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暗

小辛真好，替我们藤三三藤党又找了一篇好文，果断收藏

早安学长

三井靠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发出一声像是长期工作后终于碰到床的满足的长叹

最最喜欢这一句，感动，太有感觉了

辛意

回复 20# 陌上


    我没问过作者大人……是我给忘了。
   这篇是在三藤吧发现的，别人把链接贴上了，然后我到仙流吧去看的~~作者大人的功力实在是太强了，各种膜拜！
   能把人弄哭了的欢乐文才是最高境界啊~~~~
     绝对的经典神作……

真好，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仙流文了，作者还有别的文么？

辛意

回复 18# oracle49


    是啊是啊

我觉得特别经典~~~
看完这文的时候正好我要军训。。。当时超级期待~~
结果去军训之后我有郁闷了……

oracle49

寫的好好看    我居然沒看過!!!!!!

辛意

又似乎~我应该把它转到完结区咩。。。。

辛意

转载完毕，了却我一桩心愿~
如果今天电脑能打开网页，能写完马原的论文，大乐透再能中十块，将是多么圆满的一天呀。

辛意

十四
        散场时候，请不要太热烈，越热烈越凄凉，越热烈越难忘，却是说不清到底想不想记忆深刻。
        当初敢于一起冲动的承诺还算不算，敢于一起面对的勇气还在不在。
        如果还在，那就不要散场，青葱岁月再见，悠长年华绵延。
        *******
        不知能不能算是夸奖，藤真料事如神，三井当天是进了拘留所，学校办事是难得的神速，不出三天，三井被退学的通告的就下来了。
        对除了藤真的所有人而言，措手不及。
        藤真脸色惨白地看着布告栏，“倒是干脆。”
        仙道想藤真家果然好手段，这一招老套又管用，直接隔绝两人往来比什么都有效。
        藤真难得迷茫地喃喃，“怎么办。”
        樱木之前也是混过小帮派的，抓着头跟宫城窝一块儿怎么也想不通，打个小架能进拘留所，进了拘留所还要死不死惊动学校，惊动学校居然还没有半点回旋余地直接退学，公告示众，明摆着不能商量。
        一伙儿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想找校方讨说法，可是被平时如同虚设而如今铁证如山的严禁斗殴的校规给挡了回来。
        这是算准了三井心性给下的套，高明之处就是三井的确犯了错。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旁人也说不了什么，仙道问藤真，“三井知道事情的真相么？”
        藤真摇头，思索现在回去求家里人有没有用。
        “你自己想想要不要告诉他吧，他明天回来收拾东西。”仙道像是看透他心思一样又补了一句，“做一些事情之前先想想他到底乐不乐意。”比如妥协，比如分手。
        *******
        这件事情一时之间在学校里闹了个沸沸扬扬，闭塞如流川也知道算是半个朋友的三井的遭遇，仙道在一天一对一之后跟流川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直静静地听，等仙道讲完，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篮球。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头上罩着的白毛巾被染成橙黄。
        仙道枕着手臂轻轻叹气，“流川，如果你是藤真，怎么办。”
        流川久久不言，仙道以为自己絮叨太久让他睡着了，无所谓地勾动了下嘴角，却对自己问出同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藤真，怎么办。
        “你想退学还是分手？”
        流川清冷的声音划破黄昏慵懒，扔给仙道一个直扎内心的问题。他扯下毛巾，与仙道对视。
        “我不想你退学，也不想分手，所以看你怎么想。”
        流川最最难得的是直接，他的直接不是单纯与愚蠢，是敢于不去思考纷纷扰扰，面对问题最根本的地方，他的顾忌只对他在乎的人，他在乎仙道，于是仙道的感受左右了他的做法——你想怎样我跟着办。
        这不是毫无主见的任意妄言，是属于流川的质朴的爱情。
        仙道看流川干净认真的眼睛，理所当然地感动非常，他揽过他的脑袋，他比流川要想得多，他已经会去思考以后可能出现的种种困难，他想说给流川听，却又知道最重要的是流川从来都坚定，这已足够，他反问流川，“如果是你呢，退学还是分手？”
        流川安安静静看进仙道的眼睛，“退学。”
        难以说这是不是正确的答案，但这一刻是最让仙道动容的情话。
        仙道默默地把头搁在流川的肩膀，声音里有温暖的笑意与力量，“以后万一我穷得揭不开锅，你负责赚钱啊。”
        流川冷冽的嗓音包裹湿润的情感，“你做饭。”
        *******
        三井回来整理东西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他行注目礼，他大咧咧地似乎无所谓地笑，甚至还捶了捶红了眼圈的宫城的肩膀，“哥哥流年不利，等十八年后回来又是一条好汉。你小子先好好混，等有出息了我就来投奔啊。”——看不出是谁安慰谁。
        他的东西不多，整理得也快，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没多少工夫就被塞得满当。他坐在行李箱上面，看着清空了的架子发了会儿呆，点上一支烟抽得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同宿舍的几个都默不作声，接过三井突然扔过来的烟，一人点上一支狠狠地抽。
        神摸出大概是事先早就准备好的啤酒，哥们几个点着烟碰着杯，在宿舍当中围成一个小圈，喝着喝着别的几个都红了眼眶，抱在一起嚎啕起来，三井靠在一边抽着烟，一点点吐出来，静静看自己处了两年的弟兄们用最真心的哭声为自己送行，悲怆非常，他心里却很寂静，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像是刚刚出去闯江湖时候就有了苍茫孤独。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敲响对面的门，仙道像是早就准备好一样抬眼看他。
        三井倚着门，依旧是痞子一样的笑，“藤真呢？”
        “天台。”仙道漫不经心地说，眼睛又转回了电脑屏幕。
        “谢啦。”三井扬了扬手中的啤酒，转身走掉。
        天台上藤真窝在角落里，听到三井上来时候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起码表情控制得很好，理智淡定还在微笑，“寿儿。”
        “小珍啊。”三井靠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发出一声像是长期工作后终于碰到床的满足的长叹。
        藤真开始说话，从头开始讲，从他家的步步为营的算计开始讲，他告诉三井是他们这一段感情把三井弄得退学，他还告诉三井自己一直眷恋着三井所以一直隐瞒。
        这段话在藤真的肚子里不知道被练习了多少遍，一说出口滔滔不绝，流利非常，只是声音毫无起伏，像是背诵。
        因为准备得太过熟练，他一顺气儿就讲完了，讲完了就完全没有别的话讲，三井在这长时间里没有打断一次，等他说完依旧保持着长时间的沉默，香烟早就烧到了头，还架在他的两指间。
        他嗤笑了一声，把已经熄灭的烟屁股在地上拧了拧，拧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圆圈。
        三井站起来，风很大，像他那么硬的短发也有些微的震动，他的短袖下摆呼啦啦随风飞扬，擦过藤真最顶上的头发。
        他们就这么沉默了很久很久。藤真张张口想道个歉说对不起，但是自己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事情道歉，话到嘴边因为没有理由而被咽下。
        三井忽然伸手狠狠揉了一把藤真的头发，“记不记得我在这里问过你，敢不敢。”
        敢不敢。
        “现在我还是这样一句，敢不敢。”三井的声音有他不自知的颤抖。
        却是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三井在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生出悲伤的感情。
        他嘶了两声，抹了把脸，“我还赶车，先下去了。”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又说，“再见。”
        三井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拽着外套，依旧只是不羁地挥挥手跟每一个兄弟告别，他走在通向校门口的主干道上，周围聚集了一些听闻了之后来围观的学生。
        三井不让送，仙道他们几个只是在远处看他渐行渐远，看着三井的背影，腿还因为前两天的群架有些瘸拐，仙道有些伤情地看他走远，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颗熟悉的高出一截的脑袋。
        流川。
        仙道在心里默默地念，流川像是听见一样看过来。他们隔着一条宽阔的路和茫茫人群，依旧看进对方眼睛里，交换着坚定。他们听见自己的内心说，要有不一样的结局。
        人群中忽然骚动，一个人像是出膛的子弹一样在众人之中打开一个缺口，向那个走远的人影狂奔而去。
        想也不用想是谁，藤真。——仙道微笑起来，他又看向流川，对方的眼睛晶亮得让他想立刻飞过去啃一口。
        藤真追上三井大喘气，没头没脑来了句，“记、记得我上次怎么回你的么？”
        三井惊讶地止了步子。
        藤真手叉腰，昂头看三井，满眼挑衅神色，一如初见，“怕你？”
        敢不敢？
        怕你？
        三井怔怔，低头，笑了开来。
        他一把把外套甩上肩头，抓过藤真的手，再抬头，才发现掉下了眼泪来，汹涌澎湃，快速划过面颊砸在地上，怎么也止不住。
        他笑骂，“多少年没被招哭了。”
        他们步调一致，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在路上，向前行，不回头。
        那就是记忆中最美的风景了。
        两个渐行渐远的少年的背影，两道人群中对视的少年的目光。
        这就是一世无双的青葱岁月的全部了。
        完
        2010.02.09

