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 【三流】荆棘花开 第二部（共三部，已完结，作者：颜若曦） 三井寿, 流川枫, 三流

辛意

授权见第一部~~~~

辛意

第一章 惊变

        R市警视厅。
        一阵喧闹声从重案组里传了出来，引得从门口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只听得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水泽，两年不见，竟然出落成这么帅的小伙子了……”
        “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的竟然进了警视厅了……”
        “我说，你该不会是为了流川来的吧？”
        ……
        重案组里此刻真可以说是热闹非凡，一身笔挺警服的水泽一郎站在办公室中央，两年不见，原本就俊秀的他更是出落得一表人才。这两年他不但凭着自己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而且已顺利的考入警视厅的信息科，跟相田彦一分在了同一个办公室。
        今天是他报到上班的第一天，办理完必要的手续之后，再也按捺不住的他终于来到了重案组，一进门，就立刻遭到了重案组各位前辈的“围攻”。
        水泽好不容易应付完大家特别的问候，眼神终于看向并没过来参与“围攻”自己的那两个人——流川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两年的时间在他身上似乎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白皙精致的面容上依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着水泽的漆黑眼中却带着明显的微微笑意。
        三井则是坐在流川的桌上，右手搭着流川的肩，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却多了几分刻骨的柔情，左手无名指上样式极简的铂金指环和流川手上戴着的交相辉映，让人无法忽视。
        水泽看着他们，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敬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紧张的开口叫道：“三井组长，……流川学长！”
        三井拍拍他的肩，笑道：“好小子！”
        流川微微点头，脸上的神情柔和：“恭喜你，水泽！”
        水泽心中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颤，两年的咬牙坚持，无数个挑灯夜读的不眠之夜，在听到流川独特清凉的声音那一瞬间，似乎全部得到了回报，水泽在心底暗暗的呼出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看着流川，微笑：“谢谢学长！”
        三井笑道：“正好也快下班了，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出去聚一聚吧？”
        清田宫城福田自然最先呼应，南烈慢悠悠的说道：“也该出去聚聚了，自从你们俩人开始二人世界以后，咱们的聚会就越来越少了……”
        水泽此时方才看着两人手上的戒指，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三井组长和学长你们已经……？”
        三井微微一笑，宫城笑着拍了拍水泽的肩，替他们答道：“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他们虽然没正式领证，不过也差不多了……”
        清田插上来问了一句：“你该不是对你的流川学长还有非分之想吧？”
        流川听他说得直白，皱眉轻斥道：“清田！”
        水泽早已涨红了脸，呐呐的看着流川说不出话来，彩子笑着将清田揪到一边，教训道：“清田，别欺负新人！”
        南烈则是勾着水泽的脖子说道：“水泽，来，看来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三井也不以为意，揽住流川的肩笑着看他们闹，彩子横了他一眼，抱怨道：“头儿，你也不管管……”
        三井懒洋洋的笑：“这有什么可管的……”
        正说着，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阿神伸手接起电话：“喂，重案组……，什么？……知道了，好，我们马上就到！”
        此时众人已安静下来看着阿神，阿神挂了电话之后，看着三井说道：“头儿，城南近郊发生枪战，上面让我们马上出动！”
        三井脸色一肃，站起身说道：“清田阿神，去领防弹衣；小宫彩子，去领几把MP5，其余人跟我去停车场开车，准备出发！”
        宫城他们立刻去了，三井拍了拍水泽的肩：“改天请你吃饭！”
        水泽慌忙答应一声，看着他们出了门。
        到了停车场，流川和南烈各自开了一辆车等在警视厅大门口，不一刻宫城他们回来，将防弹衣和冲锋枪分给众人，便一路开着车朝着城南呼啸而去。
        车子沿着市区主干道一路向南，不一会已驶出市区，渐渐接近南郊，三井转过头去问坐在后排的阿神：“上面有没有说具体地点在南郊哪里？”
        阿神答道：“应该是在出城之后南郊风景区的进山路口处。”
        “南郊风景区？”三井皱了皱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拿出地图摊开，正跟阿神商量，车子忽然猛的一歪，三井和阿神还有同坐在后排的清田都猝不及防，身子跟着一偏，撞在了车门上，三井疑惑的抬头看流川，却看见流川的脸色惨白，神情跟平日大不一样，他微一愣神，却听见流川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紧张的，还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说道：“三井，前面……是爸的车……”
        三井心中往下一沉，刚才那种似是而非的不祥的感觉仿佛得到了应验一般，他猛地抬头看过去，前面距离二三十米左右的地方，一辆黑色宾利滑出了主路，横撞在路边岩壁上，隐隐可以看得到露出一半的车牌号，正是三井明的车，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而另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宾利的后面，车外两名黑衣保镖横躺在车后面，显然已经死了。
        路另一侧的草坪上，三辆奔驰呈半圆形围在三个方向，七八名身穿迷彩服的男人正端着枪注视着三井明的车子，看样子是要渐渐向车子靠拢，而另外四五名他们的同伙则是藏身在车后，看见三井他们的车子开过来，举枪便朝着他们射击。
        眼见着一梭子弹打了过来，流川紧急刹车，两人身子往下一伏，“哗啦”一声，前面挡风玻璃被子弹打个粉碎。三井跟流川交换了一个眼神，流川点点头，两人同时拉开车门，就在车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拔枪射击，朝着他们开枪的三名男子中有两人立时被击毙。
        一阵密集的子弹立刻朝着他们车的方向打了过来，三井和流川早有准备，两人开枪之后迅速后撤，躲到了车的尾部，就在此时南烈开着的那辆车从后面冲了上来，向右猛的一个拐弯急刹，车子正好横在了三井他们车子的前面，替他们挡下了一部分子弹。
        清田和阿神拿着两把MP5从车上下来，南烈宫城他们也下车聚到车后，流川看着三井说道：“那边一共十二人，看样子要向爸的围过去了，……爸的车是不是防弹的？”
        三井沉着脸点点头：“我刚才看了，他贴身的三个保镖已死了两个，另一个应该还在车里，如果那批人靠近的话，就算车子防弹也有危险，咱们动作要快！”说着他接过阿神递过来的冲锋枪，扔给流川一把，说道：“枫，你跟我在右边，南，你和小宫从左边我们分两路包抄——其余人在车后面掩护我们，——行动！”
        说着他人已经绕向车子右边，流川紧跟而上，南和宫城同时从左边绕出去，清田和福田拿着冲锋枪一阵扫射，阿神越野和彩子则是用手枪掩护，顿时压抑住了那边的攻势。
        三井他们四人趁机抢上，激战中，对方十二人中大半被击毙，而剩余几人则是躲在车后，伺机而动。
        此时清田和福田他们朝着那几人围了过去，三井和流川惦记三井明那边的情况，快步朝着三井明的车子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原本躲在车后的一名迷彩装男子突然起身，手上竟然扛了一个榴弹枪对准了三井明的车子，清田他们连发数弹将那男子击毙，却终究略晚了一步，让那男子扣下了扳机，一枚榴弹朝着三井明的车子呼啸而去，走在三井流川身后的宫城和南烈看得分明，同时大喊一声“小心”，向前猛的一扑，将三井和流川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只听得“轰”的一声，三井明坐的那辆宾利被炸起来，狠狠撞到岩壁，又重重的摔回到地面，灼热的气流夹着车子的碎片四散开来，落了众人一头一脸。
        三井抬头的瞬间，正好看见车子爆炸那一幕，他脸上的神情一呆，然后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爸！”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宫城，朝着车子冲了过去。
        流川紧跟在他身后，冲到车前，整个车子已经完全燃烧起来，三井伸手去开车门，还好车门没锁，三井明倒在车后座上，满头是血，三井一边俯身进去将他从车里抱出来，一边冲着后面大吼道：“叫救护车！”
        宫城急忙拿出电话打120，三井抱着三井明在车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神色紧张而凄惶，不断的摇晃着三井明，口中说道：“爸，你醒醒，你别吓我，爸，爸……”
        流川默默站在他身边，看着三井明太阳穴上明显凹进去的一处撞击后留下的伤痕，心中一颤，低低说道：“三井，爸去了……”
        三井的声音一顿，抬起头来瞪着流川：“你说什么？”
        流川强忍着心里的悲痛，盯着三井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爸已经去了！”
        三井愣愣的看了流川好一会，脸色渐渐变得一片惨然，紧紧抱住三井明的尸体，身子禁不住的微微颤抖。
        流川缓缓在三井身边跪坐下来，静默片刻，然后伸出手将他抱住。南烈和宫城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两人的样子，脸上一片痛惜。
        另一边，彩子和阿神他们拿着枪指着已被制服的剩余三名身穿迷彩服的男子，却眼见着这样一场变故，都是惊得呆在原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整个场面忽然陷入一片诡谲的寂静中，只听得见还在燃烧着的汽车火焰不时发出的“哔啵”的声音，还有众人沉重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清田结结巴巴的问道：“头儿，……这几个人……”
        听到清田的话，三井猛的抬起头来，脸上神色已显得极为吓人，他将三井明的尸体交给流川，站起身来，走到那几个人面前，拎起其中一个，狠狠的将他掼在车上，一字一顿，用一种清田他们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森然问道：“说，这件事是谁指使你们做的？”
        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暗杀的对象竟然会是这个警察的父亲，看着三井铁青的脸色，他神情中带着几分惶恐，却仍说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不能透露买家是谁……”
        他话音未落，三井已拔出枪来，抵在他太阳穴上，冷冷开口：“不说老子就在这儿毙了你！”
        那人看着他冷酷的脸，身子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嘴里却说道：“你们警察的规矩我知道，既然我们已经被抓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看着三井将枪的保险拉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咽了咽口水，眼里透出几分惧意，艰难接着说道：“你就不能杀我，你不能知法犯……”
        三井冷冷的哼了一声，根本不等他说完，扣动扳机，“嘭”的一声，鲜血四溅，那人带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恐神色倒了下去，彩子清田站在他后面，眼见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杀人，惊呼一声，叫了一声“头儿！”却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三井根本不理他们，转身抓起另一个人，沾着血的勃朗宁的枪口依然抵在另一人的头上，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问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那人见他满脸满身的血，神情极为可怖，哪里还敢多说，急忙说道：“我们只是听命在此处伏击，原本接到的命令是要活捉……令尊，但看见你们来了之后，我们的头儿接到了一个电话，这才将任务改成了杀人。”
        三井看着一边倒着的还拿着榴弹枪的尸体问道：“你们的头儿是他？”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三井又问：“谁命令你们来的？”
        那人答道：“我们本就是替人杀人……”刚说到这里，忽然他身子一震，胸口上已多出一个血洞，颓然倒地。三井扔下他的尸体，抢上一步想要将地上还活着的另一个人拉到车后，却仍是晚了一步，那人脑门上红点一现，随即“噗”的一声，亦被杀死。
        三井抬眼看向子弹射过来的方向，山上某处银色微光一闪即没，抬手端起冲锋枪便朝着狙击手射击，南烈对宫城使个眼色，两人招呼着清田福田从两侧小道往山上潜过去。
        三井一梭子弹打完，换了弹夹还要开枪，流川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南和宫城他们已经上山了……”
        三井愣了愣，端着枪的手垂了下来，看着流川，过了好一会，他用极低极低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枫，……我竟然眼睁睁的看着爸死在我眼前，我……”
        流川伸手轻轻的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一把将他抱住，艰涩的轻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三井将头埋在流川颈边，如同受了伤的小兽一般低低呜咽，彩子阿神和越野守在三井明的尸体旁边，静默的看着两人，救护车和警车鸣笛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残阳如血，照着这一片血渍斑斑的草地，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悲凉凄惶……

辛意

第二章 故人来
   
        警视厅，督察办公室。
        牧看着窝在沙发一角沉默不语，只是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的三井，几次张了张口，却都又闭上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房间门被推开，三井抬头看过去，流川陪着三井绮丽走进来，他摁灭了手上的烟，站起身来，喊了一声：“妈……”
        三井绮丽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没有化妆的脸上惨白一片，却仍然极力保持着身子的挺立，看着三井开口说道：“带我去看看你爸。”
        三井点头，和流川一边一个扶着三井绮丽的手，慢慢走到地下一层的停尸房，看到三井明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三井绮丽的身子明显的晃了一下，流川低低的叫了一声：“妈……”
        三井绮丽静默片刻，挣脱流川和三井的手，以一种微微颤抖却十分坚决的声音说道：“寿儿，小枫，让我在这儿单独待一会。”
        流川犹豫着看了看三井，三井点点头，拉着流川退了出去，关上了门。流川看着他，低声问道：“妈一个人在里面真的没问题么？”
        三井靠在墙上，摸出烟，点上一根，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去……，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他看着流川素净苍白的容颜，伸出手去轻轻在他脸上摩挲，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放心，无数的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了，就算失去爸是她这一辈子经历过的最沉重的打击，她也一定会咬牙挺过来的——这个坎要她自己过，谁也帮不了她！”
        流川将他右手上夹着的烟拿下来扔掉，漆黑双眸凝视他片刻，缓声问道：“你是在说你自己么？——这也是要你自己过的坎，谁也帮不了你？”
        三井牵了牵嘴角，想要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却最终只是将流川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在他耳边缓缓吐出一口气，低低呢喃：“不，我还有你，枫，我还有你……”
        停尸房门口的灯光阴冷幽暗，三井身上浓浓的烟草气息混杂了丝丝的血腥味道，让流川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回抱住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声低低的咳嗽声传来，两人放开手，看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藤真和花形站在楼梯口，正尴尬的着看着他们。
        流川冲他们点点头：“健司！”
        藤真和花形走过来，藤真拍了拍三井的肩，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三井反而先问道：“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藤真点头说道：“花形检验了和伯父同在一辆车上的司机和保镖的尸体，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保镖的死因是因为榴弹的爆炸，但司机却是中枪而死，而打死他的那发子弹就是从车中保镖手上的枪发出来的……”
        三井和流川脸色都是一变：“你说什么？”
        三井顿了顿，开口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车子爆炸的时候保镖的枪走火打中司机的？”
        藤真摇头：“绝无可能，司机是头部太阳穴中枪，一枪毙命，而且人横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而保镖却是坐在司机座位上，枪卡在窗户的缝隙中，再怎么走火也不会走到司机那里去。”
        流川看着藤真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藤真答道：“根据现场的分析和陈尸的位置情况，应该是保镖出于某种原因开枪打死了司机，然后将他拖到副驾驶位置，而驾驶座的位置正好对着攻击伯父的那几辆奔驰车，保镖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位上，利用车子防弹的优势在车中开枪还击……”
        三井沉默半晌，问道：“还有什么？”
        藤真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迎着三井的目光说道：“我检查了车中伯父喝水的杯子，茶里面有大量安眠药的成分，我怀疑伯父在之前已经喝下了含有安眠药的茶水，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所以，三井，我想要你同意让花形进一步解剖伯父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有新的发现。”
        三井紧紧的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流川问花形：“花形，你们刚才初步判断爸的死因是什么？”
        花形推了推眼镜答道：“刚才只是做了基本检验，初步断定是太阳穴受到重击所致，具体情况要解剖尸体才能清楚。”
        三井沉声说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他话音未落，停尸房的门“哗”的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三井绮丽脸色惨白的站在门口，三井和流川上前一步：“妈……”
        三井绮丽冲他们摇摇头：“我没事……，你们的话我在里面听到了，寿儿，小枫，让藤真和花形验尸吧！”
        三井低低说道：“可是……”
        他的话刚开了个头，三井绮丽已打断他，话音出奇的冷静：“这件事，我三井家绝不会善罢甘休，从现在开始，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都决不能放过，不必再说了，花形，你验尸吧！”
        花形点头，三井绮丽转头看着三井和流川：“寿儿，小枫，我先回去了——你爸的后事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
        三井和流川急道：“我们陪您一起回去！”
        三井绮丽摇头说道：“不用，你们等在这里，等花形这边事情结束，就把你爸带回家，……还有，今晚把你们手头上的事情安排好，明天你们回家商量你爸的后事，我先回去，老秦在外面车子里等我，你们不用担心！”
        三井默然片刻后说道：“我和枫送您到车上！”
        三井绮丽点头，看着花形说道：“花形，后面的事拜托了！”
        花形急忙说道：“伯母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
        三井绮丽往停尸房里面再看了看，不再说什么，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三井和流川跟在她后面，一路将她送到了警视厅门口，管家老秦正站在一辆林肯旁边抽烟，看见他们出来，急忙掐灭了烟迎了过来，声音哽咽：“夫人，少爷，流川少爷！……老爷他……”
        三井绮丽摆摆手，阻止他要说的话，转过头去看着三井：“回去吧，等你爸的后事办完之后，这笔账该找谁算，我们迟早会弄个水落石出的！”
        三井点头，俯下身去轻轻抱了抱她，转过头叮嘱老秦：“秦叔，照顾好我妈。”
        老秦点头：“少爷放心，那边还有两辆车子跟着的。”
        三井绮丽伸手理了理三井满是血渍的衬衣，又拍了拍流川的肩，不再多话，坐进车子里，三井和流川站在警视厅门口，看着车子渐渐远去，这才转身慢慢往回走。
        南烈他们一干人早已等在重案组中，看见三井和流川回来，全都站了起来，清田嗫嚅着叫了一声：“头儿……”却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三井拍了拍清田的肩，抬眼问南烈：“南，你们上山看到的情况如何？”
        南烈答道：“山上的狙击点有血迹，狙击手肯定已被你击伤，但是狙击点并没有人，我们四人沿着血迹追下去，追到另一侧山下，血迹断了，应该是有人在那里预先准备了车子……”
        三井沉默了一会，说道：“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宫城问道：“你们呢？”
        三井答道：“我和枫在这儿等花形的解剖报告。”
        清田急忙说道：“我们也在这儿一起等！”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不肯回去，三井忽然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吼道：“都他妈的给老子滚回去，吃饱睡足了明天接着来查案子，全他妈耗在这儿有个屁用啊！”
        他这一吼，把清田福田他们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办公室沉寂下来，流川蹙眉轻唤了一声：“三井！”
        三井将拍在桌上的手缓缓收了回去，点上一根烟，猛的吸了几口，将刚才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看着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人，哑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控，……我知道大家是想帮我，但这件事不是咱们都在这儿等着就能解决的，所以我才需要你们养精蓄锐好好休息，等报告的事，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大家都回去吧！”
        宫城南烈和彩子几人相互看了看，宫城开口说道：“好，我们先回去！”
        彩子和南烈都点点头，陆陆续续的离开办公室，流川在三井对面坐了下来，将他刚才拍桌子的手抓住展开，手掌上一片红肿，他将自己的手叠在三井的掌中，跟他十指交握，沉默不语。
        三井低低叹息一声，灭了手中的烟，轻声说道：“枫，对不起，我……”
        流川摇头打断他：“什么都不必说，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对不起可说？”
        三井凝视他片刻，将他的手紧握在手中：“你说得对！”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在沉默中过去，直到三井的电话响起，花形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道：“三井流川，你们在哪？解剖的结果出来了！”
        事情果然跟藤真之前推测的一样，三井明体内含有高浓度的安眠药成分，而且根据安眠药性进入血液的情况和他具体的死亡时间推断，在他死的时候，已经是安眠药发作期，也就是说，他死之前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
        三井听完两人的分析之后，沉着脸想了想，随即对藤真和花形说：“多谢了，我爸的遗体，我是不是可以领回去了？”
        花形说道：“你跟牧说一声，签个字就可以了。”
        三井点头：“正好我也要找他，我和枫回去处理后事，大概要请几天假。”
        藤真说道：“小枫，三井，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跟我们说！”
        三井点头，对流川说：“咱们走吧！”
        流川跟藤真点点头，和三井一起转身离开，藤真看着两人的背影，满心忧虑却都只化为一声叹息。
       
