拾起衣裤穿戴整齐,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与他对视。
  三井被南烈看得老大不自在,而且悠长的静默又让他尴尬而无聊,终于忍不住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哪个堂口的?刚才那帮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并不重要,你没有必要知道。”南烈摇头,刚才北野先生的话,让他实在不愿意提及帮会的事,不愿意多想三井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的事实,“寿,告诉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可是在三井听来,南烈却是给了他一个软钉子碰,当下便白眼一翻,抱着胳膊,脖子扭到一边,不再看南烈,“这些你也没有必要知道。”
  没有必要知道……
  南烈心中又是一痛。是的,三井这几年的生活,不管是一种怎样糟糕的情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补偿于他。
  如果三井龙之介愿意合作,交出北野先生想要的资料,自己和三井,尚有些微美好的未来可以期待;如果事与愿违,以北野先生惯常做事的风格,只怕是……
  想到这里,南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赶紧切断了这个念头。
  三井就坐在离自己几步之外,身体半隐在暗中,微光从窗外洒了进来,落他的发顶、额头和双肩,他上半身的轮廓,看上去有几分不太真实的朦胧,仿佛渐渐淡去,终于要消失不见的剪影。
  南烈的心头,充满了深深的留恋和沉沉的恐慌。
  
  “你仔细想一想吧……”堂本推门而出,把仙道独自留在了房内。
  仙道仰头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是一座近海小岛的产权证明。
  原来自己对七岁以前的生活毫无印象,并非因为孩提时期的记忆遥远而淡忘,也不是因为疾病所致,而是堂本叔叔请人用催眠术,硬生生的抑制住了!
  自己的父母,曾经是黑道上的风云人物,却在自己七岁生日宴会的那天,遭遇到了道上敌对势力的突袭,结果双双罹难。
  居中谋划,并牵头发难的,正是丰玉帮,而幕后的推手,就是当年如日中天的丰玉智囊,实力人物北野健行。
  而一直追随仙道家族的堂本五郎,只好拼死救出自己,从此亡命天涯,重招旧部,一点一点的组建、扩充澄江组的力量,并策动了丰玉的内乱,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彰,这个小岛,是你父母留下来的资产,我原本想等你可以接手一切的时候,就到这个岛上去养老。呵呵,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曾经是一个篮球健将呢……”
  “彰,你很聪明能干,可是却过于性情。对于未来你要走的路而言,多情和善良都是很危险的奢侈品……”
  “或许是我的错,潜意识里头,一直不想让你过早的涉入这个总是阴谋和血腥的是非地。叔叔原本想替你再支撑几年的,可是好像不够时间了……”
  堂本叔叔的话,沉痛、苍凉,透着隐约的无力感,似乎和往日那个飞扬沉毅,掌控一切的黑道枭雄,有着很大的不同。
  叔叔真的是老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难道父母和堂本叔叔的足迹,就是自己命中注定,要继续履踏的人生路吗?
  和堂本五郎的谈话,让仙道的头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纷乱和空茫的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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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世代

  咔嚓的一声轻响,床上的女孩睁开惺忪的睡眼,把头扭向声响发出的方向。
  深津的手搭在门把上,歉意的朝她笑了笑,“对不起,还是把你吵醒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这样早?”
  深津走回到床边,俯身在青子脸颊上吻了一下,在她耳边低笑,“去杀人,怕么?乖,你再睡一会儿吧。”
  “切,又装神弄鬼了……”青子撅着嘴嘟哝了一句,把头缩进了被子。
  
  深津在门上轻敲了两下,里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进来。”
  “堂本先生。”深津锁上身后的门,看见堂本正背对着自己,高大的身体斜斜的倚在窗边,手肘支撑着窗台,似乎带着些疲惫之意。
  “怎么样?没有什么问题吧?”
  “您放心好了,一切顺利。现在开出的盘口是赔率1.5,让6分。”
  “嗯,很保守的盘口。”
  “当然,我们的球队本赛季刚刚亮相而已。”深津点了点头,显得胸有成竹,“我已经叮嘱过西多先生和山田福光,赛季的前半程,一定要拿下优秀的战绩。”
  “唔,你做得好。这件事情,你最好寻个合适的时机,跟彰沟通一下。”
  “可是,我担心彰他……”
  “照我说的做!”
  “是……”
  堂本稍微变换了一个姿势,站直,半侧过身子,问道:“对了,铁男那边怎么样了?”
  “今天一早,我已经安排人做掉他了……”
  “什么!”堂本的身影一僵,猛的抬起头来,睁着血丝纵横的双目,对深津怒目而视,一掌重击在桌面上,怒喝:“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命令,竟敢擅自处置堂下的兄弟!”
  “可是,堂本先生。”深津半张着嘴,流露出诧异、委屈的表情,“铁男为了维护三井寿,公然违背您的命令,是兄弟们都看见的啊?您从前对背叛组织的手下,从来都不留手的……”
  堂本的浓眉成结,目光阴抑的盯着深津,唇边的肌肉隐隐一跳,却沉默不语。
  “况且,况且……”深津看似诚惶诚恐的偷望了堂本一眼,欲言又止。
  “况且什么!”堂本沉声叱问。
  深津心一横,抬起头迎上了堂本锐利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的回答:“您说过,只有严明的纪律,果决的手段,才能归心和服众,才能统驭整个澄江组。”
  “呵呵,一成,你想统驭整个澄江组吗?”
  深津心头一凛,赶紧倾身跪倒,恭谨的匍匐在地上,“组长,深津一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堂本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算了,这件事,你做得对。”
  “堂本先生,其实……”
  “怎么?”
  “其实,我只是做了现场而已,为的是给兄弟们一个交待。”深津仍旧不敢抬头,语气之中好像有些喟叹的意味,“毕竟,彰他……究竟要怎么处置铁男,还请组长示下。”
  堂本居高临下,凝视深津岿然不动的头颅和脊背,“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了,一成。”
  在二人的静默之中,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仙道从外头扑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深津,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直拽了起来,
  “你把铁男弄到哪里去了?”
  “他违背我的命令,已经按照组织的纪律,处决了。”语气森然,回答仙道的却是堂本。
  “叔叔,您开玩笑的吧?”仙道大惊,松开深津,一下子冲到堂本面前,双手攀着他的肩膀,试图从他冷峻、严毅的脸上,寻找到一丝侥幸的可能。
  “你应当了解我一贯处事的风格,这种事我开过玩笑吗?”堂本冷冷的看着仙道,将他的手从肩头抹下,厉声呵斥,“站直了!”
  仙道登时呆若木鸡,半晌无言,脸上满是痛楚和颓丧的神气。突然有抓住堂本的双臂,一阵用力的摇晃,声嘶力竭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这样处置他,让我失信于寿?我眼睁睁的看着寿在我面前被人带走,不仅丝毫没有办法,现在连他的朋友都保不住,我,我有什么资格说跟他在一起?”
  在仙道近乎失控的摇晃和追问之下,堂本的肃然的脸孔渐渐松弛,眉心蹙在了一处,面色微变,仿佛有些不适的模样。
  “彰,彰,快停手!”深津立刻发觉的堂本的异常,赶紧上前拉住仙道,试图将把他和堂本分开,同时扶住了堂本,“堂本先生,您感觉怎样?”
  “没事,让开。”堂本把仙道和深津都推开,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拉开了抽屉,里头躺着一个药瓶。
  “我来!”深津连忙抓出药瓶,拧开盖子,倒了几粒药片出来,塞到堂本的手中,又手忙脚乱的跑到饮水机那边取水,往日镇定从容的姿态荡然无存。
  仙道怔怔的看着堂本把药片吞服下去,整个人仰面跌坐在椅中,痛楚的压着头部,而深津则一脸紧张的垂手站在他身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叔叔,您,您这是怎么了……”仙道终于省悟过来,抢到堂本身边,关切而焦虑的询问。
  “彰,你听好,堂本先生他……”
  “住口!”堂本艰难的喝阻深津,反而引让仙道更加的惊疑。
  深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慢而沉重的说出了真相,“他得的是脑肿瘤……”
  