辛意

十三
        在神奇的非洲大陆，大象的足印都可以酝酿一个奇迹，当雨季来临，足印成为一个水洼，水洼里可以孵出一群色彩艳丽的鱼。
        平凡无奇的生命并不如其表象般波澜不惊，很多时候需要的只是等待一个雨季。
        *******
        周末的时候难得天气晴好，三井和藤真相约出去郊游。藤真在出门前一晚整理小背包，宫城在一边念叨凭什么你们俩出去还死活不肯带我们，樱木在一边附和“一定有秘密！本天才要跟踪！”
        仙道端着水瓶标准宅男模样，笔记本旁边半碗吃剩的泡面还冒着热气，他抹着嘴打着嗝，“他俩出去幽会，苟且之事怎能让你们看到？”
        半开玩笑的语气，藤真整了整衣领，往包里塞了两个苹果，又拿起一个头也不抬地砸向仙道。
        仙道抄手接住，晃了晃，啃下去，口齿不清，“谢谢啊。”
        “不客气，我大伯一担担粪亲手浇出来的。”藤真又往包里塞野餐布，“哦，刚给你那个忘记洗了。”
        仙道嘎嘣嘎嘣继续嚼得开心，像是浑然没有听到，他盯着游戏界面挑眉想道：我能相信你给自己吃的忘记洗了也不信你忘记洗给三井的。挺甜。等会儿偷一个给流川。
        一边樱木道破天机，“替补的（球赛后遗症的昵称），你跟小三不是很不对付吗？！”
        藤真又往包里放小瓶装花露水，“没说不是啊。”
        “那还一起出去玩？”宫城挂在床栏上哀怨，其状如上吊女尸般凄美，可惜是个泡面头。
        藤真整理包裹完毕，跟倒吊下来的宫城平视，微微一笑，“要想战胜你的敌人就必须先了解你的敌人。”
        甩手抄起一块浴巾，他英姿飒爽地出去洗澡了。
        宫城翻起身参悟这句话，觉得有点脑溢血。仙道按着鼠标鄙夷：阿呸，这年头，谈恋爱的都是不要脸的。
        三井破门而入，“司司~~~司司人呢？”
        宫城很是悲悯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浴室去了。”
        三井邪魅一笑，“啊~我忽然也想洗澡了。”转身出去了。
        仙道按着鼠标继续鄙夷：谈恋爱的都是不要脸的。
        于是他决定实践之，抓起手机给流川发短信：今天一起去洗澡吧。
        两小时后那头回复：不
        仙道小受伤：为啥？
        五秒后回复：大庭广众，有伤风化。
        仙道握着手机哼哧哼哧笑：这才是稀有的恋爱对象，要脸又有文化。
        可惜仙道希望他不要脸一点，但是他是一个没有创意的保守好男人，所以他回复道：流川，明天一对一？
        一秒后：好。
        次日，藤真早起，神清气爽出门；仙道早起，意气风发出门。
        一对一这个事情其实与做爱有诸多类似之处，比如说做爱大部分情况下是两个人——一对一就是，做爱一方进攻一方……额……防守——一对一也是，又比如肉体接触，喘息，汗水，激烈，我的眼里只有你。
        这样说来，仙道与流川的一对一，算上流川的护肘，那就是连安全措施都很完备的另类性爱。
        这也就难怪年轻冲动的男人们每次来都会觉得爽，爽了之后再来，于是反反复复，总是一对一，不要被一些纯情文艺的文字里的表象欺骗到，其实每一次的一对一都是一场灵与肉的冲撞。
        这一次灵与肉冲撞完毕之后仙流二人气喘吁吁地坐在球场边休息，仙道喝掉半瓶宝矿力，扭头看流川不动声色地惆怅地看着自己手中已经空掉的水瓶，于是仙道把自己的递过去，流川接过继续咕咚咕咚，有汗顺着他的喉结淌下，润湿本来就已经湿透了的T，仙道又抓起毛巾站到他身后帮他揉脑袋。
        流川很不客气地靠上仙道的腿，脑袋正抵在大腿处，热力在相贴的部位循环加温，仙道弯腰隔着毛巾捏流川的脸，“流川，这个位置有点尴尬，为夫没有自信做柳下惠啊。”
        流川的声音从毛巾里传出来，轻轻地一声嗤笑。
        气氛正是大好，流川搁在一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伸手拿起，在毛巾里头接听。仙道继续用毛巾捋干他的刘海。
        那头的嗓门很大，“小枫啊，周末干嘛不回家啊？！”
        “有事。”
        “什么事情啊？！你现在在在干嘛？妈做了酱牛肉还指望你回来吃呢。”
        “嗯。在约会。”
        电话那头死寂了几秒，言简意赅，“好。我知道了。那没事了，拜拜。”
        电话还没来得及挂断，那头又传来尖叫“妈~~~~爸~~~~~”，接着是机械的嘟嘟声。
