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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7 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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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流欢三爱 于 2012-3-7 03:43 编辑
【2】
第二天早晨，三井居然是在流川的柔声呼唤下醒来的。（这是怎么了，太阳不会再升起来了吗？！）
家里食物的香气，窗外投射入房间的难得的冬日暖阳，再加上流川脸上比钻石还难见到的含情脉脉，这一切都让三井如坠云里雾里。
他不知道这个早晨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他的情人怎么突然来了闲情雅致，他只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十点了！』三井以曾经三分神射手的英姿从床上弹起来，边往身上套西装边骂骂咧咧，『流川你这个笨蛋，都不知道要叫我起床的吗？我迟到啦！！』
流川看着前辈气呼呼地上窜下跳，心里暗暗发笑，可脸上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白痴』他说，『我怎么知道？』亲爱的前辈，平时你都起得那么早，多睡一会不好吗？
『你还敢骂我白痴？』尽管一嘴的牙膏泡沫，三井还是不住地嚷嚷，『我回来再收拾你，你今天别想吃饭啦！』说着就准备夺门而出。
谁知。。。谁知竟被流川一把搂进了怀里。
『啊啊啊，这不是亲嘴的时候！』三井气急败坏地说，『我要去上班。。。』话未说完，嘴已经被流川充满了情欲的唇给锁住。
三井只听他含糊地说了句『傻瓜，已经帮你告了假。。。』便被压倒在床。。。。。。
把最爱的前辈吃光抹净之后，流川这才将自己亲手做的早餐端上桌来。简单的单面煎蛋，火腿熏肉三明治，再加上一杯牛奶(其实已经全凉了。。。)在三井看来可比全世界最豪华的大餐还要宝贵。“不食人间烟火”的瞌睡虫流川，居然会起早床为自己做早餐，真是太令人感动了。。。三井双眼含着泪花看着流川，什么怨呐恨呐，此刻烟消云散。(这就是我们单纯的三井前辈)
流川明显的不解风情，说了声『大白痴...』，便起身收拾餐盘去了。
『真是悠闲的好日子啊！』吃饱喝足的三井将双脚搭在餐桌上，满足地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宣传一部新电影。他扭头看了看忙着洗碗的流川，这小子，今天是准备把好男人扮演到底了吗？
『嗳！』三井嘴里叼着根牙签，含混不清地发出了邀请，『洗碗的那个小子，咱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
嗯，很好，没有否定就等于肯定。
『然后再去逛逛商场，我也该买新衣服了。。。』
『寿，』厨房里的男人突然开口。
三井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寿’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叫我前辈了？没大没小，看我怎么收拾你！』叫嚷着就冲进了厨房。
流川并没有把扎扎呼呼的三井放在眼里，张开手掌一把握住三井挥过来的拳头，顺势一拉，便搂住了他的腰。
『你，你你要干嘛！』三井紧张得脸红了。
流川忍不住笑了，『没什么，我带你去买衣服，你跟我一对一。』语气柔和，但这绝对不是商量。
『哈？！』三井不愧是炎之男，火气腾地冒了上来，『就一件破衣服，我就要听你的吗？！』说罢甩手就走。 流川这下可急了，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吭嗤吭嗤地语无伦次：『前，哦不，寿，我不是那个意思。』
三井背对着流川坐着，虽然心里知道流川并不是有心的，但不知为何心里特别别扭。
流川走到三井身后，将手沉沉地按在他的肩膀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三井打断：『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像流川这么简单的孩子，是不会有那种想法的。。。
想到这，三井忽然有些怕，要怎样才能保护好心里只有前辈和篮球的流川，不让他被这个混乱的世界侵袭呢；要怎样才能守住时间，不让它带走这个单纯的小孩呢；要怎样用力地抓住，才能把握彼此之间似乎正在渐渐流失的爱呢。。。
『寿，』流川的声音将三井从思索中拉回现实，『走吧。』
穿上冬衣，三井又细心地帮流川系好围巾，两人便牵着手出了门。
虽然出了太阳，可隆冬的天气依然冷的够呛。怕冷的三井出门不一会，双手便冻得冰凉，他停下脚步，往手上呵气取暖。
流川也停了下来，卷起衣袖，露出手臂。透过手臂上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仿佛可以看见那微微隆起的青色血管内汩汩流动着的滚烫血液。他牵起三井的手，让他冰冷的手掌贴在自己温热的手臂上。
无边的热量好像从流川的血管里涌了过来，那足以驱赶严寒、温暖心灵的温热，贯通了三井全身。这一瞬间，他的鼻子很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他是三井，不是柔弱的女人--『干什么！你小看前辈我吗？我还没虚弱到这种地步！』说着，三井抽出了手，把流川的衣袖重新整理好。小孩，我可是宁愿自己受冻也不能让你感到寒冷的啊！
流川捉住三井的手：『你的手冻冰了。』亲爱的前辈，你就别逞强了，让我给你温暖吧！
『白痴，别说了！我不冷！』三井收回手大步往前走去。
『不运动的人很容易怕冷。』看你之后还敢不敢不练球。
『谁说我没运动啦！看我打不死你！』
一路的嬉笑打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
慵懒的冬日阳光顺着东京街头高大建筑物的轮廓懒洋洋地洒下来，温柔的光线让这些现代化都市里钢筋铁骨的怪兽们看起来柔和了许多。街上的人很多，有的形色匆匆，来不及看上一眼难得的阳光；有的漫无目的麻木地走过拥挤的十字路口……人群中，两个高大又帅气的男孩总是会不经意地引起身边路过的人们的小小骚动。他们并肩走着，若有似无地保持这身体上的距离，可神情里的默契还是出卖了他们的亲密关系。
