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流三/泽仙】赤子(作者:栀子,4月23日更新第43章,奥真的耐上了三,停更催文~)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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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 【流三/泽仙】赤子(作者:栀子,4月23日更新第43章,奥真的耐上了三,停更催文~)

本帖最后由 爱之炎 于 2012-4-23 19:31 编辑

筒子们,偶们又迎来了栀子大的最新力作:赤子~
一个在战争背景下讲述爱情与成长的故事,也许话题有点儿沉重,但是故事依旧好看~



授权书如下:



原文地址如下: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601524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本帖最后由 alice 于 2012-12-6 20:47 编辑

呃,这一篇当坑未免太可惜了,
流川的梦想流川的勇气流川的智慧流川的啪啦啪啦的就不多说了

一直觉得...
三井是该给流川一个道歉,但流川也欠三井一个对不起
流川在真枪实弹中成长过了,却没能等三井成长,
如同三井所言,当他是个女人只管陪在身旁,
当然,流川一定不是这么想的我猜,
但他不能在不给任何解释下就要求三井了解,这是不公平的(我第一次这么讨厌流川的寡言=  =+)
所以三井离开是正确的,他不能只是流川的"女人"!!
(如果三井留在流川身边我都要看不起他了)
可是流浪的日子真教人心疼阿!!(小流你这混蛋!!)

三井在异国遇到幸子,又到了美国组织乐团,
最后同在同盟会站在与流川相同的立场相同的心情去面对自己的祖国
一整个过程就像是作梦一样,这样用放逐式的成长模式,
相较于流川的军校纪事,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吧
至少,三井是在一个连"明天"都不敢想的环境上成长
他们的爱情绕了这么一大圈,走了这么多曲折的路、这么多的误会、这么多的痛心
终于
隔着遥远的距离,却能感觉彼此凝视、心灵相系
这个地方,非常令人感动,常常反覆读着这一段故事,
久久无法释怀,
因为...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坑掉!!!!!?????
我还在等他们的重逢他们的拥抱他们缠绵的接吻啊!!!!
结果只能在脑中不断不断的补脑
栀子大,快来填坑吧,哪怕只是一个小章节
一定要让这两个心疼的孩子得到幸福的结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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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完了,再回复这帖子都要成挖坟了,栀子大!!!催……
那段唤醒流川的描写让我深深感觉震撼了,林春同志,真的是个好姑娘,可惜爱上了只爱三哥的男人。少女心就这样永远成了回忆,没有下文,其实在看到流川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吧,被炮灰,大悲剧。但是,一见流川误终身啊……姑娘,来叔叔的怀抱吧……
三井在美国的经历里,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人是晴子,也许在战争的摧残下这样清纯的姑娘更会让人感觉到利益争斗流血牺牲是多么的残酷。赤木的死更加剧了这种对比的壮烈,我叹息他,是因为我也曾经被骗过变得这样狂热,谁又能幸免呢?最幸运的是终究他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儿牺牲而受到伤害,这是比那些被骗的狂热分子要幸运的地方。
不得不说,牧叔的出现让整个文都明朗了起来。孤独的探索总会给人无法穷尽的感觉,单独的一个军人要想改变整个日本太过于困难。在这里我要真心的感谢牧叔,是他让这件事情有了转机,而流川的情怀也能够通过这样的契机得以实现,而那些在海外被抛弃的青年们,像三井像赤木,也可以有了回到日本的理由和条件,牧叔,这是我最近最爱你的一次,你就是暗夜里的一颗星辰……【黑帮里的你实在是太那啥了……】
三井啊,我有多爱你,你要相貌有相貌,要嗓子又嗓子,要才华有才华,要忠贞有忠贞,我不该只是因为你一时的盲目就偷偷的认为只有流川那种人值得惊呼,是主流价值观荼毒了我,在战争面前,谁都喜欢无畏的战士,但战士的定义显然不应该那么狭隘,而且战士并不是任何一人凭空就可以为之的……
流川,啥也不说了,恭喜你!!
默默地,我也对奥斯汀有了好感,这是为什么……
栀子大的这篇文里给我印象最深刻就是对哲学问题的深入探讨,对感情的细腻描述,和通过景物描写对气氛的烘托了,这让整篇文特别特别饱满。
栀子大,你快填坑吧,我觉得我的评论总结起来,都快可以给你一个生日贺了……
我是一个好孩纸,请不要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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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坑从去年1JJ抽风开始我就发现它不更了。。。没想到前几天被更新了啊哈哈哈
小三这次要被这个人救了啊。。。。以及,流川好久不出现了,一出现就升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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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一节,突然喜欢上奥斯汀这个人了,不管是怎样的初衷,也不管他是怎么的唯利是图,至少他一直对三三是爱护的,至少他现在是真心爱上了三三,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有钱却无爱的家伙。奥斯汀,快点去救下俺家三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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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更了,表示三井还是相当的理想主义和忘我精神,像是飞蛾扑火,又像是宗教里那些虔诚的殉道者,无私而可悲的一步步走向未知的迷途。
对于现实主义者,表示无法理解,但是同样被这种无畏的精神所感叹和敬畏。
只要三井是受,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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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大人,不是因为太早的坑没人看啦,是中间好虐啊,偶就没有勇气看下去
所以卑鄙的我想等到完结,看时BE还是HE在决定要不要全看完,偶幼小滴心灵实在很脆弱(偶错了,不要P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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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大快点填坑吧~~~等了好久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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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29# 栀子


    所以乃赶快填坑吧,乃再不填,偶只能把偶瞎续写的下一章拿上来充数了~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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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这章是新章咩!

首发的哟!果然太早的坑就是没有人看啊……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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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爱之炎 于 2012-4-23 20:21 编辑

43       

               西历2021年洛杉矶暴乱的这个晚上,在越过太平洋的东亚,联盟军的队伍正在向东京进发。大半年来他们凭着劣势兵力,靠着顽强的斗志和高明的战术以及世界舆论越来越高的支持,由南向北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的从现政府手里夺过政权……
       
        流川枫少校现在已经是流川枫中校了。他的歼敌记录是150架敌机,其中包括5架美国飞行员驾驶的F22战斗机,如果一一查询,也许他会发现这些都是他在空军学院的同学,他们中有人他可能不认识,有人也许在他生日时把他抛向天空,谁知道呢?
       
