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流三/土三】天凉好个秋(长篇完结,含番外)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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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完结] 【流三/土三】天凉好个秋(长篇完结,含番外)

  (1)
  三井寿把三四个寿司塞进嘴巴,然后一阵大嚼,咕嘟一声,直着脖子吞了下去,摸着肚皮发打出一个满足惬意的饱嗝。接着开始七手八脚的把盘子里剩下的寿司都装进盒子。
  “咦,小寿这么快就吃饱了?”正在收拾桌子的外婆抬起头,觉得有些奇怪。
  三井胳膊下夹着食盒,已经跑到了门边,回头对给外婆一句,“饱了,我去找阿淳玩。”
  听着踢踢踏踏的木屐敲地声远去,外婆露出一个无奈而宠溺的笑容。
  三井口中的阿淳,就是邻居家的孩子原田淳。和三井一样都是九岁,父母是世代居住在这个小渔村的渔民。可是三年前阿淳的爸爸出海遇到风浪,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前年他的妈妈突然改嫁给了一个外乡人,而去年妈妈也去世了,继父是一个酒鬼,根本不懂什么营生,阿淳时常忍饥受寒不算,喝醉了的继父还老对他饱以棍棒拳脚。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外婆轻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自言自语。
  她放暑假的外孙三井寿,来到这个小渔村度假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大概这就叫做投缘吧,叽叽喳喳的小寿和总是沉默的阿淳竟然很是合得来。
  三井从城里带来的篮球,在这个除了海水就是沙滩,连块硬地都找不到的渔村根本派不上用场,于是整日里就陪着阿淳在海滩上修旧船、织渔网、刨蛤蜊,然后等他做完了活,就一起踏沙逐浪,阿淳总是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沉静的笑容,听从神奈川来的三井海阔天空的胡侃吹牛,默默吃着三井给他带来的各种食物。
  三井和阿淳并肩坐在一艘倒扣着的破渔船上。阿淳正在吃三井外婆做的寿司,而且吃得很快很急。
  阿淳一定很饿吧?三井觉得心里暖暖的,鼻子酸酸的。阿淳比自己高半个头,可是肩膀瘦削,手脚很细,原本应该很漂亮的栗色头发一点光泽都没有,贴着他被海风吹得又粗又黑的皮肤上。大的、小的、新的、旧的伤痕布满了他□在衣服外的身体。
  三井赶紧收回了眼光,高高的抬起了头,装作在看远处飞翔的海鸥群,阳光反射着海水,强烈光线让他的眼睛很疼,泪水已经在眼光中摇摇欲坠了。
  “淳,那个,我……”三井用力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咸腥腥的大海的气息。三井很喜欢这个味道,这是一种适合人尽情奔跑、呐喊,甚至飞翔的味道,比城里的尘土味、汽油味和各种人造香料的味道要迷人多了。可是他要告诉阿淳的却是,下个星期,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小渔村,回到神奈川父母的身边了。
  “什么?”阿淳把食盒递还三井,已经吃得干干净净,一个饭粒都不剩。
  “我要开学啦……”三井用几乎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飞快的说完的这句话,不敢抬头,只偷偷用眼角窥视阿淳的反应。
  果然,阿淳半晌都不做声,脸上没有什么强烈的表情,只是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三井突然很难过,在神奈川的家里,自己有三个篮球,全是真皮的。还有吃不完的零食,看不完的漫画书,打不完的游戏卡,他愿意把这些统统都给阿淳,只要他能够真正开心的笑一笑。
  泪水终于从三井的眼眶滴落。突然一个浅灰色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摇晃,眼泪正好落在这个东西上面。
  三井一愣,看清楚那个东西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椎形坠子,上面有个小孔系着皮绳,而皮绳的一头却握在阿淳的手心里。
  “是什么?”三井伸手摸了一下,凉凉滑滑的感觉。
  “是鱼骨,我和爸爸以前捕过鲨鱼。”虽然声调还是低沉的,但是三井听得出阿淳话里流淌的骄傲,他口中的爸爸,自然是他已经安寝在大海怀抱的亲生父亲,“送给你,寿。你明年暑假,还来吗……”
    “当然来啦,明年我教你打篮球。淳,篮球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啦!”三井接过那个鱼骨坠子,牢牢的攥在手心,大声的宣布,完全忘记了这个小渔村根本地方玩篮球的事实。
  “好!”三井黑色的头发隐隐流荡着幽蓝的光泽,连带额角发际细细的汗珠,折射着海天之间的阳光,一同照亮了阿淳的眼睛和胸膛。
  
  三井躺在榻榻米上焦躁的翻来翻去,耳边传来的淳的叫喊,让他怎么也睡不着,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心里还是觉得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用力捅着,难受的慌。
  “睡吧睡吧,傻孩子,这种事,别人管不着的。”黑暗里传来外婆幽幽的声音,不用说,又是阿淳的酒鬼继父在打他了。
  三井终于呼的坐了起来,用力甩开毯子,穿上拖鞋,哗啦一声拉开了木门。
  “小寿,不睡觉你要做什么去?”外婆吓了一大跳,赶紧跟着起来。
  “跟那家伙决斗,救阿淳!”惨白的月色从窗子的缝隙照进来,外婆看见三井咬牙切齿的侧脸。老人还来不及阻止他,三井已经从走廊跑了出去。
  “开门!开门!”三井把原田家破烂的木门擂得山响,愤怒的叫喊着。很快的,里面突然变得格外安静,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一阵沉重粗野的脚步声,门突然被打开了,中人欲呕的酒气扑面而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三井的面前。
  那个男人全身赤[裸]着,头发散乱,脸上五官扭曲,□的凶器隐约淌着血,宛如一个可怖的魔鬼,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三井。
  三井骇得一声尖叫,往后退了一大步。视线穿从那个男人的身侧,三井看见阿淳趴在榻榻米上,裤子被脱到了膝盖上,正回头用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自己。
  阿淳像一只受惊又受伤的小野兽一样跳了起来,拉上了裤子,从那个男人和三井的身边擦过,疯狂的跑进了夜色之中。
  “阿淳!阿淳!”三井大声叫喊,阿淳并没有停下,离他越来越远。三井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这时,几声三井陌生的爆响穿透了小渔村的静夜,远远地传来几声海鸥凄厉的叫声,阿淳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
  
  “快点,警察就要追上来了!”男人使劲一拎女人的胳膊,将再度瘫软在地上的她拉了起来。女人的右腿鲜血淋漓,她刚刚被警察在那里击中了两枪。
  “你不用管我,你自己先逃吧。”女人惨笑,多年来刀头枪口讨生活的经历,让她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进了那个男人的手里。
  男人紧紧捏着那个小布包,同时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女人的脚边又流了一趟血,而不远处已经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显得分外惊心动魄。
  “对不起。”男人终于低低的吐出一句话,“带着你的话,只能两个人一起完蛋……”
  “我知道。”女人抬起头,看了男人一眼,笑容惨艳如焚烧的蔷薇,绝强的眼中还是跌落了一丝悲哀。
  突然,在他们身前的小巷口,窜出了一个瘦削的身影,好像慌不择路的逃跑似的,到了几乎快要撞上他们,才惊叫着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眼中尽是满满的惊恐,还有,屈辱?为什么小小的孩子,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呢,女人感到奇异。而男人却发出低沉短促的一声笑,敏捷的伸出手,如鹰隼一样攫住了男孩子的胳膊,把他拉了过来,“很趁手的挡箭牌啊,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
  男孩拼命挣扎,男人手上微微一用力,他立刻痛的渗出了眼泪。忽然额头一凉,男孩抬头,只见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已经顶上了他。
  “阿淳!你在哪里?”三井也从叫喊着冲向那个巷子口,突然背后响起了一声威严而急促的大喊,“站住,小孩!”