  三井的脖子一歪,头重重的点了下来,一下子从睡梦中醒觉,登时打了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
  先是一阵痛感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然后一张薄毯从身上滑落,堆在脚边。
  “寿,醒了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又让三井骇然循声望去,南烈正坐在床边,带着些倦容,微笑的看着他。
  昨夜发生的事,立马脑子里极快的过了一遍。三井偷偷往自己身上张了张,还好,虽然衣衫破烂,却也没有什么异样。
  “对,你说要带我去见我爸爸的?现在已经天亮了,我们可以去了吧?”三井想起了这件极为重要的事。
  “别急,你总要先洗漱一下,换一套干净的衣裳,才好去见三井叔叔吧?”南烈把昨夜给三井准备好的替换替换衣服,挪到了床边,指了指盥洗间,然后走到窗边,背着手向外眺望。
  三井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抓起那套衣裤,一头扎进盥洗间,稀里哗啦的忙碌之后,重新出现在了南烈的身后,“好了。”
  南烈回头,虽然三井半湿的头发,微青的胡渣,浅浅的黑眼圈,显得仍有几分狼狈,然而自己的衣裤穿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却很合身,很利落。
  “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还是一般高……”三井就站在朦胧微暖的曦光之中,和自己咫尺之间,相视而立。南烈的眼底和心头,同时一热,流淌着一缕宛然若梦的美好与怅惘。
  可惜,三井对他的情愫却毫不领会,只是一个劲的催促,“成了成了,过去什么的先别提了,现在赶紧带我去见我爸爸吧!”
  “好,我们这就去吧。”南烈颔首,转身走到门边,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掩下了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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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权宜

  和南烈并肩在光线暗淡的走廊转了两个弯,所经过的房间,房门一例关的紧紧的,到处都弥散着一种神秘而森严的气氛。
  “喂,藤真在哪里?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惴惴不安的三井终于忍不住问。
  “放心,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南烈的口气淡淡的,听上去似乎并无不悦,只是突然加快了脚步,落后他一个肩膀的三井,便看不见他的表情。
  还好,三井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他对南烈的底细还不清楚,但心中已隐然觉得,这个人可以信任。
  走下两层楼的阶梯,再穿过一道走廊,南烈推开一扇小门,前方豁然开朗,是一方明亮的大厅。
  “进去吧。”南烈略侧过身子,指了指厅内。
  站在门口,三井看见大厅的正中摆着一张餐桌,面对着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而坐在老者身边的,就是那个叫做岸本的家伙。
  老者对面,背朝三井的位置,可以望见一个宽阔,当并不挺拔的背影。
  那个老者一边用餐,一边面带笑容的和他对面之人说话。
  南烈伸手在三井的肩上推了一把,心头忐忑的三井没有提防,一脚就踏进了大厅。
  “哦,来了吗?过来一起吃早饭吧?”北野看见南烈和三井,放下餐具,向他们招了招手。
  三井龙之介略感诧异,也跟着回过头去,却在和三井照面的瞬间,霍的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了。
  当三井看清楚了这个中年男子的容貌,心头也是当堂一震,悲喜交集的情绪陡然涌上胸怀,仿佛有一股强烈的热流冲上喉头,让他无法遏抑的失声呼唤,“爸爸!”
  “你,你是,寿……”三井龙之芥的手撑着椅背,盯住三井的脸,喃喃自语,一副对所见犹自难以置信的神情。
  然而一声爸爸脱口而出之后,三井心头的激涌又迅速退潮,好像刚才的冲动只不过是稍纵即逝的幻觉?眼前的男子是很“熟悉”,因为那张脸孔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脑海。
  可是,和刚才情不自禁的冲动不一样,这个印象是来自于外部作用,那就是藤真交给他的,反反复复翻看过无数遍的资料。
  三井龙之介推开椅子,大踏步的抢到三井跟前,犹豫了一霎,双手捧起他的脸,将垂落在额前的长发抹开,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
  南烈看着他的腿,露出意外之色,北野更是笑的意味深长。
  三井感到有点不自在,脑袋往后一仰,想跟眼前之人拉开一些距离。然而咫尺间那双深陷的眼睛,眼角轻颤,竟似泪光闪动,不禁一呆,不再躲闪他的双手和眼光。
  “没错,你是寿,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这个青年虽然鼻青脸肿,乱发披拂,眉眼之间也成熟、硬朗了许多,但千真万确是四年来牵挂不已的儿子,三井龙之介摩挲着三井的脸颊,克制不住的泪水纵横。
  三井鼻腔后头酸酸热热的感觉,却并不同于刚才的那股激荡的情绪。他很想再叫一声爸爸,或者说点什么,可是嘴唇蠕动了半天,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咦,寿你怎么了,看见爸爸,不觉得高兴吗?”神色茫然,欲言又止,三井龙之芥终于也发现了儿子的异样。
  “不是,我,我——”三井吞吞吐吐,不知道“我失忆了,记不起您了”这样足够荒唐的又打击人的话,要不要直接的就说出来。
  “三井叔叔,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您。”南烈走到父子二人身边,看了三井一眼,又垂下头去,藏起了一抹愧色,低声说道:“寿他,暂时性的,失忆了……”
  “什么?失忆了?”三井龙之介猛的回头,扣住了南烈的肩头,一脸的震诧和难以置信,“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堂本五郎让人用催眠术,抑制住了寿的记忆。”短短的一句话,南烈说的万分艰难,满心的痛悔。
  三井龙之介的手一抖,松开了南烈,怔怔的又看向三井。后者冲着他又是尴尬,又是抱歉的苦笑。
  “怎么会这样?”三井龙之介复又抱住儿子,重重的晃了一下,好像想把他从混沌之中摇醒,“你看清楚,我是你爸爸,你不可能连爸爸都忘记了?”
  三井任由父亲抱着,看着他又急又怒的眼神,也觉得不忍,也觉得心焦,也想抱一抱他不再挺拔的身躯,也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到底还是手足无措,半晌无语。
  “不行!”三井龙之介突然回头,看向北野,语气无比坚定的说道:“我要带寿离开,给他找最好的医生诊治!”
  北野依然面带笑容,心平气和,“当然,诊治是必须的。可是三井老弟,你知道南和岸本他们,是怎样才把令郎带到你跟前的么?”
  他身旁的岸本马上大声的接过话头,“是从澄江组的人手底下抢出来的,如果再迟一点,这小——他就要被堂本的人带走,是死是活就不知道了!”
  “是这样?”三井龙之介犹自有怀疑,又向南烈追问了一句。
  南烈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北野的意思,可是岸本所说的,也是实情。
  “三井老弟你是个明白人,此刻如果我贸然就让二位走,就等于亲手把你们送进堂本张开的大网里头。”北野摇头,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容色慈和却目光坚定的看着三井父子,“所以,还请你们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那是多久?寿的病难道不要医治的吗?”三井龙之介显得焦躁不已。
  “放心,我会尽快解决澄江组,只要扳倒了堂本五郎……”
  “住口,难道你一天解决不了堂本,寿的病就要一直耽搁下去吗?”
  “喂,我们救了你和你儿子,你别不识好歹!”见三井龙之介无礼的打断北野,岸本不禁怒气冲冲的回敬了一句。
  “放肆,太没礼貌了。”北野喝叱了岸本一句,脸上却殊无愠色,“三井老弟,所以我才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无论对于丰玉,还是对于令郎而言,都必须尽快扳倒堂本。”
  “照你的意思,如果我帮不上忙,我父子就只有困死在这里了?”三井龙之介冷笑反问,事到如今,他也不再跟北野虚以委蛇。
  北野笑而不答,等于是给他来了一个默认。
  这下连全然不明就里的三井,都听出了一个大概,那个老头的意思,如果爸爸不帮他点什么忙,他父子就算被软禁在这里了?
  “老头,你这算是威胁吗?”三井抢上前一步,挡在父亲身前,对北野大声喝问。
  “臭小子,你说话给我放客气点,看清楚这是谁的地盘!”岸本也拍桌而起。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等一下。”南烈连忙走到三井龙之介和北野之间,面有愧色的看了看父子二人,又转向北野,微垂着眉睫,似乎有片刻的踌躇,终于缓缓的说道:“三井叔叔,先生,我有个权宜之计,不知道成不成……”
  “哦?不妨说来听听?”南烈的举动显然也让北野感到意外。
  南烈把视线转向刚才进来的小门,抬起手掌重重的击打了两下。
  小门再次打开,一个人被推了进来,在他身后站了两个面目严肃的男子。
  “藤真?!”三井失声惊呼。
  被南烈手下推进来的人,竟然是他担心了一个晚上的藤真!虽然看起来神态有些憔悴,但外表和举手投足之间,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受伤的肩膀微微鼓起,想来已经被包扎停当。
  藤真向三井微微一笑,颔首,语气轻柔平静,“放心,我没事。”
  “先生,他是心理医生,是检方委托治疗寿的失忆的。”南烈指了指藤真,对北野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在三井叔叔和寿暂住的这段时间里,我想让他继续为寿医治,行吗?”
  南烈此言一出,不仅是北野、岸本和三井龙之介,就连三井寿自己,都觉得大大的出乎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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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只有你