        在战斗之余士兵们会发现他们的长官常常会在某地一待就是半晌,他的目光会有些发直,似乎穿越眼前的一切不知游移到了那里?有人说他是在沉思,在想怎么歼敌更有效,或是在计划什么了不得的战略战术,甚至说他在计划日本空军的未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正一步步向着日本空军最高统帅的位置走去。
        只有青田信长大咧咧的说:切!他那是在睁着眼睛打瞌睡。他从前就是个睡神,随便躺那里都能睡,现在不好意思随便睡倒,所以就发明了这种睁着眼睛的睡觉姿势。
       
        可是清田忘记了,流川枫从前就是一个神经粗或者说脸皮厚到了极点的家伙,这辈子他恐怕从来没有领会过不好意思是什么滋味……所以清田说的也不对。
       
        流川枫就那样随随便便的坐在飞机场的一个角落,他的飞行服几乎没有离身的时候,这个随时准备去战斗的指挥官让整个队伍的任何一兵都不敢有懈怠的时候。他看着这个他精心管理的军营,这是南军最出色的空军营地,将来会变成世界上最著名的空军营地之一。一架架线条优美的飞机整齐的停在停机坪上,他时不时要数数它们,想想每架飞机完成了多少次任务,有没有什么损伤,在实战中需要改进什么地方等等,如果有那一架飞机升空了却再也回来,他就会呆呆的在它原来停放的位置站好久。
       
        所有人的看得出他爱这个地方。
       
        有时候他看着他的飞机,眼睛里流露出极大的欣赏和喜爱。阳光照在飞机闪亮的机翼上,勾勒出流光溢彩的线条,流川在墨镜后眯着眼睛,目光突然就拐了个弯,象被什么牵引着一样,直直的指向远方,他心里就这么一顿,泛起一阵酸酸甜甜的感觉。
       
        他不知道隔着大海的三井正从梳妆台上拿起他的墨镜,打算在纸醉金迷的黑夜里遮住他卸了妆的脸,他从镜子里看看他越来越漂亮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无奈。他叹口气,突然就怔住了,镜子里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蓝天碧海。
       
        当流川躺在床上,看着一片皎白的月光落在窗台上。远在洛杉矶三井正面对水泄不通的人群用音乐帮同盟会诠释他们的理想。因为有了他,同盟会的演讲总是带了一丝浪漫和诗意的味道,当他带领全场观众一起演唱他为同盟会写的歌时,那种带有理想主义的美感让许多同样满怀理想的年轻人如痴如狂。在人们的欢呼声和口号声中三井抬起头,想象一个坚定身影在给他力量。蓝天似乎可以通向大海的彼岸.,他看见他熟悉的眼睛在看着他。
       
        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流川意识突然一震,他看着那一圈一圈仿佛涟漪一般的月光,就如同看见一双如月光一般泛着涟漪的眼睛,他的心一顿,突然睡意全无。他知道那是谁的眼睛,现在的他已经不会撕心裂肺般的思念,只是有时他会觉得,他们是彼此在看着对方的,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在某一瞬间一起不经意的抬头,发现彼此相对无言。
       
        在那个对于三井来说今生最黑暗的夜晚,流川正驾驶着他的猛禽机在天空翱翔,在模拟战争中猛禽机曾经创下歼敌150架而自身无一损伤的记录,如今流川枫中校已经在实战中完成了这一记录。他的显赫名声带来的结果就是当他的机队出现时,如果不是美军的F22战机队在场,他的对手们总是先防御再后撤。
       
        那天的战斗,流川枫正准备和三架F22一决高下,从对方飞行的姿势和习惯动作他已经发现其中一架是他在美国空军学院的好友巴布所驾驶的,那个饶舌爱现的黑人巴布.杰克逊出身农村,有着土里土气的名字,却是天才的战机驾驶员,在军校时期就是流川最好的对手。他早就听说他已经被派上东亚战场,今天他终于出现了。
       
        这原本可能是流川与巴布的第一次真正对决,但是流川的手在握住操作杆的一瞬间,心里突然一痛,那是一种难以忍受感觉,似乎是有只手在他的心脏上狠掐了一把,他不由自主的呼喊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手一紧,飞机就小小的一偏。对方的子弹已经过来了,在机翼打出一串清脆的响声。耳机里传来清田的骂声:“混蛋!睡着了呀!”他浑身一震。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无论如何,他从未在战斗中放任过自己的情感……侧翼的清田已经向敌机迎了上去,把他的对手接了过去。
       
        这是流川枫战斗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失误。
       
        而洛杉矶的夜还在继续,杀戮也还在继续。
        三井被推到街上时清楚的看到周围混乱,他想他现在终于不会在这混乱中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了,他已经看出了它的本性,他不会再害怕它。
       
       
        三井想自己应该自豪,他和赤木他们都是好样的日本人,燃烧弹可以看成烟花,嘈杂纷乱的声音可以听成音乐,到处乱溅的烟尘碎屑就是樱花漫天飞舞的花瓣,他们死于樱花烂漫之中。
       
        他想晴子应该已经安全了,以后也许不再参加这种不适合女孩子的运动和革命。他又想很快会见到赤木了,那家伙说不定还会等等他,他们可以一起去天国组建他们的篮球队,这次他一定要当队长!他还想,可惜的是他见不到流川了,那家伙说不定还死心眼的在等他。想到流川,他的心突然就剧痛起来,他还欠流川一个道歉,他理直气壮的打了他,然后弃他而去,他伤了流川的心,而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哽咽难禁的颤抖起来。他想他身后的刽子手可能会嘲笑他,以为他眼泪是因为软弱而流。
       
        冰冷的枪口抵上他的后脑,他们马上要宣布他的死刑。周围有人从他们身边跑过,扫一眼这显而易见的杀戮,表情漠然的离开,仿佛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三井并未察觉自己没有恐惧过,他已经进入一种对死亡的忘我想象的境界了。
       
        同样的夜晚,这里上演的是撕心裂肺的悲剧,而城市的另一边,却是灯红酒绿。奥斯汀.史密斯和三井一样没有入睡,在他喝下一杯名贵的葡萄酒,在他抽完一支雪茄烟,在他和投机家们讨论了今后的投资趋势,在他拒绝了一个美丽女人的邀请之后,他觉得空虚至极。
       
        他开车回到办公室,没有开灯,从窗子看出去,这个不夜城在墨兰色丝绒一般的夜空下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霓虹,仿佛另一个星空,和夜空相对就如同镜子的两面。他借着月光寻视着他的办公室,那些精美的设计,富丽的家具都退入了黑暗的薄幕中,只有玻璃的地板和雪白的墙因为光亮而凸现出来,并且融为一体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
       
        办公室的墙壁上贴着公司最出名的艺人的海报,正对着奥斯汀办公桌的墙上贴着三井的海报,虽然他已经不清不楚的离开公司大半年了,但是没有人提出要让他和公司正式解约,也没有人建议把他的照片从奥斯汀的墙上撤下。于是在这个夜晚,他的身影仍旧和其他明星一起在黑夜中在奥斯汀的眼前若隐若现。
       
        奥斯汀的目光在这些照片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三井的照片上,他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光线很暗,只看得到照片上的一个模糊身影,在银亮的背景下如同水面上的幻影。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令奥斯汀的头脑一阵模糊,他突然冲动的几步跨到墙壁面前,大力把墙壁上的一张张海报撕了下来,在铜版纸破裂的嘶嘶声音中他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快感。
       