        三井绮丽找人算了日子，出殡日期定在三天之后，流川的父母流川凌和流川雅子听到消息也都从美国飞回R市来参加葬礼。
        葬礼前一天，三井和流川忙完一切准备事宜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两人陪着流川凌夫妇和三井绮丽吃过晚饭，又在客厅里闲聊了一会，眼看着时间已快十点，三井让流川陪着流川凌和流川雅子回房间，自己则是将三井绮丽送回了房间休息。
        他刚从三井绮丽房中出来，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掏出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疑惑着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一片沉寂，三井微微提高了声音：“喂？”
        依然没有人说话，话筒里有清楚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传了过来，三井脸色一沉：“你他妈的有话就说，再不说老子就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年轻斯文的男子声音说道：“这么多年了，看来你脾气还是老样子！”
        三井一愣：“你究竟是谁？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男子说道：“老朋友了，打个电话叙叙旧都不行么？”
        三井冷淡说道：“如果只是这么无聊的事，恕我不能奉陪了！”说着他就要挂电话，却听见电话里那男子急切大声说道：“等一等！”
        三井冷冷说道：“给你最后一句话的时间，说吧！”
        电话那头的男子停顿了两秒钟，开口说道：“关于你父亲被杀的原因，你也不想知道么？”
        三井一惊，握在手中的电话紧了紧，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爸的事？”
        电话那头的男子轻声说道：“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你的一个旧友，如果你想知道具体情况，今晚十点半到北泉饭店的地下迪厅来，我会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一个人来，我会在迪厅等你，但如果我发现有别人跟你一起，我绝不会出现跟你见面的……”
        三井冲着电话大声吼道：“你究竟是谁……”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嘟嘟”声，那人已经挂断了电话。
        三井抬手看了看表，九点五十，他现在在R市的南郊，电话中提到的北泉饭店在却是在市的北区，从别墅出发差不多要穿过大半个城区，在四十分钟内赶到几乎不可能。
        他也顾不上许多，拿着电话下楼冲到车库，开了流川的捷豹冲出了门。还好晚上路上车不多，他一路上几乎将车开得飞了起来，超速加上闯红灯，终于赶到了北泉饭店，在饭店停车场停好车后，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十点三十五。
        他急忙从饭店一侧进入地下一层，喧嚣劲爆的音乐从一扇半掩着的玻璃门中传了出来，他径直走过去，推开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迪厅里灯光迷离，舞池中穿着火辣的男女正随着音乐疯狂的扭动着身子狂舞，他沿着舞池边缘走到吧台前面灯光明亮一些的地方坐下来，要了一杯冰啤酒，一边喝着，一边让自己从刚才接到电话后就一直处在紧绷的神经冷静下来。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从迪厅的门口进来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青年，一直朝门口方向看着的三井紧紧的盯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自己身旁坐下，冲自己微笑：“你来了！”
        三井斜斜靠在吧台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来晚了！”
        那青年竟然颇有些羞涩的笑了笑，说道：“我来晚了，所以今晚我请客喝酒！”说着他招呼酒保拿酒，三井冷淡说道：“酒就不用了，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杀我爸？”
        那青年看住他，半晌，低低叹了一声：“你不问我是谁了么？”
        三井冷笑：“你不愿意说，我不会勉强。”
        那青年却说道：“不是你不勉强，只是你不关心而已……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么？我变化当真就这么大？”
        三井盯住他的脸，只觉他似乎有些眼熟，却实在是想不起他究竟是谁。那青年看着他的样子，幽然一叹：“你不认得我了，但刚才我一进门，却一眼就将你认出来了，……那一年上高中，你因为我打架伤了人，被带进了警局，我在警局门外守了你一夜，直到你们家的人将你保释出来，你却根本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三井听着他的话，眼中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他隐约记得读书的时候的确有这么回事，不过是看到自己在别校的死对头欺负一个戴眼镜的同校同学，借此机会跟那帮人打了一架，那时还是江川将自己从警局中保释出来的，没想到今日打电话的人竟然是他！
        那青年看着三井脸色的变化，知道他已想起自己，微微笑道：“看来你还记得我这个人，不过想必已经不知道我的名字了吧？”说着他朝三井伸出手来，“我是木暮公延，我相信这一回，你不会再把我忘了！”
        三井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放开手问道：“为什么有人要杀我爸？你是做什么的？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木暮笑道：“你急什么，……我记得你之前很能喝的对不对？你答应我今晚陪我喝够了，你父亲的事，我一定会告诉你！”
        三井脸色一沉，眼中已隐隐带着怒意，木暮却似根本没有看见似的，拿过酒保递过来的红酒笑着说：“我不太爱喝啤酒，红酒行不行？”
        三井沉默着看他倒上两杯红酒，也不多话，端起酒杯，拿起杯子一口喝干，木暮再给他倒上一杯，用自己的杯子在他杯子边缘轻轻一碰，三井接着仰头喝了下去，如此喝完一瓶红酒，木暮开口让酒保再拿一瓶，三井淡淡说道：“等等！”
        木暮抬眼看他，他看着木暮，缓缓说道：“先告诉我我要知道的事，剩下的时间，你要喝多少，我三井寿今晚一定奉陪到底！”
        木暮怔了怔，手指转动着酒杯底座，沉吟片刻后抬头：“好！……其实这件事看着复杂，说起来却是简单之极，我不知道你父亲究竟是谁杀的，但是我知道，他的死，是因为他手上的一样东西！”
        三井追问道：“什么东西？”
        木暮答道：“确切的说，是一份文件，据传上面记载了很多见不得光的证据，都跟市内的高层和黑道上的交易有关，这份文件，就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所有的人都想得到它去威胁别人，但一旦得到之后，却又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三井皱眉说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件消息的？我爸退出黑道已经很多年了，手里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木暮说道：“消息的来源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千真万确！现在你父亲死了，这份文件下落不明，你和你的家人都要当心！如果你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父亲，只要找到这份文件，幕后凶手是谁，一定会水落石出！”
        三井微微挑了挑眉，看着木暮问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木暮微笑：“这件事原本十分机密，但在你父亲死后，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现在黑道上已传得沸沸扬扬，你去一查便知，我不必骗你，我提前告诉你，不过是希望你提高警惕而已，你若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至于我的身份，你若是真想知道，我日后一定会告诉你——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喝酒了？”
        三井盯住木暮看了一会，忽然脸上泛起一个嘲弄的笑容，说道：“你告诉我如此重要的消息，该是我请你喝酒才是——酒保，拿一瓶Chivas！”
        三井满上酒，看着木暮：“这一杯我敬你，若是以后还有什么消息，希望你还能通知我！”
        木暮看着他微微的笑：“只要你肯跟我喝酒就行！”
        三井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迪厅里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忽然间渐渐远离，他用手撑住头，看着木暮咬牙问道：“你在酒里下了什么药？”
        木暮伸过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我什么药也没下，是你喝多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三井看着他，想要将他的手打开，却终于倒在吧台上，沉沉睡了过去。
        木暮架着他走出迪厅，按了直上饭店五层的电梯，打开离电梯最近的501房间的房门，将他放在床上，坐在他身边，怔怔的看着他出神。
        过了一会，三井衣服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一惊，伸手将三井的手机从他兜里拿出来，屏幕上闪现着流川靠在躺椅上睡觉的一张照片，乌黑刘海柔顺的垂下来，眉眼清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枫宝贝”三个字同时出现在照片的下方，他看着照片愣了愣，嘴角泛起一丝酸涩的笑，嘴里低声念道：“枫宝贝，枫宝贝，……你的枫宝贝长得还真是漂亮……”
        就这样站了片刻，他关了手机，放进自己衣服口袋里，然后在三井身上摸索一阵，除了钱包和车钥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将这两样东西放回他身上，然后拿出一卷透明胶带，取了三井的指纹，小心翼翼的放好，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看他，这才走出房间。刚出房门，就听见一个粗鲁的带着几分轻薄的男人声音问道：“完事了？”
        木暮抬眼一看，房间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正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自己，他脸色一沉，冷冷说道：“赤木刚宪，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信不过我么？”
        那叫做赤木刚宪的男人笑道：“我只不过怕你吃亏而已……”
        木暮还是冷淡说道：“他已经喝醉了，我能吃什么亏？”
        赤木轻佻的笑道：“那么我该恭喜你如愿以偿了？”
        木暮脸色微微一变，盯着他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纵使我再爱他，也不会爱得这么下贱，要用到这样的手段！”
        赤木看着他，忽然收敛了面上调笑的神色说道：“我不过是要提醒你，不要忘了正事——没有爱情，至少还有命，若是我们失败了，连命都会一起送掉！”
        木暮寒声说道：“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为什么回来，我心里清楚得很！”
        赤木冷声哼了哼，转身走了，木暮盯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像你这种根本没有爱过的人，又怎么会懂……”

辛意

第三章 男儿泪

        第二天一早，三井昏昏沉沉的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四周，忽然间惊醒过来，抬手看表——六点十分，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外面呆了一夜，立刻翻身下床，一边冲出房间去停车场取车，一边在身上找手机，想要先给流川打个电话，翻遍所有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他狠狠骂了一声“妈的”，取了车，往回急赶，心里清楚，他失踪这一个晚上，三井绮丽和流川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了。
        车子在六点五十分驶进别墅大门，宫城正在花园中焦灼的踱着步子，眼见着他回来，如释重负的长吁出一口气，迎过来说道：“你去哪儿了？电话也打不通，组里的人还有洋平樱木都出去找你去了，你妈跟流川都要急疯了！”
        三井说一声：“说来话长！我妈他们人在哪儿？”
        宫城答道：“都在一楼正厅里……”
        三井将手中的车钥匙扔给宫城，说一句“把车停到车库”，然后急匆匆的跑向前厅大门，看见他推门进来，三井绮丽和流川同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去哪儿了？”
        三井走到他们跟前，看了看周围，除了流川凌夫妇之外，藤真和花形也已到了，沙发上还坐了另外几个三井明生前的好友兼生意上的伙伴，显然是来参加葬礼的，他张口刚说了个 “我”字，忽然想到木暮头一天晚上说的话，生生顿住了下面的解释。
        这边三井绮丽见他衣衫不整，身上一股酒味扑面而来，而且又说不出什么解释，脸色一沉，语气已有些不对：“难道你整晚上都出去喝酒去了？”
        三井低头不语，三井绮丽见他的样子，压抑了一整晚的担心全部变为怒气，抬手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脸上，声音却带上了几分哽咽：“你这浑小子，你竟然在这个时候出去酗酒，你知不知道，小枫昨天找了你一个晚上，你……”
        三井听见三井绮丽说流川找了他一个晚上，不由得抬眼看他，见流川脸色苍白，原本漆黑清澈双眼中带着血丝，极为心痛，却仍是闭着嘴没有说话。
        三井绮丽见他的样子，一个“你”字堵在喉间说不出话来，抬手还要打他，手抬到一半却被流川抓住，流川看了看三井，低声对三井绮丽说道：“妈，时间不早了，先让三井去换衣服准备，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
        此时在座众人也纷纷相劝，流川雅子强拉着三井绮丽坐下来，对流川使个眼色说道：“枫儿，你们还不上楼去？”
        流川点头，拉着三井上楼回房，进了房间之后，将他放开，淡淡说道：“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拿待会穿的衣服。”
        三井看他一张俊脸绷得紧紧地，知道他在生气，眼见他转身要走，急忙拉住他说道：“枫，等等，你先听说我！”
        流川淡淡说道：“有什么话，等葬礼完了再说吧。”
        说着他便要将三井拉住他的手挣脱，三井却将他抓得更紧，急急说道：“我昨晚的确是去了迪厅，因为有人打电话约我去那里，说要告诉我爸被杀的原因！”
        流川震惊的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三井冲他点点头，流川皱眉问道：“那刚才妈问你你为什么不解释，让她生那么大的气？”
        三井说道：“约我的人告诉我，爸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手上的一份黑幕交易，我不敢确定在场的那几个爸的生意伙伴中有没有人参与其中或是在交易的名单之上，所以不敢贸然说出来——具体的情况，等今天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详细告诉你！”
        流川听他说完，脸上神色已经缓和下来，却仍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就算这样，你也该先告诉我们一声……”
        三井见他已不再生气，放下心来，心中清楚他这一晚不知道担了多少心，又是心痛又是内疚，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是我不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又指明让我一个人去，否则不会现身见我，我情急之下只想着快点赶过去把事情弄清楚，我……”
        流川抬手捂住他的嘴，阻止他接下去要道歉的话，手指缓缓在他脸颊上滑动，最终停在他刚才被三井绮丽打过的地方，眉间轻蹙，没有说话，眼中却已有心痛的神色。
        三井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牵起嘴角微微笑了笑：“枫，你别心痛了，就妈那点手劲，能打得痛我么？”
        流川白他一眼：“谁心痛你了，我看妈还打得不够才是。”
        三井捏了捏他的脸，说道：“不心痛我，那她还要打我你干嘛拦着？”
        流川一时语塞，将他推进浴室：“你快去洗澡吧！”
        三井揉了揉他的头发，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流川将准备好的一套黑色西装递给他让他穿上，在他转过身拿衣服的时候，流川拿着衣服的手却是微微一顿。
        三井绮丽生气之下，刚才那一耳光打得并不轻，再加上刚才被热水一淋，三井的半边脸颊便已经微微肿了起来，甚是明显。三井见流川只盯着自己看，问道：“怎么了？”
        流川回过神来，将衣服放到他手中，说道：“脸都肿了，还说不痛……，你先把衣服穿上，我找点冰块给你敷一敷。”
        三井穿好衣服，看着流川从冰箱里取了些冰块，又拿了条干净毛巾将冰块包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有那么严重么，还要用冰块敷？”
        流川将用毛巾做成的简易冰袋按在他脸上，轻哼了一声说道：“平时见你能说会道的，怎么刚才就那么老实的站着一声不哼了？你就不会先编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么？”
        三井用手扶住脸上包着冰块的毛巾，笑笑说道：“老妈打儿子，不是天经地义么，……再说了，这两天她看着没事，其实心里一直压抑着情绪，让她发泄发泄也好！”
        流川横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三井看他的样子，又说道：“不过说真的，从小到大，这还是我妈第一次动手打我，以前读书的时候，闯了祸，都是我爸揍我……”
        话说到这里他声音忽然一顿，流川心里跟着一颤，眼见着他眼里神色黯淡下来，停了几秒钟，听见他低低接着说：“现在再想他动手揍我，也不可能了……”
        流川拉住他的手，用力握在手中，三井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从小就没让他省过心，永远惹他生气，天天在外头闯祸，因为上警校的事离家出走，十年没有回来，当时还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流川听着他缓声的叙述，一阵揪心的难过，轻声说道：“别说了……”
        三井却摇着头说道：“枫，你说，我是不是不孝？妈其实刚才骂我骂得对，我他妈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说道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嘶哑，原本扶着冰袋的手松开，横着捂在眼睛上，“哗啦”一声，毛巾散开，冰块散落了一地。流川眼看着眼泪从他指缝中流了出来，身体微微颤抖，低低的无法压抑的哭声从他喉咙深处辗转传出——平日里坚韧骄傲的男人此刻终于放下所有的伪装，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般无助，那一瞬间，流川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里窒息般的疼痛汹涌而至，伴随而来的还有落水无力般苍凉的悲哀。
        他站立片刻，缓缓伸出手去，将三井捂着眼睛的手拿了下来，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将他抱住，他微凉的气息通过这个怀抱传递给三井，让他身上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流川听见他深深吸气的声音，然后他站直了身子，用手抹掉脸上眼泪的痕迹，看着流川，脸上神色已基本恢复如常：“我们下楼去吧，枫！”
        流川抬手帮他理了理衣服，漆黑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走！”
       
        八点整，追悼会正式开始，追悼会结束之后是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三井明生前的好友，R市商场上的权贵，甚至很多黑帮老大竟然都到场了，三井站在三井明的灵前，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缓缓滑过，心中暗暗发誓，绝不会放过杀三井明的任何一个人。
        告别仪式结束，专门的车队将遗体送去火化，眼看着三井明的遗体被缓缓送入到火化棺里，三井绮丽几次哭得几乎都要晕过去，三井至始至终却是紧咬着嘴唇，脸上带着一股决绝的表情，以无可挑剔的主人姿态做了一切他该做的事情，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私家墓地是三井明还在世的时候和三井绮丽一起早就挑选好的，一切准备工作早已就绪，三井绮丽将三井明的一小把骨灰放入一个随身的香囊中，然后看着专门的人员将骨灰罐放进墓碑封好。
        在墓前再次祭拜过之后，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同三井母子寒暄一番，也就渐渐散了，三井和流川一行回到别墅，送流川凌夫妇和三井绮丽回房休息之后，两人回到自己房中，三井将前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和木暮之前的渊源原原本本告诉流川，末了之后问道：“枫，你怎么看？”
        流川窝在沙发一角，沉吟着答道：“那个木暮说的话，应该基本可信——正如他自己所说，这种事我们一查便知，他不必在这方面说谎。”
        三井点头：“跟我想得一样，但有几件事我却想不透。”
        流川说道：“说来听听。”
        三井说道：“究竟木暮现在是什么身份，如果他是道上的人，又会是谁的手下？还有，他既然能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就必然知道我是警察，按道上的规矩，这件事无论跟他或者他的老大有任何牵扯，都应该是自己了结恩怨，绝不会牵扯到警察，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流川轻哼一声说道：“他不是说了吗——怕你被人暗算，让你提高警惕，这不明摆着关心你吗？”
        三井一愣，看着流川的样子，靠过去凑在他跟前问道：“我说，枫，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流川瞪他一眼，一把将他推到沙发另一侧：“谁知道他将你迷晕过后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还堂堂的重案组组长呢，警惕性这么差，你还好意思说！”
        三井看流川还真有些恼了，小心翼翼的重又靠过去，伸手搭在流川肩上：“我向你保证，昨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流川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却终究还是没将他手拍掉，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这也正是让人疑惑的地方，他约你出去，已将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你迷晕？”
        三井见流川不再追究刚才的事，索性坐到他身侧，伸手将他肩膀搂住，说道：“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莫非是他害怕我事后跟踪他，查他的行踪？”
        流川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他，皱着眉说道：“有这个可能性，但是总觉得有点牵强——他将你迷晕更有可能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某样东西——你身上少东西了么？”
        三井答道：“除了手机没别的——当时我出去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在身上。”
        流川说道：“或者是他希望在你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但你却没有带在身上？……你手机里面有什么，为什么他要将你手机拿走？”
        三井说道：“难道他想消除给我打过的电话纪录？”说到这里他自己摇摇头道，“不可能因为这个，如果我要找他的号码，去电话局一查就知道了，他不可能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
        流川点头赞成：“还有别的重要纪录么？”
        三井想了想：“就是朋友和熟人的电话号码，没别的了，……嗯，要说最重要的话，就属你的照片了！”
        流川疑惑：“我的照片？什么照片？”
        “呃，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三井想要转移话题，却看见流川正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挣扎了一下，认命的坦白道，“就是平时你睡觉或没注意时我偷拍下来的照片，原想等你过生日时做一个专辑送给你的，怕你提前发现没敢放电脑里，全存手机上了……”言语之中，颇为遗憾。
        流川看着他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却又隐隐带了几分感动，白他一眼，轻骂了一声：“大白痴……”
        三井将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叹道：“算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先核实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流川说道：“只怕是真的——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你问那名杀手的时候，他说过，他们最初的任务是要活口的，而且既然他们有能力在爸的茶杯中下安眠药，就可以直接下毒药，根本不必再在路上埋伏杀手劫杀！”
        三井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从现在看来，有机会下安眠药的只有司机，但是车里有随行的保镖，所以他只能下药，而无法绑架，这才有杀手半路截杀，而这也正好可以说明他们怎么会对爸的行踪如此了解的原因！”
        停顿片刻，三井接着说道：“随后他们在路上遇到伏击，司机故意将车撞到岩壁上，为的就是给杀手绑架创造条件，我想司机原本的打算是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保镖撞晕过去，然后自己脱身，但是中间可能出了些状况，保镖并没有晕过去，反而意识到情况不对，开枪打死了司机，但那个时候，爸可能已经昏睡过去了。”
        流川说道：“除去一些细节我们不知道，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三井，你想过没有，按照我们刚才的分析，这个幕后的主使并没有得到文件，这意味着什么？”
        三井脸色沉了沉，眼中的忧虑和杀气同时闪过：“这意味着，他们还会再次出手……”

辛意

第四章 线索

        两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三井看着流川眼下一小片淡淡的青色，有些心痛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枫，你昨晚一夜没睡，刚才又忙了一上午，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去睡一会吧。”
        流川看他：“那你呢？”
        三井笑了笑：“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流川问道：“你不睡么？”
        三井摇头：“我不困，这两天跟小宫和南他们简单说了一下案情，我想先理理头绪，看看明天回去之后从哪儿入手。”
        流川点点头，这两天一直忙着，他确实也有些累了，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倒在床上，不一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三井坐在他身边，斜靠在床头，看着他沉静的睡颜，脸上终于泛起一个自三井明过世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温柔笑容，指尖轻轻的碰触着流川散在枕上的乌发，这一刻，仿佛所有的伤痛都暂时远离，只有静谧而缱绻的情愫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过了好一会，门口忽然想起两声轻微的敲门声，三井收回自己的目光，下床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看见来人，愣了愣：“妈？您怎么过来了？”
        三井绮丽看了三井片刻，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三井脸上还没有消退的淤青，心痛说道：“妈今天打疼你了吧？”
        三井将手放在她手上，微微笑了笑：“是当儿子的该打。”
        三井绮丽摇头说道：“其实妈知道你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乱来，只是当时看着你那样，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她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用手捂住嘴，一个“我”字哽在喉间，再也说不下去。
        三井握住三井绮丽的手，轻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妈，没事的，没事的……”
        三井绮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往门里看了看，问道：“小枫呢？”
        三井答道：“睡着了，……对了，我正好有事要问你，我们去你房间吧！”
        三井绮丽点头，三井在门口看了看还在熟睡的流川，轻轻带上门，去了三井绮丽的房间。
        三井先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对三井绮丽说了说，末了之后问道：“妈，你应该最清楚，爸手上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份文件？”
        三井绮丽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我不知道有这样一份文件……”，说着她忽然猛地抬头：“难道跟那件事有关？”
        三井急问道：“究竟什么事？”
        三井绮丽说道：“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我们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对道上的事早已不过问了，不过你爸出事前几天，好像接到过一个神秘电话，问他要什么‘东西’，你爸接完电话之后，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长时间，脸色很是难看。我问他究竟什么事他却不肯说，只说确定了之后再告诉我，结果没过两天，他就出事了……”
        三井听完三井绮丽的话，皱眉问道：“电话是在那一天打的？具体什么时候？”
        三井绮丽想了想，答道：“应该就是他出事前两天的晚上，八点多钟……”
        三井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对三井绮丽说道：“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三井绮丽看着他疑惑问道：“什么事？”
        三井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枫的爸妈过几天回美国，我想让你跟他们去美国住一阵子，散散心。”
        三井绮丽听他说完，挑了挑眉说道：“你不是让我去散心，你是让我去避祸吧？”
        三井说道：“不是……”
        三井绮丽赫然起身打断他的话：“不替你爸报仇，我是不会离开的，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
        对她的反应三井心中其实再清楚不过，看着她脸上决然的表情，他低低的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抱了抱她，轻声说道：“我先回去了，去美国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三井绮丽还想说点什么，三井却放开她，转身出了房间，三井绮丽朝着门口的方向呆呆的站了一阵，长长叹息一声，低语道：“傻小子，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来扛！”
       