        仙道从后面笑滚到流川面前，他用毛巾裹住流川的脑袋，捧住，流川一双黑亮的眼睛憋住笑意瞪视他，“白痴，松开。”
        仙道一本正经模仿，“嗯。在约会。”
        他用力地挤了挤流川的脸颊，让他的嘴呈O型，然后开开心心地啵了一下。
        流川扯掉毛巾，揽住他的后颈，加深这个吻。
        大白天的，两个血气方刚的小青年面对自己的爱人，在一段适度的调情之后，理所当然地，有些把持不住。
        仙道扯开流川的脑袋，退开一些，大喘气，“流、流川，大庭广众，有、有伤风化。”
        流川盯着他看了两眼，深呼吸，扯过一边没喝完的宝矿力往嘴里灌。
        两个人一个给自己扇风一个给自己灌水，沉默了很久。
        等到身上的汗都凉了，仙道收拾球袋，活动筋骨，转头对流川说，“流川，那去不是大庭广众的地方吧。”
        流川背过身去，空的饮料瓶砸进仙道的手里，“嗯。”
        于是仙流二人一夜未归。
        次日清早仙道精神振奋地哼着小曲儿回到寝室，进门的时候樱木和宫城还在睡，他往藤真床铺瞄去，被褥整整齐齐没有动过，他心想三藤二人大概也是出去逍遥快活得不知分寸了。
        他一边注满水杯一边想着等下上完课后跟流川一起去吃午饭，就听见身后响动，藤真回来了。
        仙道连忙满脸暧昧地准备调侃他，却察觉出了微妙的不对劲，藤真面色平静，轻手轻脚地在整理桌子。
        仙道喝了一小口热水，“回来了啊。”
        藤真看看他，浅笑一下点点头，往书架上叠书。
        不对，很不对劲。
        仙道身为老友，尽心尽职，凑过去斜靠在书架边，也不说话，如同他们一贯的交流方式，他捂着个水杯，静静看藤真整理东西。
        等到藤真整理到连桌角都擦了第三遍的时候，他甩下手中的毛巾，轻声对仙道说，“陪我去天台坐坐。”
        说完他就自顾自先出了门，仙道默默跟上。
        天台上可见天空还没亮透，青蒙蒙的颜色，万籁俱寂，藤真扶着栏杆往下看，体育特招生已经在操场上训练，一圈圈地跑步，藤真看着看着，想他们跑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风吹乱他的头发，露出他的额头，眼下略有青色，面色灰白，仙道这才细看出他的憔悴来。
        不得不开口主动问了，“你们怎么了？”
        “仙道，流川在你心里排第几？”藤真答非所问。
        提到流川，仙道不自知地微笑，他想这小子回寝室大概又是倒头就睡，不知道上午的课有没有翘掉，这么细细想了一圈才想起思考藤真的问题，“跟家人并列第一。”
        他说得坦坦荡荡，又理智又深情。
        藤真转过头看他一眼，轻轻地说，“我也一样。”
        他说得很稀松平常，像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可是仙道知道他如此问了如此答了势必就是这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有一件事情其实一直没有跟你们说，我家里早就知道我跟三井的事情了。”藤真转过头又看了仙道一眼，“他们让我自己掂量，我掂量过了，跟你一样的答案。”
        仙道暗暗心惊，藤真的家庭他并不是十分了解，略知一二的是他家势力非同小可，藤真是家里独子。
        “昨天我跟三井出去，路上他接到电话就走了，也没瞒我，说以前兄弟打架让他去帮忙。”藤真不是女人，他也不是那种会阻碍恋人做决定的人，所以他让三井去了。
        他冷哼一声，“他前脚刚走我家里电话就来了，说是最后通牒，要我跟三井断了关系。”
        他的叙述古井无波，看向仙道的眼神里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盛上了满盆满钵的悲伤，“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可是太快了，我还没想好对付的方法。”
        仙道不知如何安慰，“再想想办法，跟家里人坐下来好好谈一下。”这是苍白无用的说辞，可是面对家庭的时候谁的意志力都变得温软脆弱——更何况藤真有的是一个强硬顽固的家。
        天色渐渐亮起来，藤真脸上复杂的情绪也被慢慢染全，“来不及了。”
        楼下跑圈的学生们已经散去，藤真按住自己随风飞扬的头发，突然发出一声带有哭腔的短促的笑，“三井昨天再没回来，你猜猜看，这其中有什么奥妙？”

