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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19 11:0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栀子 于 2012-8-19 11:06 编辑
.gif) 狂吼一声，终于又更新了！
五
永乐十四年，立秋
天气仍然炎热，没有因为节令已经到了立秋而变得凉爽，而秋天本来应该凉爽的，因为犯人们都是要等待秋决的，秋高气爽，岂不是适合杀人的季节？
礼部尚书花形心里很烦躁，官员一入诏狱，基本有去无回，虽然严刑峻法已经不是仙道现在的执政风格，但永乐九年之前的种种往事仍然令他心有余悸。藤真已经在诏狱待了二十多天，虽然还不算长，但也已经足够长，更何况，诏狱真正的主人三井寿回来了……
文官和书生们已经不耐烦了，他们在午门外集会了多天，说是辩论，其实是一边倒的批评仙道迁都且把因为上书抗议迁都的文渊阁大学士藤真健司抓进了诏狱，二百多号人天天在午门外示威，其中不乏三品以上的高级官员，而仙道的态度仍然是稳如泰山的不理。在这倡导广开言路的时期，书生们已经习惯了以天下大事为己任，凡事都要高谈阔论；大家也都习惯了皇帝陛下虚怀若谷、认真倾听的态度。如今那么多人抗议，皇帝大人却不为所动，这绝对不是个合理的现象。漠视，有时候是比当面吐口水更严重的侮辱，众人愤怒的情绪在数天的累积下以逐渐高涨，也许今天，已经到了顶点……
花形看着周围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慷慨激昂，喧嚣不已，混乱不堪，花形的太阳穴也突突的跳动。
监察院御使长谷川突然高喊道：“诸位不必沮丧，我等所请之事合乎情理，是为江山社稷、天下苍生计，只要我们坚持下去，陛下一定会恩准的。之前为了严刑峻法过甚，我先辈百官在陛下面前痛哭力争，陛下终于也回心转意。今日我们也不妨如此。”众人一怔，都眼睁睁的看着长谷川，暗暗思度着。花形心中剧烈的跳动起来，这虽然冒险，但也许是孤注一掷的方法。他几步走到众人中间，大声喝道：“长谷川大人说的是，为天下请命本就是圣人教诲、读书人的责任，事已至此，我们大家更要坚持到底，一同进宫去圣上请愿！”众人沉默着，一双双注视着花形的眼中却渐渐燃烧起火焰，花形又竭尽全力的大喝一声道：“各位同僚，仗节死义，就在今日！”
花形喊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悬着一块千钧的大石，他带头向宫门大步走去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眼，事已至此，就算只剩他一个人前行，他也必须前行！
身后的脚步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有力了……
左顺门前，一个人静静的伫立，只把一个俊秀的侧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人群，他乌黑的长发在微风中轻扬，身上华丽的锦服如一面鲜艳的旗帜，人群的脚步突然就慢了下来，停了下来，沉默了。
片刻，长谷川大声的喊道：“我们要见皇上！”人群又开始沸腾了，七嘴八舌的喊着。
三井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讥谐用好整以暇的调子道：“诸位大人都是国之肱骨，怎么连见皇上的规矩也忘记了、来，先递帖子吧。我这里备下了纸墨笔砚，想见皇上的大人请签上名字，我拿进去报了，皇上想见谁，自然会宣的。”众人一愣，花形出列冷笑道：“三井大人，经年一别，大人风采依旧，甫一还宫，就令天子春宵苦短不早朝。可喜可贺啊。”三井咧了咧嘴，对花形的嘲讽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众人见过没有见过的都听过锦衣卫指挥使三井寿的大名，都不由一震。花形自然知道锦衣卫的名头对官员们的震慑力，冷冷的对三井道：“三井大人搞甚么签名的玩意儿？难道是要为锦衣卫大肆抓人留下凭据吗？可是我花形透此举，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苍生，又何惧留名？”说罢几步跨到捧着笔墨的小内侍面前，提前笔来，酣畅淋漓的第一个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三井扬眉一笑，喝彩道：“好！读书人的骨气和硬气，是我一贯佩服的！”
不惧权贵，据理力争，本就是书生们向往的境界，花形一开头，谁也不愿意被别人当成软骨头，于是文官们纷纷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在那张长长的白卷上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伊藤大人，藤田大人好像今日告病在家啊，你为何签了他的名字？”三井侧头看着伊藤道，一脸愤青颜色的新科进士伊藤理直气壮地的道；“藤田君是我好友，虽然他今日不在当地，想必也会愿意与我们共同进退，我签了他的名，也是为了不负他名。”三井摇摇头，只得苦笑作罢。