        流川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他坐起身来，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一眼便看见斜靠在阳台上抽烟的三井。
        他早已脱掉了上午穿的西服，衬衫袖口松松的挽到了手肘上，夕阳的余辉毫不吝啬的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仿佛镀了层淡淡的金边。
        他手中把玩着流川在他生日时送他的那个有着枫叶浮雕的限量版zippo，看着三井明生前最喜欢待的茶室的方向，侧脸的线条坚毅明朗，神色却带着几分苍凉悲哀。
        流川靠在床上，眼中带着怜惜温柔，怔怔的看着他抽烟——流川原本不喜欢烟味，重案组其他人包括洋平和樱木在内都以为流川会让三井戒烟，但让大家都大跌眼镜的是，流川对三井抽烟这件事不但默许而且几乎可以说是纵容，还在他过生日的时候特意给他挑了打火机作为生日礼物。
        藤真曾经半开玩笑的问过流川怎么这么纵容三井，流川给出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让三井为了他改变自己，不过还有一点是他绝不会说出来的——他喜欢看三井抽烟的样子，混杂着成熟和沧桑还有那么一点点桀骜不驯的孩子气，就算是随随便便夹着烟的动作，在他做来，自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性感，让人挪不开眼光。
        过了好一会，流川方才缓缓从床上下来，走到阳台门口，拉开了门。三井听见动静，回过头，看见流川，脸上泛起一个温柔的笑容：“枫，你睡醒了……”
        流川点头，走到阳台上和他并排站着，夏末的凉风将他的头发微微吹起，三井看着他素净精致的侧脸，伸手揽住他的肩，两人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夕阳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井开口说道：“刚才妈来过了……”
        流川“嗯”一声，侧过头看他，等着他往下说。
        三井苦笑：“我原本想劝她跟你爸妈去美国待一段时间，她却坚决不同意。”
        流川低声说道：“你明知道她不会去的……”
        三井叹道：“我就是不死心，想要试一试，……对了，我还问她文件的事了，她不知道爸手里有没有那样的文件。”
        流川眉心一蹙：“连妈都不知道？”
        三井点头，补充道：“不过她说在爸出事前两天的晚上曾接到过一个神秘电话，跟什么‘东西’有关，但具体的事爸却没有说……”
        流川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开口道：“看来文件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了——具体怎么查，你想好了吗？”
        三井点头说道：“就目前看来，我们手头上有五个线索！”
        流川说道：“文件，司机，杀手，电话……还有什么？”
        三井答道：“还有枪！”
        流川疑惑反问道：“枪？什么枪？杀手用的榴弹枪么？”
        三井说道：“不止榴弹枪，前天南给我打过电话，说他重新查看了被山上埋伏的狙击手杀死的那几个杀手，仔细核对了子弹之后才发现，狙击手用的是瓦尔特WA2000高精度的狙击步枪，这一款枪虽然是半自动的狙击步枪，却拥有和手动狙击步枪一样的高精度，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款枪的价格极其昂贵，而且早就已经停产，全世界一共不过只有178支，这样极品的枪支，竟然会出现在本市，持有这把枪的人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流川诧道：“WA2000？我看过它的介绍，南真的肯定狙击手用的是这把枪？”
        三井点头：“当初北野做的黑道生意中就有走私军火这一项，南自己本身就是一流的狙击手，在卧底的时候，对全世界最有名的狙击步枪都有过极深的研究，绝对不会错！”
        流川道：“如果查枪支来源的话，可以向反黑组要一些资料。”
        三井说道：“反黑组的组长是高砂一马吧？他好像是牧的同门师弟？”
        流川摇头：“我不清楚，回头问问健司，他跟牧是一期毕业的，知道得比较清楚。”
        三井说道：“我们也可以直接去资料室调取资料，——这几个线索中，文件方面基本上已成定局，电话这边可期待的东西不多，他们不会笨到用可以追查到的电话打来家里，真正可能有突破的线索大概只有司机和杀手还有枪这三条线。”
        流川点头道：“不错，而且杀手和枪这两条线跟黑道的关联都很深，查起来不会太容易，我们只能先从司机田中这一块作为切入点入手——学姐她们这两天查了他的银行账户，发现在爸出事之前的一个月，他的账户里忽然多出了十万美金，问过他的妻儿，他们却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三井低低叹了一声：“小宫跟我说过这件事了，田中跟了我爸也有快五年了，我真是没想到……”
        流川看着他脸上落寞的神情，握住他的手说道：“也许并不只是为了钱，看那些人的行事作风，拿他妻儿的性命为要挟逼他就范，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井看着流川微微的笑：“枫，你不用安慰我，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其实很清楚……，对了……”
        “嗯？”
        “我们刚才讨论的案子的线索，不要跟妈说！”
        “为什么？”流川皱了皱眉，“黑道上的事情，妈不是知道得比较清楚么？况且家中还有专门探听各种情报消息的人……”
        三井揉了揉流川的头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案子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了结的，她这段时间情绪太不稳定，如果知道太多，我怕她会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很多东西，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流川听着他的话，略微一怔，随即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喊道：“两位少爷，吃饭了！”
        三井扬声答道：“知道了，”说着对流川说，“下楼去吧，爸妈他们应该都下去了。”
        流川点头，两人往楼下走去，而从刚才起两人就一直握着的手，却始终没有再放开……

辛意

第五章 诱饵

        重案组办公室。
        众人把目前掌握的线索聚集在一起重新讨论之后，三井说道：“线索就是这么多，现在分一下，看谁追查哪一条线。”
        清田说道：“头儿，你就分任务吧！”
        其余人也都点头附和，三井环视一周，想了想，点头说道：“好，阿神清田，你们去核实黑幕交易文件的事，找道上的线人问一问，据说这件事在道上已经传开了。”
        阿神清田点头，三井接着说：“越野福田，你们两人去电话局！……小宫彩子，你们去银行调出前一个月的录像，看看能不能发现给田中汇款的人是谁！”
        宫城等四人都答应了一声，三井看着南烈说道：“南，你对枪最熟悉……”他话还没说完，忽然门被推开，众人抬头一看，水泽满脸焦急的闯了进来，看见流川和三井，他脱口说道：“学长，三井组长，总督察正在牧督察办公室，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说三井组长的名字，就在门边偷听了一句，结果听到好像他要另找人查三井伯父的案子！”
        “你说什么？”三井和流川脸色都是一变，起身冲了出去。
        重案组的人跟在两人后面，刚到督察办公室外，就听见里面一个声音说道：“不是我不信任三井寿，但他是这件案子的当事人，按规定是要避嫌的。”
        牧的声音答道：“我跟三井共事多年，他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正因为这件案子牵扯到了他父亲，他才更想要亲自破案，这个时候换人，我绝不同意。”
        房中安静了片刻，另一个声音又说道：“阿牧，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我也相信你的判断，但是让三井继续查这个案子，万一出了什么情况……”
        牧没等那人说完，斩钉截铁的打断他：“出了任何情况我负责！”
        那人略有些生气的说道：“你……”
        就在这时，一直听着里面人说话的三井沉着脸一把将门推开走了进去，里面除了牧绅一之外，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看上去精明强悍的中年男人，随着三井进来的南烈看见来人，惊讶的喊了一声：“高头总督察？”
        高头看见三井他们进来，愣了愣，随后看见南烈，点了点头：“南烈，好久不见了。”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三井一番，转头对牧说道：“我先走了，刚才跟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替代的人！”
        牧站起来，正要送他出门，三井却忽然开口说道：“高头总督察是吗？”
        高头一愣，看着三井说道：“什么事？”
        牧听见三井叫住高头，心知不好，急忙给三井使眼色，三井却视而不见，只盯着高头问道：“你要让我退出这个案子？”
        高头眉头一皱，看着三井说道：“你是死者的直系亲属，照规矩应该避嫌，还是好好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吧。”
        三井微微勾起嘴角，脸上带了几分嘲讽的笑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说到这里，他微一停顿，声音已经变得极为冷淡，“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案子，你让不让我查，我都查定了！”
        高头看着他，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让不让你查你都查定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当警察的纪律了？”
        三井冷笑一声，脸上神色桀骜中带着嘲弄，口中冷冷说道：“去你妈的什么警察的纪律，等你老子被别人谋杀的时候，你他妈的再来跟老子谈纪律……”
        高头沉着脸怒道：“你说什么？”
        三井提高音量说道：“你没听清楚老子就再对你说一遍，你他妈的少跟老子谈什么纪律……”
        牧一看这样的形势，而重案组的人却都是站在旁边根本就没有要劝阻意思，急忙上前一步，不等三井说完急忙将他拉开，轻声喝道：“三井，你冷静点！”
        高头这边眼见着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张脸涨得通红，指着三井怒道：“你，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太不象话了，我现在就撤了你……”
        三井冷冷说道：“好，你撤了我，我他妈的还不干了！”
        牧看着三井皱眉道：“三井，你少说两句，……流川，你劝劝他！”
        流川抬起眼看了看牧，又看了看高头，淡淡说道：“他说得都对，我为什么要劝他？”
        “你，你们……”高头指着他们，对着牧说，“你看看你手下这一帮都是些什么人？”
        牧刚才不过一时情急才让流川劝三井，现在回过神来，知道流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早就后悔了，此时只好陪着笑，急忙拉住高头往外走：“总督察，您消消气，他们就是这个脾气，您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众人看着牧将高头送出门，流川转过头问南烈：“南，这个高头究竟是什么来头？”
        南烈答道：“他应该是牧在警校的老师，后来转到警视厅工作，现在是警视厅的总督察——当初我卧底的任务就是他安排的，后来就是因为他升职，才由牧接手的。”
        流川点头，三井冷笑道：“总督察么？好大的官！”
        此时牧送走高头正好回来听见三井的冷笑，瞪了他一眼，无奈说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三井拉着流川在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点上一支烟，淡淡说道：“牧，我刚才没开玩笑，如果这个案子我查不了，那这个警察我也不干了！”
        他话刚说完，牧还没来得及答话，清田已惊得跳了起来：“头儿，你不干了，那我们怎么办？”
        牧脸色沉了沉，看着房中的人说道：“你们是都没事干了么？三井流川你们留下，其余人该干嘛干嘛去！”
        “可是……”
        清田还要说点什么，三井却说道：“你们先去查那几条线，南，你去反黑组那儿问问枪械走私的情况，我和枫待会过去跟你汇合！”
        重案组的人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坚持，按之前的分配各自查线索去了，等他们都走了，三井看着牧说道：“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牧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也不瞒你，上面确实有意要换人查这个案子，你也别针对总督察，他的确也是按规矩办事。”
        三井冷冷的哼了一声，沉着脸不说话，流川却开口道：“一点余地都没有，非换不可么？”
        牧说道：“我已尽量在跟上面争取，让你接着查这个案子，现在还没有最终确定，你先别这么冲动。”
        三井沉默了片刻，站起来说道：“我等你的消息，……枫，我们走吧！”
        牧看着两人出门，脸上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
       
        两人从牧那儿出来，径直去了反黑组。南烈正跟反黑组组长高砂一马聊着什么，看见两人进来，招呼道：“三井流川，你们来得正好，高砂组长这儿还真有不少资料。”
        三井和流川坐过去，问道：“都查到些什么？”
        高砂拿出两份报告说道：“刚才听南烈问到的枪中，WA2000我从没在本市见过，但是杀手用的榴弹枪和冲锋枪却是前不久走私进入本市的最新的一批货当中的。”
        三井眼睛一亮，急问道：“你确定？”
        高砂点头：“本市最大的走私军火的黑帮是田岗茂一控制的陵南集团，但是田岗此人老谋深算，极为狡猾，我们跟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派进去卧底的人也牺牲了好几个了，所以后来我们转变了策略，改盯陵南集团下面的两个分社：三浦台和常诚。刚才南烈提到杀手用的M203 40毫米的榴弹发射装置和华尔特MPK冲锋枪全部是如今美国反恐精英三角洲部队使用的武器，我们在三浦台卧底的人正好说过半个月前三浦台的老大村雨健吾接手的军火中就有这两样东西……”
        “三浦台？”三井低声重复。
        流川看着高砂开口问道：“这批军火现在还在三浦台么？是他们留着自己用，还是转手卖给别人？”
        高砂苦笑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的人目前级别还不够，根本就探听不到这批军火究竟被存放在哪里，如果知道藏军火的地点，我们早就行动了！”
        三井问道：“三浦台的分社设在哪里？”
        高砂答道：“说也奇怪了，他们的分社竟然在城北商业区，凌都大厦里面。”
        听完高砂的话，几人沉默了一下，三井起身说道：“高砂组长，今天多谢了，如果你们查到这批枪的下落，还希望能通知我们一声，看我们能不能联合行动。”
        高砂也站起身来说道：“你放心，一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
        离开反黑组的办公室，南烈说道：“看来三浦台这边是一条大鱼，三井，这条线我来跟吧？”
        三井摇头道：“你一个人太危险，我们三个人一起跟这条线，……枫，你去找水泽和彦一，让他们查一查村雨健吾和田冈茂一的底，我跟南去一趟凌都大厦，先探探里面的情况。”
        流川问道：“就你们俩人去么？”
        三井说道：“我们只是去看看，不会行动的，你放心！”
        流川皱了皱眉不答话，南烈见状笑道：“流川，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他看牢了，不让他乱来！”
        流川听南烈这么说，轻哼了一声，看了看三井，终于还是去了信息科，三井看着他身影拐过弯，消失不见，伸手拍了拍南烈的肩：“多谢！”
        南烈笑笑：“是兄弟的就不要说见外话！”
        三井也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点头说道：“不错！走吧，到了之后，见机行事。”
        傍晚时分，三井和南烈回到办公室，看见宫城和越野两组人已经回来，正在交换讨论各自的案情，流川和清田阿神他们却没在，开口问道：“小宫，枫呢？”
        宫城答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么？我们回来就没见着他……”
        三井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给信息科：“喂，水泽么？枫在你那儿吗？……好，你让他回重案组，……对！”
        不一会，流川手上拿着一叠资料回来，看见大家都在，也不多话，将手上资料一一分给众人，末了之后说道：“能够查到的田冈茂一的简历都是看上去合法的一些资料，真正有用的并不多，而这个村雨健吾基本上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一路靠着出卖朋友老大最终混上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三井一边翻着手头的资料，一边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去凌都大厦看了看，表面上一切都很正常，三浦台登记的是一家进出口公司，在大厦的十二层，电梯入口处有接待员，四周办公室全部是透明玻璃，里面很多职员在办公，简直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公司了。”
        流川说道：“所以军火绝不可能藏在那里？”
        三井点头：“而且在那里工作的职员看着也并不像是黑社会的人。”
        这时候宫城打断他们说道：“等等，等等，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什么三浦台，什么军火？我怎么都听不明白？”
        福田也附和道：“就是，你们说什么呢？”
        三井笑了笑，把从高砂那里得来的消息简单说了说，然后问道：“你们那边有什么消息？”
        越野说道：“那天打到别墅的电话是从城北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过去的，我跟福田赶过去看了看，那地方在一个小区的边上，人流量很大，根本就查不出来打电话的人。”
        三井点头道：“我想到了，……打到我手机上的那个电话呢？”
        越野说道：“我们也追查了那个号码，结果是一个已经挂失了的机主的电话，第二天一早机主就已报了案，那个号码现在已经停机了。”
        三井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问道：“小宫，你们那边呢？”
        宫城答道：“我们调出了银行的监控录像，查到当天给田中账户存钱的是这个人，……阿彩！”
        彩子从桌上拿出几张打印好的照片，照片中是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中等个头的男子，根本辨认不出这人的脸来。
        南烈看着照片说道：“他把自己弄成这样，银行里的人难道就不奇怪么？”
        彩子说道：“不奇怪才怪了！当日接待他的前台小姐对他印象很深，她说这人说话嗓音沙哑，她当时以为他是因为感冒了才戴的口罩，还好心的提醒他注意身体，但那人却根本就没有理她。”
        流川说道：“看来他们存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我们要查他们了！”
        三井点头说道：“明天请田中的妻儿过来再询问一遍情况，……对了，清田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宫城答道：“是啊，天都晚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南烈说道：“有阿神跟着，能出什么事，现在的线人都不好找，没准这会刚找着人也不一定。”
        三井拿出电话说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说着他拨了清田的电话，电话那边“嘟嘟”响了两声，一个机械的女声说道“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三井挂了电话，正说道：“这小子，给谁打电话呢……”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正是清田的电话，他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清田的急切的声音就已经透过电话传了过来：“喂，头儿，大事不好了，伯母今天在道上放出话来，说她手上有那份文件，想要文件的人，八点到西郊一个废弃的车库竞价交易，谁出价高，文件就归谁！”
        三井紧紧捏着电话，沉声问道：“消息准确吗？”
        清田答道：“千真万确，我跟阿神先赶过去，具体情况汇合之后再详细跟你说！”
        三井急道：“你们小心，切不可轻举妄动！”
        清田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流川见三井脸色铁青，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三井压抑着怒气说道：“妈放出消息，说她手头上有文件，八点在西郊废弃车库交易，清田他们先赶过去了。”
        流川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三井深吸了一口气，狠狠骂了一声：“妈的，我就知道要出事！”说着他看了看已经全都站起来等着他命令的众人，咬牙说道：“走！”