辛意

十二
        富有童话色彩的歌曲中，所有的小动物都在拔萝卜，集诸人之力，却只得一个萝卜。
        事情也许是这样的，它白白嫩嫩，但是沾满泥污，它并不怎么昂贵的，它只是一个萝卜。
        但如果你是一只兔子，你会爱它，或者可能你是一辆自行车，你也会爱它。——不过可能狼就会仇恨它，它夺走兔子的爱。
        所以结果可能是自行车与萝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只要它是你的萝卜，就够了。
        自行车爱上了一颗萝卜，它叫心里美萝卜。
        泥土里只冒出翠绿脑袋尖儿的萝卜们，是不是还在呼唤与等待你们的自行车。不急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偷偷焦心，哎，你们在哪里啊。
        *******
        仙道快要生日了，情人节快来了。他想给流川买礼物，同时期待流川的礼物，可是有一个问题——仙道没钱。
        仙道是那种不会缺钱花也不会有闲钱留出来的人，说穿了从来都是只顾眼前，说得动听一点就是活得比较洒脱，但是到了有额外支出时他会悲伤地发现自己没钱，并且仙道还有一个念头，他想自己赚钱给流川买点啥。
        小男生啊小男生，谈个小恋爱，花点小心思，他是比小男生还不如的大男生，连个小猪储蓄罐都没有。
        仙道在qq上跟藤真念叨起这个事情。
        于是藤真小算盘也打起来了：情人节了啊……
        仙道在qq上跟三井念叨起这个事情。
        于是三井的小算盘也打起来了：情人节了啊……
        于是三个男人各自想着怎么赚钱啊……
        仙道上q时候顺道去清邮箱，看到相田弥生在那次KTV聚会后又给他发了份邮件，把宣传片的策划书发给了他，这些在仙道那双惟利是图的聚焦大眼里都不是关键，他看到的是演员有500佣金！
        他快马加鞭联系上相田，那头声音笃定又欣喜，吩咐仙道三日后上工。
        仙道不忘给弟兄留口饭吃，“你们就招一个么？”
        “不，还缺两个。怎么，有人选？”
        “藤真和三井行么？”
        “……嗯，你先领他们过来吧。”
        三日后，校内林荫小道。
        时值隆冬，阳光虽好，却还是需要羽绒服加身。就在这样一个日子，仙道他们被要求穿着短袖欢乐地少年状于小道上奔跑。
        藤真穿着改良海军装，蓝短裤加白衫，两根飘飘的带子衬着他同样飘飘的身子，瑟瑟发抖地晃悠地两条长腿，亏他还能憋出个雅致微笑来，“大漠孤烟直……冷暖我自知。”
        三井劈头摔了件外套给他，恶狠狠，“你没事儿不跟家里猫着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三井做潮人装扮，艳色短袖加宽大牛仔裤再加花板鞋一双，还戴了个假耳钉。藤真伸手指戳他耳钉，故作天真，“哎，寿儿，耳朵结冰了耶~这是最新的非主流打扮么？”
        三井嘴角直抽，仙道捂着个保温杯站在一边调侃，“三井，好孩子还是坏孩子，这是气质问题啊。”
        仙道做的是标准好学生打扮，白衬衫加平光眼镜，策划上说这三款代表新时代大学生的三种典型形象。
        取景是这样的，同一条路，藤真蹦蹦跳跳像跟弹簧似地走过，三井跩得跟二五八万似地走过，仙道悠悠然如同移动竹子般走过。
        藤真蹦了三次，都被导演喊卡，他委婉地告诉藤真，蹦蹦跳跳的同时也要保持像孩童一样天真的表情。
        藤真此时黑着个脸保持的是锅底一样的表情。
        又一遍，他努力地笑着，表情狰狞像是他的面部肌肉脱离了地心引力。
        三井在一边抱着棵树笑得哭爹找娘。
        再一遍，他依旧努力笑着，脸上冻得青紫起来。
        三井站在一边喊你怎么笨得跟个瓜似的笑一下不会啊。
        还是重来，藤真的动作都能看得出是边抖边蹦的了。
        三井走过去把他撵下来，抢过仙道保温杯塞他手里，又给披上外套，下半身包上自己的外套，“还是瞧哥哥演技派的先来，你先揣摩学习，以我为榜样！”
        三井走到路那头，手插屁股口袋，导演一声action令下，开始埋头走。
        脚外八，背略驼，头还一点一点地，脖子上挂着根贼粗的链子，随着脚步晃啊晃，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扁。
        导演喊停，一遍过。
        藤真端着个保温杯凝固了。
        三井笑眯眯地走过来，接过藤真手中的保温杯，“哎，不就是走个路么，这么难？”
        藤真扯下三井外套砸他身上准备热身再战。
        三井继续笑眯眯凑到他耳边，“我说，不就是想给我买个礼物么，冷暖你自知，你心唯我知。”
        像藤真这么矜持一人，为啥肯放下身段来拍这么个傻片？三井在该精明的时候总表现出令人惊叹的调情水平。
        藤真一挑眉，“彼此彼此。”他又忍不住低头轻声笑了一下，“看来上个学期的古文补习挺有效果啊。”
        再去蹦跳，脸上张扬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冬日阳光下，斑驳树枝影子之间，他因方才与恋人的谈情说爱内心甜蜜，笑得实实在在真心真意。
        仙道在一边又嫉妒起来，三藤二人的每次调情都勾动他对流川的思念，他摸出手机倚着树发短信：流川啊，在干嘛呢。
        不到两秒那头就回了：看片。
        我们好像蛮久不见了哈？
        嗯。
        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
        天气挺冷的老是窝在家里其实也不太好哦？
        我有打球。
        ……
        仙道抱着棵树开始挠。
        忽然手机响起来，流川那头发来的新消息。
        一对一？
        仙道看着手机屏幕，挠着树皮的手转移回来开始挠头，他微笑起来，几乎能想象流川面无表情地码字，一边腹诽白痴就是白痴，约人都不会。
        他一字一顿地打下去：
        流川，2月14日一起打球吧。
        恋爱让人变成儿童，做任何事情都有等待大人裁决的紧张，他码完这些字又加了句：
        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发送。
        仙道在这一刻确定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自己更蹩脚的爱恋者了。
        那头又是两秒回复：
        想见你。
        仙道倚着树，觉得树的枝桠全都伸到他的腋窝下、脚底心，轻轻柔柔用最先长出的嫩叶搔挠他，他抑制不住这青翠的笑意。
        是不是该庆幸最蹩脚的爱恋者遇上了冰山脸的恋爱达人？
        他终于快快乐乐地抬起头，“哎，什么时候到我的戏啊？”
        所有人低头忙忙碌碌收拾着东西，一位小哥甩甩手，“拍完了，收工~”
        徒留仙道迷茫地接过500大洋，跟上前头卿卿我我的三藤二人。
        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仙道端着碗盖浇饭，在食堂大电视上看见了自己的宣传片片段，白衬衫的青葱美少年，倚着树干闲散地玩着手机，金黄阳光汹涌地泼在他的身上，让他看上去毛茸茸地不怎么真切，唯独他脸上挂着的笑意从眼睛鼻子嘴巴真切地流向镜头外，于是能让所有人都跟着温柔笑起来。
        此时流川坐在他对面埋头啃着一碗牛肉拉面，仙道一边露出宣传片上的表情看着流川递上纸巾，一边纳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那段呢。