“啊，这两个男生好帅，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帅耶！”
“真想去问他们要电话号码！”
“有流海的那个看上去好严肃啊，我还是比较喜欢短发那个，感觉真亲切！”
听到身边的阵阵窃窃私语，流川自然是目不斜视，只是偶尔有些看过他比赛的球迷冲上前来找他签名或合照，他冰冷的脸上才会闪现一瞬间的光芒。
『这小子，』三井嘀咕着，『原来他也喜欢受人关注啊。』转念一想，他以后要走的是职业篮球手的路线，球迷嘛，当然是越多越好啦。其实看到流川受欢迎，三井的心里也觉得很欣慰。其实，其实自己如果坚持下去，也能让人在路上围着要签名的吧……『说不定会比这小子更受欢迎！』这么想着，三井不禁露出了微笑。
能一起度过一个悠闲日子的机会并不多，这天三井和流川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情侣一般享受着爱情带给他们的甜蜜。
电影是不能不看的，尽管流川在电影院里依旧呼呼大睡过去，但并不影响邪恶的前辈借着黑暗的影院氛围偷偷亲吻身边这个可爱的小学弟。
烛光晚餐？呃……对于两个男人来说是有点奇怪的感觉，但是在西餐厅里喝上一杯红酒，点上一段小提琴恋曲，这并不过分吧……
在回家路上安静无人的小巷里牵手并亲吻，这似乎也来得理所当然……
只是，只是今天这一切甜蜜安宁的背后，流川的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是什么呢……
『流川，今天真开心啊！』走在前头的三井忽然回过头来，脸上是流川最喜欢的灿烂的笑容。『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约了个很重要的客户，你知道吗，他是我们公司一直都想合作的对象……』三井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客户有多么重要，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流川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
流川伸手一把拉过三井，将他牢牢地圈在怀里，『寿，我不想听所有关于你的工作，你的客户。』我听不懂，也不想去懂，我的世界里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前你总说我不用心听你说话，可现在我这么认真地与你交流，为什么，为什么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不想听，不想了解的呢！
在流川温暖的怀抱里，三井感受到身边围绕着的属于流川的独特气息。沉默了几秒，他抬头看着流川的深邃眼瞳，『那……那让我们一对一吧，流川，不要以为我不经常练习就会输给你这个白痴小鬼哦！我可是三井寿！三井寿！』说着，他转身往家里跑去，回头对还在愣神的流川说，『你先去球场，我回家拿球！』
看着三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流川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前辈……也许是最后的一次一对一，我不会放水的。』说着，他往球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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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风吹在身上，寒冷的感觉便立即席卷而来。独自走向球场的流川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他抬头看了看墨蓝色天幕上镶嵌着的那些一闪一闪的星星，它们像是被调皮的孩子随手洒落的碎钻，在各自的角落里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冬天的清晨应该比这晴朗的夜晚要冷上许多吧！流川想象着怕冷的前辈在一个个寒凉刺骨早晨，匆匆地在宛如刀割的冷风中走过的样子。前辈那瘦削的背影，是不是曾经在寒风中忍不住地颤抖呢……
不该是这样的，像前辈那样的人是应该被好好保护的啊……一个声音在流川的脑海中反复低吟着，现在的这一切，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篮球，这曾点燃前辈生命和斗志的运动，他怎么会舍得放弃呢？没有篮球，前辈就不会振作起来，更不会找回真正的自我，他是MVP三井寿，更是从不言弃的三井寿，可为什么他会放弃篮球呢？对他而言，这难道不等于病入膏肓的病人放弃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第二次生命吗？
流川站在空旷而静谧的球场边，看着四周的灯放射出暖黄色的光线，落下诡异的影子。在这个熟悉的球场上，前辈和自己都曾经撒下过无数炽热的汗水，运球，传球，射篮，听那篮球入篮擦着篮网落下的声音……这是所有热爱篮球运动的人永远无法忘怀的美妙乐音啊！还有那灼热的对胜利的渴望也绝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啊！那到底是什么能让前辈彻底地放下篮球，丢掉梦想呢？
只有一个原因，一个比梦想比生命更重要的原因……想到这里，流川的眼眶隐隐有些湿润，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前辈如此执着、炽热的爱，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于前辈来说是何等重要。
『该死！』流川攥紧了拳头，『我怎么能这样对寿呢……就算现在的寿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那也是我最重要的三井寿前辈啊！同样作为男人的我，怎么能让寿独自忍受生活的重压呢！』
远远的，三井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流川纷繁的思绪。他微微眯起眼，看着三井的身影打破周围的黑暗，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哎哎，累死我了，我一路跑过来的，』三井将篮球扔给流川后，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气，『妈的，真是太久不动了，体力都不行了！』