  那个声音很有震慑力,三井身不由己的刹住了脚步,慌慌张张的回头。巷子的另一头,自己刚才跑来的地方,影影绰绰的站了一群人,迅速向自己靠拢。
  警察?!三井呆住,在这个平静的近乎单调的小渔村呆了一个月,还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穿制服的,而现在在黑乎乎的夜色里,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警察,就像电影里上演的惊魂时刻,三井的心怦怦直跳,紧张的手心开始冒汗。
  一个警察猛的伸过胳膊,把三井拉到了身后,低声喝斥,“就站在这里,不准乱跑!”
  每个警察的手里都拿着枪,对着灯光昏黄的巷子口。三井好奇的朝那个方向看去。
  “淳——”三井惊恐的瞳孔放大,而身后的警察马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喊声压回了喉咙。
  八年后。九月,夏季最后的脚步。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2)

  “哇!”眼看高砂一马轧路机一样的庞大身体,就要整个儿压向大荣学园刚刚突入禁区,准备跳射的4号,三井终于紧张的闭上了眼睛,脸皱成了一团,不忍心看到那个叫土屋淳的球员被高砂压成肉饼。
  “嗤!”旁边传来流川枫不屑的讥笑声,紧接着是咔嚓一声,那家伙又好整以暇的咬了一口苹果。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IH大赛的决赛,由神奈川的海南大学对阵大阪的大荣学园,而三井和流川所在的湘北队,在艰难胜了山王工高之后,终于因为球队的损兵折将,战力大减,被劲旅爱和学院三扒两刨的赶回了神奈川。
  电视里又是一阵欢声雷动,流川枫家的家庭影院效果实在不错,现场感十足。三井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咦?怎么是土屋淳站在了罚球线上,而记分牌上是78:79,刚才还落后一球的大荣学园竟然反超了,而高砂一马则站在一旁,一脸悻悻的斜眼盯着土屋。后者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很薄很淡,却看得出带着些傲气的浅笑。
  “哈哈,这个土屋,看来也是一个坏孩子呢!”三井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这场比赛,三井绝对是一边倒的支持大荣学园,一边倒的支持土屋淳。
  不是因为他对大荣学园,或者他们的队长有什么特别好的印象或特别深的交情,而是三井一贯就对像自家队长赤木刚宪那样,“靠巨型和蛮力”打球风格看不顺眼,比如高砂一马,虽然海南也是神奈川的队伍。打球么,自然应该像自己这样轻灵飘逸、能突能防、能里能外,射篮精准,技术全面,比如土屋淳。
  土屋干净利落的射入了两个罚球,大荣学园一下子领先了三分,三井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拍掌,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土屋淳特别的顺眼。
  流川眯起眼睛,盯着三井兴奋得有些发红的脸颊,闷闷的从鼻孔里逸出了一个哼,把遥控器啪的扔到了茶几上,电视屏幕一片漆黑。
  “喂喂,你干什么,快打开,快打开!”正看到兴头上的三井跳了起来,去抢遥控器。手刚伸到中途,就被流川截住,包进了他的手掌,然后用力一扯,没有防备的三井就跌进了流川的怀抱。
  “看他打球你就那么兴奋吗?”流川的另一支手绕过三井的背,牢牢扣住了他的腰侧,细长的凤眼中,闪动着危险而带着魅惑的光芒。
  三井的呼吸一窒,可恶,同样是男人,同样帅得惊天动地,可是为什么流川就对自己有着如此强烈的吸引力、干扰力和破坏力呢?
  比如现在,三井不得不微微偏过头去,如果再直勾勾的盯着流川漂亮的脸,再任由他热乎乎的气息绵绵的喷到自己的脸上,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自己从心猿意马到天雷地火,那基本上就是瞬间的事。
  “你不觉得他打得很好吗?”三井一面赔笑,一面不甘心的重新把手伸向遥控器。
  三井的执意让流川终于真的生气了,他的身体往前一倾,就把三井压在了沙发里,二话不说的就咬住了三井的嘴唇,用力的吮吸。
  咝!突如其来的痛感让三井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接下来在唇齿间扫动的柔软舌尖,又让那种麻麻痒痒的舒适感,很快从口腔扩散到了全身神经,三井圆睁的双眼、紧绷的皮肤立刻全线放松、瘫软,终于抬起胳膊,手掌爬上了流川柔顺的黑发间,配合他加深这个吻。
  说起这件事,三井还忿忿的觉得自己有些窝囊。他和流川交往,大概也有了一个多月了吧,那情形三井还历历在目。
  应该是自己归队后的两个星期,一次球队活动后,其他队员都走光了,休息室只剩下自己和流川。那家伙鬼魅一样飘到正在整理背包的自己身后,突然冒出一句:“学长,和我交往。”
  “什么?”交往这个词的意义,可是相当广阔的,三井心中犯嘀咕,一边否定着自己猥琐的猜测,同时又莫名其妙的期待着什么似的。
  “我喜欢你。”流川不满的翻了翻眼皮,又丢了一句,“白痴!”
  啥?这是跟人表白的态度吗?三井恼火的差点没跳起来,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我拒绝!”
  然后那只狐狸就兽性大发,猛扑了上来,把自己压在储物柜前,劈头盖脑的就是一阵狂吻,吻到自己呼吸急促,差点没背过气去;神经短路,甚至忘记了要推开他。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流川终于松开自己的时候,自己居然是双臂圈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他身上的姿势,浑身燥热,气喘吁吁。而面前是一张俊美冷冽,却分明挂着一丝得意笑容的脸庞。
  “我们正式交往了。”那只狐狸说,于是稀里糊涂的,就成了现在这样的状态。简直就是一只野蛮狐狸!
  不过还好,总算他还遵守自己的约法三章,那就是绝对不能在人前对自己动手动脚,绝对不能把两个人的关系公开出去,还有就是绝对不能强迫自己“做那件事”。
  已经因为欺骗自己的真心,而浪费两年宝贵光阴的三井,决定要对自己诚实。他喜欢流川,喜欢和流川在一起的感觉,所以并不排斥两个人交往。但是,在内心深处,三井并不看好自己和流川的将来,原因,很复杂……
  “在想什么?”感觉到怀中的三井慢慢停下了热烈的反应,流川知道,他的心思又飘远了。
  三井就是这样的人,可以很单纯热烈的让你觉得他是一个孩子,有时甚至白痴得直追樱木花道;可是有时候曲折别扭,飘忽隐约的,让人把握不了,捉摸不透。
  “没什么啊。”三井咧嘴一笑,明朗快乐的笑容又爬上了他的脸庞,“亲完了?那接着看比赛!”
  比赛已经结束,电视画面上,土屋淳正高高的举起了全国大赛MVP的奖杯。
  “哇呀,错过了,回放回放。”三井哇啦哇啦的急得直叫唤,把遥控器颠过来倒过去的摆弄,“回放是那个键啊?”
  “白痴,你忘了这是现场直播,不能回放。”流川把遥控器从三井的手中抽了出来,热热的声音又消失在三井的口腔之中。
  很快的,衬衫被脱掉了,背心也被脱掉了,紧密贴合的年轻身躯迅速升温,流川在此成功的将三井裹进了激情的漩涡,修长的手指悄悄的拉下了三井的运动裤。
  当三井发觉一片灼热的触觉覆盖住了自己的某个部位,一下子猛的弹了起来,力气大的差点把身上的流川掀了下去。
  “说好的,不,不,不……”三井面红耳赤,舌头打结,手脚并用的一阵胡乱挣扎。
  “唔,别动……”三井的挣扎造成二人身体间无规律的摩擦,让流川发出痛苦的呻吟,同时一脸的委屈,“寿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和我……呢?”
  “你爸爸妈妈快要下班回来了呀!”三井也是一脸的苦恼,给了流川一个乱七八糟的回答。其实到底为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原因,总之,他就是觉得现在就和流川那个,不妥、不敢、不自在。
  流川放弃了追问,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有点儿沮丧的拉着三井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其实他今天会这样冲动,出了本能的情热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三井呢?流川把三井圈在了自己怀中,轻轻啄着他的耳根,陷入了矛盾之中。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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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土屋淳在柜架上挪出了一个位置,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银色的IH大赛MVP的奖杯摆放上去。在这个奖杯的上下左右,早以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杯、奖章和奖状,全部都跟篮球有关。
  自己打篮球,快要有八年了吧。在那个记忆深处不愿启封,却又舍不得忘记的暑假,有个男孩说要教自己打篮球,他还说篮球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他叫做小寿没错吧?自己记得他月夜大海一样颜色的头发和眼睛,记得他的寿司、薯片和巧克力糖,可惜却不知道他姓什么。在他信口开河,滔滔不绝的描述里,总是充满了阳光的味道和青草的气息,世界总是五颜六色,多姿多彩,或许他现在早就已经不打篮球了?