          墙壁上最后只剩下了三井的巨幅海报,他退到办公桌前点亮灯,房间里骤然光明,他心事不轻的又看着那张海报,周围的墙壁干干净净,雪白的颜色令空间无限延伸,于是满世界似乎都是三井……
       
        他点了一只烟,坐在书桌上一面吸一面端详着面前的海报,他想他未免太放纵这个人,他带着他的乐队出现在他面前,只消一个微笑他就全盘接纳了他和他成员;他动用公司最强的阵容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打造成炙手可热的明星;作为老板,他照顾他的喜怒哀乐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他鄙视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就那样不顾合约的扬长而去……而他,却仍然维持着哥特的存在,没有让其他成员流浪到大街上,仿佛还在期待他的回来。而三井,那个心安理得受着他宠爱的家伙却连一个解释都吝惜给他。朋友们都戏称他为奥斯汀的小猫……可是天晓得!他妈的奥斯汀那个蠢蛋只是能偶尔握下他的手就乐得感谢上帝了……
       
        他看着那张海报笑出声音来,怎么?这是怎么了?他听到一个声音在问自己:难道我是爱上了他?
       
         不!这绝无可能……他恶狠狠的对自己说,爱情是世界上最愚蠢而多余的东西!年幼的他曾经目睹父亲母亲因为爱情而导致不可弥合的崩溃,所以他从小就懂得人不可以有爱情。所有的情人都只是过眼云烟,三井也不能例外,只是游戏长短的问题,虽然他这个游戏持续的时间未免太长,投入的精力也未免太多。不过他也只是一个游戏,等到他完全的得到他,游戏就可以结束了……
       
         电话铃突兀的在静谧的房间响起,他漫不经心的接起,一个朋友在那头兴奋的嚷“发生暴动了你知道吗?在令人讨厌的亚裔街区,这真是个好消息,那些整体叫嚷和平的同盟会和黄皮肤的劣等人全部被消灭才好……”这个朋友不是光头党而是投机家,但是他对有色人种的那种大义凛然的厌恶却并不输给光头党。

         奥斯汀冷笑一下,现在什么消息对他来说都算不上好消息,当然这消息也算令人振奋。自从三井走后他对黄皮肤的亚洲人就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恨,他知道那是对三井的恨而转嫁而成的,是的,他应该恨那个叫三井寿的人,那个傲慢、自尊、性如烈火的家伙,他对于理想和操守的固执坚守就源于他们那个种族的恶劣秉性,那个讨厌的亚裔街区毁灭了倒好,他厌恶的民族和三井都将从他的城市被消灭……他愣了一下,难道他的恨已经到了希望三井被消灭的地步吗?

          他打了个寒战,突然想到三井现在就和同盟会搅在一起,而且就住在那个暴乱的街区……

          奥斯特如梦初醒的跳了起来,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迅速取出里面的一把手枪,娴熟的上好弹夹,他揣好枪,快步跑出了办公室。在驾车向暴乱的地区奔去的时候他的脑子里除了加速再也没有其他。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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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三井跑回同盟会的小楼,那里已经坍塌了一半。当时燃烧弹扔进来的时候他冲二楼高喊了还在开会的赤木,然后等不及他们的回应就把身边吓呆了的晴子推出门,然后跑到一楼房间叫起了几个刚刚从睡眠中惊醒的年轻人,等他连喊带拉的带着那几个惊骇的学生跑出已经开始着火的小楼时就看到了在街上乱撞的晴子,他顺手捡起了散落在路边的木棍,打跑了企图欺负晴子的几个流氓,在带晴子逃出街区的一路上他都是凭着本能在行动。

现在他再次回到这个混乱的中心,意识突然就清醒了,于是一股凉气心底蔓延到全身,他突然就嗅出了这骚乱包藏的祸心。那是一种动物对于即将逼近的危险的本能的反应。在今晚之前,二十五岁的三井其实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暴力……

他进入摇摇欲坠的建筑,大声呼喊着赤木,没有人回答他。他仔细在纷乱的空气中分辨了一下,听到最里面的房间有声音,他喊着赤木的名字从满地碎砖头、损坏的家具和门窗中跨了过去,他看见赤木高大的身躯,在混暗的光线中发现他正在和几个人搏斗,他喊了他一声,赤木回过头,满脸的鲜血。三井愣了,他听见赤木喊:“别过来!快逃!三井……”三井又愣了一下,脑后一阵凉飕飕的风声,头上巨痛,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棍子打倒在地上。

血从头上流下来,黏黏的从额头滑过眉毛、眼皮、脸颊、嘴唇,自己的血是温热,意识模糊了……

在模糊中他看见一年前的那个下午,那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和哥特一起参加主办的露天音乐会。不等整个音乐会结束,他在哥特的曲目一表演完就悄悄从后台溜走,他打算避开兴奋的歌迷,也不想参加之后公司举办的聚餐。他一出后门,一个摸样秀丽的日本女孩子迎上他,带点羞涩的兴奋的喊他“前辈!”她一面鞠躬一面喊:“前辈!好久不见。”那久违的称呼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她不是埋伏在这的歌迷,然后他就认出了她,十七岁时那个可爱的学校篮球队经理,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前辈,我是赤木晴子啊,前辈不记得了吗?”
“怎么会忘记呢?你什么时候到美国的?”
“高二时候全家就一起移民到美国了,现在已经好几年了。”
“喔……”
他记得有个叫樱木的男孩傻傻的喜欢着晴子,而晴子则暗恋着流川……那时他们都以为一个誓言就可以代表一生一世。回忆是如此不堪的感觉,他不敢回忆,连忙问起相对晴子另一个更熟悉的人:“你哥哥呢?这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他也来洛杉矶了吗?”
“是的,他也来了。”晴子吃吃的笑起来,“实际上他就在这里,不过他……”
“不过什么?”三井惊喜的提高了声音“哪个扭扭捏捏的家伙,难道现在都不敢见人了吗?”
“谁说我不敢见人?”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一个大个子从旁边的小巷探出了头。“我只是不想被人看见,被误以为是你的歌迷……”
“大猩猩!”
“叫我队长!队长!”
两个人彼此张开了双臂,八年时光一闪而过,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三井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你哭了?你这个家伙以前就别扭,玩起音乐后更是磨磨唧唧的厉害了。”赤木嘲笑他,故意忽略自己也在发红的眼睛。
“什么?你这个眼睛流汗的家伙,以为自己真的很粗糙吗?”三井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三井前辈现在变得好漂亮啊……我们很多同学都是你的迷呢……”晴子在旁边哽咽着说,眼睛连带脸颊一起红了。
“什么啊?男人要漂亮有什么用?女里女气的……头发留那么长……打篮球的时候会绊到的。”赤木不屑的说,也不理会晴子愤怒的眼光“要有男人味!要象个真正的男子汉!”
“怎么?难道要象哥哥你这样……魁梧……的才算男人吗?”晴子愤愤的道,为了维护自己的偶像,她毫不留情的奚落起了赤木:“象哥哥这样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就是真正的男人样吗?你说,什么才叫男子汉?”
“交不到女朋友算什么?”赤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转向三井,使劲握着他的肩膀大声道:“真正的男子汉是拯救国家!为国牺牲!我们都应该做那样的人!”