『以前体力也不好。』看你比赛中晕倒真把我吓死了呢。
本来还喘着粗气的三井听流川这么一说马上像个弹簧般跳了起来，『你在小看我吗？你少骄傲了，流川，就让我这个已经很久没打球的前辈来教教你什么叫做实力！』
可是……三井话还没说完，流川早就一个转身，带球跑向篮下。
反应过来的三井赶紧掉转身去挡，可哪里还来得及，流川一个漂亮的动作，三分球应声入篮。他妈
的，气死我了，还居然投三分！三井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也不满地嚷嚷，『流川，你耍赖啊！这一球不能算！』
『这是热身，』流川将球抛给三井，淡淡地说，『顺便报当年你耍赖的仇。』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三井便炸起来了，追在流川身后大吼大叫。
流川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脾气火爆又任性但却不得不说很可爱的前辈，他总是毫无办法（什么呀，我看你对付我们小三三的手段大大地有！）。
『寿，你就是话太多。』
一个球朝着流川的脸飞了过来……好吧，就算一对一开始了。
『这次还是由前辈来定规矩吧！』三井一边活动身体一边提议。
『为什么。』如果让前辈来定规矩，肯定会趁机耍赖。
三井眉头一皱，『什么为什么呀，这是尊敬前辈的表现。』
『……』你这样子算哪门子前辈，不过前辈就是要这个样子才可爱。
『我们这次比三分球~』话还没说完，流川就看到三井脸上的一抹狡黠。果然——『每人投十个，谁进的多谁赢！^O^』
这能算是一对一吗？！流川刚想开口，却被三井凌厉的眼神死死盯住，只得活生生把抗议咽了下去。
『把球给我，』三井做好了接球的姿势，『就让前辈给你看看标准而优美的射篮吧！你有没带相机？最好是记录下来，回去学……』还在聒噪的人，被突然大力传来的篮球给打到了下巴……
投球比赛（实在不想说是一对一-_-||）终于在运球声中艰难地开始了……
三井带球跑动一会后，感觉自己渐渐找回了点打篮球的感觉，便快速将球带至线外，接下来便是流川曾经熟悉的、标准而优美的射篮动作——篮球从那双宽阔的手掌中飞出，宛如一颗星火，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射篮的人脸上下意识的自信微笑——那嘴唇扬起的线条和篮球在空中划出的抛物线一样迷人。
刚刚还站在场边百无聊赖地喝着水的流川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眼前的射手吸引……
然而，令人兴奋的球擦入篮网的声并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尴尬的“砰”的一声——球并没有进篮，而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篮框上。
三井帅气的微笑完全僵掉，愣了半天才跑去捡球。
『哈哈哈，哈哈哈，』三井一边弯腰抓起篮球一边回头对流川傻傻地笑，『这是技术失误，不算不算！从下一个开始！』
但是，接下来这个球还是——“砰”，再一个，“啪”……
连续三投不进？跑去捡球的三井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僵硬了一样，还有手臂，怎么都不会用力了？
一直抱着胳膊在旁边冷眼看着的流川都忍不住开口了，『寿，这个也不算。』
『啊咧~』三井打了个哈哈，『当然不算，我只是让你看看太久不练球是什么结果~』这话连三井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心虚。
『这次要认真投，一定要进！』三井深呼吸了一下，暗自给自己鼓劲。结果——球一出手就知道——完了……
这次居然连篮框都没有擦到！
三井有些泄气了，气呼呼地说，『不投了，今天没手感。』说着转身就走。
流川没有去拉住他，而是捡起篮球，迅速带球跑动起来。他犹如一道冰蓝色的旋风一般擦过三井身边，再回头，双手熟练地一推，砸到地面再反弹的篮球沿着流川设定好的方向，向三井飞了过去。
面对飞速向自己袭来的篮球，三井来不及判断，超越了头脑运转速度的身体本能——一个篮球运动员的本能，促使他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飞旋而来的篮球。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力道，同样毋庸置疑的信任，三井猛然想起，在一场又一场比赛的生死关头，他就是这样接住了流川传来的球。
三井忽然感觉手中的球忽然变得火热，它不再是一颗没有生命的篮球，它变成了流川信任自己的心。
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三井猛然转身，虚晃过几个“对手”，跑至三分线外，举手，起跳，射篮——球进了！
『好！』三井再次举起右手——那是胜利的标志。
现在他身后的流川，露出难得的微笑。
接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对一。
曾经的充满煞气眼眸，曾经凌厉的攻势，曾经不愿放弃的咬牙坚持，现在一股脑全部涌上了三井的心头，就像月圆涨潮的海岸，那些激动人心的梦想、拼搏、期盼、痛苦、坚持再一次将三井的心涨得满满……
流川丝毫不放松地防守，三井忘我地进攻、突破，仿佛全国大赛的赛场搬到了这个冬夜里的小球场上来了一样。
不遗余力地进攻，直至消耗掉最后一丝体力……一个三分入篮，三井弯着腰喘着粗气，汗水沿着发线滑了下来。『今天就到这里吧！』三井伸手抹过额上的汗水，流川跑到旁边的小店买来宝矿力，三井一仰头喝下一整罐，然后看着手中的易拉罐，自嘲地说，『这两年来，就靠这东西提醒我，我曾经是个篮球手。』嘴唇上翘的弧度，并不自然。
三井将视线移到流川微红的脸上，显然这点运动量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吃不消的。三井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这两年长进大有啊！看来没有浪费前辈培养你的一片苦心呐~我以后想要再赢你，怕是很难了。』
『原来也没怎么赢过……』流川平淡地说。
『什么？！』炎之男果然又被点燃了。