辛意

第六章 混战

        在车上，流川开车，三井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沉着脸抽烟。
        宫城坐在后面，沉默了一阵，开口说道：“小三，早上你说过，伯母手上并没有这份文件，那她放话出来的原因是……”
        三井看着车窗外面黑沉沉的飞速倒退的树影，过了一会，方才说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她要以文件作为诱饵，逼幕后的人出来，我敢肯定，今晚到场的人中，肯定有人和杀我爸的凶手脱不了关系！”
        宫城说道：“那样也太危险了，万一他们要杀人灭口……”
        流川接口说道：“暂时还不会，他一定会先拿到文件再动手，我们还有时间！”
        三井点头，拨通清田的电话：“清田，你们到了么？……好，我知道了，你们先找个地方隐蔽好，把今晚到场的人给我一一记下来！”
        挂了电话之后，三井对流川说道：“枫，清田说车库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不好隐蔽，咱们在车库前面一点找地方停车，然后走过去。”
        流川点头，三井打电话通知另一个车上的南烈，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在车库前大概四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车，沿着路往车库摸了过去。
        车库前方果然是一片开阔地，两侧却是人工培养的林地，清田和阿神就藏在林地边上，看见他们过去，急忙出来跟他们汇合。
        三井往车库方向看了看，问道：“一共进去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清田摇头道：“不知道。”
        流川微微挑了挑眉：“不知道？”
        阿神急忙补充道：“所有来的人都是直接开车进车库的，所以具体来了多少人我们看不清楚，从我们到这儿开始，一共进去了十二辆车，车牌号都被盖住了，但他们是分四拨进去的，所以我们推测应该至少有四个帮派的人到了！”
        三井问道：“看见我家的车了吗？”
        阿神摇头：“我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我们不敢确定里面究竟是伯母还是其他人，怕打草惊蛇，没敢进去。”
        三井点头，流川说道：“妈肯定早就已经到了，我们分开进去吧！”就在这时，流川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电话看了看，接了起来：“喂，水泽？”
        水泽在电话那头说道：“学长，车库的详细建筑图和周边环境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你查看一下！”
        流川说道：“好，谢谢！”
        挂了电话之后，他点开水泽给他发过来的邮件，众人都凑上来看，流川指着手机上的图说道：“车库就只有一个正门可以出入，我们从正面进入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从两侧顶上的通风窗口潜进去！”
        三井抬眼看了看前面的车库，点头说道：“清田阿神和我们一组，从东侧进入，小宫彩子，越野福田，你们从西侧进入……南，狙击枪带了吗？”
        南烈答道：“带了！”
        三井说道：“你先找好狙击点埋伏下来，到时候听我命令行事！”
        南烈点头，拎起随身带着的装枪的箱子，拍了拍三井的肩，眼睛却是看着流川说道：“你们小心！”
        流川冲他微一颔首，三井低声说道：“检查各人耳机戴好没有？”
        众人都低低答应了一声，三井说道：“好，分开行动，进入车库之后，互通消息，见机行事！”
        分开之后，三井他们这一组来到车库东侧，通风窗口在接近屋顶的位置，三井仰着头看了看，冲着流川点了点头，流川取下背着的飞爪枪，瞄准房顶开枪，“啪”的一声轻响，飞爪飞出去，稳稳的抓在了房顶上。流川用力往下拉了拉，对三井点了点头，率先顺着飞爪上垂下来的绳子爬了上去。
        爬到窗口，流川伸手抓住窗口的边缘往里面看，只见车库靠墙的四周光线极为昏暗，乱七八糟的堆放着一些报废的车子和修车的工具还有架子，而车库正中，一盏聚光灯照着大概七八平米的地方，聚光灯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长方形书桌，十几辆车呈半圆形将这张书桌围在中间，而三井绮丽则是坐在这张书桌后几米远的一张椅子上，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秦叔和一直负责别墅安全的浅仓祐介一左一右分站在她的两侧。
        流川从窗口爬进去，悄无声息的伏在车库的房梁上，看着下面的动静。不一刻，三井出现在他身后，轻声问他：“枫，情况如何？”
        流川压低了声音答道：“竞价还没开始，看情形，车子里的人应该都是买家。……妈应该是有备而来，秦叔和浅仓都来了，我看仓库四周应该埋伏了不少人！”
        三井四下看了看，只能看见聚光灯照不到的仓库四周一些极为昏暗的影子，正是最好的隐蔽地点。
        此时清田阿神也已顺利上来，三井做了个分散的手势，他和流川顺着三井绮丽所在的方向匍匐过去，而阿神和清田则是朝着反方向潜了过去。
        过了一小会，两人渐渐到了三井绮丽的斜上方，忽然听见三井绮丽开口说道：“时间到了，浅仓，拿出东西来给各位买家看看。”
        站在三井绮丽身后的浅仓立刻拿出一个极为精巧的丝绒盒子，放到前面的桌上，然后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块江诗丹顿的钻石金表，在聚光灯下发着诱惑的光。
        车里的众人看见手表，显然都吃了一惊，一阵说话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然后有人问道：“三井夫人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买表来的。”
        三井绮丽微微笑了笑，说道：“诸位为什么到这里来，我清楚得很——大家该不会以为所谓的文件还真的是打印好的一份文件吧？这是我当家的出事前亲手交给我的表，藏有文件的芯片就在这块表里，待会谁出的价高，这表就归谁——当然，规矩我知道，交钱之前先验货！”
        她说完之后，众人都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又有人说道：“为何三井夫人不自己留着这东西，反而要将它卖掉？”
        三井绮丽淡淡说道：“各位都知道，我三井家退出黑道已经很多年了，我当家的是从哪儿弄来的这样东西，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但我很清楚的是，如果这东西还在我手上，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只想守着儿子好好过下半辈子，不想再招惹什么麻烦了——所以我也奉劝各位一句，若是你们守不住这东西，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三井听她说话，低声咕哝道：“你要真是只想守着我事情就好办了！”
        流川侧过头斜睨他一眼：“就你废话多！”
        三井此时见老妈没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拉，听着流川的话，不由得凑到他跟前低笑：“我只是对着你废话才多的……”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流川颈边围绕，让流川脸上开始微微发烫，他轻轻一脚踢开三井，没什么气势的低声喝道：“要胡闹也不分个时候……”
        三井吐了吐舌头，不过他虽然跟流川开玩笑，手上动作却不慢，跟着流川一起拿出绳子系在横梁上，用手试了试牢靠程度，正在此时，下面的拍卖已经正式开始了。
        底价一百万美金，已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出价，价格胶着上升，直升到五百万，各个买家开始犹豫，然后有人退出，带着自己的人离开车库。
        最后价格加到七百万，买家最后只剩下两家，三井绮丽看着最后剩下的六辆车，嘴角微微勾起，几不可闻的冲着秦叔和浅仓祐介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悄然的退后一步，一直盯着他们的三井低声说道：“老妈要有行动了！”
        流川点头，三井打开耳机，轻声说道：“各人注意，准备行动！”
        就在此时，下面竞价已经结束，靠仓库右侧停着的三辆路虎里的买家以七百八十万的价格竞得文件，左侧一直坚持到最后的三辆奥迪车缓缓向车库门口开去。
        三井绮丽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桌子，冷冷笑道：“肯出如此大价格买这资料的人，想必跟这文件性命攸关吧，出来验货吧！”
        第二辆路虎里面有男人的声音说道：“三井夫人的人品在下信得过，货不必验了，这就交易吧！”
        三井绮丽冷冷笑道：“那怎么行？规矩不能坏，货从我这儿出去，我总该知道买家是谁吧？”
        车里沉默了几秒钟，三井只见三井绮丽微微扬手，车库正中一盏约有几百瓦的白炽灯忽然亮了起来，顿时将下面的情形照得极为清楚——三辆路虎已被十来个持枪的男子团团围住，看样子三井绮丽是非要逼车上的人下来不可了。
        车中男子看见这样的情形，冷笑道：“在下明白了，三井夫人今天不是来卖文件的，而是来查凶手的！”
        三井绮丽冷冷说道：“随你怎么想，下车吧！”
        车中男子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三井先生的事我也很遗憾，但不管夫人你信与不信，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三井绮丽冷冷说道：“那你为何不惜花如此大的价格买这份文件？”
        车中男子沉默不语，显然是在考虑如何回话，就在这时，三井的耳机中忽然传来南烈急切的声音：“三井，最后出来的三辆奥迪在车库门外调头又冲着车库去了，而且车库门外忽然出现了好几十个身穿迷彩装拿着枪的男人，跟在车后面要冲进去，看样子是要硬抢东西！”
        南烈话音刚落，车库原本关着的大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三井对着耳机说道：“给牧打电话，让他派人增援！”说着抬手一枪，中间那盏白炽灯应声而碎，车库立刻一暗，却不料后面冲进来的三辆奥迪前面车灯全开，整个仓库立刻又亮了起来，三井绮丽之前安排好的人手还没来得及撤退，后面一批身穿迷彩的人已经冲了上来，端着枪一阵扫射，三井绮丽安排的人顿时死伤大半。
        三井冲着耳机大喊一声：“阿神小宫，灭灯！”说着左手抓着绳子往下滑去，右手端着冲锋枪朝着穿迷彩装的人扫射。
        流川跟他并肩往下滑去，就快落地之时，忽然看见红光一闪，他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回头一看，正看见三井绮丽左胸上一个红点，他顾不得多想，喊了一声：“妈，小心！”松开手朝着三井绮丽扑了过去，将三井绮丽扑倒在地。
        一颗子弹堪堪擦着流川肩膀飞了过去，流川护住三井绮丽，往后退到一辆废弃的车子后面，就在此时，第二颗狙击的子弹又到，这一次却是对着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手表，只听“哗啦”一声，子弹正中表面，将手表打得粉碎。
        此时宫城他们已打灭三辆奥迪车上的车灯，仓库中立刻恢复到之前的昏暗，各人都分不清楚敌我状况，枪声暂歇。三井从前面转到后面跟流川汇合，低声问道：“妈，枫，你们没事吧？”
        流川摇头，三井绮丽则是惊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三井不理她的问话，只对着耳机低声问道：“小宫阿神，你们各组的位置！”
        宫城回话道：“我们还都在房梁上面，我和阿彩十二点钟方向，福田越野七点钟方向！”
        紧接着阿神答道：“我和清田也在上面，三点钟方向！”
        三井说道：“刚才我和枫下来的时候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应该还没有暴露位置，隐蔽好待命！”
        说完之后他问三井绮丽：“仓库里还有没有别的灯？”
        三井绮丽点头，三井正要说话，却忽然响起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之前在激战中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三辆路虎前面车灯忽然打开，车窗摇下一半，冲锋枪的枪口从车窗中伸出来，对着穿迷彩装的人和奥迪车一阵猛烈的扫射。穿迷彩装的人显然被这突然的袭击打懵了，一时间只有站在原地挨打的份。
        三井和流川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疑惑，不明白路虎车里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时候清田的声音低声问道：“头儿，我们怎么办？”
        三井低声答道：“先按兵不动，看看再说！”
        说着他转头看向流川：“枫……？”
        流川低声答道：“等这两批人两败俱伤之后，我们再出手将两批人同时擒住——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两批人中必定有一批和凶手有关！”
        三井点头：“跟我想的一样！”
        三井绮丽急忙说道：“那我让老秦和浅仓准备好！”
        流川点头，对着耳机说道：“南，你准备好拦截车子！”
        南烈回话道：“放心！”
        就在此时，穿迷彩装的人已回过神来，躲在车子后面开始还击，三井流川看着两方交火，忽然两人脸色骤变，只见一名穿迷彩装的男子扛着榴弹枪躲在了奥迪车后面，枪口已对准了三辆路虎。
        三井咬牙说道：“是他们！”
        他话音未落，枪声响起，“轰”的一声，第二辆路虎被榴弹击中，撞在其他两辆车上，爆炸开来，其他两辆路虎也顿时燃烧起来，车里的人一时间没了声息。
        三井沉声说道：“阿神，从上面干掉那个拿榴弹枪的——其余人，看见灯亮就行动，主要目标是穿迷彩装和奥迪车上的人！”
        说着他转头对三井绮丽说道：“妈，把车库所有的灯打开！”
        三井绮丽点头，跟老秦和浅仓交代一声，拿出遥控器，低声数到：“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仓库里所有的灯忽然一齐打开，开灯的瞬间，阿神从上面一枪击毙了扛着榴弹枪的人，老秦和浅仓带着剩余的人分别从两边冲出来，冲着穿迷彩装的男人射击，而宫城他们同时从横梁上滑下来，不到一分钟，穿迷彩装的男子几乎全军覆没。
        奥迪车上的人看见这样的情形，立刻发动车子往车库外面退走，三井拿着冲锋枪冲了出去，流川跟在他身后，却是对着耳机说道：“南，车出来了，就是现在！”
        回应流川的是连续三声枪响，正加速退出车库想要调头撤走的三辆奥迪忽然竞相失控，猛的撞在了一起，重案组的人跟着三井冲到车子跟前，砸开车门，车里的人早就被撞得七晕八素，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便已束手就擒。
        此时三井家的人也已制服了车库中身穿迷彩装的剩下的人，而不远处已经隐隐的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三井和流川对视一眼，将跟着出来的三井绮丽扯到一边：“妈，你们开过来的车在哪里？”
        三井绮丽指了指车库：“在里面！”
        三井冲着秦叔和浅仓说道：“秦叔，浅仓，去把车开出来，警察来之前咱们必须马上走！”
        两人点头，一分钟之后秦叔开着车停到三井他们面前，三井让三井绮丽先上车，对宫城说道：“小宫，你们先将人押回警局！”
        宫城当然明白三井的意思，点头说道：“你快走吧！”
        三井拍了拍宫城的肩，拉着流川上了车，朝着警车来的相反的方向飞速离开。

辛意

第七章 离职
       
        车子开了一段之后，老秦问道：“少爷，咱们去哪儿？”
        三井说道：“去咱们家的码头！”
        三井绮丽忍不住问道：“去码头做什么？”
        三井沉着脸看她一眼，不说话，三井绮丽见他生气，自知理亏，也没敢再追问。
        车子在路上飞速行驶，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码头，下车之后，三井让浅仓清点剩下的人数处理伤口，然后将秦叔拉到一边，低声吩咐，秦叔刚开始还颇有些吃惊，后来听完三井的话，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去了。
        流川陪着三井绮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三井绮丽对流川说道：“不知道这臭小子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神秘秘的样子。”
        流川看了看三井绮丽，眼中隐隐透出几分担忧，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三井看着秦叔去了之后，这才回到流川他们身边，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等一会吧！”
        三井绮丽说道：“寿儿，你究竟要干什么？”
        三井沉默片刻，看了看四周，指着码头货仓旁边的保安室说道：“我们去那边，妈，我有话跟你说！”
        值班的四个保安正在房中打扑克，看见三井他们进去，全部都惊得站了起来：“夫人，少爷，我们……”
        三井摆摆手阻止他们的解释：“你们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四名保安如蒙大赦般的答应着出去了，三井把门关上，沉着脸看着三井绮丽：“今晚上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和枫商量之后再行动？”
        三井绮丽料到他要问这个，低声嘀咕道：“跟你们商量，你们肯定不会同意！”
        三井简直让她气得不行，提高了声音说道：“明知道我们不会同意还自己蛮干？我们为什么会不同意？今晚有多危险你没看到吗？若我们没有及时赶过来，只怕你和秦叔还有浅仓今晚一个都回不来！”
        三井绮丽听三井冲他嚷嚷，不服气的说道：“你们不来，我们也未必就会有事——再说了，要引出杀你爸的凶手，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三井见她还不以为然，怒道：“案子的事，自然有我们去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来，惹下了多少麻烦？单是黑道交易，非法持有军火，跟人火拼这三条，就足够你坐一辈子牢了！”
        流川见三井对着三井绮丽发脾气，急忙伸手拉了拉他，让他冷静下来，却不料三井绮丽听了三井的话，略微一怔，随即一声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你放心，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扛，不会影响警官你的大好前程的！”
        三井听着三井绮丽的话，一瞬间呆住，一股说不出的萧索悲凉的痛楚慢慢从他眼底透出来，流川看得心中一酸，低声说道：“妈，你明知道三井跟本不是这个意思……”
        三井绮丽刚一说完就后悔了，只是出口的话收不回来，她咬了咬嘴唇闭口不言，房中顿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门外忽然传来秦叔的声音：“少爷，船已经准备好了，夫人随时都可以上船出发！”
        三井绮丽脸色大变，盯着三井说道：“你要让我走？”
        三井迎着她的目光说道：“明天一早，各大报刊的头条全都会是今晚的枪战，你不走，难道真要等着坐牢吗？”
        三井绮丽怒道：“我说过不给你爸报仇我是不会走的！”
        三井冲她吼道：“你怎么就不明白？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警察这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道上的人中，至少今晚最后这两拨人都会找你，你不走，留在这儿等死么？”
        三井绮丽冲着他吼回去：“我就怕他们不敢来找我！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抓回去，大义灭亲，当你的好警察，否则就少管我！”
        三井听着三井绮丽的话，沉着脸盯着她不说话，三井绮丽看着他冷笑：“怎么？难道你还要将我绑了扔到船上去不成？我告诉你，就算你今晚强迫我走，我也还会回来……”
        她话没说完，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原本忿忿的神情僵在脸上，震惊的看着三井忽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咬着牙说：“你这是干什么？硬的不行要来软的了么？我告诉你，无论你今天怎么劝我，我死也不会走的！”
        三井也不理她说什么，只是跪在她面前，不发一言。
        气氛迅速僵持下来，片刻之后，流川也在三井身侧缓缓跪了下来，三井绮丽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看着流川说道：“小枫，你也来逼我走？”
        流川摇摇头，看着她说道：“妈，我和三井眼睁睁的看着爸死在我们眼前，三井那天从车里将爸抱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几近崩溃的样子……”
        三井绮丽愣住，三井握住流川的手，低声道：“枫，别说了……”
        流川反手将三井的手握住，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三井绮丽：“妈，我不知道，如果再看着您出事，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井绮丽看着两人，唇角开始微微的抽搐，过了片刻，她上前一步，一把拉起他们，抱住两人的肩放声大哭。三井和流川伸手扶住她的肩头，三井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妈，你放心，让秦叔和浅仓陪您暂时出去避一避，我保证，半年之内，一定查出凶手，亲手替爸报仇！”
        过了一小会，三井绮丽放开两人，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摇头说道：“浅仓跟我一起走就够了，秦叔留下来，他跟着你爸几十年，公司很多事情你都可以交给他打理！”
        三井凝视她片刻，点头：“好！别忘了每隔一天传消息回来报平安！”
        三井绮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又摸了摸流川的头：“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若是你们出了任何事，我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三井看着她，低声说道：“放心，我和枫绝不会出事的！”
       
        在码头送走三井绮丽，三井和流川赶回警局，宫城南烈他们正在重案组里等着他们，一见两人回来，还不等他们说什么，宫城已经开口说道：“小三，今晚的事闹大了，牧和上面下来的高层正在开会，他交代下来，你和流川回来之后立刻到他的办公室等他回来！”
        三井和流川对视一眼，三井说道：“先别管这个，查到今晚这两拨人的身份没有？”
        南烈答道：“不是两拨，是三拨！”
        三井惊道：“三拨？”
        流川接口问道：“难道穿迷彩的人和奥迪车里的人不是同一拨？”
        南烈点头：“不错，这批穿迷彩装的人和当初袭击伯父的人应该是同一拨人——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伯父出事第二天，花形验尸的时候，查到他们左边手臂上都有一个鹰隼的刺青，后来我们追查了这个刺青，发现这是属于一个叫做猎鹰的国外的杀手组织的标记，这个组织的成员都由退役的军人组成，专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一批穿迷彩装的人身上也有这样的鹰隼刺青！”
        三井说道：“那其余两拨人呢？”
        宫城说道：“三辆路虎里的人全都死了，其中一辆车里坐着的是爱和集团的首脑诸星大，可以断定，这三辆车里的人都是爱和集团的人！”
        三井皱眉说道：“诸星大死了？”
        宫城点头：“他就坐在第二辆路虎里面，估计之前一直竞价的人也是他，榴弹正中第二辆车，车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当场死亡！”
        流川问道：“那奥迪里的人都是什么人？”
        南烈说道：“车里四人死亡两人重伤，剩下三人什么都不肯说，但是这几个人都曾经留有案底，所以查到他们的身份并不难，经核实他们目前都是三浦台老大村雨健吾的手下——其中有一个叫做内藤铁也的是村雨健吾的得力手下！”
        三井阴着脸说：“果然跟三浦台有关！”
        流川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猎鹰的杀手看样子也是三浦台请过来的！”
        三井“腾”的站起身来，冷冷说道：“走，咱们去会会这个内藤铁也！”
        流川点头，南烈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宫城见他们要出门，急忙说道：“小三，牧那边……”
        三井头也不回的答道：“他开完会自然会来找我，先去审讯室！”
        宫城看着几人的背影，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进入审讯室，还在问话的清田阿神看见三井，急忙站起来：“头儿，你来了！”
        三井点点头，看着桌子后面坐着的极其魁梧光头男人，正好那男人也抬头看着他，两人目光相接，三井沉沉开口：“内藤铁也？”
        光头男人上下打量三井之后，目光转向他身边的流川，脸上露出轻佻的笑容：“真没想到，警察局里还有这么标致的男人！”
        三井脸色一变，跨前一步，盯着他怒道：“你说什么？”
        内藤铁也猖狂笑道：“我夸奖这位警官生得标致，关你什么事啊？”
        三井不等他笑声结束，忽然抬腿一脚踢在桌子边缘，桌子猛的向内藤铁也撞过去，内藤铁也大概没想到三井竟然会有这样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桌子已经“咚”的一声撞在他身上，将他撞翻在地。
        三井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不等他说话，又是一拳揍在他脸上，将他打得一个踉跄，三井扬手还要揍他，拳头却被身后的人握住，他回头吼道：“给老子放手……”
        话没说完，却看见正抓着他的人是流川，生生顿住了下面的话：“枫……”
        流川冲他摇摇头，三井狠狠瞪了内藤铁也一眼，终于还是将他放开。内藤铁也抬手揉了揉脸，轻薄说道：“枫……么？叫得好亲热啊，早就听说警察局里比道上还要污秽，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他此言一出，整个审讯室的人全都变了脸色，清田怒道：“你他妈说谁污秽呢？”
        内藤铁也冷笑道：“谁污秽我他妈就说谁！怎么着？你们警察还想动手打人么？我告诉你三井寿，你们警察的规矩我知道，你竟然在审讯室里打人，这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三井怒极反笑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跟老子没完了！”说着他要将流川抓着他的手拉开，又要上前揍人，却不料流川将他往后一拉，漆黑眼眸冷冷的盯着内藤铁也，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来！”
        三井一愣，内藤铁也看着流川，心里忽然开始有点发虚，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审讯室里站着的人，嘴里喊道：“我知道审讯室里有监控录像的，你们敢乱来，不怕……”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站在门边上的南烈忽然伸手将门“咔嚓”一声反锁，拔枪，抬手，“嘭”的一声枪响，审讯室里的摄像头应声而碎，然后耸了耸肩，看着内藤铁也说道：“现在没有了！”
        内藤铁也惊道：“你……”
        流川不等他说话，已走到他面前，他以为流川要动手揍人，本能的抬起戴着手铐的双手防御，却发现手上忽然被塞入了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流川竟然将自己的配枪塞到了他的手里。
        他震惊的握着枪，流川不等他有任何反应，握着他的手冲着自己左臂忽然开了一枪，子弹划伤了流川左臂，射入墙里，三井和南烈同时惊呼道：“枫！”
        流川从腰间拔出另一把枪，抵在他颈侧，面无表情的冷冷看着他：“现在我可以告你在审讯室抢了我的配枪袭警，就算我一枪打死你，你死也是白死！”
        内藤铁也看了看审讯室里的其他人，说道：“这么多人看着……”
        流川冷笑：“你觉得在场的人当中，有谁会帮你作证？”
        内藤铁也变了脸色，忽然抬起流川塞给他的那把枪，冲着他扣动扳机，其他人又是一惊，却只听见“咔”的一声空响，流川缓缓抬起左手，黑色的弹夹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你当真以为我会给你一把装了子弹的枪么？弹夹在我给你枪之前就已经被我卸了，刚才的子弹，不过是留在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而已！”
        内藤铁也脸如死灰，颓然垂下手，三井看着流川胳膊上的伤，又急又心疼：“枫，你的伤怎么样？”
        流川说道：“没事，我自己开的枪，自然有分寸！”说着他冲内藤铁也努努嘴，示意三井问话。
        三井强压下心中的担心，看着内藤铁也冷冷说道：“是不是村雨健吾派你来抢文件的？”
        内藤铁也紧闭着嘴不说话，流川盯着他，手中的枪慢慢滑到他右手肩关节的地方，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说道：“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一个人的肩关节要是碎了，胳膊也就等于是废了吧？——你跟村雨健吾讲义气，我倒想看看，村雨健吾这样的人会不会跟你讲义气，要一个双手全废的人！”
        内藤铁也脸如死灰的看着流川，流川等了两秒钟，忽然拉开枪的保险对着内藤的肩关节就要开枪，内藤铁也忽然大喊一声：“是他派我来的，能买则买，买不到就抢，如果抢不到手就毁了文件！”
        他话一出口，在场所有的人全都暗暗松了口气，三井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猎鹰的杀手也是你们雇佣的？”
        内藤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用袖子蹭了蹭光头上的汗，说道：“不错，是老大请来帮忙的！我们竞价失败之后，我打电话给他们，他们才行动的。”
        三井森然问道：“那我爸的案子也是你们请的杀手做的？”
        内藤铁也一愣，摇头说道：“不是，这是我们第一次跟猎鹰打交道！”
        三井脸色沉下来：“我警告你，别想骗我！”
        内藤铁也怒哼道：“那件事不是我们三浦台做的，我们只要文件，不想要谁的命，你他妈不信，就干脆一枪崩了我算了！”
        三井和流川对视一眼，三井微微眯了眯眼睛，冷酷说道：“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内藤铁也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上还被迫握着的枪，苦笑：“我看得出来！”
        就在此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井流川，你们在里面吗？把门打开！”
        流川从内藤铁也手上拿过枪收好，冲门口的南烈点了点头，南烈这才将门打开，牧走进来，疑惑的看着审讯室中的一地狼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宫城急忙打圆场道：“没事没事，出了一点小状况！”
        牧皱眉道：“刚才有人说听到里面有枪声……”
        流川淡淡说道：“是我的枪走火了！”
        牧深深的看了眼流川，又看了看三井，说道：“你们跟我来！”
        三井和流川跟着牧往外走，清田嗫嚅的叫了声：“头儿，流川……”三井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清田的肩：“没事！”
        流川走过南烈身边，脚步一顿，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去找水泽，让他想办法把你打掉摄像头之前的录像消掉！”
        南烈点头：“我马上去！”
        回到办公室后，牧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看着三井和流川走进来，指了指沙发让他们坐，自己却一句话也没说。
        三井站在房中，点上一根烟，淡淡说道：“牧，有话直说吧，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牧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接到通知之后不马上通知我？”
        三井淡淡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牧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三井牵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你若是写报告的话，我的回答是——我们刚收到情报的时候，还不知道情况是否属实，因此先带人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车库里发生枪战，然后马上就通知你支援了！”
        牧略有些生气：“三井，你这样的态度，我怎么帮你？”
        三井看着他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你们开会的结果是什么，直说了吧！”
        牧脸色犹疑不决，闭口不言，过了一会，三井脸上泛起一个微带着嘲弄的笑容：“我知道了，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说着他掐灭了手上的烟，走到牧的桌子跟前，将身上带着的证件和配枪慢慢取出来，放在牧的桌上。
        牧看着他的动作，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在三井放下配枪之后，流川跟在他后面走上来，同样的不发一言，摘下警官证，然后将腰间的枪拔出来跟三井的放在一起，牧终于变了脸色：“流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流川淡淡说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三井低声喊他：“枫……”
        牧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忽然对三井说道：“三井，让我跟流川单独说几句话！”
        三井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转身出门，房中寂静了几秒钟，牧看着流川还在流着血的手臂，开口问道：“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不要紧吧？”
        流川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却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牧看着他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但今晚的事实在是太大，惊动了上面所有的高层，而且这件事直接牵扯到了三井伯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三井刚才就是将伯母送走了吧？”
        流川的眼睛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牧低叹一声说道：“三井离职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如果他不离职，上面也会让他停职调查，到时候反而更加被动！”
        流川淡淡说道：“所以我也跟他一起辞职。”
        牧摇着头说道：“我知道三井伯父被杀这件事三井必定不会放手，他就算辞了职，以他三井家的势力，也必然会查下去，但是道上的资源毕竟有限，而且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不方便，你若是留下来接替他的组长位置，你们联手岂不是更加有利？”
        流川微蹙着眉看着桌上他之前拿出来的证件和配枪，看样子在心中考虑牧的话。牧也不催他，两人一站一坐，房中又沉寂下来。
        过了好一会，流川的眼光转向牧：“若是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接受你的提议！”
        牧问道：“什么忙？”
        流川缓声说道：“我妈现在已经离开R市，我希望你尽你所能，把她的事情压下来，不要发她的通缉令……”
        牧愣了愣，意识到流川口里的“妈”指的是三井绮丽，思虑片刻，皱着眉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想办法说服上面，摆平这件事！”
        流川拿回桌上自己的配枪和证件，盯着牧，微微颔首：“牧，谢谢你！”
        牧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听他忽然叫自己的名字，心中猛地一跳，不由得愣神片刻，却发现流川已经转过身往门口走去，眼见着他要开门，牧脱口喊道：“流川！”
        流川回过头看他，脸上有询问的表情，牧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温和：“让三井给你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
        流川点点头，拉开了门走了出去，门被关上的一瞬间，牧脸上的表情垮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望着流川走出去的那扇门，怔怔的出神。