“拯救国家!为国牺牲!”
赤木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三井在心里大喊了一声“赤木!”
头很痛,三井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透过被血模糊的视线他看见周围站着几个黑衣服的男人。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他努力寻找赤木,离他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团模糊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看清那是倒在地上的赤木,他喊:“赤木!赤木!”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赤木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他还活着,但显然已经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三井又看了看周围,看清了围着他们的那些黑衣人并不是光头党,也不是在街区打砸抢的满脸兴奋的白人。他们脸上是一种讳莫如深的冷漠,扫过他们的目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面对濒死的猎物的野兽一般的目光,三井打了个寒战,疑惑和恐惧一起在心里蔓延,他看清楚他们是日本人。

赤木的情况看起来要比自己糟糕得多,他想靠赤木近一点,他用手撑住地,想要支起身体,身体刚刚抬起来一点,突然一股大力袭来,有人从背后一脚把他踩回了地上。挣扎中他听见赤木艰难的声音说:“别伤害他,他不是同盟会的人。”

背后的人笑了,三井听出那是一种傲慢而轻蔑的笑声。他的脚并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反而在他背上碾了碾。他说:“我知道。”三井偏过头看看,他不认识这个人,在朦胧的黑暗中这个人仿佛一道看不清面容的噩梦中的黑影。
黑影用一种令人难受的目光打量他,说:“这不是奥斯汀的小猫吗?我和你的老板很熟。怎么,你从奥斯汀身边逃走,放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跑去为同盟会摇旗呐喊,是因为这个叫赤木的大傻子吗?”他 露出一个荒淫的笑容“难道是奥斯汀满足不了你吗?”

三井不理会他的侮辱,只是咬牙切齿的说:“你们是什么人?想把赤木怎么样?”

黑影从他背上移开脚,神情变成了一种庄重的模样,使得他说话的语调也一本正经起来 。
“我们是天皇忠实的子民。”他说,突然转过脸盯着赤木,目光中泛起一阵憎恨的青蓝。
“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惩罚天皇的罪人,背叛日本的逆匪!”
他丢开三井,快步跨到赤木面前,一脚踏上了他的右肩,赤木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他的右肩明显的有伤,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三井也清楚的看见鲜红的血在皮鞋的踩踏下源源不断的涌出。三井只觉得头皮一阵阵麻痹,他不顾一切的跳起来企图向赤木扑去,身后又赶上一个人,把他踢了一脚又把他的手扭到背后,强迫他跪在地上。

一切似乎都清楚了,但又似乎一切都难以理解。

三井咬住嘴唇,片刻他开口了,和着口里蔓延的血腥味。他说:
“这里没有人背叛日本,也没有人背叛天皇!同盟会做了什么要被称罪人?他们只不过是热爱着国家的年轻人,为了担忧国家的未来,不愿意我们的国家因战争而蒙羞!所以说了和首相决策不同的意见。难道自由的发出声音不是真正强大的民主国家赋予每个人民的权利!如果因不同的意见被定罪,那么就是说我们的国家在首相的治理下已经变成了一言堂的专制国家?”

在说话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没有慷慨激昂,只是觉得穿越黑暗看到一个人 ,一根柱子,一堵墙都象是他的身影。他知道他的思念突然在这一刻发作了,有些不合事宜,没关系,他让它发,这样他才有勇气面对稠密的黑暗和黑暗中幽灵一般的人。
“说得好!”赤木说话了,三井看见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在微笑,难看得很,但是他爱这样的脸。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他们面对的黑影阴郁的开口。“想要质疑天皇的决策吗?什么叫民主自由?你们该做的就是在既定次序之下做好天皇和首相规定的任务,那么天皇就会赋予你们应有的自由。比如天皇叫你们去当兵,你们就该去当兵,去打击我们的敌人,把大日本的版图扩大到东亚。而不是……”他又踢了赤木一脚。“而不是跑到我们的盟国来宣讲叛匪的政策和所谓的民主自由……你们的影响很坏……知道吗?”

“那就说明我们成功了!”赤木说,语气中带着一种昂然的自豪:“心是自由的,我们年轻人要发出自己的声音,担负国家的未来,不能让她落入少数野心家之手。牧绅一是好样的,流川枫也是好样的,我们要和他们一样做好样的日本人!嘿,我们同盟会做得还太少,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黑影冷冷的盯了他一会,慢慢的说:“那就到天国去继续努力吧,同盟会的赤木刚宪。”
“我当然会的,但我想我不会在天国遇到你,你们这些真正的国家罪人,一定会下地狱……”

阴郁的气氛更加浓烈,恐惧攥住了心脏,三井的眼泪漫上了眼睛。这一切象沉甸甸的巨石,逼得他难以喘息,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即将发生的一切,身体在颤抖,不止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从心灵深处涌上的悲伤。

“不!赤木!不!”他激烈的挣扎起来,身后的黑影如铁爪一般抓住他,使他不能移动半点。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音乐是没有用的,语言也是没有用的,甚至他这个人也是没有用的。

批判的武器战胜不了武器的批判!如果他是流川或是仙道,如果他有他们那样狮虎的力量,也许他就能救赤木。

“不!”他绝望的大喊,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架起赤木,把一根早已经准备好的绳索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救不了赤木,救不了他的朋友,那些政府的鹰爪非得送掉赤木的命不可!他们就是因此而来,一切都是阴谋,那些光头党,亢奋的人群,那场暴动都是为了消灭同盟会而煽动起来的,美国政府充当了帮凶的角色,他们引以为傲的国家机器:警察和防暴队在这场暴动发生的时候奇迹般的缺席了,这个国家和他们的盟国一起在杀人放火!
谋杀……一场赤裸裸的谋杀展现在他面前,平生第一次他看见谋杀,血淋淋的。


他、晴子、同盟会的那些年轻人甚至赤木他们几个同盟会骨干都太单纯了,他们以为他们在美国这样的民主国家就可以自由的发出声音,自由的表达他们的爱与恨,他们错了。他们也没有了解,或者说没有完全明白,真正的革命不是只有演说和集会,革命是需要付出流血和牺牲的,是要有人伤有人死的!