三井的臭脾气说来就来，丝毫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精疲力竭，『小子，有种你再说一遍？』
虽然逗弄生气的前辈最好玩了，但是对于此时已经疲惫不堪的三井，流川心里还是充满了怜爱的呢。
『其实前辈很厉害。』这是实话。
『哈……？？』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肯定，三井明显有些接受无能。
『没有退步。寿还是和原来一样。』
听流川认真地这么一说，连三井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相信，『我说枫，你是因为怕前辈生气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说着，三井挠了挠头，以一副十分造作的、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是假装的不以为意的神情继续说，『没这个必要啦，关于球技之类的，我已经不关心了。』
流川突然伸手拉住准备走开的三井，却被三井有点不耐烦地甩开了，『走啦，我要回家休息了。我明天要上班。』
才不管那么多呢，流川就像没听见一样，双手攀住三井的双肩，迫使他面对着自己。
『你要干嘛啦！』三井无奈地皱着眉头。
『寿，不要上班了，你应该继续打篮球。』你是属于篮球的，难道你又想逃避吗？话音刚落，三井浑身像触电般地颤抖了一下。
几秒令人难受的沉默之后，三井伸手打落按在自己肩头的双手，厌烦地说，『我对篮球这种小鬼玩的把戏，已经厌倦了。』说完这句话，三井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前辈……』冰凉刺骨的风洞穿了流川的身体，但他的心还是热的，他知道，三井在说谎，那已经保存在骨血中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3】
由于教练突然告假而临时暂停训练的流川一路回家一路想着这个难得休息的晚上，要和亲爱的前辈做些什么才好。
平日里总要加训到晚上九点的流川，很少有机会陪伴三井度过晚餐后这一段本应属于恋人们的美妙时光。一般都是三井将做好的料理送到体育馆，看着流川狼吞虎咽。兴致好的话，三井会等着流川结束训练一起回家。哪天运气好，技痒的前辈还会和流川稍稍切磋一下。
远处的天际垂挂下一帘橘色晚霞，路上人们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的很长。回家的小路上，不知谁家贤惠妻子做出的可口饭菜香味浓郁，偶尔还有三两个玩得忘了回家的孩子笑闹着跑过。
多么平静而安宁的生活。很少感叹人生的流川枫也不禁心生向往，如果能和三井前辈一起，现在这种平淡的日子应该也不错吧……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无法得到满足呢？空缺的那一部分，是随着时间，逐渐流失的爱吗？
如柳絮般纷乱的思绪最终停止在口袋里嗡嗡作响的手机上。
『寿……出去见客户吗？好的，知道了。』流川咬了咬牙挂断电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客户”成了“第三者”，打破了关于今晚的所有计划。
不愿回家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的流川，破天荒地决定要去街上转转。
尽管是寒冷的冬夜，商业街上的热闹程度却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炎热而浮躁的夏季。
漫无目的的流川被人群夹裹着，盲目地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随着人流，淌过那些流金溢彩的霓虹街头。曾经的他不喜欢热闹和拥挤，而现在，更加害怕的是寂寞。去哪里也好，干什么都好，管他呢，只是打发一点无聊的时间而已。
忽然，原本如河流般奔涌向前的人潮像是突然遇上礁石一样，短暂地停歇了下来。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流川枫因为人群的阻滞，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前面，好像发生了不小的纠纷呢。』
『是关于什么呢？』
『啊！是不是要动手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赶快报警吧！』
身边看热闹的人们的窃窃私语引起了流川的注意，『……都是些白痴。』自言自语着，他绕过人群准备走开。真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又乱又吵，只有人来疯的前辈才适合这里吧……想到爱热闹的前辈，流川眼里流露出温和的光芒。
可就在这个时候……
『御堂桑，请你原谅我们一次！』
流川枫心里一惊，这个声音，难道是……
管不了许多，他猛然转身，粗暴地扒开阻挡住去路的人，高大的身躯三两下就挤到了围观人群的最前面。
拉开最后一个挡住视线的人，突然暴露在眼前的一幕让流川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我认错了？』这是流川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不，不可能。
尽管只能看到背面，但是那熟悉的背影和那日夜回响在耳边的声音都在告诉流川，『不，你没有认错，眼前这个卑躬屈膝的男人，就是你最爱的前辈——三井寿。』
『御堂桑，请你看在多年来合作的份上，原谅我们这一次无心之失吧！』随着话音落下，三井寿再次深深地弯下腰去。站在人群中的流川枫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手臂中的血管里沸腾的血液发出轰鸣，指尖也因为充血而发麻，可一片空白的大脑却无法做出任何指令。流川只能呆滞地看着原本身材伟岸的三井腰弯得越来越低，越来越岣嵝不堪，渐渐地，渺小成了一颗尘埃……
站在三井对面的，是一个面容猥琐的小老头，干瘪、萎靡、肮脏不堪。头顶上所剩不多的几根头发用发油摸得油光发亮，硕大的朝天鼻孔，轰轰地向外喷射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个被三井毕恭毕敬地称呼为“御堂”的老家伙，显然很享受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年轻人对自己奴颜婢膝的样子，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笑。