辛意

第八章 兄弟

        流川走出门的时候，三井正靠着牧办公室对面的墙抽烟，看见流川，三井笑道：“牧劝你留下来了？”
        流川点头，三井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其实我也想让你留下来——很多事情，有警察的身份去查，比较方便！”
        流川斜睨他一眼：“你们的说法一样！”
        三井呵呵一笑，转头瞥见流川手臂上的伤，急忙说道：“走，去藤真那儿处理一下你的伤！”
        流川皱眉道：“还是回去吧，让健司看见，又该唠叨了！”
        三井看着流川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也好，我辞职的事，大概牧待会就该跟小宫他们说了，我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两人回到流川在市区的别墅，三井拿出药箱，仔细给流川清理手臂上的伤口，子弹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但射击的距离极近，因此伤口颇深，三井一边清理包扎着伤口，一边心痛的埋怨：“哪有自己对自己开枪的？万一你的分寸要是没有掌握好伤到骨头怎么办？”
        流川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说道：“我自然有把握，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么？”
        三井说道：“这跟对你有没有信心根本就没关系——下次我也朝着自己开枪，看你什么反应！”
        流川张开眼睛看着他：“不用那么麻烦，下次我直接朝你开枪得了……”
        三井将最后一段纱布缠好，将手上的剪刀扔到一边，伸手揽住流川的肩，用头在他肩颈处蹭了蹭，低低笑道：“好啊，就只怕你舍不得……”
        流川瞪他一眼说道：“那就试试看……”
        三井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心中猛的一颤，呆呆的看着他，流川微微蹙眉：“又怎么了？”
        话音未落，三井已凑上前来，托着他的头吻了下去，流川“唔”的一声，略微挣扎了一下，却被三井抱得更紧，只觉三井身上特有的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将他牢牢裹住，让他不自觉的伸手抱住三井，开始回应他的吻。
        正当两人吻到忘情之时，三井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那首被重案组众人戏称为两人的定情曲的《当我遇上你》熟悉的旋律随即响起，三井却恍如未闻的依然在流川唇间流连，流川微微侧了侧头，含混不清的说道：“电话……”
        三井低低的应了一声，抱住流川却不肯放手，流川深吸了口气，推了他一把：“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组里的电话。”
        三井恋恋不舍的叹息一声，揽着流川的肩探过身去，另一只手抓起了茶几上的电话：“喂？”
        宫城的吼声立刻震耳欲聋的传了出来：“小三，牧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辞职了？”
        三井眼中神色瞬间黯了黯，随即故意皱着眉将电话从自己耳边拿开，按了免提，冲着流川挤了挤眼睛，做了个“你猜对了”的口型。
        紧接着清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头儿，你不干了，我们怎么办啊……”
        三井懒洋洋的笑道：“枫当你们的组长，跟我当组长有什么分别啊。”
        电话那头默然片刻，南烈问道：“流川，你的伤怎么样？”
        流川答道：“我没事，……你们还在警局么？”
        南烈道：“大家都在，牧刚从这儿出去……，大家要去‘老地方’坐坐，你们过来一起吧？”
        流川抬眼看了看三井，三井笑笑说到：“也好，那咱们待会见！”
        挂了电话之后，三井又揽着流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手指轻轻拂过流川胳膊上包好的伤口，然后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道：“咱们过去吧，反正洋平樱木那边也得交待，干脆一次解释清楚完事。”
        流川“嗯”了一声，三井拿了件干净衬衣小心帮他穿上，一起出了门。
        到了“守望麦田”，三井当先推门进去，一眼看见宫城他们都已经到了，不仅如此，藤真和水泽也都在场，大家都窝在酒吧一角沙发上，樱木洋平和他们坐在一起，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看见两人进门，众人立刻停止了讨论，十来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着两人，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三井拉着流川走到众人跟前，看着众人笑道：“怎么？几个小时不见，不认识了？”
        藤真看了看两人，皱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非要辞职不可？”
        三井推了推坐在最边上的宫城，让他腾了两个位置出来，和流川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酒，喝了一口，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众人，脸上泛起一个自嘲的笑容：“藤真，你们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这个结果，早在我爸出事那天，其实就已经注定了，今晚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催化剂罢了。”
        藤真看了看他，沉默下来，樱木却问道：“什么意思？小三你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
        三井笑了笑，说道：“其实那天高头说得没错，按规矩来说，我根本就不该插手这个案子，只不过有牧在中间帮我顶着，所以我才能参与进来，但这件事，却不是由牧能说了算的。”
        宫城说道：“所以那天你就已经做好辞职的准备了？”
        三井点头道：“这件事我必须得查下去，不能以警察的身份，就只能换个别的身份，再加上我妈今晚这么一闹，我若不辞职，只怕不仅不能再查这个案子，我自己也会被上面派的人来调查，很有可能还会连累到整个重案组，——从整个事情来考虑，我辞职，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这么一说，大家全都沉默下来，三井看了看他们，轻笑道：“以后在道上混，在下还要仰仗各位警官高抬贵手啊……”
        宫城瞪他一眼：“你还有心思开完笑……”
        清田则是巴巴的问道：“那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头儿你还会回来么？”
        三井一愣，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流川在他身边冷冷一哼，说道：“清田，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胜任组长吗？”
        清田错愕的看着流川：“我没有……”
        流川说道：“那你何必追问他回不回来？”
        清田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南烈和藤真对视一眼，看流川冷着一张脸，哪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藤真冲南烈微一摇头，开口问道：“小枫，听南说你胳膊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流川摇头说道：“没事，蹭破点皮而已。”
        洋平看大家表情都有些不自在，笑道：“小三说得对，你们黑白两道联手，何愁案子破不了，干嘛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像你们的风格啊！”
        南烈也顺着洋平的话说道：“就是，……对了，今天内藤铁也说的话，你们怎么看？”
        听南烈提到案子，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三井开口说道：“彩子，今晚你们询问猎鹰杀手的情况怎么样？”
        彩字叹道：“还能怎么样，抵死不开口呗！”
        阿神接口道：“或者他们自己本身也不知道究竟谁是雇主，只是接到上面的命令行事而已。”
        三井点头：“内藤铁也虽然承认这一次猎鹰的杀手是他们请的，但却否认我爸的案子是三浦台做的……”
        清田说道：“他的话也能信么？”
        樱木这回倒是破天荒地同意了清田的话：“就是，我看他是不敢承认吧？”
        众人听着两人的话，开始议论起来，过了一会，流川却忽然开口说道：“我倒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樱木瞪流川：“狐狸，你故意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流川白他一眼：“我才没你那么无聊——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他们请猎鹰的杀手做下爸的案子，就绝不可能蠢到再请同一批杀手来抢文件，这不是摆明了告诉警察第一个案子是他们做的么？”
        三井点头：“不错，我也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众人将案子前后串起来又讨论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不知不觉已经凌晨一点多，藤真看了看表，说道：“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都还要上班呢！”
        其余人也都点头应允，大家闹哄哄的站起来一起往门外走去。南烈落在后面，看见平日一向聒噪的清田耷拉着脑袋走在最后，心中微微一动，放慢了步子，等清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低声笑道：“清田，三井辞职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你刚才那么问他，正好问到他的痛处，流川才会跟你过不去的，你别在意……”
        清田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南烈，摇头说道：“我才没跟他计较，只是有点舍不得头儿……”隔了几秒钟，清田又道，“你也就对流川的事才那么上心吧？”
        这回轮到南烈愣住，看着清田略带促狭的表情，他无奈苦笑：“早知道就不该好心来安慰你！”
        清田嘿嘿一笑，两人并肩出了门，跟洋平樱木打了招呼，各自上车走了。
        回到枫蓝小区，南烈还想着案子和清田刚才说的话，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11楼，他踏出电梯的门，忽然一怔，自己房间门口斜斜的倚着一个正在抽烟的健硕男子，看见南烈，他咧嘴一笑：“南，好久不见……”
        南烈缓缓走过去，看着门口的人，一拳擂在他肩上：“岸本！……你这混蛋，终于肯露面了，这两年让我好找！”
        岸本看着他笑：“我总得出去避避风头不是？……说起来，警察当年对我的事并没有过多的追究，也是因为你的原因吧？”
        南烈打开房门让岸本进来，去冰箱拿了两听啤酒，扔给岸本一罐：“是你自己运气好，当时北野手下死的死逃的逃，没人管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岸本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回来有一阵了，本来这次回来不想打扰你……”
        他话没说完，南烈已瞪着他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什么叫不想打扰我？不当我是兄弟么？”
        岸本看着他笑着摇头：“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说正经的，我前几日在无意中撞见了一个人，这才下定决心来找你的！”
        “哦？”南烈打开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口，“什么人这么重要？”
        岸本脸色一肃，说道：“金平！”
        南烈一惊：“金平？他竟然回来了？你没看错？”
        岸本说道：“你觉得我会连金平都认错么？”
        南烈皱眉道：“他回来干什么？”
        岸本道：“我听说两年前你们原本抓了金平，后来因为证据不足又把他放了？”
        南烈点头：“不错！也是怪我，做卧底的时候，只是一心收集北野的证据，却忽略了金平。他事后将所有的罪全推到了北野身上，死无对证，我们也没奈何，只能放人。他出来后就一直销声匿迹了，没想到时隔两年，居然又冒出来了。”
        岸本捏着手中的啤酒罐，说道：“你自己当心一点，如果他回来是为了报复的话，肯定第一个要来找你！”
        南烈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个才来找我，那我还得多谢他才对。”
        岸本看他颇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南烈沉默了一会，开口问他：“岸本，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岸本笑笑：“还能有什么打算？不过再找个老板，混口饭吃罢了。”
        南烈沉吟片刻，说道：“你难道就打算这样在道上混一辈子？”
        岸本抬眼直直的看着他：“像我这样的人，除了在道上混着，还能怎么样？”
        南烈对着岸本的眼睛，缓声说道：“若是我求你帮我个忙，你肯不肯？”
        岸本沉下脸：“你我是过命的交情，你这么问，就是没把我当兄弟了？”
        南烈笑道：“那你就是答应了？……其实这件事，也算是你的老本行，对你而言，应该是轻车熟路才对。”
        岸本疑惑道：“究竟是什么事，你都把我搞糊涂了。”
        南烈说道：“前两天三井家中出事，你知道么？”
        岸本点头：“听说了，道上传开了，说是三井老爷子被人杀了……，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连三井家的人都敢动，更何况，三井寿还是你们重案组长！”
        南烈道：“我们也正在查这件事……”
        岸本问道：“你跟我提这事，莫非是要我在道上帮你们打听消息？”
        南烈笑：“三井家在道上的势力你比我清楚，他都打探不到的消息，你离开了两年，又能打听到什么？”
        他这么一说，岸本更加迷糊：“那你要我做什么？”
        南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可能你还不知道，三井为了追查此事，已经辞职离开了警视厅……，岸本，三井家势力虽大，但他毕竟从没真正在道上混过，很多事情都不熟悉，……我想你去帮他一把！”
        岸本听南烈说到最后一句，错愕片刻，然后耸了耸肩：“我去哪里混倒也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三井寿愿不愿意收留我这样曾经跟他作对的人。”
        南烈笑道：“三井是我兄弟，他那边，绝对没问题！”
        岸本看着南烈，眉头皱了皱：“南，我就不明白了，你那么爱流川枫，按道理说，三井寿应该是你的最大情敌才对，你干嘛对他这么掏心掏肺的？”
        南烈脸上笑容一僵，隔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事你少管，你只要记住，三井是我兄弟，你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
        岸本“切”一声：“没问题，你说了算！”说着他站起身来，“不早了，我先走了，这是我电话，你联系好了之后打给我就行！”
        南烈看他要走，一把拉住他：“你也说不早了，干脆就住下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三井。”
        岸本一愣：“住你这儿？”
        南烈看着他的表情，调笑道：“怎么？还怕我上了你不成？”说着他拍了拍岸本的肩，“放心，就算我喜欢的是男人，也只有他一人而已，你住我这儿，安全得很！”
        岸本让他几句话说得哭笑不得，推他一把：“去你妈的，死性不改！”一抬眼对上南烈脸上的笑容，终于也忍不住，跟他一起笑了起来！

辛意

第九章 偷梁换柱

        第二天，南烈带着岸本去找三井，却赶上流川凌夫妇回美国，三井跟流川一起去机场送行。南烈给三井打了电话，干脆开车带着岸本追到了机场。
        几人见了面，南烈将岸本推给三井：“小三，给你找了个帮手！”
        三井上下打量岸本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岸本？什么时候回来的？”
        岸本看着三井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略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回来一阵了，正在找事做，……南说你不干警察了，让我跟你干，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立马走人……”
        三井看了看岸本，转头跟南烈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旁边的流川眼中都流露出微微的笑意，岸本看着几人，皱眉：“南，你们……”
        三井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问道：“打架行不行？抢地盘会不会？道上兄弟多不多？规矩熟不熟？”
        岸本让他一连串问题问得懵了，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三井笑着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他妈说什么走人的屁话呢，哥哥我这儿正缺帮手，南的兄弟，当然就是我的兄弟，你肯来帮我，我求之不得！”
        岸本这才回过神来，瞪了一眼坏笑的南烈，躲开三井还要拍着自己肩膀的手，“切”了一声：“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让我管比自己小的人叫哥吧！”
        南烈笑道：“岸本你别理他，他就那德行，跟谁都自称哥哥！”
        三井嘿嘿一笑，正要说话，流川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三井便住了嘴，看着流川接起电话：“喂，我是流川枫！……什么？好，我和南马上到！”
        流川挂了电话，三井问道：“出什么事了？”
        流川答道：“栖云山上发现两具尸体，宫城他们正往那边赶过去，我跟南的车过去了！”
        三井点头，看着流川和南烈匆匆离开，眼中一丝落寞的表情一闪而过，岸本在旁边看着三井，等了一分钟，开口问道：“老板，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三井听着岸本的称呼，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刚才你也听见了，南叫我什么，你就叫我什么吧，……你跟我回别墅吧，我介绍秦叔给你认识。”
        岸本跟着他取了车，三井开着车问他：“你现在住哪儿？方便吗？”
        岸本答道：“以前在市里有房子，北野出事的时候没被收回去，这次回来也就住在那儿。”
        三井点了点头：“我另外在别墅里头给你安排一个住处，不方便的话就在别墅住下吧。”
        岸本答应一声，过了一会，有些小心的问道：“老爷子的事……有没有什么眉目了？”
        三井脸色略微沉了沉，缓缓答道：“查到一些端倪，但是线索很乱，所以我要你帮我！”
        岸本问道：“从哪儿入手？”
        三井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三浦台！”
        “三浦台？”岸本皱眉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浦台的后台应该是陵南的田岗吧？这事是他们做的？”
        三井冷笑道：“至少脱不了干系！”
        岸本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三井答道：“我要村雨健吾手上的一样东西，但是这样东西，他必定不会轻易给我，所以我要想个法子逼他交东西出来——你有没有好的主意？”
        岸本笑笑：“抢他的生意，抢他的地盘，让他混不下去，到时候，你不找他，他也会主动来找你的！”
        三井转头看他，眼中精光闪动，抬手推他一把：“好小子，有你的！不过这件事，咱们先礼后兵，先问他要东西，他要是不给，就要他好看，……最近家里人手不够，你在道上有没有信得过的兄弟愿意过来跟我干？”
        岸本笑道：“你要问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要人的话，随时都能给你拉一票过来！不过，三浦台什么生意都做，你想从什么入手？”
        三井略想了想，说道：“三井家退出黑道已经很多年了，现在做的，也都是正当的声音，所以咱们要抢的生意，自然是他们正当的生意！”
        岸本皱眉：“要是他们正当生意只是幌子，后面全是黑道的生意呢？”
        三井微微一笑：“那就破坏他的交易，让他做不成生意，这不是比抢更容易么？”
        岸本疑惑道：“只是破坏他的交易？这岂不是损人不利己么？”
        三井说道：“黑道交易我不想再沾，而且除去枫不说，我的一票兄弟都在重案组，我不想做什么让他们为难的事情，——不过钱的事情你放心，秦叔管着三井家的生意，绝不会比黑道交易挣得少的！”
        岸本愣了片刻，摇头说道：“我不是考虑钱的问题，只是三浦台是道上的帮派，咱们要对付他们，就已经是道上的事情了——道上有道上自己的规矩，两家之间怎么火拼都没有关系，别家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有一条，绝对不能牵扯到警察，……你和流川枫的关系，可能会有麻烦……”
        三井听着岸本的话，淡淡笑道：“道上的规矩我知道，岸本，这件事我不会让枫和南插手的，就凭咱们两人，难道连个小小的三浦台都对付不了么？”
        岸本听着三井淡淡语气下的那份掩盖不了的自负，盯着他看了一会，笑笑说道：“也是，若是一上来就对付陵南，我不敢保证，但是只是对付三浦台，还是不成问题的。”
       
        流川和南烈赶到发现尸体的地点时，宫城彩子他们都已经先到了，藤真正带着人在现场采证，花形则是在做初步的尸检。
        流川跟宫城他们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走到花形身边，等他摘了手套，开口问道：“什么情况？”
        花形说道：“被害者手上嘴上都有被胶条捆绑后残留的痕迹，死因应该是被人扼住喉咙窒息而死。根据尸体上产生的斑等情况来看，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前，但是具体的还要等解剖完尸体才能确定。”
        流川点头，问宫城：“被害者身份确定了吗？”
        宫城答道：“阿神清田去查了，估计中午就会有消息。”
        南烈问道：“什么人发现的尸体？”
        宫城说道：“就是住在这山上的看林人，越野福田正在询问，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流川南烈一边听着宫城说，一边跟他走到看林人的住处，越野和福田正在跟他聊着什么，看见流川他们进来，点头招呼：“流川，南，你们来了。”
        那看林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男人，脸上还残留了些惊恐的表情，看见流川南烈他们，立刻站了起来：“警官……”
        南烈冲他安抚的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流川问越野：“问得怎么样？”
        越野将手中的记录本递给流川，答道：“这位是这儿的看林人，菊池大介。这个木屋就是他搭的，他平日里也经常住在这儿。前几天他家里出事，他请假回乡下了一趟，今天早上刚回来，路过这儿的时候，闻见一阵恶臭，觉得奇怪，就走过去看了看，结果就看见了这两具尸体，这才报的案。”
        流川听完越野的话，问菊池：“您回乡下之前有没有发现这儿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菊池摇头：“这儿平时很少有人来，我每天都会出门巡山，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
        流川想了想，又问道：“那您平时晚上都在这儿过夜吗？”
        菊池答道：“不一定，我在山下有房子，有时候也会回去洗澡换衣服。”
        流川将记录本还给越野，越野问道：“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问的？”
        流川摇摇头：“暂时先这样吧，记下他的联系方式，还有山下住处的地址，以备后用。”
        越野点头，流川和南烈宫城走出去，正想回到案发现场，迎面却正见着彩子一路小跑着过来，宫城急忙迎了上去：“阿彩，出什么事了？”
        彩子停下步子，看了看他们，喘着气说道：“阿神他们发来消息，死者身份确定了……”
        “哦？”南烈问道，“是什么人？”
        彩子脸上神情古怪：“我说了，你们可别吃惊。”
        宫城急道：“究竟是谁，阿彩你就别卖关子了！”
        流川却是若有所思：“难道是跟我们有关的人？”
        彩子点头，又停顿两秒钟，方才说道：“死者正是前段时间我们问过话的田中的妻儿！”
        她话音未落，宫城已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南烈疑惑道：“你们不是见过他们两人么？刚才居然没认出来？”
        彩子苦笑一声，还没答话，流川已经开口说道：“莫非你们前两天见到的人，不是这两人？”
        宫城说道：“当然不是，不然我们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流川跟南烈对视一眼，点头说道：“这就对了！”
        “对了？”彩子有些不解，“怎么对了？”
        流川答道：“我跟三井在家里讨论过，田中跟了爸五年了，三井家从来没在钱上亏待过他，按理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若是他的妻儿被人绑架了，这件事就另当别论了。”
        南烈接着说道：“而且根据花形初步的验尸分析，死亡时间也正好在三井伯父出事之后！”
        宫城道：“难道你们的意思是田中的妻儿早就被人绑架用来要挟田中，在田中出事之后，又被杀人灭口了？”
        流川反问他：“要不然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彩子点头道：“除此之外，的确没有别的解释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案发现场，藤真已经结束了现场勘查，尸体也已经被移走，他和花形站在车子旁边聊着什么，看见流川他们过来，藤真冲他招了招手。
        流川走过去问道：“健司，有没有什么发现？”
        藤真答道：“尸体周围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只有一道长长的拖痕一直延续到大路边上，可以肯定，这里只是弃尸的地点，而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刚才我带着长谷川他们仔细搜索了周围的环境，凶手做事很干净，只找到几个烟头，其他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来这次的事情会比较棘手。”
        宫城在旁边说道：“可不是棘手么，单是这死者的身份，就他妈的够邪门的了！”
        南烈说道：“但是要查案子，还是只能从死者的身份入手！”
        流川点头道：“不错，宫城学姐，你们再跑一趟，去田中的住处重新查看，再问问他们的邻居，他们最后一次亲眼见到田中的妻儿是什么时候，还有，问他们是否见过你们前两天询问过的所谓田中的妻儿……”
        宫城和彩子点头走了，南烈说道：“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流川说道：“表面上越复杂的事情，其实暗地里破绽就越多。”
        南烈眼睛一亮：“你发现什么破绽了？”
        流川摇头道：“破绽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只是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南烈问道：“什么事情？”
        流川看着地上那一片被尸体压倒的草坪，缓声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要杀人灭口，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冒着被识破的危险让人假装田中的妻儿接受警察的询问？”
        南烈恍然道：“不错！看他们丢弃尸体的方式，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被人发现，这一点的确让人费解！……枫，依你看，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他一边思考，一边说话，不知不觉，一个“枫”字脱口而出却不自知。
        流川听着他的称呼，略微一愣，抬眼看向南烈，正巧南烈说完话也抬头看他，见到流川脸上诧异的表情，疑惑问道：“怎么了？”
        流川摇头：“没什么，……现在我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想，必定是有我们没想到的原因，我们也可以循着这条线查下去。”
        南烈笑道：“好，那咱们先回组里，跟阿神他们汇合之后再说，……我去开车。”
        流川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呆了片刻，自己微微摇了摇头，随即跟了上去。