他想到他虽然一直和同盟会在一起,却始终没有加入他们,这是因为他对政府虽然失望,但是内心深处仍然保留了一点信任。但现在他的思想和国家观念在这场谋杀中改变了。黑影送掉的不止是赤木的命,还有一个公民对现政府的最后一点期望。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惨剧,他把牙齿咬得打颤,眼泪蔓延到嘴里,但是他的眼泪已经不单单是为悲伤而流,更是为了愤怒而流。

他说:你们这些鹰犬不是真正的日本人,真正的日本人应该是骄傲的,即使是敌人也应该光明磊落的决斗,而不是用阴谋去打击对手。只能用卑鄙手段在黑夜的掩护下行凶是日本人的耻辱,他们即使毁了同盟会杀了赤木他们也没有用,还会有更多的人象赤木一样站出来和他们战斗……

没有人理会他。

夜的每分每秒都变得漫长,当那个黑影的长长罩在他身上时他知道他的朋友已经死了……

        他的下巴颏被拧过去,被迫抬起了脸,黑影在笑,他刚刚杀了人,所以心情似乎很好,他讥谑说:“那么又该怎么处置你呢?猎杀名单本没有你,也许可以看在奥斯汀的面上……如果你保证以后很乖的话。呵呵,你的老板因为你的离开伤透了心,我想如果我把你打包起来送给奥斯汀,他会很高兴的。”
       
        三井睁开眼,想也不想的突然就把一口含着血和泪的吐沫一下吐到了面前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狗娘养的!下地狱去吧!”他咬牙切齿的骂。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抡在他脸上,他被打得一踉。
        “找死!”黑影同样咬牙切齿的骂。
        在被拖出去的时候三井想到自己终于破坏了黑影的好心情,于是心里一阵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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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那一年的圣诞节洛杉矶和纽约、华盛顿等大城市一样过的索然无味。东亚的战事毫无进展,官方许诺的在圣诞节就可以结束的胜利如同镜花水月。日本临时政府和南军节节胜利的消息反倒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全国,南军联盟会的活动更加踊跃,越来越多的日本人、亚裔人士和其他有色人种加入了对其的支持,而同时,激进派的声音也越来越尖锐了。

“中国人原本在我们国家是遭驱赶受歧视最多的种族,现在却挑唆一部分日本人来反对我们,日本人原本是听话的,现在却把我们的国家卷入了战争,他们都应该受到制裁。”

“不!是霸权主义者制造了战争,中国现在的崛起是应该面对的现实,我们应该与之合作而不是敌对!美国投入日本内战并支持侵略者一方,无非是想在亚洲获得更多的利益!我们的军人是被少数野心家送上战场的!”

一阵沉默之后是无奈的笑。
“说到底是种族恶劣的问题……《种族隔离法》,《排华法》如果坚持下来,我们的国家也许就不会这么糟糕……”

“你说什么?”
如同一个炸弹扔进了会场,全体哗然,那些黄面孔,黑面孔愤怒之余是疑惑……

“我们的国家本来是白人精英的国家!却不得不在忍受,从前是忍受黑人,然后是中国人,接着是伊斯兰教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人类,现在连日本人也开始制造麻烦……我们曾经选出了一个黑人做总统,又选了很多亚洲人做高官,结果如何呢?他们干得很糟……”

“可是一向不是我们有色人种在忍受吗?我们忍受白人的歧视,忍受种种的不公平,我们付出了 几代人的血和泪才争取到了今天的民主,你们却说在忍受我们?现在不是1882年,这里也不是曾经的南非。我们有什么地方需要你们忍受呢?”

“不,不,是我们在忍受……你们有自己的国家,为什么要成群结队的到美国来筑巢呢?美国一次次的投入战争,把人民拿去送死,不都是有色人种惹的祸吗?”


那些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脸色瘦削,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脑袋也剃得和他们的脸色一样青白。他们本来是有英俊的长相,但是那冷酷无情的眼睛却使人对他们退避三舍,他们穿着苦行僧一样颜色寡淡的衣服,却在手臂或是胸前醒目的佩戴着鲜艳的红底黑色万字徽章。他们看着那些被惹怒的黑人、黄种人,眼光里是没有理由的鄙夷,他们慢吞吞的语调表达了他们刻骨铭心,却同样没有理由的仇恨。是的,鄙夷和仇恨同样是没有理由的,他们中没有一个和某个黑人或黄种人有过私仇。就是这样才使他们没理由的鄙夷和仇恨显得庄严而正义,才使他们说出他们仇恨的各种理由时声音能够铿锵有力。

“让你们的纳粹言论见鬼去吧!美国是所有美国人的!”一个黑人青年愤怒的喊。

“美国的未来应该由白人决定,你们应该回去亚洲、非洲。日本人本来是听话的,但是一部分却被中国人教坏了,这些挑起战争的日本人应该首先滚蛋……”他们慢吞吞的说着,声音不大,毫无感情的语调却令空气骤然变冷。

“总有一天,当这些人被清除干净的时候,我们的国家就清净了……”

没有人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西历2021那年洛杉矶的暴乱。

警方在事情发生后称:上千个白人无业游民,其中包括一些新纳粹极端分子袭击了洛杉矶这处华人和日本人集中的著名街道,砸烂烧毁抢劫了大部分商店,一些建筑整栋被毁,五人在骚乱中丧生,大约两个妇女被强奸,几百人受伤……这是一场对社会不满者及种族主义者掀起的暴乱,他们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了这个街区……

这是真相吗?有人追问,那街区并不是脏乱差的贫民区,虽然是有色人种居多,却一向治安良好,甚至住着一些亚裔著名人士,为什么偏偏是哪里受到了袭击?死亡的人当中有谁?日本左翼南联盟的会长赤木以及两个联盟骨干,还有两位受人尊敬,名声一向良好的中国商人,他们常常向南联盟捐款……为什么是这样的五个人死亡?那些被烧毁的建筑里有南联盟的固定聚会场所。所以中国政府和日本临时政府愤怒的指责这次暴乱是赤裸裸的阴谋!是一次针对中国和日本临时政府的屠杀,是美国政府挑拨新纳粹极端组织干的!

不管真相如何,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受过侮辱的人伤痕也许会伴随终生……

街道响起狂躁的摩托车轰鸣声音的时候,大约是凌晨三点,因为这个街区一向安静,所以三井被惊醒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草草穿上衣服,打开房门,看见二楼小客厅的灯光还亮着,里面热烈的讨论声不时从门缝里传来,他知道赤木他们还在开会,还在讨论南军同盟会的事宜和国家前途,他们显然正被自己的热情所激动着,丝毫没有留意街上的噪音。三井没有去打扰他们,他走到临街的窗前,看见一盏盏刺眼的摩托车灯伴随着轰鸣贯穿了街道。他想,飞车党最近也未免太嚣张,而且人数也太多了……

“出了什么事情?三井哥。”正准备上二楼去给赤木他们送茶的晴子路过他身边,也被外面刺耳的声音吓了一跳,紧张的问三井。
三井没有回答,他看见那些摩托车队没有想他预想的那样呼啸着穿街而去,而是在占据了几乎整个街道后停了下来,那些车手下了车,里面有好些个明显的光头,三井突然就打了一个寒战。