  “三井老弟,既然你也认可南的法子,就先坐下来用餐?”北野的脸上又堆起了和煦、亲近的笑容,还向三井招了招手,“贤侄也入座吧?”
  三井一脸嫌恶的顶撞,“别叫得那么恶心,谁是你贤侄?假惺惺!”
  三井龙之介此刻也冷静下来,眼下自己父子二人,尽在丰玉的掌握之中,也只有边周旋,边等候时机了。南烈看起来对三井很是回护,或许,可以从他身上寻找机会也未可知。
  于是就拉了三井的手,重新回到餐桌边上,淡淡的说道:“看来,我们也只有再叨唠北野兄几天了。”
  “呵呵,好说,好说。”北野好像突然发现,藤真还站在一旁,马上又热心的招呼他,“这位小兄弟,不嫌弃的话,一起吃个早饭?”
  “好。”藤真回到得倒也爽快,径直走到三井身边的位子坐下。
  南烈的眉心一跳,踌躇了几秒,坐到了北野身旁的另一个空位上。
  “小兄弟怎么称呼?”北野乐呵呵的,像是跟藤真在寻常攀谈。
  “藤真健司。”
  “还是医学生?”
  “嗯。”
  “我听岸本说,一照面,你就把他给制住了,真是不简单呐。”
  “老师,才不是这样,我一时疏忽而已!”岸本窘迫,马上大声的辩解,狠狠瞪了藤真一眼。
  “输了就是输了,你这孩子就是嘴犟。”北野佯作生气的笑骂了岸本一句,又问藤真:“藤真君留在这里医治三井贤侄,需要什么东西,还有人手,尽管说话。”
  “我需要一间静室,任何人都不要打扰。还要,一块篮球场。”藤真也不跟北野客气。他知道这个笑容可掬,言笑晏晏的老者,背后必然有着强大的黑暗势力和霹雳手段,既然他猜不透,就干脆不去猜,既然他别无选择,就只能做好唯一可以做的事。
  当藤真说出“篮球场”的时候,南烈的手一颤,汤匙在瓷碗边缘“当”的声响,立时招来岸本的嘲笑,“南,你连吃饭的家伙都抓不稳了么?还抓枪?”
  而三井则是喉头一梗,险些被呛到,情不自禁的抬眼望向南烈。
  篮球场,这个字听着虽然还很刺耳,很不愉快,但总算不再有那种厌恶至极的感觉;而且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听到篮球场,第一直觉想到的,竟然会是南烈?
  “篮球场?这倒挺新鲜。”乍一听藤真的要求,北野也颇讶异,但随即首肯,“没问题,别墅后头原本有一块球场,南和岸本小时候总在那里玩,荒废多时了,我让人整一整。还有别的需要么?”
  “我希望……”藤真向三井看去,正好三井也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碰了一个正,便对三井微微一笑,“我和三井寿相处的时候,是单独的、自由的。”
  “哦?”北野扭头问南烈:“有问题吗,南?”
  “……没有!”南烈埋着头,短促、艰涩的回答了一声。
  众人在怪异的气氛中,各自盘算着心思用完了早餐。
  南烈刚站起身来,北野立刻吩咐岸本,“你带藤真君和三井贤侄到我的书房,看看是否合用。有什么需要拆的换的,只管照藤真君的安排。”
  原本似乎打算走向三井的南烈,只好肃立在北野身边。
  三井龙之介忧心忡忡的看着岸本带了二人离开,回头冷冷的对北野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失陪了。”
  “呵呵,三井老弟自便。对了,还需要护士继续为你做复健吗?”北野脸上笑眯眯的,语气之中却透着讥刺。
  三井龙之介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径直掉头而去。
  “原来三井叔叔的腿,已经痊愈了么?可他为什么……”南烈看着靠在餐桌边上的拐杖,没有把话说完。
  “所以说,对任何人,都不可全托真心,都要多留一个心思,明白么?”北野话中有话,换来了南烈的垂首不语。
  
  这是一件简朴干净的书房,除了书架、桌椅之外,别无产物,阴翳茂密的树冠,遮住了一半的窗户,确实十分清雅幽静,安宁人心。
  “请你暂时先出去一下。”藤真对跟着在他们身后的岸本说道。
  岸本浓眉一耸,像是又要发作。但一想到北野的吩咐,只好退了出去,恼火的砰的一声巨响,带上了大门。
  “神气个屁,有能耐丢了枪,跟老子单挑,揍他个屁滚尿流!”三井对着门扇恨声骂了一句。
  “你打不过他的。”藤真在三井身后,咕的一声轻笑。
  “你说什么?”三井霍的回头,眼睛瞪的浑圆,而藤真却负着双手,眼角眉梢犹有未曾散去的笑意,不由沮丧的叹气,“这个时候了,难为你还笑得出来?”
  “适度的紧张可以提高女人的思维和分辨能力,而男人则反之。”藤真的口气听起来闲闲的,“这个时候,我们更需要冷静的头脑,不是吗?”
  三井又好气又好笑,嘟哝了一句:“真个书呆子!”
  藤真不再跟他争辩,视线在书房巡视了一周,又推开窗户上下左右看了看,似乎很满意,“这个地方还不错。”
  “还不错?那你住一辈子?”三井扔了一个白眼过去。
  “不,我自然是要想法子离开的。”藤真一本正经的回答。
  三井真是弄不明白,这个家伙跟自己相处,时常的没好声气,现在身处险境了,倒能气定神闲。
  想起之前跟藤真相处的种种情状,三井不由心一软,“我都让你走了,你偏偏逞强跟来,现在再说想法子离开,可没那么容易了。”
  “我怎能就这样丢下你。”见三井一双眼睛满是忧虑、关切的望着自己,藤真心底的真话不由脱口而出。
  “不能丢下我?为什么,嗯?”三井向藤真踏近了一步,从他的双瞳看了进去。
  “我说过了,如果你丢了,我没法跟老师和检方交待。”藤真笑了笑,伸手拉上了窗帘,房间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藤真,诚实一点。”三井从背后按住藤真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扳了过来,捕捉到他平静的容色之下,那两泓闪动不定的漆黑深邃,“也许,我们真的没命离开这里……”
  三井手上的温度,三井不容躲闪的目光,三井所说的冷酷现实,让藤真一直努力把持着,不要丢失冷静、理性的心旌,开始摇摇晃晃。
  两个人默然相对了良久,藤真终于点下头去,微垂的脸庞泛起一抹清淡,却索意的笑容,“呵,好吧,是我没法让你独自涉险,我想护在你身边。”
  “健司!”三井心中一阵狂喜,双手从藤真的肩头滑落,绕过他的双臂,圈住他的脊背,将他用力拉进了自己的怀抱,在他耳边语无伦次的低诉,“我就知道,你也知道,我喜欢的只有你……”
  不容分说的力道,将两个身体紧紧扣合在了一起。觉察到三井紧贴在自己胸膛,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藤真也感到,仿佛全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的热力,催使着自己去拥抱这个情潮汹涌,胸怀洞开的男人。
  然而,“我喜欢的只有你”,这句热烈的表白,听在耳中既中人欲醉,却又像是一缕凉风,挽住了藤真心中最后一份理智。
  “如果你想起了过去,或许就会发现,不只我……”藤真涩涩的叹息,拂过三井滚烫的面颊。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恢复我的记忆,这样,不很好吗?”
  “失去部分记忆的人生不完整,不真实,你不会快乐。”
  “健司,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会快乐……”三井摇了摇头,一只手扶上藤真的脑后,让他仰起头来,和自己对视。
  终于,三井伸手轻轻掩住了藤真太过灼亮的眼睛,俯下头去,吻上了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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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博弈