辛意

第十章 突破口

        就在流川他们紧锣密鼓的查着田中妻儿被杀一案的时候，三井这边也没闲着。浅仓祐介陪着三井绮丽出国，三井让岸本接手了原本他管着的事，重新招了人，两人的合作竟然是默契十足，再加上老秦的从旁协助，几天之内，三井家已基本恢复到三井明出事之前的井然有序。
        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三井让岸本约见村雨健吾，果不其然，村雨健吾一口回绝，三井也不强求，一面让人去打探三浦台最近黑道交易的消息，另一方面列出了三浦台旗下经营的地下赌场和酒吧，开始着手布置，准备带人砸场子。
        这天晚上，三井和岸本还有老秦正坐在厅中商议下一步行动的细节，三井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三井拿起电话一看，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温柔之极：“喂，枫！今晚回来么，我让人过去接你？”
        流川因为查田中妻儿被杀的案子，这几天都住在枫丹丽舍（流川在市里的别墅小区），没回南郊的别墅，两人各自忙着，竟然没顾得上见面，岸本和老秦看见三井的样子，各自心照不宣的笑笑，自动消失。
        流川在电话那头听着三井的声音，不自觉的放缓了语调：“不用了，我还在警局，今晚估计回不去了。”
        三井皱眉说道：“都这么晚了，你还在警局么？”
        流川答道：“嗯，案子刚有点眉目……”
        三井脸上神色黯了黯，低声叹道：“现在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流川说道：“别说傻话了，……对了，让你一打岔差点忘了，今天打电话是要告诉你——内藤铁也被保释出去了！”
        三井惊道：“什么？他怎么可能被保释出去？”
        流川沉默了一下，说道：“他在前两天翻供，说是被你暴力审讯这才顺着你的意思说的，因为当天录像已经被水泽暗中洗掉了，你又辞了职，那天咱们抓的三浦台其他的成员将罪名揽了下来，众口一词说内藤铁也当时喝醉了并不知情，我们虽然知道他们说假话，但当时根本就没想到要做他的酒精测试，扣押他证据不足，只能让他们保释了。”
        三井听着流川语气中的懊恼，笑着安慰道：“他出来更好，我正愁他关在警局中没法找他算账呢！”
        流川“切”的一声，三井闭着眼都能想象出来他撇嘴的样子，压抑了好几天的想念在心中蠢蠢欲动，他握着电话，用几乎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低声说道：“枫，我想你了……”
        流川没想到他忽然会说这么一句话，心中一颤，看了看四周，南烈清田一干人都在假装忙活实际正竖着耳朵偷听，脸上“腾”的一红，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握着电话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三井哪知道流川这边的情况，追着问道：“那你想不想我？”
        流川走到走廊尽头，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却依然只是“嗯”了一声，三井低声笑道：“枫，要你说一句想我就这么难么？”
        流川哼了哼，低声嘀咕：“肉麻……”
        三井也不管他说什么，只是低低叫他的名字：“枫……”故意撒着娇的委屈，略带沙哑的磁性，流川只觉自己心猛的一跳，停顿片刻，忽然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我也想你！”说完之后，飞快的挂上了电话。
        俯下身靠在窗沿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荧光慢慢的暗了下去，流川方才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在走廊里昏暗的光线中，慢慢弯起嘴角，微微一笑。
        而此时，就在走廊的另一头，借故跟着流川出来却一直没走过去的南烈靠在一侧的墙上，怔怔的看着挂掉电话后展颜微笑着的流川的侧脸，脸上泛起一个又是酸楚又是释然的笑容，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过了一会，流川脸色如常的回到重案组，带着众人正将各自查着的资料一一核实，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清田说道：“这么晚了，谁啊？”
        门外一个声音说道：“送宵夜的……”
        众人都是一怔，清田已经欣喜叫道：“头儿！”
        三井笑着推门进来，将手上拎着的塑料袋放在桌上，跟众人打招呼：“知道你们辛苦，特地给你们送吃的来了！”
        宫城不客气的从清田手中抢下两份吃的，送到彩子跟前一份，一边吃着一边斜着眼睛看了流川一眼：“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们这可都是沾了组长大人的光了！”
        三井嘿嘿笑道：“你知道就好！” 说着他走到流川身边，看着狼吞虎咽吃着宵夜的众人，笑道：“我说，枫，你也太拼命了吧，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把火也烧得太旺了，都这么晚了，还工作呢！”
        流川白他一眼：“那你这是拆我的台来了？”
        三井立刻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绝对不是，……我只是代表重案组同志们的家属问一下流川组长——今天可不可以下班了？”
        清田宫城他们听他自称重案组的“家属”，全都笑喷了，彩子忍笑说道：“学长，几天不见，您又自封了个身份啊……”
        三井答道：“这个身份才是我最想要的身份……，诶，枫，你别走啊……”
        眼见着流川甩手要出门，三井立刻追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转头回来说道：“我替你们组长说一句，今天先到这儿了……”
        宫城冲他摆手：“行了，赶紧走吧，别贫了。”
        三井笑着出门，几步追上流川，拉着他的手笑道：“就知道你不会跟清田他们那帮猴崽子抢吃的，车里还给你留了一份宵夜呢……”
        流川任由他拉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三井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我当然是听到你的召唤，立马飞奔过来的！”
        流川俊脸一红，瞪他：“我什么时候召唤过你了？”
        三井笑道：“你说想我，还不算是召唤我么？”
        “你……”流川一时语塞，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轻哼了一声。三井的车停在警视厅大楼的对面马路上，两人坐进车里，三井将车座上放着的餐盒打开递给流川，流川接过一看，微微有些吃惊：“牛肉粉丝汤？”
        三井邀功的笑：“怎么样？我专门把桂木大厨从床上揪起来单独给你做的，感动不？”
        流川瞥他一眼，眉梢眼角的温柔却是显而易见。
        三井看着流川吃了一会东西，自己打开一罐咖啡，一边喝着，一边随口问道：“案子怎么样了？”
        流川放下餐盒，拿过他喝了一半的咖啡喝了一口，方才答道：“已经证实死者确实是田中的妻儿，而之前宫城他们询问的是冒牌货。我们搜查了田中的家，经过健司的勘察取证，已经证实他的妻儿就是被绑在他自己家中的，而且他的家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三井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那段时间田中好像都是住别墅里的……”
        流川问他：“那会儿咱们自己住在枫丹丽舍，你怎么知道的？”
        三井答道：“有一次周末回家我见到田中，顺口问了妈一句，好像他说和老婆闹了矛盾，老婆不让他进门，正好别墅里给他安排了住处，他就暂时住那儿。”
        流川“哦”一声，接着说道：“健司他们在房间里收集了一大堆的东西，这两天在分辨归类，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完全分出来，我们也一一询问了田中家的邻居朋友，果然在爸出事前一个星期，就已经没有人见到过真正的田中的妻儿了！”
        三井说道：“这就对了，时间对上了！”
        流川说道：“但是案子在这里也就卡住了，我们讨论了很多遍，却始终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要假冒田中的妻儿接受警察的询问，根据田中出事之后他们的行动来看，这件事和之后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不沾边……”
        流川说到这里顿住了话，蹙着眉思索，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中的咖啡罐，车里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三井点上一支烟，靠在车座的椅子上，拉过流川的一只手握在掌中，皱眉沉思。过了好一会，他掐灭手中烟头，看着流川说道：“枫，发现尸体之后，你们查过田中的银行账户么？”
        “银行账户？”流川惊道，“你是说……”
        三井微微的笑：“你忘了那十万美金了么？如果那批人并不是想要掩饰命案，或许就只有一个目的……”
        流川盯着他，语气兴奋：“事情已经搞砸了，他们没有拿到东西，就要拿回当初给他的钱！若是田中妻儿当日失踪，他的银行账户就必定会被马上冻结，所以他们才要假冒田中的妻儿，制造田中的妻儿还活着的假象，……我明天就去查这条线！”
        三井看着他晶亮的双眼，凑过去痞痞笑道：“枫，我出了这么大的力气，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流川看着他的样子，漆黑眼珠微微一转：“要奖励么？”
        三井点头，流川抿起嘴，朝着方向盘微抬了抬下巴：“那还不开车？”
        三井愣了愣，然后嘿嘿一笑，凑过去在他脸上狠亲了一口，这才发动车子：“回家！”

辛意

第十一章 交易

        第二天一早，流川带人查了田中的银行账户，果然，田中事发的第三天，有人以田中夫人的名义取走了田中名下包括那十万美金在内的所有存款。根据银行提供的监控录像，经过宫城彩子辨认，提走钱的人，正是当日假冒田中夫人的女人！
        流川让水泽将录像中的画面截取下来，印成照片，发出通缉令，全市通缉。没过几天，重案组接到报案，有人见到通缉令上的女人在市北绿苑小区出现。流川立刻组织重案组的人分成两组轮流在绿苑小区南北两个门口日夜蹲守，终于等到了冒充田中夫人的女人出现。
        流川他们将其抓捕归案，连夜审讯，这个本名叫做远藤贵子的女人终于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川崎昭雄，而经过查证，此人正是三浦台村雨手下之一。
        与此同时，三井的动作也不慢。十天之内，他带着岸本搅黄了村雨健吾一次数量极大的军火交易，同时每天晚上指使手下在三浦台名下的酒吧和地下赌场闹事，让三浦台的生意一落千丈。
        在岸本又一次带人砸了三浦台的一家酒吧之后，村雨健吾的电话如期而至。秦叔接的电话，然后将电话递给三井：“少爷，村雨健吾的电话。”
        三井接过电话，懒洋洋的“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村雨健吾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三井寿，你坏我生意砸我场子，究竟想要怎么样？”
        三井淡淡说道：“我三井家要重出江湖，自然要抢些生意和地盘，我当初是想要知会你一声，是你自己不见我的，现在来兴师问罪，你他妈的问得着么？”
        村雨健吾说道：“你分明就是针对三浦台来的！”
        三井还是懒洋洋的嘲弄口吻：“你说对了，老子就是看上你那块地儿了，识相的就赶紧他妈的让出来，否则老子让你从今以后都做不了生意！”
        村雨健吾怒道：“你太过分了，别以为我三浦台就真怕了你了！”
        三井以一种嘲弄的语气说道：“你不怕我，为什么又要给我打电话？真刀真枪的跟我干不是更痛快？”
        村雨健吾让他一句话噎得够呛，“你”了半天，口气终于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地盘，你究竟想要什么？”
        三井听着他这句话，勾起嘴角笑了笑：“村雨当家的真是够聪明，你说得不错，我只要你给我一样东西，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从此以后你我便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村雨问道：“你要什么？”
        三井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我要你这一个月军火的出货清单，买家的详细情况，——还有，是谁要你们去车库抢文件的？”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三井也不着急，点上一支烟，靠在沙发上安静的等着村雨说话。过了好一会，村雨才又开口说道：“你这是要我坏了规矩，出卖上家。”
        三井冷笑道：“别他妈的跟我在这儿装义气，你的档案我在当警察的时候就看过，出卖上家，对你来说，不是家常便饭么？也别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要是不答应，我保证，一个月之内，R市里再也没有三浦台这个帮派，你若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村雨重新又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他换了一种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甚至是有些谄媚的笑意说道：“我要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三井牵起嘴角冷冷笑了笑：“你开个价吧！”
        村雨说道：“给我点时间考虑。”
        三井说道：“可以，……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警察已经盯上你了，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你的上峰随时可以牺牲掉你以自保，事实上你除了跟我合作，已经没有退路了。”
        村雨分辨道：“老爷子不是我找人杀的……”
        三井冷冷说道：“我知道，若我爸的事是你做的，你根本就没有给我打电话讨价还价的机会，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
        村雨在电话那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好，明天晚上十点，你到我的住处，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关于你爸的事情，我知道的统统都可以告诉你，你准备一百万美金，给我跑路。”
        三井说道：“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三井见岸本和老秦都在旁边看着他，笑了笑：“交易达成，他要一百万，秦叔，你给他准备好钱。”
        秦叔答应一声去了，岸本看着三井，脸上有几分担忧：“这件事，恐怕不会像他答应的这么简单，明晚他很有可能要玩花样。”
        三井说道：“对我爸的案子，他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他玩不玩花样，我都非去不可！”
        岸本犹豫道：“要不要告诉南和……”
        三井打断他：“你忘了之前自己跟我说的了么？道上的事牵扯到警察，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村雨健吾在这件事上，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若因为他而让我们无法在道上立足，往后的事情还怎么继续查？……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枫和南，不然他们肯定会跟我一起去，到时候被村雨发现我们跟警察一起，会以为我们报了警来抓他，十有八九要变卦！”
        岸本皱着眉头看他，半晌才说道：“你罗里吧嗦说了那么多，其实自己心里最清楚，明晚是场真正的鸿门宴，你真正怕的是把流川枫牵扯进来，去冒这个险！”
        三井略带惊讶的看着岸本，随即不置可否的笑笑：“南果然送了个好帮手来给我，……你去把村雨住处周边地图找过来，我们可以提前布置，防着他出尔反尔。”
        岸本盯着他看了一会，耸肩：“你是老板，当然你说了算！”
        第二天入夜，流川他们按着远藤贵子提供的线索来到川崎昭雄的住处准备抓人，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家中房门大开，桌上地上已经薄薄的铺了一层灰，看样子川崎昭雄已经跑路好几天了。
        流川正和南烈他们搜查川崎昭雄的房间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略有些意外：“高砂？什么事？”
        电话那头高砂略有些心急的问道：“流川，你现在在哪儿？”
        流川答道：“还在外面查案子。”
        高砂说道：“你先别管手头上的案子了，我在三浦台卧底的内线得到消息，三井约了村雨健吾谈条件，村雨健吾今晚在家中已经设下了埋伏，要对三井下手，你马上回去，无论如何不能让三井去赴这个约会！”
        流川怔了怔，问道：“消息可靠吗？”
        高砂说道：“绝对可靠，你相信我，村雨下了大本钱，三井今晚去，肯定凶多吉少！”
        流川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思索片刻，转头对南烈说道：“南，我回去一趟！”
        南烈关心道：“出什么事了？”
        流川摇头：“没大事，这儿你盯着点。”
        说着他转身出门，发动车子，先回警局找藤真拿了一样东西，然后直奔南郊别墅。
        流川进了别墅正厅，岸本正坐在厅中，看见他过来，吃了一惊：“流川？你怎么来了？”
        流川瞥了一眼桌上装钱的箱子，反问：“三井在哪儿？”
        岸本指了指上面：“在房间里。”
        流川明显松了口气，淡淡说道：“告诉你那些手下，今天晚上所有行动都取消！”
        岸本惊道：“你怎么知道……”
        流川不等他说完，冷冷的哼了一声，径直上了楼。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时，三井拿起桌上的枪，正要出门，忽然听见房门一响，他回头一看，脸上已微微变了颜色：“枫？”
        流川看着他手上的枪，冷冷问道：“你要去哪儿？”
        三井迅速将枪放入腰间枪套中，笑道：“我出去有点事。”
        流川将房间门关上，反锁，缓缓走到三井身边：“什么事？”
        三井脸上笑容一滞，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枫，时间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流川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三井断然拒绝：“不行，你是警察，道上的事，你若牵扯进来，我整个三井家都没法再在道上混下去。”
        流川看着三井，缓声说道：“今晚的事，是村雨健吾给你下的套……”
        三井诧然的看着流川：“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随即他笑了笑，“就算是个圈套，我也必须要去！”
        流川沉默下来，抬眼看着三井，两人站在房中静静相对，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恍如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三井收回自己的目光，沉默转身，朝着门边走去，就在他触到门把手的时候，流川清冷的声音急切的响了起来：“三井！”
        三井顿住脚步，却并未回头，流川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缓声说道：“就算是我，今晚也不能让你留下来么？”
        三井挺直的脊背一僵，手中握住的门把手的棱角深深印入掌中，清晰而深刻的痛楚瞬间弥散开来，他深吸了口气，勉强压抑住情绪，轻声说道：“枫，对不起，今晚我，非去不可……”
        他说着转动门把手便要开门，却听见流川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带着几分嘲弄，几分玩味，还有几分无奈的声音说道：“你在害怕让我知道什么？”
        三井心中狠狠一揪，转过身勉强笑道：“我有什么……”
        声音在他眼睛看到流川时戛然而止，流川就站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衬衫衣领半敞，一双灿若星光的眼眸就这样直直的对着三井看过来，看见三井僵在脸上的笑容，流川往前缓缓走了一步，精致的锁骨在衣领间若隐若现，莹白如玉的胸膛在橘色灯光下更添一份媚惑。
        三井眼见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呼吸渐渐急促，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已带了几分极力忍耐之后的沙哑：“枫……”
        流川抬起眼眸看他，嘴角噙着一丝蛊惑自嘲的笑容，三井从未见过这样的流川，慌乱的想要往后退，身体却已经抵在了门上，退无可退，流川此时已走到他面前，将他的手从门把手上拿开，按住他的肩，精致面孔在三井眼前放大，三井无力的低吟：“枫，别这样……”
        流川也不说话，只开始动手解他衬衣的扣子，三井尚还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抬手拉住流川：“枫，我……”
        流川凑上前来，清凉润泽的薄唇已覆在了三井的唇上，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同时将手伸进他衬衣里面，指尖缓缓滑过他的脊背，贴上了他的身体。三井低低的呻吟一声，反手紧紧抱住流川，滚烫灼热的唇落在流川唇间颈侧，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身体一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身体便已软软的倒了下去。
        流川将藏在手中藤真给他的麻醉剂扔掉，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坐在他身边，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抚摸他透着几分疲倦憔悴的英俊脸庞，就如同第一次在医院时那样，就算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两年，相同的动作做起来，却依然让人内心温暖。
        次日清晨，三井在满室晨光中醒过来，流川就睡在他身侧，他凝视着流川近在咫尺的素净容颜，过了好半晌，从喉间低低传出一声叹息，从床上坐起身来，拿过床边的烟，点上一根，靠在床头抽烟。
        听见他起身的动作，流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正对上三井看过来的眼神。两人相对默然片刻，流川低声说道：“抱歉，昨天……”
        三井伸出手撩开他额前流海，俯下身去在他额上轻轻吻了吻，微微的笑：“没关系，宝贝，……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流川枫只肯为三井寿一个人做到这一步，……我心里，只有感激。”
        流川脸上微微动容，三井顺势揽着他的肩，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跟村雨见面的事情的？我相信岸本绝不会告诉南这件事……”
        流川靠在他肩上，闭着眼说道：“高砂打电话告诉我的，他有卧底在村雨身边。”
        “哦？”三井眉头微微皱了皱，“他？”
        就在此时，流川放在枕边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流川拿过电话，按下接听键，刚听了一句，脸色就已经变了，三井见他沉着脸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挂了电话，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
        流川抬眼看着他，咬了咬嘴唇，漆黑眸中带着一丝震惊和压抑的怒意，缓声说道：“村雨昨晚被人杀了，就在他家中！”