永乐十四年秋，两百余名文官代表逼宫，企图迫使国君仙道改变迁都盛京的决议，众人在左顺门前遇阻，锦衣卫指挥使三井寿下令逮捕全部参与官员。次日，帝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廷杖在午门进行，凡被锦衣卫记录在案的官员除了老弱病残的，无一例外被处以五十至一百不等的杖责，两百多人被分成几组，依次在午门前当众责打，一时间，午门前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所有在京的大臣都被令观刑，南烈站在人群里，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血肉横飞的场面。进士伊藤和藤田都被责打五十棍，伊藤一面忍着疼，一面转头问旁边的藤田道：“藤田兄，你不会怪我吧？”原本并未参加逼宫、却榜上有名的藤田苍白着脸，想要摇头苦笑却又笑不出来。花形被打了一百棍，昏厥过去又清醒过来，等打完了，裹着他的麻袋一抖开，碎肉掉了一地……他竟然挣扎着又睁开眼，嘶吼一声：“打得好！”
锦衣卫指挥使三井寿坐在铺着锦袱的圈椅上监刑，旁边的花梨小几上摆着茶水瓜子，花形的肉溅到了他的鞋上，他跺了下脚，讳莫如深的笑道：“有骨气。”慢条斯理的捧着茶碗喝了一口，对身后的流川叹息道：“今年岁贡的龙井不错，比去年的好些，用储存的雪水泡来喝最好，你不是叫人在梅花树下埋了一瓮吗？起出来泡茶啊。”流川也不答话，只是略点了一下头。三井的声音不大却清晰，那种轻快轻蔑的嗓音听在受刑的诸人耳里说不出的令人难堪难受。长谷川豁出去的破口骂道：“三井寿！你还是人吗？禽兽！”话音未落，流川眼中寒光一闪，也没有人见他是怎么动作的，哧的一声轻响，长谷川的骂声变成了一声惨呼，吐出一口的血水和数枚牙齿，里面夹着一颗瓜子。南烈虽然为了长谷川暗叹一口气，却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多年不见，流川枫的暗器手法倒是更精进了……
三井对长谷川的喝骂不怒反笑，脸上露出一个邪魅的表情，咧嘴道：“骂的好，我叫三井寿，本来就是个禽兽，世界因不同而精彩，若是没有我这种禽兽，你们正人君子岂不是要无聊很多？”
南烈忍住想笑的冲动，三井寿就是这样的人，似乎什么事情都有他自己的解释，那张毫不在乎的脸无论面对什么都笑得出来。南烈忍不住看向流川：对于这种人，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他的心里不可抑制的燃起热焰，流川脸上带着玄铁的面具，众人看这锦衣卫同知，便只是一张狰狞的面孔，很少有人知道，那面具下的生动迷人。
有的人，你以为可以忘记，可是那段情，却已永远深种心里。
诏狱的石头牢房阴冷潮湿，四面长着青苔，稻草铺的床也几乎发霉，可是比起其它充满血腥味和恶臭的房间，这个还可称得上干净的单间算是天堂。
藤真靠在墙上，看着一缕阳光从狭小的窗子里吝惜的溜进来，然后很快又溜走，藤真把手伸出窗外，阳光落在手指上，暖暖的。窗外有几株杂草，虽然是长在诏狱的墙缝，却竟然开出了一朵小花，嫩黄色的，藤真看着它，也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
铁索哗哗的声音响着，藤真没有回头，仍然一心一意的看着墙缝里的野花。“藤真大人。”身后传来诏狱主管铁男的金属似的声音。“藤真大人，有人要见你，准确的说是有人备了好酒好菜想请你喝杯酒。”铁男慢悠悠的道。藤真一笑，注视着窗外跳动在杂草上的阳光淡然道：“这种时候，什么人还有胆量会见我，又有什么人有能力请我喝酒啊……”不待铁男回答，他顿了一顿道：“自然是天子第一宠臣，你们锦衣卫的三井大人了。”铁男扬眉笑道：“藤真大人果然水晶人儿玻璃心！通透！不错，正是我们大人相邀！”藤真嘴角的笑意更大了，讥谐的道：“你们三井大人要见谁，谁敢不见，又谁能不见呢？”铁男笑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言，藤真大人请！”
藤真身形不是特别高大，但挺直的背脊却令人有一种想要仰视他的感觉，他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一丝不苟的整理了头发和身上破旧但干净的衣服，有的人，本不需要华美的衣饰来装点自己，他本身超然脱俗的风采已足以令人倾倒。
铁男也在心里为这真名士暗暗喝了一声彩，暗忖道：果然这样的人，才令天子感到棘手。
他不由对举步向外走去的藤真暗自低语道：“藤真大人，你的前程就在此间，请好自为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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