  几年前就听说那个小渔村已经迁建,而神奈川,既是自己温情的留恋之地,却又是暗仄的禁忌之地。
  轮子碾过地板的轻细声响慢慢的由远及近,土屋回过头去,一个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她坐在轮椅上,容貌端丽,情态温柔中带着淡淡的憔悴。
  “妈妈。”土屋大步走过去,把轮椅推到了柜架前,用力拉开了床帘,让阳光从窗外的树顶照进来,落满女人的双肩。
  土屋细心的为她整好膝上的毯子,然后又从柜架上把刚刚放上去的MVP奖杯取了下来,放在女人的怀中。
  “球队胜了,我们是冠军,我是最有价值球员!”土屋蹲在她脚边,仰着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海南的人在赛后对我直瞪眼睛,太搞笑了,哈哈。”
  “妈妈有看实况转播哦,我的淳打得非常出色,是全场最帅的。”女人的拇指轻擦着奖杯上镌刻的名字,一手温柔的在土屋的头顶摩挲,唇边笑痕隐约,“可惜妈妈不能到现场去给淳加油。”
  土屋站起来,走到女人身后,双臂绕过她的脖子,搂在了他的胸前,俯下脑袋在她耳边说,“不要紧呀,我的同学都知道我有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妈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愉悦,可是脸上却没有了笑容。女人微笑着轻拍他垂在自己胸前的手背,表示了解和安抚。
  “对了妈妈。”土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到女人的面前,“报纸上说,国际著名的骨科权威卢卡斯教授,下周会到大阪综合医院……”
  “淳!”女人抬手,制止了土屋往下继续说,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冷锐的表情,瞬息即逝,“妈妈已经说过了,为了淳,为了你爸爸,这个样子就可以了。妈妈现在的生活很好。”
  话音落下,空气一下子陷入了有些窒闷的沉默。
  土屋站了起来,望向阳光明媚、花树摇曳的窗外,一切都明亮美好。妈妈腿上受的是枪伤,土屋很清楚,如果一旦暴露出去,那么父母那黑暗迷雾后的过往就会被一点一点的揭开,而八年来好不容易经营、定型和习惯了的家庭生活,也很可能一夜之间崩溃。
  女人看着土屋沉思的侧影,高大挺拔的身型、俊朗昂扬的脸庞、内敛沉稳的气息,那个八年前惊魂之夜被自己和丈夫挟持的孩子,现在已经快要长成一个男人了。他不仅救了自己,而且还给了自己另一种生活方式。在丈夫越来越让自己感觉到疏离、陌生,乃至于惊忧的时候,是他总是乖巧懂事并且温情脉脉的陪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生活,谈不上十分满意,但至少现在,土屋幸子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淳?”土屋幸子拉了拉儿子的衣角,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什么事,妈妈?”土屋淳向母亲报以一个歉意的笑容。
  “下个星期,你陪妈妈去一趟神奈川?”幸子试探的问,并仔细观察着儿子的反应,淳的外表很健康、很明朗,但是幸子知道在他的心底,一直都有一块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如同自己,这大概也是这对奇异相遇的母子俩,为什么会彼此怜惜的原因之一吧。
  “你爸爸捐资修建的运动康复中心三周年了,院长说要举办一个仪式。”幸子接着说。
  “好的,妈妈。”土屋答应的很快、很平静,心里却陡然抽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屈辱的痛楚。
  
  三井把球袋甩到背后,跳上了后座,拍了一下流川的后背,大声吆喝:“出发!”流川立刻默不作声的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球队有训练的时候在学校篮球馆打球,没有训练的时候到三井家附近的一个小球场打球。不是一起打球,就是一起看打球。篮球,几乎成了他和三井约会的唯一方式。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流川知道三井心里一直对浪费掉的那两年耿耿于怀,所以用超乎常人的热情和毅力,补偿着对队友、对篮球的亏欠,并享受着篮球带来的无限快乐。
  对此,流川并不是有什么不满,毕竟自己也热爱着篮球运动,和三井一起打球很开心,可是流川总觉得自己和三井之间,好像总少了些什么,尤其是前几天拿到那一纸通知书后,喜悦和不安就一直在流川心里七上八下的交替着。
  “哇呀,累死了呀,总算可以休息了!”随着一记三分球落地的脆响,三井几乎是同时跑向场边的草地,直挺挺的仰面倒下,伸展着四肢,笑着喘气。
  流川也走了过去,在三井身边坐下。虽然体力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但到底还是三井的短板,所以每次出来一对一,流川都会故意在三井眼看体力不支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让他把比分追平,这样心高气傲的学长才会心满意足的去休息。
  流川从袋子里取出一罐宝矿力,放在三井的肚皮上。三井拉开封口,把罐子高高举起,然后张大嘴巴,水流不偏不倚稳稳当当的倾入了口中。
  “起来喝,会呛到。”流川喝了一口矿泉水,三井的一举一动就像一个孩子,可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不踏实呢?
  “嘻嘻,才不会,我技术好!”三井湿漉漉的头发、汗淋淋的皮肤和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光,仿佛还散发着丝丝热气。
  流川低下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寿,我收到宾夕法尼亚高中的入学通知书了。”
  “啊,那是科比布莱恩特的母校啊,篮球很强的哦。”三井漫不经心的回答,突然好想省悟了流川话中的意思,被呛了好大一口,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脸涨得通红。
  “你是说,你终于要去美国了?”三井坐了起来,瞪着眼睛,幽蓝的瞳孔中有流川清晰的影子。
  “嗯……”就是这样简答的回应,流川都觉得有点儿艰难。
  “那么,恭喜呀,科比二代?”三井安静了几秒,最后拉长了声调,听起来调皮中带点懒洋洋的意思。
  “寿!”流川坐正了身子,让自己直面三井,伸出手去按住了他的双肩,深深的从他的眼睛看了进去,“我会努力的,我会经常回日本看你的,将来也会接你去美国的,听说美国已经有五个州允许同性结婚了……”
  “停!停!”流川居然可以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句子?而且越听越让三井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自己的脑筋某处一下子被堵住了,半晌转不过神来,“结,结婚?”
  “是啊。”流川认真的表情和三井傻兮兮的嘴脸,相映成趣,“将来我要和寿结婚!”
  不会吧?三井的心在哀号,只不过一个多月而已,这只狐狸居然想得这么远?而自己虽然不反对和流川交往,也确实很喜欢他,却从来想过什么结婚。不,在夜晚寂寞或者清晨冲动的被窝里,还是幻想过的,只不过对象都是女孩子……
  流川伸出胳膊,揽住了目瞪口呆的三井的肩膀,寿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对于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流川觉得很满意、很得意。他把脑袋抵在三井的颈窝里,轻轻的蹭着。
  指间流川的头发如同猫的脊背一样柔顺,而安静、柔顺的流川总是让三井莫名的觉得心疼,于是太打击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从小外婆给他说过一个故事,说狐狸是豹子和山猫结婚生的孩子,果然不错,三井暗自叹了一口气,反正,什么接自己去美国啊,结婚啊的话,在三井听起来,遥远的根本不需要现在就费脑汁去想。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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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三井在枕头上侧着脑袋,看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朦胧曦光,他已经醒了半个小时了。其实昨天晚上他就特地关闭了闹钟,打算第二天舒舒服服的睡一个懒觉。
  不就是流川去美国的日子吗?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打球的打球。都准备去美国了,还跟自己说什么喜欢和交往,真是一只自私坏心的狐狸!所以三井赌气的坚持,流川的离开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大不了的影响。
  可是三井还是一大早就醒了,然后听着闹钟滴答滴答单调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闹心的响个没完。
  “小寿,木暮同学的电话,从机场打来的,问你什么时候到?”妈妈在客厅大声的问他。
  “到什么到?跟他说我不去!”三井咬牙,呼的把毯子盖过了头顶。
  难受,有点呼吸困难,心里也闷闷的很不舒服。三井终于掀开了毯子,一下子坐了起来,吸了几大口空气,然后发呆。
  突然,他打了一个激灵,快速的跳下床,穿衣服、套裤子,冲进盥洗间,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和乒乒砰砰的脚步声,。
  “小寿,一大早的,你别弄得好像地震一样行不行?”三井妈妈尖声叫,“哎,你这是要去哪里?早饭,早饭还没有吃呢?”