辛意

十一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是不是在暗示衰老？不过这是值得欢喜的事情。人总是在青春之后怀恋，无论当时多么荒谬，它都是光明着正确的。
        喊一声月亮上的人你在哪里？我们在红尘滚滚中等候追寻着哟，我亲爱的月亮上的人。
        *******
        刚落座，彩子就拉过一个化着淡妆的短发女人介绍给仙道——没错，那气质已然是女人了，“仙道，这是相田弥生，新闻系的学姐，大四了。”
        仙道点点头恰到好处地打量了一下，心知彩子把这姑娘介绍给他显然不仅仅是认识个朋友那么简单。
        果然，相田弥生自己大大方方地开口了，“你好仙道，我在你们系际篮球赛上见过你，这次校电视台有个宣传片在找模特，有没有兴趣试一下？”
        说到这个相田弥生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当年她大三第一次出去实习，一个不巧就被个业内高层相中，想潜规则潜了她。结果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搞到了此人赤身裸体相当龌龊的照片散布到了网上，史称艳照二门。更重要的是她家后台够硬，一开始去的时候隐姓埋名想凭真本事闯天下，这下真惹出了事情人家还奈何不了她。
        此等小道消息通过宫城八卦男的渠道仙道也略知一二，只是他纳闷学校有专门的表演系的男生，又何必专门找上他，他低头喝了口啤酒，但笑不语地望过去。
        这一望望出了端倪，相田弥生不多不少攒了些亲昵的欣赏之色在眼中，不仅仅是工作的眼神，实乃女性之爱。仙道在流川之前也算是久经沙场，咳嗽一声不自觉地瞟向流川，却见他已然微眯眼睛打起了小呼噜，仙道挠头打太极，“啊……伤脑筋哪。”
        相田弥生有职业女性的泼辣，她一甩手，“你也不用急，我这事儿先跟你说了，待遇还是很好的，而且有这么个东西在手，对你以后出去找工作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帮助，不过我相信你的追求肯定不止这点。”
        哟，这都有转战到理想这么个测探内涵的话题了——仙道四周望望，所有人都各玩各的，显然是之前彩子就交代过不要打扰，而三藤二人又是边腻歪着边瞟来看好戏的眼神。
        仙道朝她眯起眼睛故作色狼地一笑，“我以后就想好好过日子，找个贤良淑德的娘子，有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每天看看奥特曼打小怪兽的片子。”
        相田弥生一愣，转过头看了眼滚着字幕的电视屏幕，上头正写着“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白色字体转蓝，又滑到下一句。她忽然心情微妙地微笑起来，这个小她三岁的男生不只是英俊那么简单。
        “那你找到这样的娘子了没？万一生了个闺女呢？……片子只能看看灌篮高手怎么办？”
        仙道很是自然地揽过流川让他窝在自己怀里睡个舒爽，“娘子找得差不多了，有没有孩子不要紧，灌篮高手的片子很不错……还能实践呢。”他朝弥生眨眨眼睛。
        她很知趣地嘬了口饮料，“嗯，那个宣传片考虑好了记得跟我说，彩子有我的联系方式。哪，佣金不低的哦。”
        歌换了，三井和樱木在前头嚎啕“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声嘶力竭得像是真只剩那么最后一次放纵。仙道看看手机，其实才九点，一切都还早。
        等到一轮小高潮过了，众人坐下来唠嗑，流川依旧睡得人事不省，且诸人都很自觉地没去吵醒他。
        弥生搞传播自然多得是话题，她刚才喝了些酒，有些微醺，说话也手舞足蹈起来，“哎，我跟你们说，前一段时间我帮一个时尚杂志写稿子赚赚外快，发现一个怎么写都能成诗的定理。”
        她看看诸人，大家都很给面子地奉上“我们很期待”的表情，她满意地笑了一下，笑声如同小母鸡一样醉人，“这个句式就是——有一种XX叫OO。”
        众人面面相觑，她继续解释，在这群人里头她的年纪最大，举手投足的确有老大姐之感，“比如说，有一种等待叫追逐，有一种怀疑叫坚守，有一种体验叫挂科。只要掰进去两个词，肯定能给它说通咯，而其是顶文艺的那种。”
        樱木闷了口酒，喝道，“有一种地狱叫普物实验！”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弥生继续说，“姐姐我不爱别的，就爱狗血，所以我今天出个题目，叫有一种爱情叫OO，轮流接龙串词！第一反应啊！”
        她第一个说，“我这个很俗的，有感而发——有一种爱情叫一见钟情！”她还不忘给仙道一个甚是露骨的眼色，看来真是对这个小学弟很有好感。
        仙道低头摸摸鼻子，心道桃花朵朵开我偏爱冰山，造孽啊。
        三井一边望天一边指着宫城道，“有一种爱情叫做死缠烂打。”
        宫城扑上去欲打，彩子悠悠地来了句，“有一种爱情叫做愿打愿挨。”
        宫城当机，手还拽着三井的领子，扭头看见彩子难得一见地笑意盈盈，她扯下杯子上装饰用的樱桃塞进口中，顾左右而言他，“下一个呢？”
        众心道宫城居然真修成正果了，烈女怕缠郎啊。一个个边埋汰边真心实意地为自家弟兄高兴着，宫城傻呆呆地坐在一边，失了魂一样孤立出一片气场。
        对于乐傻了的人是可以选择性忽视的，其余人等继续。
        晴子道，“有一种爱情叫做守候。”
        很稀松平常的回答，小姑娘偷眼看看还在熟睡的流川，樱木颇有感触地盯着晴子道，“有一种爱情也叫做等候。”
        彩子也不知道哪儿掏出来的扇子就招呼上去，“傻小子偶尔文艺一回也不会啊。”
        接下来轮到藤真，他今天穿黑，他很少穿黑，纷乱光线下他的脸白一块紫一块，却还是看得出原来好看的模样，还是能跟黑色衣服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惊心动魄的差异，整个人有一种跳脱出环境的效果。
        他笑嘻嘻地瞟一眼众人，“哎，我很纯情，这种东西怎么拿来考我呢。”
        等享受够了“你很假”的鄙视神色，他无奈地耸耸肩，光明正大地送三井一个调情的眼神——当然不知情人士会自动理解为挑衅，“都说了我这人不文艺嘛，有一种爱情的名字叫做八字不合。”
        三井差点没直接挨上去给那张不安份的嘴来上几口，当然该不流氓的时候要绝对道貌岸然，他闷下一口酒，“这个挺有意思，我喜欢！”
        仙道终于不淡定地喷出一口酒，震得流川模模糊糊醒来。他扭头就看见他懵懂的眼睛，想起当初他帮他骗回自行车的那天，也是那样迷迷糊糊靠在车旁，睁眼看他的时候就带来包裹全世界的大大的欢喜。
        流川打着呵欠听仙道最后一个说完，“呵呵，有一种爱情叫小灰。”