小老头摸了摸自己油亮的脑门，对仍旧弯着腰的三井趾高气昂地说，『怎么，你们公司没人了吗？就派你这个小角色来打发我吗？！』说着，他好像突然恼羞成怒了一般，从打翻在地上的货箱里拎出了一个玻璃瓶子。
流川认识这个瓶子，是三井所在公司销售的一种橘子口味的糖浆。难喝的像脓液一般的糖浆被装在精致厚重的玻璃瓶子里，让人大有买椟还珠的冲动。连极少开玩笑的流川，也曾经嘲笑过这种产品只会让人倒掉糖浆而留下那个制作精良的厚玻璃瓶子。
老头将玻璃瓶举高，冲着围观人群哗众取宠般地高声宣告，『大家看吧，这就是所谓的M&G公司的产品！我看在它是个大公司的面子上定下了几百万的货，这些钱对于我来说虽然只是九牛一毛，可大家看看他们送来的这是些什么！』
三井有些激动了，他虽然仍旧弯着腰保持鞠躬的姿态，可他的双拳已经捏得紧紧，此刻的三井是在凭自己非人的意志强压住满腔怒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的平静，『御堂桑，这次不小心给您送来次品确实是我们公司的重大失误，可是……』话还没说完，三井便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和脖子上有一股带着浓郁腐败气息的粘稠液体慢慢地淌了下来……
三井还没来得及伸手擦掉那恶心的粘液，就听见玻璃瓶摔到地上爆裂的声音和御堂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三井猛然抬起头来，眼前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流川此刻正一只手反剪着御堂的双臂，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冰冷的声音从流川的嘴里倾泻而出，『马上道歉。』
御堂显然被流川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吓得不轻，他艰难地从被流川掐得紧紧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你想，干什么……』流川很显然加大了手劲，御堂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呜呜咽咽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叫你向他道歉，你听不懂吗？』流川的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御堂浑身颤抖了一下，赶紧转头对三井说，『对，对不起……』流川这才松开了手，一把将他掼倒在地，漆黑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暼着在地上滚作一团的御堂，撂下一句，『做销售的也是人。』便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看着御堂这幅狼狈的蠢样子，三井差点笑出声，身边的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朝着流川的背影叫起好来，三井便恶作剧搬地朝着流川喊了一句，『你哪个公司的？我明天再去谢你！』渐渐走远的流川没有回头，消失在人潮里。
站起身来的三井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费力地擦去头颈上还在低落的粘液，御堂已经挣扎着爬了起来。三井厌恶地撇过脸去，冷漠地对他说，『御堂桑，我已经向您解释过这次失误的原因了，并且已经告诉你我们公司承诺赔偿，所以说啊，做人还是别太过分，否则现世报都来的很快的。』说完，三井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心情大好的三井不顾自己身上残留的恶臭糖浆，拦了部出租车就赶往家附近的小球场。
拯救公司小职员的大英雄流川枫，此刻正在路灯下寂寞地投球。
『嘿，小子！NICE GAME！』三井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四周静谧的空气。
一个漂亮的上篮之后，流川走到三井面前，背着光，三井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哈哈，今天你还真是出尽了风头哦！』三井没心没肺地笑着说，用手肘捅了捅流川。可流川明显没有想笑的意思，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干嘛啦，怎么这么严肃。』流川的脸上虽然没有一丝波澜，但三井还是感受到了他心里翻腾起的惊涛骇浪，于是追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前辈很丢人？』不用流川说三井也知道，这样低声下气的自己，是流川从未见过的。
『为什么？』流川一边问一边朝三井走近，三井像在逃避什么似的马上转身走开了。
沉默了一会儿，背对着流川的三井缓缓开口说话，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几近干涸的河流，是那么的艰涩、喑哑。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流川没有出声，三井叹了口气，走到篮下，蹲下身去，抚摸着篮球。『我必须做好我的工作，流川。人生并不是一场比赛那么简单，输了可以下次再来，』三井熟练地将篮球颠在双手之间，看着不断弹跳的篮球，他用更低沉的声音说，『也许你的世界里只有篮球，只要有实力赢得比赛就可以永远高高在上。可我不同，我所在的世界比你的复杂的多。如果我不点头哈腰，我输掉的可能是明天的饭碗。』
『不过呢，』似乎很想从消极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三井转起篮球走近流川，『我还是很感谢枫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紧咬着牙关的流川将三井紧紧地拥入怀里，『寿，我只是想保护你。』