  回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三井怔怔的站在机场送客区中央,墙上的电子屏显示,飞往宾夕法尼亚州首府哈里斯堡的班机,已经在十五分钟前出发了。
  三井觉得整个胸腔似乎也如同他此刻站立的这个地方,空落落的,而心不知道要安放在什么位置。脚有点软,好像这几天来一直支持着自己的某种力量,顷刻间被抽掉了一眼。
  “走吧走吧,有什么了不起的……”三井把手插进裤袋,头扬起,肩膀却耷拉了下来,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淡笑。
  “三井学长……”一个带着怯意的低柔声音响起,三井回头,看见队长赤木刚宪的妹妹晴子站在自己背后,双手垂在身前局促的绞着手指,眼睛有点红肿。
  “晴子?”看到晴子的样子,三井觉得有点怜惜,还有点心虚。晴子喜欢流川,这个在湘北篮球队早就不是秘密了,只除了当事人之一的流川,不知道是迟钝还是装傻。
  自己也曾经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对流川说“喂,大猩猩的妹妹喜欢你哦”,而流川回答自己的,则是一个白眼加一个“白痴”。
  “你也是来送流川的吗?”三井耸了耸肩,希望自己故作轻松的笑容,看在晴子眼里不会太虚伪,“我,我迟到了,没赶上。”
  “我也是……”晴子咬了一下嘴唇,眼眶又有些湿润,她不好意思告诉三井,其实自己是一直躲在一旁,至始至终看着流川和家人、队友告别,最后走进登机口的。整个过程,素来木讷冷静的流川似乎很焦躁,锁着眉头不停的看手表。
  “那么,一起走吧。”三井拍了拍晴子的肩膀,感觉到轻轻的抽动,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嗯……”晴子顺从的跟着三井转身。
  “那个,晴子,最近樱木的怎么样了?你还有和他通信吗?”三井故意转移话题。
  “不,不知道,一个多星期没有通信了……”自从知道流川要离开的消息,晴子整个星期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没关系,说起来,我也想去看看那家伙了。”
  “真的吗?”晴子停下脚步,认真的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三井。
  呃?三井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晴子的反应让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单是想想那个突然没了流川身影的篮球馆,三井就觉得怪异的感觉又袭上心来。
  哎,找点事来做吧,流川走了,自己有一段适应期,也是正常合理的不是?三井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嗯,我明天去。”三井点头,决定向宫城请假明天的球队训练。
  “太好了。”晴子黯淡的眼睛一亮,“我能够拜托三井学长一件事吗?”
  “什么?”三井见晴子低头在包里掏什么东西。
  “是我做的蛋卷……”晴子把一个便当盒递给三井,低头,双颊微红,“拜托三井学长带给樱木。”
  吹塑便当盒用细绳子扎的很整齐很仔细。三井暗笑,这个应该是原本打算送给流川的吧。妈妈最近在追看的言情长剧里,一句不断重复的,饶舌又狗血台词突然出现在三井脑中——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爱上一个人,并且只被一个人爱着,那该有多好。
  “学长,你说,流川同学在美国的高中,也会很出色吗?”在即将分手的公交车站,晴子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三井。
  “阎罗王长的帅吗?——鬼知道!”三井龇着牙笑,俏皮的向晴子眨眼睛,讲了一个拙劣的笑话,想让自己和她都轻松一点儿,可是,脸上的肌肉好像有点僵硬。
  
  神奈川青年运动康复中心,门牌上的姓名——樱木花道。
  “这个是宫城的、这个是木暮的,还有彩子的,漫画书是学长我专门带给你解闷的。”三井把背包里的球队众人托带的手信,一件一件的摆在桌上,桌子的一旁坐着双手托腮,两眼放光的樱木花道。
  “对了,这个是晴子的,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三井歉意的挠了挠头发,便当盒被压得有点变形,里头的蛋卷碎了几个。
  “哇呀,可恶的小三!”樱木跳了起来,一胳膊夹住三井的脖子,往他的脑袋一阵猛摁,“竟然弄坏晴子给本天才的爱心蛋卷,真是不可原谅!”
  “别太过分呀混蛋,学长我辛辛苦苦的给你驮来这么多的东西!”三井哇哇大叫,使劲挣扎,最后在樱木的胳肢窝下用力挠了几下,才终于化解了他恐怖的蛮力。
  “对了,樱木,你恢复的怎样了?”三井问樱木,后者正热泪盈眶的看着眼前的一盒蛋卷,一头已经寸把长的红头发直指三井,看起来精神十足。
  “呜,晴子小姐的心意,真是太感动了!”樱木基本对三井无视。
  “背伤不要紧吧?医生怎么说?”
  “呜,我舍不得吃,我要收藏起来!”
  “不知道你能不能参加冬季选拔赛呢?”
  “呜,晴子小姐真是温柔呀!”
  “樱木花道!”受不了樱木白痴的碎碎念并且对自己视同无物的三井,终于一巴掌重重打在桌面上,盒子里的蛋卷跳了起来。
  “哇哇,小三你那么粗野干什么?”樱木一边宝贝的把蛋卷护进臂弯,一边冲着三井瞪眼,“没事啦,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接着打篮球,没有本天才,就靠小三、阿良还有臭狐狸,根本玩不转!”
  三井一愣,慢慢的往椅背一靠,眼睛看向天花板,懒懒散散的说:“没有狐狸了,流川枫已经滚去美国了。”
  “啊?”夹杂着强烈震惊和失望的眼神,涨满了樱木的瞳孔。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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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真是十分抱歉,因为近期新到了一批重要的拍品需要鉴定,外子实在分不开身来参加中心的活动,请院长谅解。”
  “土屋太太客气了,当初土屋先生就是为了太太您,才投资这个康复中心的,您能来参加明天的典礼,全院上下都感到十分荣幸。”康复中心的院长赶紧表示理解和谦让。
  “院长您一定有许多工作要处理吧,我想在这附近随便看看,有淳陪我就可以了。”
  “是,太太您有什么问题和要求,随时可以让人来叫我。”
  “好,我明白了。”
  土屋淳推着轮椅,陪母亲沿着这条沙滩边上的小径缓缓的行走观望。耳边传来海上波浪一阵一阵起落的沙沙声,好像热情的有节奏的歌唱,又好像温情的喁喁的细语,间或有一只或几只海鸥从眼前翩飞而过。
  海风吹起土屋栗色的头发,充满他鼻端和胸臆的,是神奈川大海独有的气息,久违却依旧熟悉,留恋却不愿想起。
  在海天一片荡漾的湛蓝之间,蓦然有一道浓重的色彩跳入他的视野,火红、跃动,闪耀着光泽。
  樱木高高的跳了起来,张开宽阔的巴掌,随着砰的一声力道十足的脆响,扇飞三井手中的篮球。
  “樱木花道,你打手犯规呀,野蛮人!”
  “谁说的,我这分明是一个完美的封盖,小三你不要耍赖!”
  “哼哼,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这一球我让你了,再来!”
  “咦?小三你还有体力吗?干脆痛痛快快的向本天才认输吧!”
  “别扯了,我三井寿可是一个永不放弃的男人!”蓝发飘动,甩出一抹不如红色热艳耀眼,却更加令人眩惑的幽蓝。
  三井寿?土屋停下脚步,一刹那间尘锁的记忆的封条仿佛突然被一支箭洞穿。
  “嗨,请问一下,这附近有篮球场吗?”