火光一瞬间就照亮了整个街道。

乱了,一切都乱了。

晴子跑到马路上的时候已经迷失了方向,在烟尘和火光之中她看见无数白人人头涌动,叫嚷着,喊着口号,他们在喊中国佬和被他们教坏的日本人滚出去!一切低劣的人种滚出去!随着他们的冲锋,街道两边商店的玻璃被砸碎,冲锋队员们冲进一家又一家的商店,每个喊着口号的白人被火光照亮的面孔都被亢奋扭曲了。他们大义凛然的喊着口号,在口号声中,破坏、焚烧、抢劫似乎都罩上了合理的外衣,成为了拯救国家的正义行为。晴子听见自己在尖叫,周围的一切人也发出尖锐的声音,她看见街口快餐店的老板被一群光头青年拖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那些光头青年们有男有女,争先恐后的把他们纯粹的仇恨发泄在老板身上,他们痛骂他,把他象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然后用手里一切可拿的东西殴打他。老板的惨呼很快就淹没在周围壮观的毁坏场面当中。

晴子看见周围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尽情发泄的冲动面孔,她吓坏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些人的冲动皆因为她这样的人而起,她是民主思想灌输出来的单纯孩子,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自由的表达自己的爱与恨,她的爱是因为爱,恨也是因为爱,她并不了解当她的爱恨与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狭路相逢时,她就成了被憎恨的对象,她不明白,很多时候,权力只需要一种声音。或是爱,或是恨,爱与恨都是至高无上的纯粹,不容得与之相悖,当两者之间的壁垒被打破,黑与白混沌成一片,人们便不再有思想,只有或是疼或是痒的难受,非得完成一次感情的宣泄,那宣泄就是破坏、拼命、搏杀、战斗。晴子在多年以后才知道,南军同盟会与新纳粹的辩论和日本南北两军的战争实质上都是一样的,无论哪种形式的战争都是为了满足爱与恨的欲望。

当几个喘着粗气的男人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晴子听见自己的脑海里的声音在喊:快逃啊!赶紧逃开啊!但是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一步也不能挪动了,好几支毛茸茸的大手伸过来,那些人带着醉态“小妞、小妞”的喊,和普通的流氓没有什么两样。晴子不清楚自己是在慌乱中绊倒的还是被拉倒的,她倒在地上,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泪水糊了满脸。挣扎之中她听见这些人的喊声变成了咒骂声,包围圈散乱了,有人拉起她,她在火光中看到三井在喊她。

夜黑而浓稠,却压不住因冲动和愤怒而燃烧的火焰。骚乱正如火如荼,全城受了刺激和鼓舞的人都到这里来发泄了,不管怀揣着美好或邪恶,人们在撕扯这个地方的时候实际就是把心里的野兽趁乱释放,然后在群体狂欢之后做回克制得体的自己。


三井和晴子在废墟中跑得跌跌撞撞,三井手里挥舞着一根不知那里捡来的棍子,不时打击突如其来的危险。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从同盟会的小楼里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其他人在那里,他们甚至顾不上回头,如果一回头,他们可能就看见同盟会的小楼正燃烧着熊熊火光。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暗下去,静下去。甚至可以嗅到薄雾清冷的气息,三井和晴子停下脚步,靠在路边的墙壁上喘息。心跳声平缓下去的时候意识也渐渐回来了,另一种恐惧和焦虑也随之而来。“我哥哥,哥哥他们在哪里?”晴子只问得出这句话了。三井吸了口气,短促的道:“不知道……”

晴子刚有些平和的心跳又几乎失控了,她不顾一切的回头跑去,手臂被一把拖住了。
“到哪里去?”她对上三井的黑眼睛。竟慢慢冷静下来。她断断续续的说:“找我哥哥……”三井看着她,慢慢说:“你不能回去,那里已经太乱,女孩子很危险。”他的手很用力,晴子觉得手臂被捏得痛了,三井说:“我去找赤木,找其他人……”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晴子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今后很多事情都要依赖三井拿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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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冬日清冷的空气似乎压制住了都会的尘嚣,街道显得异常的干净,蒙蒙的白霜浅浅覆在墙角的石头缝上。行人寥寥无几,初子只听见自己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哒哒的声音穿过洁无纤尘的早晨。仿佛从奢靡凌乱的梦境中突然清醒过来,她发现洛杉矶也会有这样宁静高远的空气,鳞次栉比的房屋延绵而去,竟有些象大自然空灵天空下高低不一的远山。好久已经没有那么早起来了,更不要说去欣赏清晨的美。天空刚刚放明,红彤彤的太阳把一抹柔和的暖光浅浅投射在城市之巅,初子扬起脸,让阳光照在自己面颊上,冰冷的肌肤仿佛被温暖的手抚过,连心灵都跟着颤了一下。

初子到了她要找的地方,那是个看上去普通的三层小楼,嵌在周围青白的石砖房子之间。二楼临街有个两个飘窗,种着几盆菊花,空气清冷,菊花已经枯萎。

初子按下门铃,片刻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来开了门,看见她,疑惑的皱起眉毛问:“你找谁?”初子对他挥挥手打个招呼,“三井寿,我是他朋友。”“哦,哥特的初子小姐吧,听三井哥说起过。”少年了然的笑起来,一面为初子开了门。

跨进门,初子就感觉到一阵与外面不同的热气腾腾的气氛,里面很热闹,三层小楼的各个房间里似乎都是人。少年领着初子上了楼,初子打量着周围往来的人,年轻,他们都很年轻,或者说他们身上都洋溢着一种年轻人才有的热烈活泼的朝气。初子有一瞬间觉得很恍惚,仿佛是回到了充满困惑和激情的大学时代。
在二楼简陋的客厅里,初子看见一个年轻的日本女孩子在大声朗诵诗歌“……假如能够,让我们死去千次百次吧,我们的沉默化为石头,象矿苗,在时间的急逝中指示存在。但是,记住,最强烈的抗议,最勇敢的诚实,莫过于——活着,并且开口!……”她的声音算不上动听,但是里面洋溢的饱满激情却令人动容,初子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那个女孩青春活泼的身体穿着简简单单的白体恤和破旧牛仔裤,一种被理想和信仰所激荡的纯美从她晃动的马尾辫,闪着泪光的大眼睛及饱满润泽的嘴唇中流泻出来,代表了初子记忆中无所畏惧的青春年代。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理想中的世界吗?三井……”初子沉默了,苦的、酸的各种滋味在心中纠缠,那时候她发现自己不懂三井,可是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会懂得,又怎么会懂得他人呢?就象现在,她什么来找三井?又为了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一切的一切,统统是稀薄的,模糊的。

“初子!”她听见三井在喊她,她转过头,让三井对上了她一双湿湿的眼睛。三井穿了件肩头开线的破旧牛仔衬衫,里面的体恤衫就像旧墙壁的泥灰的颜色,但是他的长发还是瀑布一样清爽整齐的划过面颊披在背上。初子一直想不通,是不是因为他的发质特别好,他的长头发在印象里似乎就没有过凌乱的时候。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头发无论如何都是令女人羡慕妒忌恨的事情……所以现在初子看见三井,不知为什么,就有些牙痒痒的感觉。