  感觉到藤真并没有给予自己同样热切的回应,三井加重了在他唇上的摩擦和吮吸,同时舌尖执意的从唇间嵌了进去。
  柔软火热的舌尖碰触的瞬间,藤真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抬手将三井掩住自己双眼的手掌抹下,同时抵住他的肩膀,用上了几分力道,勉强在两个人中间撑开了一些距离。
  “健司……”情热如火的三井,在兴头上被叫了停,又是诧异又是不满的看着藤真。
  “……三井……”藤真犹豫了一霎,还是选择了这个称呼,抓住三井的手腕,把他的双臂固定在身体两侧,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三井追逐着藤真略略躲闪的目光,敏感的感觉到了,那闪动不定的灼波之下,似乎流淌着一汩泠泠的清流。
  “三井,或许其他人你记不起来了,可是,不该就忘记了仙道吧?”藤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慢、凝重的问道。
  三井一愣,脸上的红潮有些消退,浮起一丝羞惭之色,略低着脑袋,好像在为难的思忖着什么。
  感觉到三井的双臂似乎松垮下来,藤真的心头漫过一抹涩意,接着说:“所以说,不只我,你还有仙道,或许,还有别人……”
  三井持续沉默,藤真也不去打扰,直到他突然“呵”的一声笑,再度抬起头,笑容火热、坚定、张狂,“你说的对,也许我的过去真是很乱七八糟。仙道他可以臭骂我、痛扁我,甚至劈了我,我一定承当,绝不含糊。可是健司,现在让我好好爱你,行吗?”
  藤真的心情万分的复杂。那两道眼光是如此的炽热而认真,似乎就要冲决了自己好不容易垒起的理智堤防,似乎再同他对视下去,失控的就要是自己。
  三井说的没有错,自己二人是否有命离开此地尚未可知,还谈什么过去将来?
  尽管心中勉力的抑制,藤真也曾动摇过,要不要抛开所有顾虑,去热烈的拥抱和恣意的占有所爱。
  可是,眼前的爱人是这般热情如火、生气勃勃,怎能就轻易的妄谈末路,焚尽一切?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想要它长久。
  何况三井胸怀坦荡、唯爱是本,性情中人,一旦有朝某日记忆苏醒,发现几份同样真实而沉重的感情横亘心中,那种痛楚必定是他难以承受的。
  心中主意已定,藤真的手掌沿着三井的胳膊上移,来到他的肩头,轻轻拥住,柔声劝慰:“这段时日,你好好的配合治疗,什么也别多想。如果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寿,让我好好爱你,行吗?”
  藤真的笑容温和柔淡,而清亮的瞳光却在宣示着执意。
  相拥着,默默对视了片刻,三井无奈的叹了口气,在藤真的额头落下一吻,轻声允诺:“好……”
  
  推开门,三井走进房间。坐在窗边沉思的三井龙之介马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他身边,从头到脚检视了一遍,似乎松了口气,但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关切的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三井心头一热,摇了摇头,努力的使自己的一声“爸爸”,听上去自然一些,亲近一些。
  拉着三井的手坐回原处,三井龙之介终于能够细细的打量一番四年不见的儿子。
  把三井的长发拨到脑后,捧着儿子高峻的额头,三井龙之介的笑容苍凉之中带着些自豪,“寿,你长高了,结实了,也更帅气了!告诉爸爸,这几年你是怎样过来的?”
  虽然流露着沧桑之气,脸上纵横着不少深浅不一的皱纹,但父亲的容貌依然英挺,眼神依旧睿锐。他曾经是一赫赫有名的大名侦探呢,现在却要接受一个浪迹街头,生活混乱,一无成就的儿子。
  三井的苦笑一闪即逝,很快摆出平和、坦然的态度,一五一十的,把从记忆彼端到此端的所有印象,都跟父亲陈述了一边,看着他时而惊诧,时而皱眉,时而痛惜的变化着表情。
  “寿,是爸爸不好,是爸爸做的事情,连累了你。”三井龙之介抱着儿子的肩膀,沉痛的在他耳边说道:“否则,现在你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应该还在打你最喜欢的篮球……”
  父亲的声音很柔和,可是突然听到“篮球”二字,三井的身体还是不禁抖了一下,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又放开。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三井龙之介立刻发现了儿子的异样。
  “没什么。”为了排遣那种不舒畅的感觉,也为了不让父亲更多的担忧,三井转移了话题,“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您又怎么会在这里?”
  三井龙之介却不回答儿子,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寿,你告诉爸爸,对那个南烈,你还……还有印象么?”
  看着儿子睁大了眼睛,流露出困惑、茫然,有有点儿尴尬的神气,三井龙之介感到一股浓重的悲哀。南烈已经把和三井的过去种种,向自己和盘托出。
  然而,寿他本该和一个出色的女孩子相恋,不是么?却因为自己引起的变故,性取向变得异常不说,现在或许还要利用他过去的“恋人”,让父子二人有脱离困境的可能性。
  