  阿淳回头,看见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往上看,一个男孩子托着一个篮球站在身后,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比大海和天空更加深邃的颜色。
  他不是这个渔村的孩子,是从城里来的吧。
  “没有。”阿淳冷漠的回答,重新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哦。”男孩子滑落一声失望的吟哦,却并未走开,反而在阿淳的身边蹲下,饶有兴致的看他敲打着木船,“哇,你会修船啊,真是很厉害呀!”
  是在嘲笑自己吗?阿淳有些生气,甩过脑袋,却对上了一双跳跃着惊奇和兴奋地眼睛,就像有时自己躺在暗夜的沙滩上,望着苍穹深处最明亮的星星,总是让他忍不住去想,在那遥远的明亮背后,是不是有另一个比较快乐的世界?
  “我叫……”就在阿淳瞬间的失神之际,男孩子飞快的说出了一个名字,听得不是很清楚。
  “小寿,小寿!回来吃饭啦!”远处传来邻居阿嬷的叫声,男孩子答应了一声,看了自己一眼,就跑开了。
  三井,寿?是这个名字吗?回忆的潮水因为那突然闪入的蓝而决堤,一波一波拍打、冲击着土屋的心门,而那抹色彩却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鲜明。
  蓝色落下、又扬起,一张俊朗但并不坚硬的脸庞,此刻正汗水淋淋的的给了自己一个爽朗的笑容。
  “对不起,打搅了。”三井从轮椅边上捡起滚过来的篮球,看那女士身后一脸惊异神色的少年,显然是怪自己惊扰了他的母亲吧?咦,这张脸,怎么有点儿眼熟似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没关系,我们家淳也是一个篮球迷呢。” 土屋幸子微笑着说。
  淳?对了,想起来了!三井一拍脑袋,振奋的指着土屋,“没错!你是那个全国大赛的MVP,土屋淳!”
  “呵呵,这位同学也认得淳吗?”母亲的笑声温柔而带着骄傲。
  “我看过你的比赛呢,打得真是不错!”三井由衷的向土屋翘起了大拇指,可是后者却直直的盯着自己看,那眼光好像要直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看到更远的地方去一样。与土屋视线碰撞的刹那,三井的心恍惚的摇了一下,是错觉吗?
  “小三,你还要不要回来接着打了?”樱木跳着向三井扬手,不满的叫嚷。
  “来了来了,叫什么叫!”三井大声的顶了樱木一句,然后用力拍了一下手中的篮球,“我是湘北高中的三井寿,希望有机会跟你交手哦,土屋淳。”说着向土屋幸子鞠了一个躬,转身跑回了不远处的篮球场。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看起来很有活力呢。”倏忽来去的三井,在土屋幸子的心里,拂过了一缕清新的风,可是半晌却没有听见儿子的回应,于是仰头回望,见土屋淳眉宇微蹙,目光远扬,脸上仿佛笼罩了一种恍然的忧悒和迷离。
  “淳,你怎么了?”顺着土屋的视线,幸子看到的篮球场上缤纷跳跃的少年色。
  
  “小寿,可以了!”三井妈妈终于忍不住发出抗议,“你到底要看哪个台?遥控器都要被你摁烂掉啦!”电视屏幕快速的闪烁切换,从刚才到现在,三井就在没完没了的换台,而且看脸上那神气,分明写着很不爽。
  新闻节目、体育节目、甚至连八卦节目,三井都耐着性子浏览了,可还是没有一星半点关于流川枫的消息。记得上个月山王的那个沢北荣治去美国的时候,日本体育新闻好歹还带了一句“日本第一高中生登陆南卡罗来纳高中”呢。
  看来狐狸和沢北,还不是一个等级的,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又能获得媒体多少的关注呢?
  算了,那只狐狸滚到美国已经三天了,也不见来一个电话,自己凭什么要关心他的消息?凭什么要热脸蛋贴他冷屁股?三井赌气的又是重重一摁,电视屏幕一片漆黑,然后用力翻了一个身,脸朝下趴在沙发上,不理他了,先睡一觉!
  然而才刚闭上眼睛,电话铃又不是时候的狂响起来。三井不耐烦的抓起一个靠枕,往后脑勺一压,捂住了耳朵。
  “小寿,电话。”妈妈在玄关那头喊过来,声音带着些兴奋,“好像是从美国打来的。”
  什么?美国?三井立刻一个打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极速飞奔了过去,一把从妈妈手中抢过话筒,换来后者的怒目而视。
  “喂,是谁?”三井妈妈吃惊的看着刚才一副火急火燎德行的儿子,好像故意拉长了声调,马上又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惫懒神气,愣了一会,没明白,就怏怏的走开了。
  “寿,我很想你……”电话那头果然是流川磁性的低沉声音,三井的心扑通大跳了一下,赶紧捂住了话筒,左右观望,幸好,老妈已经在厨房现身了。
  “寿?”电话那头的沉默,让流川又不安的询问。
  “唔,我在听。”三井小声的说,“你都安顿好了没有?加入篮球队了吗?”
  “嗯,还好。”其实流川没有告诉三井,因为学校没有安排住宿,所以这几天他都在忙着找房子,而对于不善交流,英语水平又菜的流川而言,是在是一个艰难的任务,终于在接连碰壁几次后,在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找了一个小小的公寓单间。
  而向校篮球队递交了入队申请后,流川接到了试训通知。可是因为几天下来的奔波疲惫,不在状态的他因为发挥欠佳,而被球队打了回票,幸好在球队那位亚裔副领队的求情下,获得了在下周进行第二次试训的机会。
  纵然越洋电话的信号不好,但三井还是听得出,流川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倦意。这让本来打算端着架子,给流川一个不冷不热态度的他,终于心头一软,漾起了一丝薄薄的酸涩。
  “枫,刚刚到美国,你要先休息好,其他的事慢慢来。”三井柔声安慰流川,顿了一顿,又说:“还有,美国佬都是很傲慢的,你别老是摆着那张臭脸,会被欺负的,懂吗?”
  头一次,三井觉得自己是流川的“学长”,觉得那只孤零零的在大洋彼岸的狐狸,并没有他打篮球和接吻时那样强势,其实也是一只需要自己关心和安慰的没长成的小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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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这个房间完全是密闭的,窗户前都垂着厚重的帘子,只有白色的吸顶灯发出幽幽的白光,显得整个原本就没有任何陈设的房间,更加的空旷,不停发出的木器撞击声,甚至可以听得到回响。
  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少年各自手执木刀,攻势凌厉,守势稳健。少年不断变换着招式和方位,而那女子虽然是坐在轮椅之中,然而在密集的撞击分合中,手中的木刀时而如弹丸飞溅,时而如灵蛇夭矫,竟然是占据了明显的上风,迫得那少年步步退守。
  “啪!”“咚!”随着一轻一重两记声响,少年的木刀落地,左手握住了右腕,浓眉隐约一跳,紧抿住了嘴唇。
  “淳,很痛吗?”那女子赶紧撤了刀,推动轮椅上前,抬起少年的手腕,仔细查看。惨白的灯光下,一道沉沉的淤青格外的触目惊心。
  “哎呀。都怪妈妈不好,没有及时收刀。”土屋幸子纤细却骨节突兀的手指轻轻抚过土屋淳的手腕,脸上充满了怜惜。
  “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土屋抽回右手,藏在了身后,局促不安的等待母亲接下来的训斥。
  果然,土屋幸子眼中的柔辉敛去,透出如冷月破屋似的神光,“淳,你今天的注意力很不集中。刚刚如果是真正的对敌,你的右手恐怕已经废掉了。妈妈跟你说过,兵器本身也是有灵性的,一个练刀的人,必须对它怀有敬意,明白吗?”
  “对不起,妈妈,我……”土屋淳面带羞惭之色,谷欠言又止。
  幸子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最近儿子总是时时表现出这样的迷离不安,“怎么了?”幸子放缓了容色,关切的询问。
  “妈妈,我好像,好像看见他了。”尽管努力克制着,幸子还是看得出,土屋背着光的脸上隐藏不住的惊慌和激动。
  “他?谁?”