辛意

十
        许多事情本身是好的。恋爱本身是好的，梦想本身是好的。
        谁都是胆怯又无畏地试探、狂喜地获得或者抑郁地怎么求也求不到，之后归于平淡的那一段才最是考验。不是考验是否情真，是这份热情值不值得依靠耐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恋爱本身、梦想本身，的确是好的，这是毋庸置疑又总是会被忽略的事情。
        *******
        三井发明了一种相当恶心的督促他自己学习的方法。背出一页纸就强吻藤真一次，背不出来就让藤真强吻他一次。藤真对此表达了智商上的优越感，但是藤真作为一个高智商生物爱上三井这样一个不明物体本来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他会答应这样子的提议也倒并不是太让人惊讶了。
        大学图书馆有自习室阅览室外借室等等等，藤真是个人精，他在期末复习高峰期还能找到一四面环绕书架单留一张桌子的地方，三井说司司同学这般空气清新环境清幽的好地方，你是故意惹人犯罪的。藤真吧唧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没错，小爷就是这么打算的，你就老实点儿从了我的犯罪意图。
        三井其实是很聪明的，就看他当年那混样儿，却是拼了个把月硬是挤进了这所大学，再不济也可以推得他的记忆力和应试学习能力是相当不错的。
        他背东西的习惯相当奇特，双脚翘在桌上，椅子歪成一个摇摇欲坠相当危险的角度，仰头，纸张横在脑袋上方，一动不动，眼不动嘴不动。周围隔着个架子的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偶尔驻足的翻书刷刷声、藤真坐对面半打量半偷窥地嘬纯净水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都是遥远而陌生的。如果三井喧嚣的生活中有什么极端安静如同入定坐禅般的时候，就是他背书的时候了。藤真坐在对面，他手上攥着本习题集，他斜睨着三井姿势诡异背书，面上的表情单纯认真，又因为凝固过久有些个痴呆模样，这个侧面的那道浅浅的疤也显得严肃又学术，藤真低头咬着嘴唇微笑一下，心底下忽然温柔得不像话，像是被最柔软的海绵揉啊揉得完全没有了脾气。他忽然极其确定他爱三井。
        三井背完抬头，就见藤真难得地笑得一脸小媳妇样儿，心念一动，舔着嘴唇笑，小珍啊，哥哥没背出来，来吧，用力地来强吻我吧。
        藤真骂，靠流氓，做出点被强吻的自觉啊。
        他笑嘻嘻地站起来踱到三井身边，白衬衫里头的皮肤在白炽灯下发着光，三井觉得晃眼。他闭上眼睛晃荡两下腿，痞笑，“啊呀，好怕怕，大灰狼来吃小白兔了。”
        藤真抚摸他仰着的脖子，指尖掐在喉结处，他想这样掐下去三井是不是就死掉了，他这么放心地把喉结交在他的手心里，很温热的生命脉动，三井咽了一口口水。他从下往上看，眼神风骚挑逗无比，爷，您倒是吻不吻哪，不吻的话奴家可反客为主了。
        藤真凑下去掰住他的脑袋，兄弟啊，你咋到现在还没自觉是黄鼠狼呢，以为熬夜背书眼睛红了就是小白兔了？
        他们脑袋顶在一块儿哼哧哼哧地笑了会儿，在图书馆的角落肆无忌惮又小心翼翼地亲吻，幸福得不像话。
        *******
        期末考完理所当然是要狂欢黑皮一下的，仙道下午一门刚考完搁下笔，后头宫城就拍他肩膀，“仙道，晚上一起去唱个歌喝个酒欢腾一下？”
        仙道转头笑眯眯朝他看。
        宫城脸刷地红了，“顺道……那啥，你跟小白龙不是挺熟的么，把他也叫上，把他们系的姑娘几个也叫上……造福群众嘛，比如彩子、彩子……”
        仙道歪着头想想上次跟小白龙见面是一周以前了，他们文科专业应该是比理科早些考完，不知还在不在学校，倒也的确……有些想念。
        “既然想了就见见咯，”，仙道这句话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宫城说，“成，我帮你约约他们。”
        他出门给流川打电话，手机号码是开学排戏的时候早就有的，可居然到了期末这会儿才第一次打。耳边传来机械的嘟嘟声，仙道吸吸楼道里清冷的空气，斜靠墙壁上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电话没响几声就接起来了，对方说，“仙道。”
        仙道忽然就笑起来，摸摸头发整整衣服，“啊，流川啊，是我。”
        “嗯。”
        “还在校不？”
        “嗯。”
        “考完了？”
        “上午最后一门。”
        “晚上一起出来玩吧。”
        那头一时半会儿没了声音，仙道连忙接着说下去。
        “还有我们专业的几个，宫城什么的你都认识，把你们系彩子也叫上吧，还有晴子，就当是当初那场戏迟到的庆功宴。……流川？”
        “哦，刚在理东西。好，我跟她说。”
        仙道心下暗骂自己驰骋沙场这么多年咋还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不就是搞同么，第一次搞同也得拿出跟平均水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风范来。
        “流川啊，想我没？”——所以他直截了当地调情了。
        那头又是沉默了会儿。仙道这下倒不急了，他几乎能看到小白龙皱着眉头仔细思考到底有没有想过的模样。
        “嗯，想了。”
        仙道嘿嘿笑得像只大尾巴狼，流川也在那头心照不宣地笑，一个装坏人一个装纯良，这么别扭不过就是想表示下，我这段时间里的确有那么一点思念你来着。其实我俩在一起真挺好的。
        仙道又说了时间和地点，流川眨眨眼睛，藏了点笑意。
        “我不认得。”——他说得大义凛然面无表情。
        “啊？”——身为一名大学在校生居然会不认得校园周边娱乐场所，孩子啊，你是怎么成长的。
        “嗯。你提前半小时到我宿舍楼下，一起过去。”
        “……好。”
        *******
        仙道和流川抵达包房的时候里头早就闹翻天了，樱木站在茶几上仰天嚎啕着一首用来嚎啕的歌，桌上地上酒瓶罐子散了一地，晴子很乖巧地坐在一边，面上红彤彤的，应是也喝了点酒；彩子手里拿着大纸扇拼命捶着樱木，笑得乱疯；宫城恹恹地蹲在一边，看也是喝了不少酒；三井藤真神几人在划拳，还有几个英文系的小姑娘挤在一起点歌。
        樱木第一个发现他们到来，大嗓门在话筒里头喊，“哈，刺猬头！死狐狸！！来这么晚！！罚酒，唱歌！！”
        众人都无考一身轻，跟着起哄。
        流川扫他们一眼，往边上一站，一副等着仙道处置的架势。仙道无辜地挠头，一副等着众人处置的样子。
        彩子抢过话筒，“你俩，交杯！一瓶！一瓶！！”
        众人叫好。流川走到一边拿起两瓶，直接拿嘴给起开了，挑衅地伸到仙道面前。眼睛里头分明是初见时候的神色，敢不敢？敢就上！
        这一室昏暗喧闹，惟他眼底光华从没有变过。所以仙道当然如同每一次一样，义无反顾地上了。
        两人的手撞在一起，刚准备仰头咕咚咕咚灌。三井又坏笑着抢过话筒，“要大交杯啊大交杯！”
        二人无奈，又换转了姿势，仙道环抱着流川脖子，流川也环着他。幸而两人身高差得不多，做来也不难受。爷们吼叫起来，姑娘们尖叫起来。
        仙道朝众人洒然一笑，搂了搂流川，仰头喝了起来。
        咕咚咕咚，他听到液体顺着喉咙奔淌的声响，像是在耳侧又像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他的耳朵被流川越来越热的呼吸啄着，他想低眼瞧瞧流川的耳朵是不是也被自己的呼吸喷得泛红。
        两人几乎是同时喝完推开对方，流川嘴角还有些啤酒溢了出来，他抬袖子给抹了去，恶狠狠地盯着仙道看，像是哪儿又多了一项深仇大恨来。
        仙道大乐，流川的耳垂果然像是要滴出血来。
        众人叫好欢呼声音掀了天花板，他凑过去揽他腰，“流川啊，这下可是在众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正式喜结连理了。”
        流川瞟他一眼，淡淡道，“放心，娘子，我会好好待你的。”