随着篮球掉落在地发出的清脆响声，三井将脸颊埋在流川的颈窝里，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嘴角浮现一抹狡黠的笑意，眼神里也跳动起顽皮的神态来。
他伸手捏住流川的脸，用夸张的语调哈哈笑着说，『没想到你小子撒起谎来也很麻利啊，‘做销售的也是人’，啧啧，真是英雄般的口气呀！』
这下流川也忍不住笑了，看着流川的笑容，三井心中柔情满溢。他仰起脸，吻上流川的双唇。
『多么希望时间可以静止……』贪婪地吻着情人柔软嘴唇的三井默默地想着，枫，我是多么不愿让你看到这一切，看到这个真实的世界啊……
“滴滴滴~”没有知觉却是最为无情的闹钟，又准时响起了。
平时总是要赖一会儿床的三井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昨天和御堂发生的争执场面便轰然闪现。顿时，睡意全无。
虽然昨晚就已经向客户经理解释过事情的原委，但是御堂那老家伙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一想到这里，三井的头就莫名地疼痛起来。
装病不去上班？这是闪现在三井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哎呀，不行不行！』自言自语着，三井摇了摇头，一遇到难题就想逃避，为什么这个坏毛病总是改变不了呢？！『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面对吧，世界上没有我三井寿过不去的坎！』嘟囔着，三井轻轻起身穿衣服。
『寿。』
耳边传来流川朦朦胧胧的声音，三井有些奇怪，自己的动作明明比平时还要轻，怎么就吵醒了他呢？疑惑地回头，流川果然醒了，虽然眼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但看得出他正认真地凝视着自己。
『是我吵醒你了吗，哎，不好意思，睡吧睡吧~』三井转过身子轻轻拍了拍流川的额头，替他掖好被角。自己则轻手轻脚地下床，在屋里寒冷的空气中穿好西装。一抬头，却发现流川并没有睡着，看着自己的眼神柔软迷离。
『怎么了，枫，』三井看了看钟，时间还充裕得很，便贴在流川身边坐下，这孩子，一副“我有话要说”的神态，让三井很是诧异。
流川朝三井坐着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厚厚的棉被包裹着的他只露出脸颊。紧贴着三井的身子，流川像只依恋主人的猫咪般，用额头和鼻尖轻轻地蹭着他的腿。酥**痒的感觉传来，三井忍不住微微笑了，心里漾起饱满的爱怜之情。
伸手理顺流川的黑发，三井先开了口，『不用担心，我会跟公司好好解释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流川坐起身，从背后将三井环抱，『’不用担心’，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无论如何，我会担负起一切。
三井感受到流川温热的气息软绵绵地拂 过自己的耳朵，就像吹散一切阴霾的春风，而自己的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长起了一片茸茸的绿意……
『嗯，我知道了。』三井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他低下头去，用嘴唇摩娑着流川的手臂，内心空荡荡的那一块，好像已经被甜蜜浓郁的爱意填满。
『呐，我上班去了，时间还早再安心睡一会儿吧。』说完三井回头，轻柔地覆上流川的双唇，看着他听话地缩进被子里，才带着笑意出门。
一路上踌躇着该怎样开口跟经理解释的三井到了公司反而释然了。能有多大的事啊，大不了不干了就是。默默地鼓励着自己，三井敲响经理办公室的门。
『请进。』
随着话音，三井的身影出现在经理面前。
坐在办公桌后的经理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显得颇为拘束和紧张的年轻人——不同于一般白领的健壮身材；修剪得精神干练的短发；差不多褪去了所有稚气的，又略有些青涩的年轻脸庞；虽然低垂着眼睑，但是亮若晨星的眸子深处分明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还有那线条分明、宛若刀裁的嘴角，清晰地勾勒出主人倔强的性格。
『三井君，』经理伸手指了指放在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谈。』
『是。』仍旧低垂着视线，三井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因为紧张而紧绷着。
没等三井开口，经济就开门见山地说，『关于昨天的事件，御堂桑已经投诉到总公司去了。』说完经理慢悠悠地泯了一口茶，视线在三井的脸上游移着，好像已经预知一切般，在等待着三井的回应。
对于这个结果，三井并不吃惊，那个喜欢挑刺的老家伙，不趁机敲上一笔绝对不会罢休。
清了清喉咙，三井一边掂量着语气一边说，『我已经猜到了，所以，内藤桑，我已经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
叫做内藤的经理嘴角勾起一缕难以察觉的笑意，靠在椅背上，追问道，『那么，三井君准备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呢？』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任何深意。
三井蹙了一下眉头，嘴角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紧抿着，一两秒的沉默后，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公司承诺的给于御堂桑的赔偿数额，从现在开始，我所签订的所有订单的提成会全部上交给公司，直到偿还完这笔赔偿金。』
内藤注意到，说这番话时，三井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坚定的光芒，看来他早已考虑好了。
内藤身子前倾，脸上是令人玩味的表情，『可是这一笔赔偿金，并不是个小数目哦。而且御堂桑是我们公司难得的大客户，虽然有些狡猾，可我们并不打算从此失去他。』
『关于赔偿数目，』三井严肃地说，『以我完成订单的能力，我并不担心。至于御堂桑……』犹豫了好一会以后，他再度开口，『我，一定会挽回。』