  “小寿……妈妈您也见过的。只不过,我还不能确定……”
  儿子呼吸急促的回溯着自己也不曾忘记的往事,那个惊魂之夜,她也曾匆匆一瞥的男孩子。
  “淳……”幸子感觉到手掌下,儿子的胳膊传来不规律的轻颤,抬头正遇上了他向她投来无措和求助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幸子缓缓开口,“那么,你想确定吗?你想再见到他吗?”
  
  “寿,我通过试训了!”流川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止水无波一般,但是三井仍旧觉得的到平静之下的情绪潜流。
  仅仅是通过试训,成为学校篮球队的一名正式球员,就让一向在篮球场上自信霸气的流川激动,可见美国的高中篮球,并不如当初想象的那样简单,更遑论通往NBA的道路了。
  “恭喜呀。接下来也要加油哦!”尽管刚刚经过了一场苦战,身上每一块肌肉筋骨都在诉说着疲劳酸痛,三井还是今年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振奋,“我们也刚刚胜了武里,已经是四强了,接下来要对阵的是翔阳。”
  “嗯……”电话那头,流川短暂的静默。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里的担忧,更不想说让三井扫兴的话。毕竟,以湘北现在的阵容,要想战胜全体三年级都留下来的劲旅翔阳,希望是在不算大。
  而且流川很清楚,三井一定会非常拼命,不仅因为他对篮球的热爱,对那两年虚度的懊悔,还因为他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希望可以用自己在冬季选拔赛中的特出表现,换来一个大学体育特招生的名额。
  “对啦,樱木也归队了。安西教练让他暂时休息,可那个家伙却坚持明天一定要上场。”
  “白痴……”在三井看不到的遥远距离之外,流川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如同春雪初融的消息。
  “放心好了,本学长会照顾这个新丁加伤兵的。”
  “那,我收线了,改天再挂来。”
  “好,再见。”三井刚要挂机,话筒里又传来流川急促的一声“等一下”,赶紧又拿起了话筒,紧张的问:“什么事?”
  流川迟疑了一下,说:“新闻里说这几天寒流袭击北太平洋,寿要注意膝盖的保暖。”
  其实流川没有告诉三井,自己的左手肘正疼的厉害,是前两天试训的时候被队友撞伤的。美国高中篮球对抗的真实激烈程度,远不是日本搞笑篮球可以比拟的,这一天让流川也很意外,并且觉得有些沉重。
  “我知道了。”三井心中荡漾着暖流,但很快又想是被注入了冰水一样,变凉,浮起一层酸涩的滋味。独断独行的流川变得会关心人了,说明独在异乡的他一定很孤单,很缺乏照顾和安慰吧。
  自己也曾经以为,有了篮球就有了一切而事实证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流川匆匆的挂机了,毕竟越洋电话的费用是很贵的。听着话筒里传来孤独单调的忙音,三井突然想,要是自己能有一部手机就好了,至少可以时常让流川听听熟人的声音。
  
  “闪开,樱木!”三井大叫,拉住了正要抢上去救球的樱木花道。然后从他身边扑了出去,努力的伸出胳膊,绷紧手指,探向那个朝界外飞去的篮球。
  场上比分65:66,时间还有最后五秒,湘北一分落后于翔阳。场内外几乎所有的眼光,都投射在那飞跃而出的红色14号身上。
  碰到了,碰到了!指尖扫过篮球表面粗糙颗粒的感觉,让三井心中一阵狂喜。他用力一扫,橙色的闪电从眼前掠过,如同希望之光,飞向站在禁区的樱木怀中。
  “砰!”一声巨响,三井的身体重重的被抛向篮架,落地,翻滚,剧烈的疼痛让三井听不见全场爆发出的惊呼。
  “小三!”“樱木,快射篮!”樱木和他身后的宫城良田同时叫出声来。
  樱木愣了一下,抬头跳射。然而与那场惨烈而经典的山王之战不同,幸运之神兵没有再次眷顾湘北。随着一记皮球砸在铁框上的闷响,宣告了湘北冬季选拔赛之旅的终结。
  三井趴在地上,脸颊感觉到地板的传来的冰凉触觉。终场的哨声很刺耳,篮球咚咚咚的在他眼前月弹越低,那圆圆的橙色影子,仿佛划下了自己高中篮球生涯的句点。骄傲的开始,荒唐的中断,热烈的重来,灿烂的经过,平凡的完结。
  三井看见了樱木很受伤,很歉意的眼神。于是对他笑了笑,汗水从咧开的嘴角流了进去,咸咸的,很刺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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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三井同学,三井同学!”大眼睛的女孩子接连叫了好几声,才让埋头于一堆花花绿绿的宣传单中的三井愕然抬起脑袋。
  虽然在冬季选拔赛那个,场均26.5分,5次助攻,3个篮板的个人成绩单还算不错,可是止步四强的球队战绩,让三井基本上对特招的事死了心。对于学习成绩落花流水的他来说,眼下没有什么比找一个合适的补习班更靠谱的事了。
  “啊,有事?”站在他跟前的是年级的学生会主席,一个除了这一点之外,三井再也找不出跟自己有什么交集的优质女生。
  “教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女孩子的大眼睛里,同样闪动着疑惑,虽然三井寿学习有问题,纪律有问题,也曾经混过不良,但好像最近也没犯什么大错,凭什么又让教务长有请这么大的动作呢?
  三井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快速的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过滤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和女孩子是一样的。莫非,莫非是和流川枫的那点瓜葛,还没有实质性进展,就东窗事发了?
  不会吧?三井心里哀号着,同时也拿定主意,反正那只臭狐狸现在人在美国,哼哼,自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又怎么样。
  三井恭恭敬敬的杵在办公桌前,偷偷拿眼皮上头那点余光窥视教务长的动静。那老头藏在高反光镜片后头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端倪,不过脸上倒是笑眯眯的,这反而更让三井心里七上八下的闹虚。
  “三井同学,这封信你看一下。”教务长递过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的左下角有一枚蓝色银杏叶标志,非常的漂亮显眼。
  三井战战兢兢的从信封里抽出信笺,才扫了几眼,顿时就喉咙发紧,嘴唇发干,小心肝直打响鼓,他顾不上教务长还在看着自己,很不争气的用手背狠狠揉了一把眼睛,他有一万个理由怀疑,此刻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大毛病了。
  教务长看着三井的反应,不禁莞尔,和颜悦色的说:“你没有看错,三井同学,大阪大学向你发出了邀请,希望你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进入阪大理工部学习,具体专业可以自择,校方提供住宿和60%的奖学金,你可愿意呢?”
  教务长的声音不大,却在三井的耳边嗡嗡回响。还有那枚漂亮的银杏叶校徽,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大阪大学,日本七所老牌的帝国大学之一啊!——三井相信,自己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像一个十足的白痴。
  
  “怎么,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出去吗?”土屋诚人脱下西装外套交给佣人,叫住了脚步匆匆,正要从客厅外面快速闪过的土屋淳。
  “是的爸爸,我想在晚饭前再打一会儿球。”土屋淳只好停下,硬着头皮蹭到父亲跟前,把球袋挪到身前,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已经共同生活八年多了,他对眼前这个被自己唤作“爸爸”的男子,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畏惧和隔阂,远远不如和妈妈那样亲近贴心。
  虽然现在土屋诚人是大阪名流,经营着3A资质的拍卖行,更是首屈一指的艺术品鉴定大师,有一套绝对干净并煊赫的履历。可是土屋淳始终觉得,在父亲的周遭,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强大混沌的暗雾,从他的眼中,看不到母亲那样温柔亲爱的神光。
  “唔,去吧。”土屋诚人点了点头,口气既不冷漠,也不热情。
  “难得爸爸今天有空在家吃晚饭,你早点儿回来。”土屋幸子对着儿子的背影加了一句叮嘱,微笑着摇了摇头,带着些无奈,转头对丈夫说:“这孩子总是有些害怕你,不要总是对他那样严肃。”
  土屋诚人发出了一声轻哼,在沙发上坐下,松了松领带,“我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还为他的将来操心,我对他不好吗?”