于是她给了他一个揶揄的笑,把手举到额头装模作样的向他敬了一个玩笑似的礼。“向你致敬!已经成为美国艺人当中的反战派先锋的乐手三井寿!当然很多人都称呼你和你的新朋友为左翼激进分子!”三井怔了怔,脸色有些发红,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他那种难受的表情让初子郁闷的心情好过了一些。

在西历2020的冬天,天气寒冷,洛杉矶却涌动这一股燥热的气息,被日本内战裹挟的美国出现了许多不同的声音,政府支持日本现政府的论调、一些左翼人员和亲中国人士支持日本临时政府的论调,还有反战派、激进派等等,游行、演说、辩论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在美国的日本人从未象现在这样成为美国关注的中心,初子看着三井,他似乎常常都要成为舆论的中心。

她想,如果照这个小屋子里的这些人的标准,她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她对着丰富的食物、漂亮的衣服、宽敞的房屋投了降。而三井却想要“活着,并且开口!”初子不知道他这样烈火般的心性是怎么保持下来的,她曾经看到他茫然痛苦的样子,以为他内心已经结了茧,却不料他仍然可以为一朵花而死。

他已经旗帜鲜明的选择支持日本临时政府。
他从夏威夷回来就和支持美国政府和日本现政府的老板奥斯汀翻了脸,离开了SONY。他现在的伙伴是在美国的公开支持日本临时政府的左翼党派联盟南军同盟会,她不知道他和他们的会长赤木从前就是同学,只是惊异他为什么那么快就和同盟会哪个三大五粗的会长成为铁杆,每次发表公开演说或集会他都在他身边助阵。初子还记得在电视上看到过三井一次,那是同盟会最著名的一次演说。

三井在赤木慷慨激昂的演讲完后走上台,他穿着绿灰色的衬衣浅棕色的外套和牛仔裤,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头上扣一顶棒球帽,他说:我不是同盟会的成员,我来这里只是想给大家唱一首歌。

他拨动琴弦,清亮的木吉他声就像潺潺流水,安抚了人们躁动的心灵,他唱了那首美国家喻户晓的情歌《雪绒花》,当他唱到“雪绒花,祝福我祖国和平安宁……”时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的声音哽咽了,不得不停了下来。全场一片寂静,人们看着这个歌手垂下头,用手捂住脸,极力控制着自己急速流下的泪。片刻,他抬起头,带着红红的眼眶重重的鼻音满怀歉意的对观众笑笑说:抱歉,重新唱一个吧。

初子在电视面前擤红了鼻子,她那时就想,许多年后,很多人一定会象她一样,也许已经忘记了赤木在讲什么,但是一定会记得三井流下的泪。

然后三井又演奏了日本民谣《樱花》,在场的日本人不约而同的一起用日语演唱起来。那时水泥灰的演讲台被演绎成了东京樱花飞舞的早春,日本人一定会为自己骄傲的,他们从三井身上发现了自己的美德,那种浪漫、执着,可以为了国家从容赴死的情感。太美了!就象盛装的武士战死在粉色的漫天花雨中,精致的铠甲发出铿锵的嗡鸣,雪亮的刀锋溅起艳丽的鲜血,身躯倒下,被锦重重的樱花所掩埋,一切都真的太美了……


周围的人开始注意到初子,有些好奇的向她打量,“三井哥”刚才朗诵诗歌的女孩子靠近三井,用一双单纯的大眼睛打量着初子。
“晴子,赤木的妹妹。”三井简单的向初子介绍。
叫晴子的姑娘脸上有些激动,她看着初子,羞怯又迫切的说:“你是初子!我喜欢听你的歌,你会和三井哥一样加入我们同盟会吗?”

初子看看大学生模样的晴子,想想自己一身名牌衣裙,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寂寞一点点从心底蔓延,她想到现在那个富丽堂皇的、一开口似乎就可以听到回声的嗡鸣的“家”。她想起从前的破屋子,那时她会听见克里斯低沉的声音在讲述他的音乐;理查德老是抱怨,基迪就不停的和他抬杠,不时爆出一两声尖锐的傻笑;还有三井,他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会在一个角落轻轻拨动他的吉他。众人的说话声音混进了音乐,就变得象一曲令人昏昏欲睡的绵长说唱,那是家才有的絮絮叨叨的声音,琐碎而温暖。听在耳朵里心头就踏实安宁,似乎什么委屈和烦恼都可以被这声音挡在门外。

初子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行渐远的,是从克里斯离开吗?可是那时他们还有三井,他一直在保护着他们的情感不被伤害。直到他们建筑起那个迷梦般的哥特神话,他们就踏上了一条陌生的路。那条路金碧辉煌却冷淡生硬,他们的心灵被赤裸裸的从胸腔剥离,暴露在欲望的寒风之中。

初子清楚三井崩溃之后他们哥特的SONY神话也将随之破碎,她无能为力,她想不出怎样才能拯救他们的梦境,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拯救他们的梦境?哪个对三井来说几乎是噩梦的梦境……

初子深深的看着三井,三井墨黑的眼瞳包围在绒绒的长睫毛之中,初子觉得他的眼睛尽是他似懂非懂的东西,那一刻她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和三井说的了,她想说的话已经写在脸上,而三井想说的话也已经在眼睛中表达了。她饿着肚子冒着早晨的寒冷跑来找他,也许这行为本身就很愚蠢吧,她一向就不是个聪明的姑娘。

三井已经不属于现在的他们,他属于这个叫晴子的姑娘,以及许多个象她这样的青年,他会为他们写歌,为他们弹琴,现在他的音乐已经不需要录音室了。

眼泪流下来,咸而苦涩……

“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加入你们”她对着三井和晴子流着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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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栀子 于 2012-4-13 23:03 编辑

39
战争无疑是现在最热门的话题,三井找到奥斯汀的时候,他正闲闲地坐在躺椅上吸着雪茄和几个中年男子聊天,内容也正是日本内战。他看见三井就向他挥挥手,三井只好过去,但他并不想参与他们的谈话,就顺手从书架上抽了几本杂志坐着看。他们的谈话和巴布他们大有不同,比起战争的意义和输赢,他们更在意的是如何在战争中经营好各自的企业。奥斯汀也不例外,和他越熟悉,三井就越明白音乐制作人不过是他的副业,他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他的产值巨大企业上的。

三井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杂志,一面无可奈何地听着商人们的谈话,不料越听就越觉得心中愤懑。战争在这些人嘴里似乎不过是一场金钱游戏,死了多少人,毁灭了多少城市,都可换算成多少美元和黄金,而且比起文明的建设,文明的毁灭竟更能让少数人从中获利,不择手段发财的例子竟比比皆是……

他听到奥斯汀对面的一个胖子挥着带着硕大碧玉戒指的手,咬着雪茄得意洋洋地道:“我准备到日本成立一个新的基金会,为战争中死亡的士兵或平民修建墓地和纪念碑,我会让人去宣传,号召他们的亲属募捐,东方人都很重视死者的归宿,那些人一定会涌跃出钱的,再和政府谈好地价,绝对可以大赚一笔……”其他几个人都喝起采来,赞叹他的主意高明。

三井浑身都要气的发抖了,他忍不住冷冷地开言道:“阁下的主意实在高明,但把钱赚到了为国家流血的战士和他们的孤儿寡妇身上,这钱不会觉得烫手吗?”