『噢？』此刻，内藤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令人琢磨不透——怀疑？惊讶？期待？『可是我听说你也说了些狠话吧……』
三井直言不讳，『是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说到的就会做到。御堂桑是我争取到的客户，我会自己挽回。请公司给我机会吧！』毋庸置疑的口气。
听到这里，内藤浮现出微笑，『我会把你的请求传达上去的。在上面做出回应之前，按照公司条例，你先停职一段时间。』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般，三井爽快地回答『好的，我会把手头的任务和同组的同事交代好。内藤桑，多谢你！』说完，三井站起来，恭敬地向内藤鞠了一躬，随即走出办公室。
【4】
差不多是料想之中的结局让走在回家路上的三井有了种如释重负的奇妙感觉。按理来说，一般人面对“停职”这件事都不应该觉得轻松才对，可不知为何，好像挪开了一块常年累月压在胸口 的巨石一般，三井觉得此刻的自己甚至连呼吸都顺畅了起来。
奇怪，这份工作还没有让人厌恶到这种地步吧,虽然很累还经常要看人脸色、放低姿态，可它毕竟给了自己一份不错的收入啊。三井边想边在马路上旁若无人地伸了个舒适的懒腰，冬天冰冷却让人精神的空气立刻灌满了他的胸膛，他忽然有了些想要跳起来灌个篮的冲动。
唔，这个时候若是能和以前那群家伙打场比赛，那还有多好。
一路胡思乱想回到家，时间虽然还不到中午，可流川已经不在了。已经大四没什么课程的流川很少会在下午训练之前起床的，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出门了，这让半路从公司回家的三井颇有些诧异。
餐桌上的一张便签引起了三井的注意，小小的便签上爬着流川乱糟糟的字迹：“由于选拔比****上就要开始，所以球队加训。晚餐由球队集体提供，前辈只需料理自己的一份即可。P.S：可能会比平时晚些回来，请前辈在家等我。流川字”。
读完流川的字条，三井似乎看到了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被子里爬起来的流川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
满世界地找着了一支可以正常使用的笔，
趴在桌边认认真真地写了这么些歪歪扭扭的小字，
写完后还反复读了读，修改了错别字……想象着，三井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温情的微笑。
交往了这么久，这是除了生日卡片外很难得地看到流川的字迹。比起写字条，流川更爱发信息。别看他平时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原来甜言蜜语都留在了短信里。而且每一条信息从遣词造句到语法称谓，和这张字条一样显然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三井从未在他发来的信息里发现过错别字，用心的程度，可见一斑。也许对于像流川这样不善表达的人来说，文字或者更贴近他们的心灵。
三井忍不住把这张内容简单不过了的字条读了又读，然后把它折好收进钱夹。 后来因为觉得这种收藏自己恋人字条的行为过于“少女”，他又将字条拿出来。如此反复了几次，弄得便签条都变得皱巴巴的了，最后才将它折得极小，放入钱包隐藏的小口袋里。
难得的休息时间却没有恋人的陪伴，百无聊赖的三井吃过晚餐，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溜达了一圈，独自在沁凉的石凳上 坐着发呆。
不像樱木一样生性热闹喜欢呼朋引伴，也不像木暮那样性格憨厚人缘极好，原本朋友就不太多的三井自从再度放弃篮球之后，身边除了流川就是一些同事、客户、上司，有时连聊聊天的人都没有，更别说谈心了。以前一起混过、一起拼过的那些人早已散落在天涯各处，虽然偶尔有些联系，但三井知道他们过着各自的生活，便也不去太多地打扰。
以前什么都没有，光凭一身热血便能换来生死至交；现在成熟懂事了，却没有了真正的朋友……翻开手机里的通讯录，两百多个名字，却不知道能给谁打电话，这难道就是成年人的悲哀吗？
三井打消了打电话的念头，合上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清淡光辉一霎时便被黑夜所吞没，夜，已经浸出了浓重的凉意，走吧，是该回家了。
走到公寓楼下，三井抬头看着自己家所在的层次。深蓝的夜幕里，高大的楼宇呈现出不新鲜的灰色，可那些从一扇扇窗户后面渗透出的暖光，点亮了一方寂寞的空间，让那漆黑如猛兽的夜晚，看起来不再令人恐惧。
只是可惜，自家的玻璃窗内，那照亮孤独黑夜的晚灯，还没点亮
这天夜里，流川很晚才回来，清瘦的脸上，有些掩盖不住的疲惫。
『辛苦了，流川！』三井一边接过流川的外套和球袋一边试图抚慰他，『热水已经烧好了，快去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吧。』
流川并没有起身，而是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背上，已经疲惫不堪的眼睛，却还在围绕着三井的身影转个不停。
感受到身后萦萦绕绕的焦灼目光，三井微笑着走到客厅，在流川身旁坐下。流川顺势躺在了他的腿上，伸手轻触他的脸颊。流川的手指擦过三井下巴上那些倔强生长着的胡渣，轻轻地触碰着那条浅浅的疤痕，然后缓缓地抚上了那双总是对自己盈满了笑意的，柔软的嘴唇。这嘴唇漾起的弧线，仿佛蕴藏着无限能量一般——从前的赛场上，它总能在最后时刻给自己斗志和力量；如今，它总能让自己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彻底地放松下来……
『寿……』流川的声音模糊而低沉，像雨水冲刷过半干涸的泥潭，『我爱你，寿……』
被沉默的爱人突如其来的告白扣动了心弦的三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像个孩子般嘿嘿地笑了起来。
流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白痴，这个时候不应该只是笑而已。』说着，有力的双手已经攀上了三井的脖子，稍稍用力，三井便顺从地俯下身来……
热烈缠绵的吻，终于使得这个因为寂寞而显得特别漫长的夜，有了些温情的意味。