  土屋幸子安抚的拍了拍丈夫的膝盖,叹了一口,“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总算跟咱们有缘,当初若不是他……唉……”
  “对了,为什么不让淳到国外念大学?还有,你让我安排的那个叫三井寿的高中生,究竟是什么来路?”
  “听淳说,应该是他小时候十分要好,嗯,要紧的一个朋友。”
  “什么?”土屋诚人从沙发的靠背直起身子,眼中露出鹰隼般锋锐的光芒,厉声说:“太乱来了!我们和淳的过去应该一笔勾销,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一点点翻出来的可能,明白吗?我立刻给阪大那边打电话,取消特招!”说着就迅速的从西装口袋中掏出手机。
  “诚人。”土屋幸子按住了丈夫的手掌,“淳那孩子的性子,你应该相信他,至少,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还有,这个年龄的孩子,总要有一个他认可的真正的朋友才好,淳的心里,其实一直太孤单了。”淡淡的悒郁和惘然,宛如一层薄雾,轻笼着土屋幸子美丽却苍白的脸庞。
  望着妻子,土屋诚人呆了一下,有些颓丧的合上了手机,往沙发上一靠,不再言语。
  土屋淳把篮球高高的抛到空中,整个人向后一仰,直直的躺倒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张开双臂,带着青草气息的篮球,落入了他汗水淋漓的温热怀抱中。
  妈妈告诉他,很快他就要和那个叫三井寿的蓝发少年成为同学了。到底他是不是自己童年时代的朋友小寿呢?想起那个不愿回顾的灰色时间,土屋的心中有些惶恐,但更多的还是充满好奇和激动的期待,毕竟十八岁的年纪,怎样也不会把生活想得太复杂。
  怀抱中的篮球抵着土屋的下巴,阳光照着这个橙色的球体,边缘发亮,好像另外一个太阳似的,他藏在篮球影子里的脸忍不住浮起一个悄然的笑容。
  
  今天校园里随处都撒满了毕业生格外真诚而淋漓的笑语和哭泣,三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独自一人离开热闹的人群,穿过初春荫凉的校园小径,宽阔的运动操场,走到这里来。
  三井站在篮球馆的窗外,里头静悄悄的,这个周末属于湘北高校的毕业生,所有的社团活动停止,于是篮球馆也寂寞了下来。
  “枫,我毕业了!”三井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上的玻璃,低语,朝天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笑容灿烂,又带着些遥远的意思。
  “三井!”轻快的脚步声在身后跑近,热乎乎的手掌用力拍上了他的肩头。
  三井回头,是木暮,汗水濡湿的头发又几绺披拂在眉梢脸畔,皮肤微微泛红,细细的喘着气,兴奋地对三井说:“你在这里啊,别怀旧啦,快走吧,那边开始照毕业照了。”
  三井笑了笑,兜头揽住木暮的脖子,衬衣从他的肩膀滑落。木暮略略一闪,,有些羞涩的拉了拉衬衫,三井这才发现他衬衫的第二个扣子已经不见了。
  “哈哈,木暮,看不出来哦,你还挺受欢迎的哦。”三井促狭的对木暮挤了挤眼睛,“是哪个女孩子呀,透露一下?”
  “呃,是四组的小林同学……”
  “小林同学?哪个呀?”三井笑嘻嘻的,搜肠刮肚的想,可惜完全没有印象。
  “走了啦,别再八卦了!”木暮从额头直热到了脖子,扯了一把三井的胳膊,快步走了几步,后者在他身后放声大笑。
  笑声中,三井把手掌按上了自己衬衫的第二个纽扣,悄悄的将它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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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吃完了学校的散伙饭,三井就直接冲回了家,窝在沙发里,又是一轮一轮的折磨着遥控器,可分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三井妈妈都觉得奇怪,忍不住问:“怎么,小寿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别的节目吗?”
  大厦里还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和三井一样是湘北的毕业生,还是个女孩子,听她妈妈说,人家打算玩个通宵,说毕业这样的日子么,一辈子也不会有几回。三井妈妈虽然一向保守,倒也觉得有同感。
  “嗯,暂时没有。”三井随口敷衍着,却在支楞着耳朵,听玄关那头电话的动静,并且心中着实有一点窝火了。自己毕业怎样也算一个大日子,流川那臭狐狸居然屁个动静都没有。
  手伸进裤袋,指尖触到那枚硬硬的金属纽扣,三井忍不住咬牙。
  这时候,电话铃突然又欢天喜地的响了起来,三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刚刚拿起话筒,听到的却是一串忙音。
  是哪个家伙吃饱了没事恶作剧,三井才要吐出一句咒骂,就听到阳台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声,三井心中又是一阵狂跳,想起了从前的暗号。跑到阳台向下一张,果然几束灯光把楼下照的亮堂堂的,三四辆机车停在街边,车上的骑士朝他用力的挥了几下手,立刻又发动车子飞快的拐到街的另一转角。
  哈,是他们。三井心中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老妈,我要出去一下,会迟一点回来!”话音未落,三井已经在门边火急火燎的穿鞋了。
  “好,好,玩得开心一点呀!”三井妈妈喜滋滋的从厨房跑了出来,用湿淋淋的手塞了几张钞票在三井的上衣口袋。总算儿子没什么不正常的,毕业的日子,还被一个那么好的学校特招了,一副灰溜溜的德行捂在家里,那才叫她担心呢。
  三井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马路,拐过街角,果然那一群机车党还在那里等候。一见到三井,为首的那个状貌魁梧粗犷的青年就给他扔过一个头盔,大拇指往后一扬,嘴角边挑出一个傲慢的笑容,“上车。”
  三井扣上头盔,跳上后座,伸手绕过那青年的后腰,后者用力一踩油门,机车立刻如野马一样窜出了大街。
  劲风从头盔与面罩的缝隙灌进来,好像小刀子不深不浅划着面皮的刺激感觉,好像让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热起来,不受血管约束的急速流淌,三井大声的喊:“铁男,我们去哪里?”
  “去喝酒!”铁男仍旧不肯戴头盔,半长的乱发被烈风吹得直扑三井的面罩,“就今天应该没有关系吧,运动男孩?”随后丢下一串放肆的大笑。
  “屁,老子从今天起,可就是个男人了!”三井的豪言壮语被机车群的轰鸣淹没了一半,另外一半引来身后同伴们此起彼伏的尖声讥诮和口哨。
  啤酒一杯一杯的从喉咙里灌进去,肚子里塞满了夹生的和半焦的烧烤,三井不停的和铁男他们碰杯、推搡、笑骂,由胃部上升到脑袋最后蔓延到全身的热流,满嘴肆无忌惮的胡言乱语和颠三倒四的肢体动作,让三井觉得这个本该微寒的初春夜晚格外的热烈,篮球、大学,还有流川,暂时都在忘乎所以的尽情狂欢中,被忘得一干二净。
  
  “行啦,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三井从铁男的肩膀滑了下来,拳头朝他肚子擂了两下,嬉皮笑脸的嘟哝着,然后摇摇晃晃的走进大厦的门厅。
  三井俯下身去,眯着朦胧的眼睛打量了电梯按钮半晌,好容易照准了上行的按键,一巴掌拍了上去。
  “寿。”一个低沉的,似乎有些飘飘荡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三井立即打了一个激灵,脑子轰的一热,酒醒了一半,呼的转过身来。
  俊美的脸上表情清冷,而漆黑深邃的瞳孔中却跳跃着热情,扑入三井眼中的人影,没有一处他不熟悉的。
  “枫。”惊喜不已的三井伸出手去,想拥抱这个人,脚下却一阵虚浮,整个人软绵绵的向地板溜去。
  流川赶紧踏上前一步,及时的把眼看就要亲吻地板的三井揽在怀中,闻到他一身的酒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喝得这么醉?”
  “嘻嘻,今天本学长毕业了呀。”三井一手攀着流川的脖子,一手戳着自己的鼻子,洋洋得意的说:“你,你怎么回来了?”