辛意

第十二章 较量

        “什么？”三井一惊，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抖，烟灰掉在枕头上，碎落一片。
        流川点头，看着三井：“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三井抱着流川的肩，手指在他胳臂上缓缓滑动，皱了眉沉思。
        两人静静的呆了一会，忽然有人敲门，岸本的声音随即响起：“三井，起床了吗？来人了！”
        三井淡淡问道：“谁来了？”
        岸本答道：“十几个条子，为首的好像叫做什么高头的，指明了要找你！”
        三井和流川听着岸本的话，都觉意外，流川疑惑道：“高头来找你干嘛？难道是因为村雨被杀的事？”
        三井微微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他利索的下床穿衣，简单洗漱之后，看见流川也已起床穿好了衣服，对他说道，“我先下去看看，没有必要的话你就别下来了！”
        流川说道：“我干嘛要怕他？”
        三井笑道：“谁说你是怕他了，我是不想让你见他，坏了心情。”
        流川不以为然的哼了哼，三井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转身出了门。岸本一直等在门口，见他出来，跟着他一起下楼，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听条子的口气，好像村雨昨晚死了，他们怀疑是你下的手，咱们该怎么办？”
        三井挑了挑眉说道：“村雨的事我知道了，待会先听听他们怎么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岸本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说着到了楼下，高头坐在厅中的沙发上，十来个警察分别站在客厅的门口和高头身后，脸上都神色都颇为紧张。
        看见三井下楼，站在沙发一侧的老秦立刻迎了上去：“少爷，您下来了。”
        三井点点头，懒洋洋的在沙发上坐下，点上一支烟，冲着高头吐了个烟圈，这才淡淡问道：“高头总督察大驾光临寒舍，不知道有何贵干啊？”
        高头看着他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看着三井，勉强保持着心平气和的说道：“三井，今日凌晨，有人发现三浦台的村雨健吾被人杀死在家中，经我们调查，他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所以有些事情我们想请你协助调查一下。”
        三井勾起嘴角笑了笑，揶揄道：“哦？高头总督察什么时候开始屈尊来管这种小人物的谋杀案了？”
        高头冷冷答道：“这本来就是我们警察的分内之事，你以前也当过警察，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
        三井脸上嘲讽的表情更是明显：“不错，正因为我干过警察，所以才觉得奇怪，这类案子一向都由重案组管，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查了？”
        高头见他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的问题，勉强压抑住的怒气临近爆发的边缘，口气强硬的说道：“我们警察怎么办案，现在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三井听他说到“外人”两个字，脸色明显一冷，只听高头接着说道：“我问你，昨天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钟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三井脸上恢复淡淡嘲弄的微笑，淡淡答道：“在家睡觉。”
        高头追问：“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三井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岸本和老秦：“全屋子的人都能证明！”
        高头冷哼道：“他们都是你的人，当然会帮你做假证了！”
        三井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高头：“你他妈的不相信我说的话，还问个屁啊。”
        高头怒道：“三井寿，你说话注意点！”
        三井冷冷一笑：“我他妈就这么说话，你要是听不惯，门在那边，带着你的人立马走人。”
        高头赫然站起来，怒道：“现在我们怀疑你跟村雨的谋杀案有关，你马上跟我回警局接受调查！”
        三井靠在沙发靠背上，懒洋洋的抬眼看他：“若我说不呢？”
        高头回身示意跟他同来的警察，十来个人渐渐围拢过来，高头冷冷说道：“只怕这由不得你了！”
        三井沉下脸来，看着这些人，岸本低低问了一声：“三井？”手已经搭在了腰间枪套上。
        三井对着岸本微一抬手，阻止他下意识的动作，缓缓站起身，看着高头，微微的、嘲弄的、满不在乎的笑：“我倒想看看，怎么个由不得我法！”
        高头重重的哼了一声，他手下的警察中已经有人将枪拔了出来，对准了三井和他身后的岸本还有秦叔一干人。三井环视一周，眼神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高头身后已经满头大汗，紧张的握着枪的青年身上，冲他咧嘴笑了笑，看似随意的问道：“小兄弟，干警察几年了？”
        那青年显然没想到三井居然会忽然问他话，愣了愣，结结巴巴的答道：“刚，刚一年……”
        三井点头说道：“怪不得这么紧张……”
        高头说道：“别岔开话题，你究竟跟不跟我们走？”
        三井双手插在裤兜里，轻轻笑了一声，看着高头：“高头总督察，你当我三井家真的是你带着十几号人来就能随便带走人的地方么？”
        高头脸色剧变，终于将枪拔了出来，指着三井：“你什么意思？”
        三井往前逼近一步，冷笑：“谁要是不敢开枪谁就是王八蛋！”
        高头勃然大怒，枪口已抵在三井头上：“你……”
        就在此时，一声极为清冷的断喝从楼梯口传了过来：“住手！”
        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一滞，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三井已迎了上去：“枫，你怎么下来了？”
        流川蹙眉低声说道：“你玩得太过了……”
        三井凑到他耳边轻声坏笑：“你是怕我受伤？放心，就凭他，也伤得了我……”
        流川瞪他一眼，眼中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声音却压得更低：“狗急了还跳墙，高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说着他不再理三井，抬起眼直视高头：“高头总督察，三井昨晚确实一直在家，我可以作证。”
        高头没想到流川会突然出现，怔怔问道：“流川枫？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三井寿昨天一直在家？”
        流川答道：“我昨晚一直跟他在一起。”
        高头说道：“你能保证他整个晚上都在房中么？他可以趁你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出去杀人，你根本就不会知道。”
        流川皱眉，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高头，三井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
        高头看着三井怒道：“你笑什么？”
        三井不说话，流川在旁边淡淡说道：“我跟他从昨天晚上九点一直到你们刚才进来之前，一直待在一起，连一分钟都没有分开过……我这么说，高头总督察够清楚了么？”
        高头听着流川说话，脸上颇有些尴尬，还没有说话，他身后拿枪的青年却是一脸好奇问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一整个晚上呆在一起干什么？”
        流川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问，略微愣了愣，三井却已将手搭在流川肩上，看着那青年咧嘴笑道：“小兄弟，我们两人住同一个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你觉得我们会干什么？”
        他此言一出，岸本和秦叔还有厅中候着的三井家的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那一帮跟着高头进来的警察却是一个个涨红了脸看着三井，问话的那个年轻的警察更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流川狠狠瞪了三井一眼，反手一肘打在三井肚子上，三井整个人吊在流川肩上，捂着肚子拖长了声音叫：“枫……，你要谋杀亲夫吗？”
        流川让他闹得满脸通红，索性不再理他，只是对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高头说道：“正好我要回警局，高头总督察若是要录口供，可以随时到重案组找我！”
        高头身后的青年听着流川的话，恍然大悟的说道：“难怪我听你的名字觉得耳熟，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重案组现任的组长流川枫！”
        三井点头一本正经的赞道：“不错，好记心！”说着他指了指自己，“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青年红着脸说道：“知道，你就是……”
        他话没说完，高头黑着脸转头对他喝道：“小岛健一，你给我闭嘴！”然后转身对着流川说道，“流川枫，我会找你！”说完他对着手下人说道，“我们走！”
        三井看着他们要出门，忽然开口大声问道：“秦叔，给远山律师打电话，问问他没有搜查令，带枪私闯民宅的警察够不够得上被起诉的了？”
        秦叔答应一声，高头正要出门的脚步一顿，转头怒视三井，三井满不在乎的和他对视，脸上嘲弄的笑容依旧。流川扯了扯三井的衣袖：“算了！”
        三井冲着流川微微一笑，依然没什么形象的挂在他肩上，懒洋洋的说道：“秦叔，看在枫的面子上，算了……”
        高头神色又是尴尬又是愤恨，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拂袖而去。
        流川把三井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看着他：“你就非要把他激怒了不可么？”
        三井笑：“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行！”
        流川瞪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绷不住，轻哼一声：“看他被你气成那样，倒也解气！”
        三井嘿嘿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饿了吧？秦叔，还有没有早饭？”
        秦叔看着两人，满眼都是宠溺：“桂木早就准备好了，还能饿着你们了？”
        三井拉着流川到餐桌坐下，想了一会，忽然说道：“不过，枫，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对，高头是个小人，不容易对付，你在警局要多加小心！”
        流川白他一眼：“不用你操心！”
        三井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奇怪……”
        流川说道：“你是说高头忽然管起村雨被杀这件事么？”
        三井点头，流川说道：“我在下楼之前给牧打了个电话，他说最近本市黑帮火拼事件比较多，上头很重视，高头是主动要求调下来全权负责跟黑帮挂钩的案子的，昨天到任第一天，正好就碰上了村雨的案子。”
        三井淡淡笑道：“来得还真是巧……”
        流川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三井摇头：“没什么，只是隐隐有种感觉，好像这件事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流川看着他，漆黑眼中也有和他同样的隐忧：“跟我的感觉一样……”

辛意

第十三章 偶遇

        村雨的住处就在城北临近市区的沿海一带别墅区。他在书房被杀，流川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运走，大多鉴证人员已经离开，只有藤真还在房中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看见流川进屋，藤真摘下手套走过去，流川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南和宫城他们都没过来么？”
        藤真气哼哼的说道：“他们没来，是那个什么高头总督察来的，带着一帮子菜鸟，到处乱碰乱踩，把现场破坏得干干净净！”
        流川皱眉：“他先到这里来的？”
        藤真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反问道：“他还去哪儿了？”
        流川说道：“他带着人去南郊别墅找三井了，说是怀疑他跟这起案子有关！”
        “哦？”藤真盯着流川，脸上泛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会吧，这么没眼力见儿？三井没给他好果子吃吧？”
        流川白他一眼：“你就唯恐天下不乱吧！”
        藤真脸上笑容更是甜蜜动人：“那是！三井家的御用律师可是本市大名鼎鼎的No.1——远山夏彦，高头态度好点也就算了，要是态度不好，只怕要被三井玩死了！”
        流川想着高头当时的样子，轻哼一声：“让你说中了！”
        藤真笑道：“三井这回表现不错，给我出了口气！”
        流川看着在房间一侧立着的一组书柜旁边用白线标注出来的尸体的位置，问道：“你查了半天，有没有什么发现？”
        藤真答道：“尸体被运回去了，你没有看见，很有点意思。”
        流川眼中一亮，等着藤真往下说。藤真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接着说道：“村雨健吾身上只有一处伤，在背上，一刀毙命！”
        流川微微挑了挑眉：“当真？”
        藤真点头：“当时他应该是站在这个位置，”说着他走到书柜边上，重新戴上手套，指了指书柜一侧门上一道浓重的血痕，“他被刺之后，并没有马上死亡，而是转过身看着凶手，然后沿着这道门滑了下去。”
        流川看着书柜：“书柜里面有什么？”
        藤真微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拉开了书柜另一侧的门，“书柜里装了一个微型的保险柜，我们进来的时候，保险柜的门还开着，里面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我想当时他正打开保险柜在查看里面的东西，凶手进来，行凶之后，将保险柜里的东西拿走了！”
        流川想了想，问道：“采证工作已经做完了么？”
        藤真点头，流川走过去说道：“那我们不妨来还原一下当时的情景，我来扮演村雨健吾。”
        藤真点头，递给流川一双手套，流川接过手套戴上。藤真退到门口，将门关上。流川站在书柜前面，拉开书柜的门，然后打开保险柜，此时藤真推开门进入，走到流川身后，做出拿到刺入他背部的动作，流川转过身，靠在书柜的门上，缓缓滑下，坐在地上，抬眼看藤真。
        藤真将他拉起来，检查他后背，柜子上的血渍已干，但是流川后背的衬衣上还是蹭上了凝固了的一小片一小片的血块，藤真仔细验看了这些血块的位置，点头说道：“跟村雨后背上的血渍拖痕的位置一样！”说着他将手放在流川左边背上，“村雨的致命伤就伤在这里！”
        流川的眼光在门口和书柜之间游走，藤真见他的样子，习惯性的伸手去揉他的头发：“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也听听！”
        流川一侧头躲过藤真的手，还没说话，藤真却已嗔笑道：“小枫，不会吧，现在连我这个做哥哥的摸摸头都不行了？”说着他凑上前去，“还真成了三井的专利了？”
        流川白他一眼：“花形看着挺老实，怎么你一跟他在一起，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
        藤真哼道：“我看你才是，跟三井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倒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流川见藤真大有兴师问罪的打算，立刻转移话题说道：“刚才还原情景，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藤真说道：“从伤口的位置来看，村雨肯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暗算的，凶手手法干净利落，而且没有再刺出第二刀，由此可见，他对自己刺出的这一刀很有信心，应该是个老手。”
        流川说道：“不错！那你觉得这个人和村雨是什么关系？”
        藤真看着他，有些疑惑：“小枫，难道你认为这个人是村雨认识的人？”
        流川的眼光落在书房的门口：“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顺便查看了这栋别墅的保安情况，这间书房在别墅二层的中心位置，一个陌生人要在三浦台的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通过房子的防盗系统潜入到这间房间，只怕比登天还难。”
        藤真看着流川半开玩笑的问：“如果是你、三井或者南，有没有可能？”
        流川思索一下，坦然答道：“如果准备得够充分，应该可以。”
        藤真说道：“那不就结了，不是没有可能。”
        流川摇头：“我还没有说完，”说着他指了指房间的门窗，“我最多只能保证潜入到这栋别墅的二层不被发觉，但若是在村雨在这间书房里的情况下进入书房而不被发觉，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藤真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他先潜进来，然后村雨才进来的？”
        流川摇头：“你看看这间房间，虽然大，但是除了书柜和书桌之外，就只有这一组沙发，根本就没有藏人的条件，……还有一点……”
        “什么？”
        流川指了指保险箱：“刚才还原情景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这个保险箱表面的十分光亮，你走过来的时候，可以反射出你的轮廓！还有，村雨在道上混了多年，本身的身手不弱，若是一个陌生人在他后面要对他下手，他绝没理由一点察觉都没有！”
        藤真点头说道：“有道理！”
        流川说道：“所以我可以肯定，村雨必定是被自己认识的人杀了的，而且这个人，应该还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藤真惊道：“你说的是内藤铁也？他们好像都已经被带回警局问话去了。”
        流川微微眯了眯眼睛，拿出电话打给南烈：“南，内藤铁也他们被带回警局了，……对，你马上去审讯室，详细询问他昨晚九点到今天凌晨一点的不在场证明，……好，我这就回来！”
        挂了电话之后，流川转头问藤真：“健司，你回警局么？”
        藤真点头，流川道：“一起走吧！”说着他急匆匆的往外走，藤真跟在他的后面，无奈叹气：“小祖宗，先回家把你这件衣服换了再回去行不？”
        流川一愣，侧过头看了看自己后背：“很脏么？”
        藤真又好气又好笑：“村雨的血还在上面，你也不嫌恶心！”
        流川翻个白眼，嘴里嘀咕：“我看是你故意恶心我才是……”
       
        傍晚，三井给流川打电话：“枫，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
        流川将上午在村雨书房和藤真的发现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完了之后问道：“你怎么看？”
        三井答道：“跟你想法一样，……有一件事昨晚没来得及跟你说，村雨昨晚在书房应该是在等我跟他做一样交易。”
        流川追问道：“什么交易？”
        三井说道：“我要他这一个月的军火出货清单和买家详细资料，他答应了，……这样看来，保险柜里装的，应该是他要跟我做交易的资料！你说得对，内藤铁也的嫌疑最大，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流川答道：“有，三浦台负责别墅保安的人都声称内藤铁也当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负责别墅安全，……他们提到说村雨约见了一个重要的人，别墅当晚的保卫比平时更加严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他们的破绽，很有可能他们已经串供了，如果明天提不出新的证据，我们在24小时之后就只能放人！”
        三井说道：“我今天在道上也听到一个消息，村雨死后，田岗已经确定三浦台的当家人由内藤铁也接任！”
        流川哼了一声：“这样他的杀人动机就更加明显了！”
        三井听出他声音中的不高兴，笑着安慰道：“宝贝，放心，你放他出来，哥哥一定不会让他过好日子的！”
        流川“切”一声：“就算放他出来，我也会派人24小时盯死他！……不跟你说了，我要再去审讯室！”
        挂了电话之后，三井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抽烟，不到一分钟，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三井只当是流川还有事没说完，闭着眼睛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的口吻：“宝贝，这么快就想哥哥了？”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意外的怔了怔，随即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已经过了近一个月了……”
        三井睁开眼，脸色已沉了下来：“木暮公延，是你！”
        木暮笑道：“你居然能够听出我的声音，记住我的名字，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三井说道：“什么事？”
        木暮笑了笑道：“我听说你不当警察，重回黑道了，自然是要恭喜你一下。”
        三井淡淡说道：“如果是这件事，就不劳费心了。”
        木暮说道：“见个面吧？还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酒吧，怎么样？”
        三井冷冷说道：“不必了，掺了迷药的酒，喝一次就够了！”
        木暮低声叹道：“我知道上次是我不对，但是那会儿你是警察，我不得不防着，现在不一样了，你尽管带着手下过来，而且，我想，我知道的有些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
        三井握着电话想了想，开口问道：“几点？”
        木暮笑道：“九点，我一定先到等你！”
        三井说道：“好！”
        晚饭之后，三井带着岸本和七八手下去了第一次和木暮见面的迪厅，时间还早，迪厅里面的人还相对较少，木暮果然已经坐在吧台边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位置上，正等着他。
        三井让岸本带着人分散坐开，自己径直走到了木暮身边坐了下来，木暮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杯，看着三井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两分醉意：“怎么样，这回我没迟到吧？”
        三井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冲酒保打个响指，酒保立刻过来，小心问道：“先生您要喝点什么？”
        三井问道：“他喝的什么？”
        酒保答道：“Chivas加冰。”
        三井道：“跟他一样！”
        酒保答应着倒酒去了，三井看着木暮说道：“我记得上次你说喜欢红酒。”
        木暮讶然的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根本不会记得……”说道这里，他忽然又吃吃的笑，“我改了习惯，……你的枫宝贝不是只喝Chivas么？”
        三井脸色一沉：“你调查他？”
        木暮看着他的脸，有些反应迟钝的想要伸手去摸，手伸到一半却被三井抓住，然后狠狠地甩开：“你干什么？”
        木暮晃晃脑袋：“抱歉，大概喝多了……，我不是刻意要去调查他的，只是好奇而已，……呵呵，你们两人是R市警界的风云人物啊，这点事还用得着刻意去调查么？”
        此时酒保将三井的酒端上来，三井脸色稍霁，端起酒杯喝酒。木暮趴在吧台上看着他，自嘲的笑笑：“我知道，如果不是我说有你感兴趣的消息，你是不会来见我的！”
        三井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木暮，并不反驳。
        木暮伸手拿过他的杯子，将他杯中剩余的酒一口倒进口中，三井微微皱了皱眉，却听见他轻声说道：“三浦台最近订了一批新的军火，这两天就到！”
        三井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当真？”
        木暮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三井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木暮低低的笑：“你再凑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三井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终于将身子俯下去，凑到木暮身边。木暮见他凑过来，忽然伸手将他肩膀抱住，三井身体一僵，正要将他推开，却听见木暮已经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找田岗报仇的，我们有人已经潜在田岗身边，他传出来的消息，绝对可靠！”
        三井转过头看他：“你找田岗报仇？什么仇？”
        木暮见他注意力被自己吸引过来，将他抱得更紧，嘴唇几乎要贴到他脸上：“我的父母，当年都是让田岗逼死的，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三井一愣，忽然瞥见他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自己身上，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拉开，口中却已经问道：“你不是一个回来的吧？这么大的事，就凭你一个人，也安排不过来，你的幕后老板是谁？”
        木暮震惊的看着他，迟疑了好半晌方才说道：“你猜得都对，……但是我的幕后老板，我不能说，……我知道你对付三浦台不过是个开始，最终一定会对付田岗。我承认，单凭我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动不了田岗，我是想借助三井家的势力报仇，但我有内线，可以给你提供你根本打探不到的内部消息，你为什么不和我联手试试看呢？”
        三井靠在吧台上，点起一根烟，看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微微嘲弄的口气：“看来你根本没喝高，脑子清楚得很啊，——你刚才是在跟我谈条件？”
        木暮脸上神色有点尴尬：“我是想帮你，也想帮自己而已！”
        三井脸上的玩味笑容更深：“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木暮让他看得有些心慌：“三井……”
        三井摆摆手，阻止他的解释：“你说得对，我的确需要你的内线情报，……三浦台的货到了之后通知我地点，如果你的消息准确，我跟你合作！”
        木暮惊喜道：“真的？我以为你会对我还有怀疑……”
        三井淡淡说道：“这种事情，几天之后真假便知，你若是骗我，我也不会对你手软！”
        木暮脸上神色微微一黯，随即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来，为咱们的合作，干一杯！”
        三井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杯，正要喝酒，忽然听见迪厅一角“哗啦”一声脆响，随即有人高声骂道：“你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了，把酒洒了老子一身！”
        三井和木暮都转头看过去，看见迪厅舞池边上坐着的一桌人站起身来将送酒的服务生打扮的人围在中央，那服务生背对着三井他们，只是一个劲的给那桌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多少钱，我赔给你……”
        那个身上被洒了酒的人一把揪住服务生的领子：“赔？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你他妈的赔得起么？”
        那服务生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极力挣脱，旁边站着的几人却在一旁淫笑起哄：“川岛，我看算了，这小白脸长得不赖，让他陪你一夜，权当赔你了……”
        “不错不错，也让咱兄弟都玩玩……”
        ……
        三井听得脸色一沉，站起来朝着那帮人走过去，一直看着他的岸本立刻站起来跟了过去，木暮则是斜靠在吧台上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恍惚的笑意，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三井走到那一桌边上，那个叫川岛的正捏着那服务生的下巴要轻薄他，三井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折，只听得一声惨叫，川岛捂着手腕放开服务生，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三井将那服务生往后一拉，挡在他前面，叼着烟看着川岛冷冷说道：“老子生平最恨恃强凌弱的混球，你他妈的算哪根葱，也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横？你要玩是吧？老子陪你玩玩！”
        川岛手下几个人回过神来，已经将三井和岸本还有那个服务生围在中心，川岛甩了甩手腕，气急败坏：“还不上去给老子做了他们？”
        他的手下扑了上来，三井抬腿一脚将正面冲过来的人踹在地上，双手接住另外两人挥过来的拳头，往里一拉，两人顿时撞了个满怀，岸本此时也解决掉他身边的两人，酒吧里其他跟着他们过来的三井家的人也围了过来，川岛一看这样的形势，低吼一声，从身上摸出一把弹簧匕首，弹开，正要朝着三井刺过去，三井已经从身上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川岛的额头上。
        川岛抬眼看着自己额前的枪口，冷汗涔涔而落，口气顿时软了下来：“这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岸本见他的样子，冷哼一声：“软骨头！”
        三井挥了挥枪，冲着一直僵立在原地的服务生抬了抬下巴：“过去道歉！”
        川岛点头哈腰的过去：“这位小兄弟，对不住了，都是我喝高了，一时犯浑……”
        那服务生被他冷不防的动作吓得往后一退，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的盯在三井脸上，口中低低喊了一声：“哥……”
        三井微微一怔，朝着那服务生看了过去，这才看清楚那服务生的脸，脸上的表情又是意外又是震惊：“小辉？！”
        这边川岛见到三井和那服务生竟然认识，脸上汗水冒得更快，一个劲的说道：“是小弟有眼无珠，得罪了这位小兄弟，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这种粗人一般见识……”
        他还要絮絮叨叨的往下说，三井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
        川岛如蒙大赦，带着手下几个人连滚带爬的走了，三井收起枪，走到那服务生跟前：“小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被三井叫做小辉的服务生低着头说道：“我回来有一年了，……我哥出事前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他对不起你，我，……没脸来找你。”
        三井生气道：“你他妈说的什么屁话，我要是不在这儿遇见你，你他妈的还一辈子躲着不见我了？”
        小辉见他生气，垂着头不敢答话，岸本见迪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都往这边看着，扯了扯三井的衣服：“三井，有话出去说！”
        三井一把拉起小辉：“走，跟我出去！”
        小辉一惊，身子往后一缩：“我，我还要上班……”
        三井将他往前一扯，沉着脸怒道：“还上他妈的什么班？你要是不走，老子现在就砸了这场子！”
        岸本见三井是真的怒了，急忙劝道：“小辉，咱们有事出去先说清楚，三井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你要不跟他出去，他绝对说道做到，马上砸了这儿。”
        小辉听着岸本的话，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三井一眼，点了点头，跟着三井走了出去。到了停车场，三井余怒未消，也不说话，掏出烟来，小辉立刻讨好的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哥，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了……”
        三井瞥他一眼，靠在车上抽了会烟，终于开口问道：“你在美国待得好好的，回来干什么？”
        小辉低声答道：“我哥出事以后，我失去了经济来源，半工半读毕了业之后，换了好几份工作都干不长，反而越来越想回来，后来终于忍不住就回来了，……哥，我当初真的想来找你的，只是又想来又害怕，就一直拖着，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三井原本一直沉着脸，听到后来，脸色已渐渐缓和了下来，到最后终于叹了口气，戳了戳小辉的脑门：“你他妈的堂堂斯坦福大学机械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回来后给人端盘子，还真他妈不嫌丢人！”
        小辉脸色一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岸本见三井气已经差不多消了，笑着说道：“话说开了就好了，三井，这么好个弟弟，还不快给我介绍介绍？”
        三井咧嘴一笑，拍了拍小辉的肩说道：“小辉，这是你岸本哥！”
        小辉急忙点头喊道：“岸本哥！”
        岸本点头，在身上翻了翻，没翻着什么东西，干脆将腰间的枪拔出来塞到他手上：“没带什么见面礼，先拿着这个防身！”
        小辉一愣，三井呵呵笑道：“拿着吧，反正今后跟着我也用得着。”说着他转头对岸本说道，“你在道上混了那么久，应该听过铁男吧？”
        岸本讶然道：“小辉是……？”
        三井点头：“他就是铁男的弟弟，辉男，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了……”
        岸本道：“怪不得他叫你哥呢。”
        三井笑了笑，只是笑容微微有点发涩，岸本料想他是想起了铁男的事，刚想岔开话题，忽然听见三井说道：“妈的，把他给忘了！”
        岸本问道：“谁？”
        三井说：“木暮公延。”
        岸本说道：“刚才我们出门的时候我往那边看了一眼，他好像已经走了。”
        三井有些意外：“走了？”
        岸本笑道：“怎么，还想着跟人家道别呢？”
        三井皱眉：“瞎他妈说什么呢？”
        岸本笑得别有深意：“我在一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对你又抱又搂的，没少吃你豆腐占你便宜！”
        三井让他的话吓了一跳，瞪着他说：“岸本你可别乱说，要是让枫知道了，我饶不了你！”
        岸本嘿嘿一笑：“没见过求人用这种口气的……”
        三井又好气又好笑，凑到他耳边阴森森的威胁：“枫要是生气了将我扫地出门，我就去跟你睡，你自己看着办！”
        岸本故作惊吓状的往后退了一步，笑骂道：“服了你了，跟南都他妈的是一个德行！”
        三井“切”的一声：“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说着他拉开车门，招呼呆在一旁看他们闹的辉男，“小辉，走吧！”
        辉男愣了愣：“我的东西……”
        三井不耐烦道：“明天让岸本找人帮你搬到别墅去！”
        辉男点着头上了车，后面的人早就已经在车上候着了，岸本发动车子，往别墅方向开过去。