第二天夜里，流川回来得比昨天还要晚一些。脸上的疲劳依旧，而眼角却多了一道泛着血色的伤口。
打从流川一进门，眼尖的三井便发现了他右边眼角的，这道像条蚯蚓似的血口子。
三井其实是有些担心的，难不成这小子回来这么晚是遇到麻烦了？但他转念一想，惹得起流川的人应该也不多，这多半是他自己在训练过程中不小心碰伤的吧……再加上自己现在没去上班天天呆在家里做点家务，还这么婆婆妈妈，一条小伤口就追在屁股后面问这问那，跟那些烦人的家庭主妇有什么区别？（三三，只是关心一下流川而已，你自相矛盾又爱多想的鸡婆性格又来了！）
这样一来，本来想开口问问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疲惫，流川沉沉地倒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十分享受地任由蓬松的被子将他乏力的身躯包裹。像个孩子似的，他将脸埋在两个枕头之间，只露出头顶乱糟糟的黑发，嘴里还像睡熟的猫咪一样，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三井也顺势躺下，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将流川的黑发绕在指尖，含着微微笑意的眼神一直他在身上游走。『怎么，最近的训练量增加的程度很大吗？看起来好像快吃不消了哦！』隐隐觉得这两天有点流川不对劲，三井试探着问道，想套出点什么来。
可是他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想要不露声色地从阿米巴原虫嘴里知道点什么，他三井绕弯弯的功力还差远了。
『你每天上午就出去晚上九十点才回来，这样长时间的训练，你们教练是有多想累死你们啊？』
『嘁……』你以为我是你吗，要疼爱前辈，首先就要体力好。
『你们的集体伙食怎么样？能跟我做的比吗？』
『那是营养餐。』前辈，我真的好想好想吃你做的料理，和你。
『真想去看看你打球啊^O^』
『现在是封闭训练。』别来，千万别来，前辈要是来看我打球，我会紧张得手脚发抖。
『你，不累吗？』说话间，不知不觉两人靠得越来越近，三井炽热的气息已经在流川的耳垂与脖颈间环绕，罪恶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流川紧致的臀部……
『……』直接翻身将前辈扑倒。
『啊！你不是已经精疲力竭了吗你！』
『嗯……我复活了。』亲爱的前辈，如果你想要，就算此刻我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也一定会引爆我的小宇宙来满足你的……
在灼热的激情和满足中释放了所有的压力之后，疲劳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还在喘息着的流川还没从三井身上下来，就已经滑入梦魔的怀抱。三井只得无奈地费劲力气将已经沉睡的他弄到床上躺着，可是，片刻的欢愉过后，莫名的焦灼变本加厉地回来了。
明天就已经是停职的第三天了，虽然自己的积蓄还足够两人过上一段时日，但如果丢掉现在这份工作，该是多么可惜。那些靠着自己陪笑脸，陪小心，陪吃陪玩陪喝酒陪回来的客户，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流失掉吗？换新工作，那么就意味着这一系列痛苦的，让人尊严丢掉的过程又得温习一遍，这对于三井来说是多深的苦痛，说出来都没人理解。做点别的？三井翻来覆去地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脑海中浮现的想法很多，但都被三井一一否定了。做销售没什么别的好处，但至少，薪水比较高……
轻轻地叹了口气，三井转身将流川抱在怀里，熟睡着的流川咂了咂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忽然，流川伸手搂紧了三井，将他一直放在被子外冻得冰凉的手臂抱过来贴在自己温热的胸口，源源不断的热量流进了三井的身体，仿那温度可以融化一世间的冰雪……
第二天三井醒来时，流川早就已经出门了。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流川一两个小时前发来的好几条信息在屏幕下角微微地闪烁着。
『亲爱的寿，已经是午餐时间但是我又不想打电话吵你，只好发条信息给你，快点起床吃饭吧！』看到这里三井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比起这个傻小子平日里说话波澜不惊的语调，他发来的信息比较像正常人的语气。三井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热衷于虚幻的网络，原来接住工具和文字交流的人们，确实可以将真正的自己完全隐藏起来，反而表现出自己最缺乏、也最渴望的一面来……
再看下一条，『亲爱前辈，上午的练习十分辛苦，但是请前辈不要担心我的体力或者其他问题。下午以及晚上的练习我会加倍努力，勿念。』三井觉得有些奇怪，翻看了以前流川发来的信息，似乎只有在谈及篮球方面时，流川才会像以前读书时那样称呼自己为『前辈』，而语气也变得尊敬、稳重起来。
捏着手机，三井疑惑地拧紧了眉头，都说人是两面的，可这小子到底有多少面啊……不过，相对于“寿”，三井更喜欢流川称呼自己为“前辈”，因为这多少可以让他回想起那些赛场上的峥嵘岁月。
最近一条信息是二十分钟前发来的，『寿，还没有起来吗？不过没关系，你多多休息一下，这两年来你真的辛苦了。请你不要忧虑工作的问题，这些日子就当做休假，好好休息一番吧，就算你从此之后不再工作，我也会有办法的，请相信我。让你辛苦的地方我会好好补偿你的。P.S.昨天晚上的补偿怎么样？』三井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原来自己担心、焦虑的一切他都懂呐，虽然平时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恐怕心里早已有了打算了吧。
想到这里，三井突然紧张起来，说到打算，流川这小子不会因为自己现在停职在家就真的打起了别的主意吧？而且训练期间接连不断的信息，更是让人觉得奇怪。
想到这，三井赶紧翻身下了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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