辛意

九
        那一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从某一个点开始，事情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义无反顾。
        这个点可以是烈日下的一个粘腻拥抱、等待多时终于难耐的亲吻、叮当着我们洒出大半啤酒碰杯、半睡半醒一个旖旎眼神。
        喂，时光。我说你有没有，有没有曾经经历过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鲜明的点。
        *******
        店里的空调打得人闷闷的，昏沉沉无法思考，仙道盯着课本握着笔，草稿纸上刷刷无意识整理知识点，25%精力用来偷瞄流川，50%精力用来思考流川，20%用来海外神游，只留下5%用来放在学习上。
        流川是不说话的，他的沉默跟他翻书的哗哗声一样坚定。仙道嘬了口咖啡，先开了口，“流川啊，在复习什么呢？”
        “普通物理。”流川眨巴两下眼睛，抬头看他。
        “嗯？你不是英语系的么？”仙道凑过身去，“学这个有困难不？”
        流川看了仙道两眼，点头，“选修的。有点。”
        仙道顺理成章站起来挤到流川一边，“来，哪儿不懂，我给你说说。”
        两个人都华丽地默契地忽视了那本刚才流川一直翻得哗哗响的单词手册——老子就是想调情了，流氓创造机会需要理由么？
        仙道讲了半分钟公式，半分钟例题。流川开始眯眼睛，侧过头来，“眼睛好干涩。”
        仙道同学有个好习惯，随身携带眼药水，“呵呵，我也经常眼睛干涩，缘分啊流川。”边说边乐呵呵掏出眼药水，打开瓶子作势要帮他点，流川仰头看他半跪面前，也不躲也不抢。
        这个动作这副傻样儿不会因为主人公的颜而显得聪慧浪漫……只能说那啥中人智商实在真的不咋的。
        亮晶晶的眼睛像是扔了块细细打磨过的水晶在里头，现在这水晶就坦荡荡地折射着仙道面上油光。仙道拽着眼药水瓶子的爪子跟着那包装水晶的眼睫毛抖啊抖，抖啊抖。
        他的另一只手附上流川的眼睛，食指拇指撑开眼睛，一滴透明的液体跟仙道的小心肝一样晃悠悠着不愿砸下去。他用力捏捏瓶子，一大颗水珠承受不起重力，啪嗒砸进流川眼睛里。仙道的小心肝，受不住了，在这样一个灯光软软暖暖如绒毛、空气湿润闷热如桑拿浴室般让人昏沉的地方，它啪嗒一声，跟着一起掉进流川的眼睛里，溶进流川的骨血中。
        多余的水顺着流川的眼角滑进他的鬓中，仙道伸手给抚了去，手停在那儿没有再动，他另一只手撩起流川的刘海。滑顺如同丝绸流过手指。
        流川闭眼睛。眼睛湿润想睡觉，白痴快给晚安吻。
        气氛大好。
        不亲下去的是没有情商的男人，已经智商为零了怎可再丢一商？
        仙道眼角眉梢的笑意一点点渲染，像是刚才的眼药水滴到了名为仙道彰的宣纸上，里头富含的昭然若揭的暧昧欢喜偷偷摸摸地蕴湿一大片，于是仙道的眼睛跟着一起晶亮水润起来。
        那么，吻下去，看看会怎样。
        他低头，准备。心跳坚定而正常，这是等待了很久的、很正常的、很顺理成章的事情，所以一点也不紧张。
        ……
        “三井你是不是色诱了校长女儿才进的这学校啊？怎么可以蠢得连汤显祖是谁都不知道？！”极端破坏气氛的一声爆喝。
        关键问题不在这里——仙道僵硬——这个声音……听来颇为耳熟。
        “我一理科生知道他是谁干什么？还不是当初倒了血霉才选了这门公选？”
        这声音也很耳熟……
        “你连名字都叫不全选什么古代戏曲鉴赏啊？！”
        “我这是为了跟谁一块儿才死命刷的这课啊？！”
        “这么说我在这儿帮你这文盲补课还得谢谢您老人家大恩大德跟我选了一门课咯？”
        仙道直起身子，环顾一周，捂脸，那头吵得正欢的不正是寿司二人么……天边祥云汇聚仙道心头，变换出一个“靠”字。
        他低头，流川正睁着眼睛，古井无波地看着他。
        仙道坐下，与流川平视，二人相隔一拳距离。
        ……
        “那你这学期到底有没有听课啊？！”
        “我这学期是跟谁一起上课从事了流氓黄色事业啊？！”
        “三井同学，人至无耻则无敌啊。”藤真痛心疾首。
        “过奖过奖，小珍，我爱你，我是谁？”
        “……”
        ……
        仙道正专心致志听得一脸黑线，嘴上忽然一热，温润柔软，口感很不错，黑色的亮晶晶的眼睛近在咫尺，眼睫毛能刷到他的眼睫毛。
        仙道停了呼吸，手撑在背后。
        耳边配音——
        “三井，把这堆东西背了，好歹能混个及格。”
        “我靠，十几页，你想哥哥我过劳死么？”
        “哼，这些都是常识，知识就是力量。”
        “那我还不如精尽人亡来得干脆。”
        “流氓……嗯……”
        一板之隔。不一样的人物，一样的相濡以沫情色事件。
        这是怎样黑暗淫秽的世界啊。大学生们挑灯夜战的黄金圣地，被用来进行狗男男勾当，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流川眼里满满的不耐烦——眼睛闭了那么久怎么还没亲上，非得小爷自己来？
        （真相绝对不是作者想给流仙一个机会……真的！）
        仙道眼睛瞪得圆圆如同无辜小鹿，嘴上动作却是与之完全不符的好勇善斗。主动权已然痛失，怎可在水准上再叫小白龙比下去？
        你挑刺来我斜穿，你挑出华山剑法好一个漂亮剑花，我打出降龙十八掌力争收服小白龙，你龟派气功以退为进，我葵花宝典……呃，葵花宝典了也还是要攻！
        这又是一场多么摄人心魄养颜美容的唇上斗武啊，远目……
        仙道一个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把推开流川咳嗽起来。
        流川面上盈盈水光，嘴唇和面色都红彤彤的，大喘着气儿，肺活量是硬指标啊，持久力的问题很关键。
        仙道咳得也是满脸通红，“流、流川啊，下次出招的时候麻烦你先知会一声。”
        “我本来让了先手。”流川耸肩，“你不出手，不能浪费。”
        仙道喝了口咖啡顺气儿，两眼腾腾战意，“再战！”
        “怕你？”
        隔壁单间。
        “三井，我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藤真的面部状态请参看上文流川。
        “冤着冤着你就习惯了。”三井抓着那叠纸开始碎碎念起来，斗嘴归斗嘴，藤真交代背的东西也得老实完成。
        “说，《窦娥冤》谁写的？”藤真懒洋洋背靠着他。
        “……苏东坡？”
        “……你给我好好背，下次再这样答我就让你变成东坡肉。”
咖啡很香，青春到底是如咖啡香味般绵长还是跟杯子里装得那几百毫升液体一般，喝光就没有了呢？年轻人不深沉，咕咚喝下去抹一把嘴，咦？我说这咖啡咋有股肉味儿！