辛意

第十四章 碰撞

        没过两天，三井接到木暮的电话，告诉他三浦台的军火已经到货，目前藏在北边沿海一个废弃的化工厂中，大概有十来人守着，为首的是跟内藤从十几岁就一直在一起混，对他极为死心踏地的松岛明也。
        说清了具体情况之后，木暮问三井：“你打算怎么办？”
        三井反问他：“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木暮笑道：“不是抢就是毁，不会有别的打算吧？”
        三井淡淡笑道：“既然知道，还问什么，等着消息吧！”
        挂断电话之后，坐在他对面的岸本问道：“咱们怎么做？”
        三井说道：“木暮说不是抢就是毁，你看呢？”
        岸本想了想说：“军火数量大不大？”
        三井点头，岸本说道：“那就只能毁了！”
        三井眯起眼睛笑：“跟我想的一样，你去调出化工厂周边的地图，咱们今天晚上就行动，内藤铁也再聪明，也绝不会想到货到的当天晚上就会有人对这批货下手！”
        岸本站起来去布置，三井坐在客厅抽着烟想事情，过了一会，辉男从门口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看见三井，叫了声“哥”。
        三井抬眼看着他，笑道：“小辉，什么事？”
        辉男将手中的盒子放到茶几上，打开：“听岸本哥说你们这两天好像要干一票，也许这个会帮上你点忙。”
        三井“哦”了一声，探过身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然后惊异的看了看辉男：“你小子不错啊，这么多年的书没白念！”
        辉男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这类遥控的炸弹装置还比较简陋，只能近距离遥控，等我有时间，可以做出远距离遥控的炸弹，到时候应该更能帮上哥的忙！”
        三井笑道：“这个就已经很帮忙了……”
        正好这时岸本回来，听见三井的话，问道：“什么很帮忙？”
        三井让岸本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岸本拍了拍辉男的肩：“好小子，有铁男当年的风范！”
        辉男满怀期待的说道：“那让我这次跟你们一块儿干吧？”
        三井摇头说道：“不行，你身手不够！”
        辉男急了：“身手不够我可以慢慢练，你不带我去，我永远都不行！”
        三井一愣，抬头看了看岸本，岸本笑道：“这样吧，今天晚上让小辉跟着去……”
        三井皱眉，辉男则是一脸欣喜：“谢谢岸本哥！”
        岸本摆摆手：“我还没说完，你的任务是在车里等着我们，在必要的时候遥控炸弹……”
        辉男的脸色垮了下来，岸本说道：“你刚才也说要慢慢练的，这是第一次，先积攒点经验吧，”说着又捅了捅他胳膊，“就这样，你哥还未必答应呢……”
        辉男抬头看着三井：“哥……”
        三井看了看他，无奈叹气：“就按岸本说的办，你要是不听话胡来，就没有下次了！”
        辉男急忙点头：“我保证听话！”说着他抱起茶几上的盒子，“我再检查一下炸弹的安全，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他出门之后，三井转头懒洋洋的盯着岸本：“你倒是会装好人，坏人全让我一个人当了！”
        岸本哼道：“少冒酸气，我再好，他也只管你一个人叫哥！”说着他一屁股坐下来，拿出打印好的地图，“没有厂区的详细地图，只找到这一份粗略的周边图，今晚还做吗？”
        三井看了看地图，点头道：“做！刚才木暮说内藤这批货的买家大概急于提货，迟了可能会有变化。”
        两人对着地图研究半天，差不多定下了方案，三井让岸本去挑人，到了凌晨一点，一行人坐上三辆车，准时出发。车子停到了化工厂厂房外面的阴影处，熄了火关上灯之后，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仔细寻找，再来人也绝不会被发现。
        三井让辉男和另外两个人分别守在三辆车上，自己和岸本带了剩余的人从厂房的院墙上悄无声息的翻了进去，然后沿着院墙根往工厂里摸过去，就快要走到厂房门口，厂房的门却忽然被拉开，一个手执小型冲锋枪的男人正冲着里面说道：“我出去方便一下，你们看着点！”
        厂房里的光线随着这个男人拉门的动作涌了出来，将原本昏暗的门口一片地方照亮，三井他们正好摸到门口位置，要藏身已经来不及，他心中暗骂一声“妈的”，来不及多想，抬手一枪结果了正要出来的人，左手一挥，跟岸本两人分成两队，从大门入口冲了进去。
        进门之后正中是一条极宽的过道，过道两边杂乱的堆放着化工厂废旧的大型机械，而七八个端着枪的男子则是站在厂房二楼的走廊上。他们听见枪声时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看见三井他们进来，立刻端枪扫射，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应该就是木暮口中的松岛明也，他一边开枪，一边冲着另一个人吼道：“有人来抢货，快去给老大打电话！”
        三井和岸本分别躲在两边的机器下面，听着松岛明也的说话，三井对岸本做了个口型：“速战速决！”
        岸本点头，三井伸出左手示意“一、二”……“三”字一出手，两人随即从两边冲出，抬枪冲着上面扫射，楼上站着的人没有机械作为掩护，顿时被干掉好几人。
        松本明也带着剩下的几个人边打边往二楼的走廊里面退进去，岸本冲到三井跟前跟他汇合，一边警觉的盯着上面，一边说道：“看他们退走的样子，货应该就在二楼！”
        三井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带来的人已经有三人受了伤，另外剩了四个人跟在他们后面。三井略微思索片刻，说道：“石田，你们三人受了伤，立刻回车里；其他的人分成两拨上二楼！”
        说完后他自己先从左边楼梯上去，岸本示意其他人从右边上楼，自己跟在了三井的后面。右边那几人先到了松本明也退走的走廊口，刚一进去，里面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三井和岸本脸色一变，冲上前去，却正好接住浑身是血退出来的一人，岸本急问道：“其余人呢？”
        其中一人勉强抬了抬手，指着里面：“死了，里面……有埋伏……”，话没说完就已经断了气。
        三井咬着牙放下手里的尸体，摸出一枚炸弹往里扔进去，然后抬手冲着炸弹就是一枪，炸弹“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三井和岸本在走廊外面凝神细听，炸弹爆炸之后，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一片死寂。
        等了片刻，岸本猫着腰往里一窜：“我先进去！”
        三井却抬手揪住他后面的衣领，用力往后一拉，将他甩在地上：“你他妈一边呆着去，要去也是老子先进去！”说着他不等岸本爬起来，已经就地一滚，进了走廊。
        里面连接走廊的是一小片平台，平台后面连着一间大的屋子，此时平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尸体，跟着三井过来的三人也在其中。因为刚才的爆炸，屋子的门已经被炸开，三井握着枪潜到门口，往里看去，里面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十几个大的木箱，有的箱子盖子已经错开，小型机枪黝黑的枪筒在灯光下反射出钝钝的暗色光芒。
        松岛明也浑身是血的靠在一个木箱旁边，三井见他一只胳膊上鲜血淋漓，显然已经是断了，而另一只手则是撑在地上，手上并没有拿枪。
        三井从门口缓缓现身，松岛明也喘着粗气看着三井，三井还没问话，却忽然见他诡异一笑，他心中一凛，警觉的顿住步子。就在同时，松岛明也忽然从身后摸出一个小型手雷，咬开拉环，三井立刻转身朝门外跑去，就在门廊上遇见跟过来的岸本，他看见三井的样子，一个“三”字刚喊出口，三井已经猛的扑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想起，走廊墙壁的灰泥簌簌而落，落了三井和岸本一头一脸。响声过后，三井趴在岸本身上一时间没有反应，岸本坐起身来，顾不得身上的灰，抱住三井的肩嘶声喊道：“三井，三井，你怎么样？”
        三井略有些吃力的用手撑着地，支起身子，甩了甩头上的灰，冲着岸本笑了笑：“嚎什么嚎，死不了！”
        岸本瞪他一眼，却长长的吁出了口气，推他一把：“死不了还不快起来！”
        三井笑笑，扶着走廊半垮的墙站了起来，几滴温热的黏糊糊的红色液体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滴落到岸本手上，岸本猛的抬头一看，变了声音：“你受伤了？”
        三井后背上衬衣几乎完全裂开，一道大约有十厘米的伤口从左肩下面一点斜斜划下来，鲜血正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滑落。
        听着岸本的问话，三井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事，大概被炸弹碎片划到了，……呃，货就在里面，我……”
        他还没说完，岸本却忽然打断他：“三井！”
        三井回头：“嗯？”
        岸本还是坐在地上，抬头盯着他，两人相对着沉默了片刻，三井正要说话，岸本却抢先一步说道：“南当初要我来帮你，我问过他，他明明那么爱流川枫，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的将你当做兄弟……”
        三井挑了挑眉，不明白岸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忽然说起这个，站在原地，等着他往下说。岸本微微笑了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极轻的一拳扫过三井的肩：“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你他妈的的确配得起‘兄弟’两个字！”
        三井愣愣的看着岸本，然后慢慢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伸手回了岸本一拳：“现在才将我当兄弟么？”
        岸本看着他脸上明朗的笑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正在这时，三井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小辉，什么事？”
        辉男紧张说道：“哥，有几辆车从正门开进去了，我们看不清一共来了多少人……”
        三井对岸本说道：“可能内藤铁也带人来了！”
        岸本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厂房大门“嘭”的一声被撞开，内藤铁也气急败坏的带着十多号人闯了进来，看见三井和岸本，二话没说抬枪就射。
        三井和岸本急忙退进走廊里藏军火的房间，岸本左右看了看，指着房中窗户说道：“我掩护你从这儿下去！”
        三井把脸一沉：“你他妈的要是死了，老子怎么跟南交代！”
        岸本急道：“别他妈废话，这样的情况，能活出去一个就已经是赚了！”
        三井皱眉想了想，忽然说道：“不用！你去绑绳子！”
        岸本张嘴还要说话，三井吼道：“去绑绳子！”
        岸本让他吼得愣了愣，随即闭了嘴，一言不发的掏出身上的绳子绑在窗框上，此时内藤铁也已经带着人冲了上来，被三井一通扫射给堵了回去，他回头问道：“好了没有？”
        岸本答道：“好了！”
        三井紧贴在门边注视着外面的内藤的动作，低声对岸本说道：“把小辉给的炸弹都拿出来，安放在军火旁边。”
        岸本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只是依言行事，过了一分钟，他对三井说道：“行了！”
        三井点头：“你先下！”
        岸本急了：“放屁！老子不下！”
        三井低声吼道：“老子死不了，你他妈的不放心就在窗户口等老子！”
        岸本盯着他看了两秒钟，咬着牙从窗户爬了出去，三井拨通了辉男的电话：“小辉，别挂电话，我叫你引爆炸弹，你立刻把炸弹引爆了，清楚了吗？”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最后一个炸弹，向门廊外面内藤他们躲着的地方扔了过去，跟刚才一样，一枪将炸弹打爆，趁着炸弹爆炸的瞬间，退到窗口。岸本就在窗户下面一点的地方等他，见他出来，两人拉着绳子顺墙而下。
        下到一半距离，三井清楚的听到窗口上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老大，他们从窗户跑了！”
        他对着手机，大声说道：“小辉，引爆炸弹！”
        不到一秒钟，二楼房间“轰”的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从二楼的窗户喷出来，绑在窗棂上的绳子也同时应声而断，两人一齐摔在地上。
        岸本听着三井闷哼了一声，急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三井答道：“没事，此处不可久留，警察肯定马上就到，咱们从后面绕过去跟小辉汇合！”
        岸本点头，两人从厂房后面摸了出去，辉男正在车旁边焦急的转来转去，看见他们过来，惊喜的迎了上去：“哥，岸本哥，你们没事吧？”
        岸本答道：“你哥受伤了，赶紧上车回家！”
        辉男一惊，急忙扶着三井上车，三辆车跟来的时候一样，悄然离开！
       
        当天凌晨，阿神清田接替流川南烈盯梢，守在内藤铁也的住处。
        约莫凌晨两点，清田靠着车座上正昏昏欲睡，忽然被阿神推醒：“清田，内藤铁也出来了！”
        清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阿神发动车子远远的跟在内藤铁也后面，清田则拨通了流川的电话：“流川，内藤铁也带着十来个人出了门，肯定是有什么事！”
        流川叫清田他们先跟着人，自己则打电话通知了南烈宫城一干人。半个小时之后，流川率先赶到化工厂跟清田他们汇合，却看见里面一片火光，立刻想到刚才远远传过来的爆炸声，不由问道：“怎么回事？黑帮火拼么？内藤铁也在不在里面？”
        清田答道：“他带着人进去了，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敢跟进去，……呃，那个，流川……”
        流川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皱眉说道：“有话就说！”
        清田迟疑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流川心中忽然隐隐升起一个念头，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是不是跟三井有关？”
        清田一脸惊讶的看着他，阿神在旁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从那边转出三辆车，我们没看清车里的人，但是看清了车牌号，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三井家的车……”
        流川漆黑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淡淡说了一句：“打电话给牧，请求支援。”说完之后，他便闭了嘴坐在驾驶座上沉默。
        阿神和清田两人对视一眼，清田想要再说点什么，被阿神暗中摇头制止。又过了几分钟，南烈宫城他们陆续赶到，简单商量之后，决定流川南烈宫城清田福田五个人先下车进去摸摸情况，彩子和阿神留在车中等支援。
        流川他们摸进院子，正要进入厂房中，却迎头碰上内藤铁也带着七八个人从里面灰头土脸的出来，其中好几个人身上都带了伤。
        两边的人碰上都是一愣，内藤铁也二话没说，操起身上的冲锋枪冲着流川他们就是一通扫射，流川他们躲在内藤铁也停在院中的车子后面还击，几分钟后，内藤铁也带人抢上了一辆车，夺门而出，流川他们跟出去，清田发动车子要追，却被流川挡了下来：“这次内藤铁也翻不了身了，先收拾现场！”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怔，南烈看着流川，疑惑道：“流川，你不是一直想要亲手抓内藤铁也么，今天他受了伤，如同丧家之犬，是个绝好的机会……”
        流川瞥他一眼，坐上自己的车，开车之前淡淡说了一句：“今天我有别的帐要算！”
        除了清田和阿神，其他的人全都怔住，眼睁睁的看着流川开着车冲了出去。清田看着车子渐渐消失的方向，冲阿神吐了吐舌头：“头儿今天怕是惨了……”他话音未落，立刻被其他人围在了中间……
        流川一路开车去了南郊别墅，进了前院，径直将车开到了大厅门口，摔了车门沉着脸往里走，别墅里的下人和保卫看着他的样子，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岸本此时正在厅中帮着处理晚上受伤手下的伤，见流川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心中一凉，脸上却笑道：“流川，你……”
        客气话还没说完，流川淡淡的打断他：“他在哪儿？”
        岸本只觉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不由自主的答道：“楼上……”
        流川掉头便往楼上走，岸本怔怔的站了一会，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上楼之后，流川径直走到他和三井的房间门口，拧开房门走了进去，看着房中情形，脚步一顿，脸色却已在瞬间冷了下来。
        三井赤着上身坐在房中的沙发上，辉男就侧坐在他旁边，左手搭在他裸着的肩上，探着身子，下巴抵在自己左手背上，脸上带着又心痛又温柔的神色。
        三井原本正微微皱着眉沉思，听见门边的响动，抬头一看，惊喜说道：“枫，你来了……”
        流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缓缓朝着他们走过去，冷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三井愣住，随着流川的眼神左右一看，立刻明白过来，急忙推开辉男，拿起身边的衬衣披在身上站了起来：“枫，你别误会……”
        流川冷冷说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可误会的！”
        辉男来的这两天，流川因为忙着村雨的案子一直没回来过，两人并没有碰过面，因此根本没见过流川，他在一边看着流川的态度听着他说话冰冷的语气，脱口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说话呢……”
        流川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根本就没搭理他，三井急忙阻止他：“小辉，别乱说话！”
        辉男惊讶的看了三井一眼，却只见流川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拿出手铐“咔嚓”一声拷在三井右手手腕上：“三井寿，现在有一起黑帮火拼杀人案需要你回警局协助调查，跟我走一趟吧！”
        三井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铐，还没说话，一边的辉男却已经急了：“你想干什么，警察了不起啊，要抓人拿出证据来啊……”
        他还要接着说下去，三井看着流川眼神越来越冷，转头对辉男喝道：“小辉住口，你先出去！”
        辉男叫了一声：“哥……”
        三井皱着眉说：“听话！”
        辉男磨磨蹭蹭的往门口走去，跟流川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想去摸腰间的枪，却不料刚碰到枪把，流川的枪口已经对上了他的太阳穴，三井见此情形，急急的喊了一声：“枫！”
        流川将枪抵在辉男头上，瞟了三井一眼，嘴里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三井松了口气，沉下脸对着辉男说道：“小辉，哥的话都不听了么？”
        辉男跺了跺脚，终于出了门，三井看着流川，抬起戴着手铐的右手在流川眼前晃了晃：“枫，真的要带我去警局？”
        流川拉住手铐另一边，冷哼一声，转身要走，三井一把将他拉住，身上草草披上的衬衣在两人的拉扯中从他身上滑落下来，近乎完美的身材还有健康的麦色肌肤就这样突兀的展现在流川面前，让他不由自主的一怔，握着手铐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三井看着流川的表情，向流川身边靠了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枫，你就让我这样去警局么？”
        流川皱眉：“把衣服穿上！”
        三井低声的笑：“我不！我要用美男计将你留下来！”
        流川狠狠瞪他一眼，甩开三井拉着自己的手，上前一步捡起地上的衬衣，正要扔到三井身上，却忽然看见他背上的伤，脸上愤怒的表情一僵，脱口问道：“你受伤了？”
        三井“嗯”了一声，重又握住他的手：“小辉就是铁男的弟弟，刚才他只是在给我处理伤口，你别生气了……”
        流川脸上神色缓和下来，却仍旧硬邦邦的问道：“内藤铁也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三井伸手将他抱在怀中，低低带着点委屈说道：“我说过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的，你还不相信我么？……我本来是想毁了他的货之后再告诉你的，谁知道你消息这么灵通……”
        流川让他抱在怀中，只觉他赤裸的双臂紧致而弹性，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淡淡烟草味道就在身边萦绕，脸上一阵发烫，想要挣脱出来，却不料三井已经抓住流川左手，用流川刚才拷住他右手的手铐“咔”的一声，将他跟自己拷在了一起，轻声笑道：“宝贝，既然来了，想跑可跑不了了……”
        说着他不等流川反应过来，已经将他压在了两人身后的沙发上，低头吻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流川才微微喘着气将他推离自己：“背上受了伤还不老实！”
        三井低头，看他双颊绯红，平日里漆黑清亮的眸中浮上一层淡淡的水汽，似嗔含怒的神情让他心跳急剧加速，他轻笑一声，压住流川推开他的手，两人腕上银晃晃的手铐发出一阵轻微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如同是撩拨两人的前奏一般。
        三井听着流川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左手在流川的腰间缓缓移动，凑到流川耳边，带着笑意磁性沙哑的声音低低在流川耳边响起：“没关系，我一向是在上面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