几个投机家一愣,那胖子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三井看了一秒,就哗然大笑起来,其他几个人也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轻蔑,坐在奥斯汀身旁的那个人冲奥斯订打趣道:“奥斯汀,看来你找到了个怪单纯的小可爱,真是恭喜了。”

奥斯汀却没有去反驳他朋友们的话,只是安抚似的捏了捏三井手,轻笑道:“三井,别那么认真。我保证伍德先生的提议我是绝不会参加的。我会在日本投资其他的项目,你不是说过神奈川的海边很美,到时候我在那里建一座别墅送你,地点和式样都由你挑……”

三井不答,突然就想到了去战场寻找解脱的克里斯,还有迫不得以投入战争的仙道,一心想为国尽忠的堀田,以及他深爱的、满腔救国热情的流川。他们才是自己的同胞,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鲜红的血将撒在东亚火热的土地上,而初子、泽北和他自己的眼泪也将濡湿那大片灰蓝色的天空。

他呆了片刻,面前那些面孔渐渐和幻境中的骷髅融为一体,看起来来丑陋扭曲。他的心已经冰冷,但是又被热辣辣的愤怒所包围,他尖锐的道:“虽然你们这些人的心都被钱熏得漆黑了,但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的目光是清澈的,血和心是热的。虽然在你们看来,他们必定很愚蠢,但他们会拯救这个世界和日本的未来,他们是我心中的英雄,我宁愿和他们睡在肮脏的大街上,也不愿意和你们呼吸同一片天下的空气。”

投机家们一愣,有些尴尬地看着三井,三井冷冷地从奥斯汀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对他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和他们一样是冷血的投机家,我不应该天真的以为你和我,也许会是同一类人。”他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周围的人,转身往海边的酒店走去了,奥斯汀愣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急急地追赶三井去了。

几个投机家突然有些尴尬,三井那种赤裸裸的蔑视还是刺到了他们已经被利益层层包裹的心灵。胖子伍德的胸脯一起一伏,气哼哼的说:“他不就是个交际花吗?靠着奥斯汀才有了今天,竟然还那么傲慢无礼……”另一人呵呵笑道:“无论如何你是坏了奥斯汀的好事了,今后你要和他合作生意可就困难了。”“怎么,听说奥斯汀这次是玩真的呢……”“我赌一栋曼哈顿的大楼,浪子奥斯汀如果玩真的,那么他自己也快要完蛋了!”

奥斯汀赶到三井的房间,三井果不其然地正在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奥斯汀只觉得又懊恼又失望,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勉强对三井道:“别任性了,三井,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呢?”三井也不言语,只是把自己的衬衫什么的一古脑的塞进旅行包里。

“……三井……”奥斯汀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三井沉默了片刻道:“这也没什么,只是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他从腕上取下奥斯汀送他的手链,把它轻而易举的就抛到了房间华丽的地毯上。

奥斯汀心中凉了半截,他送过无数东西给三井,这个手链是他唯一肯收的,他想起那个暧昧不明的夜晚,他送手链的夜晚,他差点就可以得到三井了,但是他没有,他极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因为他太贪心了,想要得到整个的三井。他明明知道三井心中有一个以枫叶为印记的男人,但是他太自信了,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代替那个虚幻的影像,只要他耐心的假以时日……不过现在,他的努力也许就要付之东流了……

“三井……你这是何必呢,你不喜欢伍德他们,我可以……”奥斯汀急急地道。“不必如此,”三井打断了他,淡然道:“你也没什么错,错的只是我自己,是我太傻,本不该拿你和……那个人来比……”他的喉头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半晌,他失望的看着他道:“都是假的对吗?你的那些礼貌、耐心和尊重都是假的对吗?你对我显示的那些情意无非是你游戏的一部分,就象香饵那样在我面前引诱,等着我一口吞下,完全掉入你的彀中……”

“可是你也差点就吞下了啊……要不是伍德那个傻瓜说得那番话莫名其妙的刺激到你,你马上就会是我的了……”奥斯汀愤愤的想,他无法理解三井的失望与伤感。他只想到自己在三井面前极力维持的翩翩绅士风度,想到自己在他身上投入的无比多的心思和精力。从未如此过啊……他从未为一个人这样做过,甚至有时候他已经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只知道他这个一直以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平生第一次付出了众多努力想要得到一个人的青睐,蓦然间得到的却是不留余地的无情拒绝。他知道三井不会再给他机会,那种深深的挫败感击中了奥斯汀的骄傲。渐渐的,愤怒就涌上的胸口,他看着三井拎着背包走到门口,突然冷冷地脱口而出道:“那么你的音乐和哥特,你都不需要了吗?”

三井猛然站住,回过身注视着他,目光凛冽得象寒冬里的冰凌。片刻,他突然笑了,仿佛在笑他终于暴露的邪恶和野心,他嘴角带着深深的嘲讽笑道:“初子她们也许并不介意找一个新的吉他手,或者,你觉得哥特不值得,也可以与之解约……”

奥斯汀怔住了,面前那个青年挺拔笔直的身姿就如同遥远的东方冬日里一支含苞待放的白山茶,花蕾上带着露水,纯白清丽,却又最富色彩,那是比一百朵花更美的一朵花。那种骨子里透出的骄傲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的三井就有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味道。他再也无法说出什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三井扬长而去。

走出豪华的海滨酒店,夏威夷荡漾着淫靡的热浪仰面袭来,令人只想呕吐。三井心里涌上了一层深深的悲哀:太傻了,实在是太傻了,他怎可把奥斯汀当成了流川……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他早该知道的,这世上只有一个流川。他心中的失落与寂寞永远都不能由其他任何人填满。

眼泪不知不觉就滑了下来……

他几乎要不能原谅自己,他差点付出了自己的情感和信念拿来和生活妥协……这是惩罚麽?当初是他抛弃了流川,所以会受到惩罚,命运惩罚他差一点再次沉沦,他曾经深刻品尝过沉沦的苦果。现在他终于可以懂得流川的选择,可是流川已经离他而去,如果再见面,他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流川。太平洋广阔而萧瑟,海的那边是他眷恋的故乡……

却道梦里寻君难,上天入地都行遍。
何如缘情见君颜,怎得一面也心甘。
栀子大,看过来:黑帮、破流,黑帮、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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