  整个大厅灯光昏暗,空荡荡的,只有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带墨镜的男人锁定位置,快步走了过去,拖开椅子坐下,不耐烦的说道:“你究竟想怎样?快点痛快说,我可没兴趣跟你这种人拉扯!”
  “横山议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次是您约的我?”深津一成诧异的表情之下,带着不及察觉的,暧昧悠长意味,“而且我跟您,确实也没有什么可拉扯的,只除了您的妹妹青子。”
  深津的话让带墨镜的男子勃然大怒,猛的抬起手,眼看就要重重拍在桌上,却被深津一句话,给硬生生的止住了,“虽然清了场,可是还有侍者,您还是稍安勿躁……”
  横山议员的手掌拗成了拳头,伸出一指直指深津,恼恨的恫吓他,“我警告你,离青子远一点!”
  深津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委屈的模样,“您好像说反了,我是陪同堂本先生,受了您的邀请,才会在宴会上认识的青子。”
  “你!你这种人——”横山议员被深津气得语塞,却又发作不得,一张脸孔登时变作了铁青。
  “我这种人怎么了?”深津悠悠的往下说:“记得我和堂本先生,让您赚了不下数千万吧?您曾经夸奖过我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你到底的想怎么样?威胁我吗?”被说到了痛处,横山议员的咬牙切齿,一时又奈何深津不得。
  “不不,您误会了。”深津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堂本先生入院治疗了,由我暂时代理堂本娱乐集团的社长,忙过这一阵子,等堂本先生出了院,我打算正式向青子求婚。”
  “住口,你休想!”横山议员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青子怎么会嫁给你这样黑道的流氓,我要想她揭穿你的真面目!”
  “哈哈哈哈哈!”深津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时间温雅全失,狂态尽露,“横山君,你以为青子什么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无论床上还是床下,我都是她遇到的最好的男人,嗯?对于您而言,我也绝对不会比丰玉的人差分毫!”
  深津的眼中,迸射出两道宛如野兽戏谑猎物的精光,横山议员心中不由一寒,往后退了一步,颓然跌坐回椅中,戒备、惊恐的望着深津,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深津一成,你在利用我妹妹!”
  深津爽快的承认了,“对,我确实是在利用她,不过,我也确实是挺喜欢她。”
  “……”
  “青子说了,准备带我去贵府,拜见您的父亲横山知事,到时还请您,务必多多美言几句。”一眨眼,深津又恢复了彬彬有礼,谦和温驯的姿态,站起来向横山议员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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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无法磨灭

  敲门声很有节律,三井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三两步的抢到门边,拉开门,站在外面的果然是藤真。
  “早上好。”藤真声音清爽,而且看起来神采奕奕。
  三井一夜辗转难眠,而藤真竟像休息得不错?更奇怪的是,他的胳膊下夹了一个篮球。“早……上好。”三井感到一阵的气息不顺。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去晨练?”藤真把篮球一旋,食指一竖,就在三井的面前,滴溜溜的转起球来。
  “等吃完早餐吧?”三井推托。尽管他知道藤真不会无缘故的拉自己打篮球,尽管篮球背后藤真兴味盎然的脸,让他不想去扫兴,可是心底的焦躁感还是那么的明显。
  “走吧,就是打两回合,不会有很大的运动量。”藤真把指尖的篮球一顶,重新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径直握住了三井的手掌。
  藤真的手干燥、温暖、有力,贴上三井掌心的一刻,宛如柔风吹过乱草,水流漫过狂焰,让三井心中蠢蠢难抑的恶劣心情,仿佛得到了及时的慰抚。
  “好吧……”三井勉强答应,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反手扣住了藤真的手背。
  二人正要出门,背后却传来了三井龙之介冷峻的声音,“站住。”
  “伯父还有吩咐么?”藤真转身,和气恭谨的问道。
  “藤真君,我认为你眼下要尽快做的事,应该是的给寿诊治吧?”三井龙之介的口气显然不悦,“至于打篮球,如果你有兴趣,等寿的记忆恢复了,你们尽可以打个够。”
  藤真好像并不生气,依旧眉眼温顺,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对三井龙之介说道:“我明白。希望关于三井的事,伯父您可以信任我。”
  三井觉察到,藤真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看着他微抬下颌,坦然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侧面的脸庞,显现出一种结合了清润与刚毅的奇特魅力。
  关子自己的所有事,都可以信任他么?恍然领会了藤真话中的深意,三井的胸怀顿时涨满了温柔、甜美和畅快。
  看着藤真向自己略一躬身,又拉着三井离开了。临转身的瞬间,清亮的目光在自己的眼底,做了片刻稳定的驻留。
  三井龙之介不由一怔,这个青年外表温润如玉,却有一股奇异力量,柔和而强大,仿佛一种无形的说服力,让人感到可以托信于他。
  
  别墅区的一角,离主楼最远的地方,果然有一块篮球场。虽然篮架、篮框已经陈旧不堪,网兜也破破烂烂的挂着,不过球场边缘的杂草已经被平整干净,水泥场地也扫的干干净净。
  “呃……你的肩膀受伤了,要不要紧?”三井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应该相信藤真,应该勇敢面对,可还是无法消弭想要逃避的情绪。
  “不要紧,我本来就是左撇子。” 藤真一下一下的击打着篮球,眉尖和眼角微微上扬,眼光似乎都变得更热,连笑容也有了锋芒,“当然,你也受了伤,所以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什么?谁要你手下留情?”藤真的话,蹭的就点燃了三井心头的火苗,把那点畏葸消极的情绪烧的干干净净。
  三井卷起袖管,压低了身子,双臂伸展,死死的盯着藤真,“尽管放马过来吧!”
  “呵呵,很标准的防守姿势。”藤真一声朗笑,加快了击球的速度,轻叱,“来了!”
  尾音还未落下,藤真已经动了,右肩稍稍抬起,身体侧向右边,像是要往三井的左侧突破。
  三井却捕捉到藤真击球的左臂向外微张。不对,应该是这一边。脑子里迅速做了判断,三井脚下敏捷的移动,扑向藤真的左路。
  “判断也很准确,三井,这个就是身体无法磨灭的记忆啊。”果然,藤真的身子只是一晃,就立刻闪向反方向,同时口中由衷的赞叹着。
  明明被自己堵住了去路,藤真还是不变方向的冲过来。糟糕,要撞上了!
  就在三井片刻的犹豫间,藤真已经运着球,连续两个漂亮的转身,从三井身边绕过了去,外加丢给他嗤的一声笑。
  真是狡猾,真是可恶!自己疼惜他,担心撞了他,结果这家伙居然给自己来了一个趁人不备?
  三井肚子里暗骂了一句,斗志一下子被撩拨的更高,向着藤真飞扬奔跑的背影,猛追了上去。
  转眼之间,藤真已经踏进了三分线,而三井也离他越来越近。在禁区附近,藤真突然刹住了脚步,高高跃起,双手把球举过了头顶。
  “这样就想得分?早了点吧?”
  看着藤真手上的篮球,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和那个高高的篮筐连成一线,三井的脑中没有任何的念头,紧跟着藤真起跳,身体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右臂,抡了一个有力的半弧,对着那个眼看就要离开藤真修长有力的指尖的篮球,奋力扇了过去。
  “砰!”干净有力的声响灌进三井的耳朵。手掌接触到篮球的一瞬间,强力撞击所带来的微痛感,是那样的真实而令人激动,仿佛让全身的神经和细胞,都顷刻苏醒、欢腾、激越。
  篮球从藤真的手中飞出,飞行了一段距离,落地。
  还是生球!又一个念头点燃了脑海。三井人一落地,即刻奔向那个向场外滚去的篮球,终于在接触边线的刹那,迈出一个大弓步,俯身展臂抄起了它。
  没有丝毫的停留,三井运球如飞,如同云天大鸟一样,扑向另一边场地。
  藤真并没有追上去,只是远远的仰头望着,双拳紧握,眉心隐约轻颤,似乎难以克制因为强烈的期待,以及关键时刻行将到来而带来的巨大震撼。
  果然,三井在三分线外停下,用藤真心目中最完美姿势,起跳、抬臂、翻腕、拨指,那个橙色的球体化作一道充满力度、速度,又无比流畅的光影,近乎无声无息的穿过了篮筐。
  三井回头,向藤真高扬起手臂,握了一个有力的拳,笑容骄傲盛放。
  藤真觉得身体里头,有某种力量顷刻喷发了,他朝三井跑了过去,张开双臂,把那个蓬勃的身体,拥进了自己同样火热跳动的胸膛。
  