辛意

八
        生命是个缓慢被坑的过程。
        出生之时我们的思维光洁如那时的皮肤。之后青春期生长青春痘，面上心上，疙瘩们起起伏伏。不过可怕的一直都不是月球表面，而是人们月球表面之后为了很好地活下去，装作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坑。
        不过总是有一些少年，生命依旧光洁如他们的额头，这是何等安慰。
        *******
        仙道最近总是在思考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到底符不符合逻辑，他脑袋里双方辩手激烈地争斗。
        正方代表仙道的眼睛，他看到互相之间没啥大距离的、一迈腿就能够着的三藤二人整日介吵吵闹闹互掷暗镖，藤真连三井喜欢睡前对着镜子挑眉毛这么没有美感的习惯都知道了，而三井也练就了制服藤真的绝技。
        关于绝技这件事情的典故是需要回忆的。但凡三藤二人雄辩滔滔而三井明显落于下风之时，这位同志就会深情地按住藤真的肩头，用一种如同食堂蒸包子的水蒸气一样质感的声音说，“小珍，我爱你，我是谁？”
        每当这种时刻，藤真面部都会出现一种复杂的神情，这神情的复杂程度与三井语气之肉麻程度是呈线性关系的，表情的参量大致有囧、恼羞成怒和爱情。
        而这句话之所以有如此强大功效的缘由又是需要继续回忆的。这本来是半年前那场舞台剧里头高潮时候阿黄的一句台词，当时的情节是小珍为求美丽而走火入魔，基本上就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认不出高矮胖瘦的疯癫状态，当然理论上他也应该不认得阿黄了。可什么叫爱啊，他就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在不清不楚的时候才最能体会到，所以阿黄勇敢地上了。
        他勇敢地接近了疯魔的小珍，温柔地倾诉爱语，等待他再次清明过来，大家happy ending，而本剧最煽情最狗血的一句话就是小珍清醒过来的一刻，阿黄揽着他，柔情万种地说，“小珍，我爱你，我是谁？”
        剧本上写的是这时候小珍纯洁地微笑起来，抬手抚摸上阿黄的脸颊，一切尽在不言中地结束了。
        可是这个世界是瞬息万变的，这人脑袋的构造也是变幻莫测的，神经线路的四通八达导致了偶尔搭错的可能性。即使精密如藤真，我们也得允许他的大脑犯错误，就在这样一个时刻，可能是因为入戏太深请难自拔，可能是装着装着人就真有点神志不清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三井的眼神三井的语气三井的手掌温度之类的细节……总之，那时候的藤真动作是没有错的，他温柔地抚摸上了三井的脸颊，他甚至还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腕摩擦到了三井脸上那道不深不浅的疤痕，衣服上华丽的流苏贴到了三井的脖颈，一片荧黄中可笑的矜持。
        但是他还开口说了话，他还开口用跟动作相匹配的温柔的声音说了话，他说，“我也爱你，你是三井。”
        什么叫妖孽一世，英明尽毁。血淋淋的实例摆在那个历史的舞台上。
        他的声音轻而缠绵，真诚又透明，要具象化的话大概是类似拍打着的蜻蜓翅膀的视觉感受。
        这种说话状态导致的结果是只有三井听到了这句话，幸还是不幸，这是个问题。
        总之说完之后藤真身上的魔障解除了，人恢复清醒之后还得克制住撞墙找地洞的冲动把幕给谢了。
        整个过程三井的表情有飞扬到供应全校电力的趋势。
        之后，这句话成了三井的不二法宝。调情时斗嘴时吵架时思念时，总是要拿出来念叨几遍，说着说着我爱你就成了习惯。
        但是这句话最多出现的场景还是两人斗智斗勇的时候，藤真为此常常吃瘪，情绪经常不能太爽，从而需要发泄，于是与他同寝室的仙道每次看到他用生吞活剥的气势第n次钻研孙子兵法的时候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无距离不产生美啊。
        那么理论上它的逆否命题：距离产生美，应当是正确的。
        这时候实力雄厚的反方，仙道的情感，跳出来反驳了。
        自从跟小白龙许了那半真不假的共赴蓬莱的承诺之后，他觉得那窗户纸也捅得差不多只剩下层糖衣了，奈何原本应该吃上去挺甜蜜挺滋润的糖衣却只能眼巴巴地咋也舔不到。为啥？因为距离呗。
        应物系跟英语系的宿舍本就不在一个区，上课地点内容什么也没有太大交集。以流川那种戳一戳动一动戳多了还会怒的脾性显然是不会有事没事儿主动找仙道的，以仙道这种懒得连个业余爱好都以不用大动作为由而喜欢钓鱼的性格显然也不会跟个愣头青似的每天去人家宿舍楼下等。当然关键是人家是流川，是个跟他一样的骑男式单车的家伙，没有等的必要。
        所以算上偶尔碰见的，这眼看着一学期就要结束了，俩人见面次数没超过两位数。
        于是距离可能的确让流川在仙道心目中的形象变美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距离让仙道的心情一点也不美。
        这人吧总有个寂寞饥渴孤单难耐的时候——尤其是面前经常有个谁谁和谁谁打情骂俏的时候，会思念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思念了却没办法抱抱捏捏揉揉欺负一下或者被反欺负一下，这就挺郁闷了，眼馋啊眼馋。
        但是仙道的闷骚矜持懒散的心阻止他效仿宫城一样热情似火的追求，他一面笃定地等待着完美邂逅，一面抓心挠肝火烧火燎地惦记他。
        公平起见，我们看看流川是什么情况。分析流川，基于他的懵懂状态才是正常状态，所以可以分析仙道在他梦中出现的次数作为表观数据。
        比如说梦见一起打篮球，梦见一起校园散步，梦见一起排剧……
        又比如这天他窝在这家通宵营业的咖啡店美其名曰学习实则打盹的时候，他梦见跟仙道一起……洗澡……咳，相信诸位都推理得出梦的具体内容应当是单纯的，但可以肯定同时诸位都殷切希望着它是不单纯的。
        仙道在钻进那家咖啡店的时候看到那人山人海的架势就退缩了，但是某种冥冥中俗称缘分的东西拽着他不让他走，他兜了一小圈，看到了蜷在座位上和一堆书霸占着整个小隔间的流川。好心情就噼里啪啦地炸开来，蹦蹦跳跳地在仙道的血管里头四处流窜奔走相告，啥叫完美邂逅？今儿就是一典型范例。
        他轻手轻脚地往他对面一坐，躺着的那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梦进行到了某个剧情，……嗯，所以他不淡定地醒了。
        之后就惊悚地看见对面坐了梦里主人公，笑得跟朵牵牛花一样。
        这状态让流川觉得不太真实，他在想自己是没睡醒犯迷糊呢还是还在睡梦中。
        再之后对面的人形牵牛花还说话了，“流川，我怎么觉得自己每次都跟你挤一块儿啊。这次也是，上次洗澡也是。”
        流川的耳朵尖儿不争气地红了，他抬头瞟仙道一眼，动作迅猛非常虚伪地翻开了单词手册。
        那一眼，让仙道这一个学期的日日思君不见君的郁闷一扫而光，只觉得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激阵阵风流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