  倚窗而立,南烈一拳重重的打在了窗棂上,玻璃登时四分五裂。
  “哼哼,跟这些死东西过不去有什么用?”站在他身后的岸本冷冷的讥讽,“这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脑子坏了有这样治法的吗?他根本就是想撬你的旧相好。”
  南烈的脸阴沉、僵硬,如同棱角锋利的岩石,双手紧紧抓住落满了玻璃渣子的窗台,还是一声不吭。
  “呸,你不要这样窝囊好不好?看了就有火!”岸本拽了一把南烈的后领,怒道:“你要是喜欢就上,腻了就一脚踢开,干脆一点,什么记忆不记忆的有屁关系!”
  “你闭嘴,和你无关!”南烈肩膀用力一甩,挣脱了岸本,眼睛仍旧死死盯着远处的篮球场,盯着那两个相拥在一处的身影。
  “你!”岸本的拳头在南烈的脑后举起,像是恨不得一拳砸下去。僵了几秒,终于忿忿的一跺脚,转身奔出门外。
  不一会儿,岸本就出现在南烈的视线之中。他气势汹汹的奔向篮球场,继续攻防的三井和藤真发现了岸本,都停下动作,站在原地。
  岸本脚下不停的踏进了篮球场,径直冲到藤真面前,一手揪住他的衣襟,另一手挥起了拳头。
  南烈大惊,来不及多想,横肘撞开破损的窗棂,腾身从窗口跳了出去,抓住了窗外大树横生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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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进退

  藤真头一偏,岸本的拳头呼的擦过他的脸颊,一击落空。
  岸本同时又抬起了膝盖,重重的撞上了藤真的腹部,后者立刻痛的弯下腰去。
  “你这疯子,想干什么!”三井又急又怒,把手中的篮球扔下,一把抓向岸本的后背。
  岸本并不理会三井,继续竖起手肘,照准藤真受伤的右肩,毫不留情的砸了下去。
  藤真皱眉,反手抓住岸本的衣襟,同时借着俯身的姿势,扣住了岸本的侧腰,双手同时发力。
  只听一记皮肉受到击打的闷响,藤真轻哼了一声,而岸本高大的身躯被他横里甩了出去,连带揪着岸本后襟的三井,都蹭蹭的踉跄了两步。
  三井站稳脚步,只见藤真沉着右肩,左手按在肩头上,掌缘下的衣物已渗出殷红。
  “健司,你不要紧吧?”三井赶紧抢到藤真身边,察看他肩头的伤势。
  藤真看了看掌心的新鲜血迹,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弄不明白,一大早的,为什么这个莽夫会突然发难。
  “他妈的,你这小白脸是活腻了!”岸本一个打挺,从地上蹦起来,又扬起拳头朝藤真冲了过来。
  “当心!”三井赶紧侧身护住藤真,同时飞起一脚,直奔飞扑过来的岸本。
  “都去死!” 岸本怒吼着,一把抓住三井的脚踝,拳头恶狠狠的砸向他的膝盖。
  藤真大惊,如果被岸本击中,三井的这条腿立时就要重创。来不及多想,他揽着三井的要奋力往自己怀里拉,一咬牙,左手握拳迎向了岸本雷霆一般直落下的铁拳。
  左肩伤的不轻,几乎使不出力道,就算可以阻拦岸本这一击,自己的左臂怕是要折断,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三人都觉得身后飒飒风起,一个人影从三井和藤真的头顶掠过,飞脚踢中了岸本的胸膛,令他再度跌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南烈,混蛋,你竟然帮着他们打我?”
  岸本的怒骂声中,三井和藤真总算看清楚了,替他们解围的,居然是南烈!
  南烈一言不发,向岸本伸出手去,想拉他起来。却被后者一巴掌拍开,只好回头看了并肩而立的三井和藤真,冷冷的说道:“你们走吧,我一会让护士过去。”
  “谢了。”三井向南烈点了点头,握了藤真的手,就要转身离开。
  要依着三井的性子,保管没有这么简单就跟岸本干休。但是藤真受了伤,而且心底还另有一个奇怪、幽隐的念头——他不想让眼前这个男人为难。
  “南烈,你还他妈的是不是男人!”岸本指着南烈破口大骂,“你不是喜欢这个臭小子吗?现在他就捏在你手里,你不敢上不算,还巴巴的看他跟别人亲热?连响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们兄弟从前喝酒、打架、玩命,什么时候含糊过?这四年里头你到底干了什么?整个人跟废了一样!”
  三井心头一震,看着南烈在岸本的怒骂中垂首不语,凝立的侧影如同崖壁寒冰似的,冷锐、孤峭。
  四年?难道和自己一样,这个男人在过去的四年里,也有过难以磨灭的深刻经历么?
  南里突然伸手抓住了岸本的手腕,硬拽着他从三井和藤真身边擦过,急匆匆的踩着凌乱不齐的草丛,大步不停的离开了。
  望着南烈的背影,三井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困惑和迷惘。
  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三井讶然回头,藤真又用一种温柔而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
  
  “一成,一成?”
  仙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深津恍然惊醒,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对仙道赧然一笑。
  “很少见你这样啊,如果是对头,你可能已经没命了。”仙道看着深津的眼睛,有些浮肿,布满了细细的血丝。
  “呵呵,如果是对头,我不会让他走到你现在站的这个位置的。”深津站起来,拉伸了几下肩背和手臂,指了指旁边紧闭的病房大门,“医生还在里面给堂本先生做检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去休息一下吧,接下来我替你。”仙道拍了拍深津的肩膀。
  踌躇了片刻,深津颔首,“也好,会社和组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哎,我现在才真正佩服极了堂本先生,他始终凡事有条不紊。这才几天,我已经很有些混乱了。”
  仙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不搭话。
  “那我先走一步,辛苦你了。”深津被仙道看得有些讪讪的,干笑了一声,吩咐肃立在走廊两侧的四名男子,“仔细照应着。”
  深津才走开几步,忽又听见仙道在后面叫他,“我已经向媒体发布了,从下周开始,MHJ队的所有的主场比赛,都由我这个经理人兼任现场解说。”
  “彰,什么意思?为球队做宣传?你是这样爱凑热闹的人么?”深津停下脚步,虽然没有转过身来,话语中却有了森然之意。
  “没什么意思。”仙道的口气依旧淡淡的,“我也偶尔会有一点坚持,一成,希望这一次,你成全我。”
  “是么?呵,呵呵……”深津吐出一串低笑,终于回过头来,非常认真的朝仙道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目送深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仙道坐在了刚才深津的位子上,双手互握,抵住了下巴,像是陷入了沉思。
  堂本叔叔因为病情不能再耽搁,被自己再三坚持,才住进了这所医院接受治疗。在此期间,深津已全面接管了会社和澄江组的事务。
  尽管深津对叔叔的那份恭谨和关心,依然无可挑剔;尽管自己对叔叔的事业确实无心介入,但仙道心中自有打算。
  寿已经失踪一个多星期了,他在哪里,他还好吗,他几时会回来?
  虽然多方寻找,还是没有寿的消息,但自己一定会继续找,继续等,并且打算为寿坚守的东西,也绝对不会放弃。
  前所未有的,仙道感到心头沉甸甸的负重感;同样前所未有的,他有了如此明确而坚定的目标。
  咿呀的一声轻响,病房的门打开,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仙道赶紧站起来。
  “医生,我叔叔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当务之急是必须手术,如果再延宕,恐怕……”医生摇了摇头,指指病房内,“堂本君似乎对手术,还有一些顾虑,希望仙道君可以开解他。”
  “是,我尽力,多谢您医生。”仙道向医生鞠了一个躬,轻手轻脚的从半开的房门闪了进去。
  “彰。”堂本靠在床头,见仙道进来,向他伸出了手。
  仙道一愣,不明就里,但还是搭上了堂本的手掌。
  两人的指尖刚一碰触,仙道只觉得手上一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自己直往前冲。他一手撑在了床沿,在没有整个人摔上病床。
  堂本放开了他,张在五指,看着自己手上突兀的骨节和纵横的经脉,表情似乎在自嘲,“呵呵,老天爷真是喜欢捉弄人。”
  仙道明白堂本的意思,叔叔的手仍旧很有力,他的心底还有更加高远的目标,可是老天爷却强迫他停下脚步。
  仙道拉开外套的拉链,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将里头的几份材料放在了堂本的膝头。
  “是什么?”堂本好奇的拿起材料,才看了一眼,便诧异的抬头来问仙道:“这——”
  “我已经请人开始设计那座小岛了,这个是初设图纸,您还喜欢吗?”
  “为什么问我?”
  “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叔叔,等您做完了手术,我就陪您到岛上去静养。你看,岛上有篮球场,还有钓鱼的海堤,我们可以一起打球,一起钓鱼,好不好?”
  堂本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抛下了设计图,“你的意思是,你才二十二岁,就打算陪我在这个小岛上养老么?”
  “呵,叔叔,果然你最了解我,我不是那样受得住寂寞的人吧?”仙道冲着堂本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顽皮的神色,仿佛像化解堂本的萧索之意,“这样吧,你也送一份礼物给我?”
  说着,又把另一份材料塞进堂本的手冢。
  “股权转让书?”
  “是的,叔叔,您把MHJ篮球俱乐部的股权,送给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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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我所要的

  “请等一下。”护士推著堂本,将要走进手术室,深津突然叫住了他们,快步走到堂本身边,俯下身子,在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堂本的脸上马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但随即微笑著点了点头。
  深津重新站直了身子,目送堂本进入了手术室。
  “你跟叔叔说了什麽?”
  “我对他说,希望他的手术顺利,康复之後,可以为我主持订婚仪式。”
  “什麽?你要订婚了?”这个消息显然也让仙道大感意外。
  “是啊,有一个家,生一群可爱的孩子,一直是我的梦想呢。” 深津回头,给了仙道一个看起来很幸福,很温情的笑容。
  “是吗?听起来不错啊,恭喜。”仙道一本正经的向深津伸出手去,眼角却闪过一丝疑问和讥刺,“能提前透露一下,孩子的母亲是哪一位麽?”
  “横山青子。”
  仙道的终於藏不住眼中的乍亮,迫视深津好一阵子,容色和眼光才慢慢恢复正常,笑著颔首,“横山家族唯一的女孩子麽?确实值得恭喜啊,一成。”
  “谢谢。”深津坦然的握了一下仙道伸过来的手,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对了,你要出发了吧?比赛一小时後开始,你这个现场解说是不是该到位了?”
  “哼,这个手术时间,你安排的很好。”仙道把手抽了回来,抬起头望著“手术中”的红灯,脸上已没有了笑容的痕迹,“一成,我没有你有志向,有能力,有手段,不过我说过,有些东西我始终会坚持。”
  深津点了点头,手掌搭上了仙道的肩膀,“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并肩站在楼层尽头的露台边上,深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仙道。
  “什麽东西?”
  “澄江组近年来的所有账目。”深津笑了笑,把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个小小的存储卡落入仙道的手心,“密码是‘仙道彰’的罗马字母,堂本先生设的,我也没有改。”
  “……对不起,我没有兴趣。”深津的这个举动,确实让他太惊讶了,仙道瞪著手中的存储卡,呆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这一句话来。把存储卡装回信封,举到自己和深津之间。
  “不,你必须看。”深津神情严肃,并不去接那个信封,“你知道澄江组上下,一共有多少成员?每年的开销是多少?而这些钱可不仅仅是个数目,它们的来源是什麽?”
  仙道不语,他知道深津说这一番话的意思,也知道他必定还有下文。
  “黄赌毒,道上所有的堂口,门面再堂皇,也都离不开这三个财源。”深津嗤的冷笑了一声,笑声听起来有些讥讽,还有倦意,“堂本先生觉得,□的买卖太下贱,也坚持从不涉毒,所以只有赌这一途了。而前一阵子,因为北野先生的缘故,我们一半多的地下赌场,都被扫荡了。”
  深津跟堂本一样,客气的称呼他们的对手为北野先生,可是口气中却殊无堂本那样的敬意,反而透著森冷的恨意。
  仙道眉头一皱,尽管相处了十多年,但在印象中,他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深津;或者说,是深津第一次在他面前无遮无隐。
  “因此,你就打算把贝者球当做澄江组的财源吗?”仙道眼中的锋芒,也同样鲜明而锐利,“MHJ俱乐部,还有山田福光,以及我,都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不是我,是堂本先生。彰,他让你从俱乐部的经理人开始,就是希望你能够慢慢的介入、适应,并且接受澄江组的运作方式。”
  “直接一点吧!”仙道手一抬,打断了深津,“我所要的,只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篮球俱乐部,会社也好,澄江组也好,你尽可以全部拿去。”
  深津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仙道会说出这样直接的一番话。然而也不像是很震撼的样子,只是顿了一顿,他的脸上又化开了温和的笑容,“彰你好像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管误会不误会,我就是这个意思。”仙道抓起深津的手掌,把信封拍在上面,从深津的双眼,深深的看了进去,同样也泛起了一个清淡的笑容,“既然你打算让横山青子做你一群孩子的母亲,说明你根本不需要依赖这个俱乐部,对吧一成?”
  两个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激涌的对视了良久,深津突然“呵”的笑出生来,像是松了一大口气,“彰,你很执著,也很通脱。可是,堂本先生他……”
  “这一点你应该也计算到了吧?医生说了,即使是手术,也只不过是让叔叔……”仙道不再说下去,转身大步的离开露台,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走去。
  “彰,不是我非要这样,而是你不合适……然而,深津一成,永远是堂本先生的弟子……”深津像是喃喃自语,对著仙道的背影,慢慢的弯下了脖颈。
  
  篮球落地、弹起,三井冲上去一把抱在怀里,眉眼轩展,汗水淋漓,回头给了藤真一个十分畅快的笑容,“看清楚了,这一回我可没犯规,标准的三分球,我领先了!”
  藤真看著三井,在近午的阳光下,眼前的青年好像炽烈的整个人都在发光。
  虽然自己未曾走入过他过去的世界,可是完全可以感同身受,篮球之於他,是怎样一个重要的、奇妙的存在。
  这一段时间以来,从勉强到自然,从自然到投入,从投入到热爱,只要一碰到篮球,三井仿佛顷刻间就会沸腾、会燃烧,那种蓬勃和热力,连藤真都无法遏抑的跟著兴奋。
  如果篮球就是那个密码,那麽已经没有问题了吧?
  藤真拉著三井坐在自己身边,把干燥的毛巾覆在他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擦拭著,手心上一下子感觉到蒸腾的热气。
  “你的头发太长了,打球很不方便吧?”
  “你说什麽?”三井从毛巾下方钻出脑袋,乱发被毛巾盖住了,英挺的脸庞显得很干净。
  “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一点?”藤真认真的看著那张脸,突然提出了一个建议。话刚出口,心底却莫名的咯!一跳,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异样感觉,仿佛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
  “咦?”三井显然对藤真的建议,也感到意外、新奇,偏著头思量了片刻,很干脆的答应:“行!回头我拿剪刀自己咔嚓了。”三井把毛巾抓下来,往草地上一抛,接著把藤真拽了起来,“怎麽样,你还有体力吗?再打两个回合?”
  
  “你怎麽还不剪?”三井回头,奇怪的发现藤真一手撩著自己的头发,一手拿著剪刀,表情似乎有些茫然,好半天了还不动手。
  “你的发质真好,留了很久了吧?剪了真的不可惜,不后悔麽?”藤真看著手中的发绺,柔软、顺滑,黑亮之中泛著隐约的幽蓝光泽,如同时光一样细密而神秘。
  “头发而已,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三井哈哈的扬声而笑,蓦的他像是省悟到了什麽,笑声戛然而止,慢慢的抬起脸,面部表情舒缓下来,在唇角沈淀了一个悠然心会的笑意,“剪吧,或许剪掉以後的样子,要比过去帅气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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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片段

  眼前的青年虽然站得笔直,可是脸色却显得苍白,长刘海背后的眼睛低敛着,好像有些睁不开的样子。
  看来这一阵子,他明显是透支了体力,把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寻找三井寿上吧?
  牧指了指靠墙的沙发,温言说道:“坐吧。”
  流川摇了摇头,原本清冷透亮的声音有些沙哑,“牧长官,非常抱歉,我……”
  “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牧打断了流川的自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略一沉吟,把手中的一张纸在他眼前一亮,“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停止搜寻三井寿了。”
  那张纸上并没有几行字,流川一下子就看完了,可是对这上头的信息,却难以置信,难以接受,耷拉着的眼皮,一下子就睁开了,“长官,为什么?为什么要停止调查三井龙之介的案子?”
  “流川,我明白,这个案子你很投入,很尽心,可是——”牧的手掌沉沉的按上了流川的肩膀,微陷的眼眶中,流露出既痛惜又无奈的神色,“这个案子也不是第一次被叫停,不仅如此,和本案相关的其他案子,上峰都下达了停办指令。”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的失职吗,长官?”流川顾不得上下级之间的礼节,劈手抢过牧手中的指令,目光仿佛要洞穿那张纸似的。
  “跟你没有关系。总之,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吧。” 牧把指令从流川指间,轻轻抽了出来。
  “不,牧长官,三井寿在我眼皮底下丢了,我就定会把他找回来!”流川肩膀一挺,上身折下九十度,罕见的,给牧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等他再度抬头,牧看到他的脸部轮廓,他的五官表情,无不表露着强烈的执意。
  门扇在流川的身后掩上,听着逐渐远去的坚定脚步声,牧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其实,我和你一样啊,何尝不想把那个人找回来……”
  
  伸手挠了挠细碎不齐的短发,发尖扎得皮肤微微的发痒。镜中的青年露出高峻的额头,英挺的面颊和刚毅的下巴,看起来精力充沛,神采展扬。
  “原来我是这么帅的,哈哈。”三井对着镜子,摆弄了一个鬼脸,夸张而畅快的笑了两声。
  三井龙之芥坐在沙发上,透过盥洗间的门,远远的看着儿子。虽然还身处险境,安危难以逆料,可是儿子的心情却很好,而且一天比一天更精神、更快乐。
  如果说,四年前的惊变,断送了儿子某种健康快乐的可能性,那么现在,未尝没有另外一种可以期待的可能性。
  “爸爸,我找健司打球去了。”三井抱着篮球,向父亲挥了挥手,一声“爸爸”已是叫的响亮而自然。
  感到宽慰的同时,三井龙之介也更加忧心忡忡。
  三井兴冲冲的直奔楼梯口,却在转角处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哎,怎么是你?”三井硬生生的刹住脚步,意外的发现,一大清早,莫名其妙站在楼梯口发呆的人,竟是南烈。
  虽然对这个别墅里的其他人,三井还是充满了戒备之心。但是,对这个几次三番在关键时刻,庇护了自己和藤真的男子,却渐渐的心生感激,不能说殊无戒备,至少也没啥恶感。
  “要去打篮球么?”让彼此都不大自在的短暂沉默之后,还是南烈先开口了。
  “是啊。”三井咧嘴笑了笑,掩饰面皮的隐隐发热,毕竟那天在篮球场上,岸本的那番话,足够他尴尬的了。
  “哦。”南烈点了点头,笑的也是极为勉强、怪异。
  “那……回见。”匆匆交代了一句,三井赶缩着脑袋,从南烈身边快速闪过,匆匆跑下了楼梯。
  “请等一下!”南烈突然又叫住了三井,声音急切而不平稳。
  三井僵硬的扭过脖子,望见南烈眉头蠕动着,嘴唇显得很紧张,好像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什么事?”
  “我可以和你……打一场篮球吗?”
  “啊?!”
  
  刚才没有明确的答应他,可也没有拒绝他,就这样任由他跟着自己,有点心虚的绕过藤真的房间,然后来到这个篮球场。
  三井捧着篮球,怔怔的看着南烈脱去外套,卷起裤腿,露出健实的身体和四肢,然后微低着头,眼皮下翻出两道集中的锋芒,挑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的很有些狂傲,问自己:“和从前一样,让你先进攻吧?”
  和从前一样?什么意思?
  迎面照过来的阳光,好像突然乍亮了一霎,三井的眼皮不由抖了一下,眼前似乎白茫茫的一片,明亮却混沌。心头也跟着陡然抽紧,宛如一种午夜梦觉的惊醒,可是很快散去,像是再次沉入了梦乡,归于寂静。
  “好吧……”三井动作机械的拍着球,脑中乱成一片,他竟然会打篮球么?他为什么想跟我打篮球?要跟他来真的还是敷衍一下就好了?健司看到了会不会生气?
  “小心,我来了!”
  耳边响起南烈的轻喝,一只手臂突然闯进三井的视线,巴掌拍向他手中的篮球。
  三井蓦然警醒,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带着球绕过身后,把球换到了左手,后撤一步,瞅准南烈右侧的防守空挡,把球用力的拍出一个长长的弧线,身体随即迅速切了上去。
  一旦发动,所有的疑问和踌躇,顷刻间都退出了脑海,只有篮球。
  篮球击地,又朝前弹出,三井的脚步也及时跟上了,抄起反弹的篮球,继续向篮下冲去。身后稳健敏捷的脚步,也极快的跟了上来。
  三井大步踏向那个最有把握的射球点,可是眼角影子一闪,南烈已从他身边掠过,抢先占据了那个点,并且张开双臂,封堵住了他的攻击路线。
  咦,他好像很熟悉自己的进攻习惯?又或者只是巧合而已?
  念头方起,三井又斜里抢出,换了一个角度;而南烈几乎和他同时起步、换位,奔向同一个落点。
  身体的柔韧性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再换位已是不能,三井脚尖一点底,立刻奋力跃起,身体向后倾,抬起双臂,出手射篮。
  果然,两人身体之间拉开一段距离之后,篮球在空中滚动的路线,堪堪越过南烈的五指山,精准的落入了篮筐。
  三井的身体落地,后倾的惯性让他站立不稳,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还控制不住脚步,眼看就要一屁股跌坐到硬邦邦的水泥地上。
  又是那只手臂及时伸了过来,握住三井的手腕,往上一提,才稳住了三井的退势。
  三井发愣的看着南烈拉住自己的手掌,听他低低的笑了一声,“站好了,差点又摔倒。”
  又?难道说,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后仰跳投之后,会失去重心;难道说,他不是第一次的,将自己这样拉了起来?
  强烈比的惊诧,在三井眼底心头扩散,而南烈依然握着他的手,似乎沉静耐心的等着他的进一步反应,然而三井却感觉的到,他的手指在轻微的颤抖着。
  “南,南!”岸本粗重急促的叫喊,由远及近,打破了二人之间微妙的表面平静。
  三井慌忙用力的把手抽了回来,惊然回头,岸本已经站在篮球场边,胸膛起伏着,看上去气息有些不稳。
  “快走吧,北野先生找你。”岸本阴沉沉的看了三井一眼,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和动作,只是语气焦躁的催促南烈。
  “出了什么事?”南烈心中一凛,从岸本的反应看,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比你在这里打篮球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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