  “不就是庆祝你毕业吗,白痴。”流川低声咒骂,而脸上的线条却软了下来,手指轻轻擦去三井嘴下淌下来的口水。
  “我已经庆祝完了呀,哈哈。”三井抬手拍了拍流川的脸颊,感觉触手冰凉,“咦,你的脸怎么这么冷,唔,手也冷,我可是热的很呢。”
  “我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了。”流川似乎说的满不在乎,又好像带着浅浅的抱怨,把三井抱得更紧了一些。
  流川还穿着薄薄的衬衫,怀抱似乎也并不怎么温暖,难道他就在这个灌着穿堂风的门厅等了自己三个小时?
  “怎么不添一件衣服,日本的春天比美国冷呢。”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流川淡淡的说,三井低头,终于发现了他并没有随身的行礼。
  “明天?”三井惊诧,难道流川这样匆匆来去,就为了陪自己庆祝毕业?
  “嗯,后天球队还有训练。”
  流川的有些浮肿的眼睑和带着疲意的声音,让三井的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感激和歉意,他轻轻凿了一下流川的额头,低声骂:“笨蛋,那还无聊的跑回来……”
  “寿,今天晚上陪我久一点好吗,凌晨五点的飞机……”
  
  三井记不起来自己是怎样和流川来到这家廉价的小旅馆的。他只记得进门之后,流川立刻紧紧的拥着自己倒在了陈旧泛黄的床单上,然后就密集的吻着自己的额头、脸颊、下巴和脖颈,直到他的身体终于也暖了起来,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寿,毕业快乐。”
  当自己反手抱住他的肩膀,鼻子酸酸暖暖的给了他一个唇角有点下垂的怪异笑容时,流川终于吻住了自己的嘴唇,从轻柔到狂野,从珍惜到炽烈。
  流川喘着粗气,开始拉扯三井的上衣,还带些些微醉意的三井,在情热和犹豫的两头反复挣扎了一会,终于红着脸坚持要流川去冲一个澡。
  流川全身赤LUO的从浴室出来,皮肤泛着粉红色,冒着丝丝热气,然而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青紫,却让三井惊呆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这么多的伤?那么不小心?”三井心疼的抚摸着这些伤痕,惊讶并嗔怪的问流川。
  “没什么,美国高中的篮球打法比较野蛮,我差不多适应了。”流川嘟哝着,拉着三井的手覆住了自己肿胀的部位,然后接着用力啃咬和吮吸三井的嘴唇。
  看来他在美国,一点儿也不容易。三井发出一声叹息,突然用力抱紧了流川的背,手上生涩而温柔的抚摸着他。
  “用力一点。”流川焦躁的低吼,口中的热气喷在三井敏感的耳根,一手拉下了三井的NEI裤。
  流川的动作让三井全身都紧绷了起来,手指也条件反射的用力一握,却感觉流川在他的手心抖了两下,然后一汩温热的汁液渗满了手掌和指缝。
  流川的身体突然一僵硬,然后慢慢的舒缓下来,从三井的颈窝抬起头来,闷闷的发出一声笑,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抱歉,“对,对不起,我,大概是有点累了。”
  居然会这样?三井半张着嘴,听着流川的解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吐出了一口气,说不清究竟是失望还是放松,拍了拍流川的后颈,把他黑发柔顺的脑袋压回自己的肩膀,笑着说:“睡觉吧,傻瓜。”
  三井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流川就已经睡熟了,发出粗重均匀的鼾声,垂落的黑发遮住了他半张脸,更显得肤色苍白,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不设防的跑倦了的小动物。
  残余的酒精让三井睡的很沉很沉,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流川已经离开了。三井慢慢的套着衣裤,回想起有些不可思议的昨夜,忽然发现脚边有一个圆圆的物体,发着黯淡的光,捡起来一看,是自己从衬衣上拿下来的第二个纽扣。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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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三井仰望门楣上的牌号,A201,没错,是自己要找的宿舍,可还是有些不放心,要知道他在大得离谱的校园里头,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了,走错了两个地方,才终于摸到了阪大理工部建筑材料专业的男生宿舍。
  从门里望进去,靠窗的书桌边坐了一个男生,侧对着自己,正翻看着一本书。三月不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为他栗色的发顶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雪白的衬衫干净得发亮。他微微低着头,轮廓沉静似水,仿佛从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起就坐在了那里。
  “请问,这里是不是A201宿舍?”三井满脸堆笑,希望自己的多此一问不会招来对方的反感和嗤笑。
  那个男生的侧影瞬间好像轻轻摇晃了一下,从书页中抬起头来,起身,给了三井一个友好的微笑,“是的。”
  土屋的笑容就像太阳透过了几层嫩叶,最后落在草地上的柔光一般,不惊不扰。可是只有土屋自己才知道,为了这见面的第一个笑容和第一声招呼的自然亲切,他私下不知道已经假设和演练了多少次。
  三井看清男生的容貌,呆了一下,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你是,土屋淳?”
  土屋的视线在三井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的笑意好像也更加开朗,“真的是你呀。我刚才就觉得这个名字,看起来有些熟悉的样子。”土屋扣了扣床边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井寿。
  和土屋淳的意外相逢,让三井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他哗啦哗啦的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挪进了宿舍,一屁股在属于自己的床上坐下,看见对面床的牌子正写着土屋的名字,于是高兴的问:“你也是建材专业的?我们同宿舍?”
  土屋蔼然点头,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给三井,后者一仰头咕嘟嘟的一气喝干,用手背重重摸了一下嘴巴和发际的细汗,开始开打箱子把家当一件一件的往外搬,一边继续问土屋:“你也是篮球特招的吗?啊,对了,你是全国大赛的MVP呢!”
  “不是,我是升学考试录取的。”土屋在三井身后回答,饶有兴趣的看他变戏法似的掏出很多小东西。扑克牌、杂志、随身听、食物盒,甚至连健身的哑铃都带来了。突然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宿舍生活,一定会很热闹。
  “考进来的呀?”三井大感意外,停止了手头的动作,回头向土屋吐了吐舌头,“好厉害!”三井不由得有些小小的自卑,论荣誉,人家是新鲜出炉的全国大赛MVP,自己是早就过时的国中县大赛MVP;论本事,人家是通过严峻的升学考试录取的,自己是着实很靠点莫名其妙的狗运特招进来的。咳,就是比身高,他也比自己高了半头。
  不过,没心没肺的三井很快又高兴起来了。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舍友不仅是个篮球同好,而且学习成绩优秀,将来可以让他考试作弊或者代写作业 ,对于畏学习如虎的自己来说,真是再好不过啦。
  想到了这一层,三井赶紧把食物盒递到了土屋面前,谄媚的揭了盖子,“我妈妈做的点心哦,不要客气,尝尝?”
  把目光移向三井手中的食物盒,土屋不禁有些傻眼,盒子里躺着一堆的小甜饼,做成各种动物的形状,猫狗狐兔应有尽有,真是太,太可爱了!再看看高大英挺,充满阳刚气息的三井,顿时一股强烈的笑欲从胸腔直冲到喉咙口。
  “谢谢。”土屋捻起一块小甜饼放进嘴里慢慢的嚼着,终于抑制不住笑意,伸手想掩住嘴巴,已经来不及了,噗的一声,土屋终于笑喷了,沾了一巴掌的饼屑。
  “怎么,不好吃啊?”三井吓了一跳,赶紧给土屋拍背,有些紧张和失望的问,另一只手疑惑的拿了一块狐狸甜饼,细细的咬了一口,皱眉,“唔,好像是有点儿偏甜了。”
  土屋一面咳嗽,一面向三井连连摆手,微喘着边笑边说:“不,不会啊,挺好,挺好,是我不小心呛到了。”心坎上的暖意和快乐顷刻无边放大,眼前的男孩子,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伙伴一样,都喜欢把食物和人分享,并且都期待获得对方的赞美和肯定,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果然,自己的回答又让三井笑容绽放,洋洋得意的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继续安排他带来的各式家当。阳光照耀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明亮灿然,蓝光流转。顷刻间,土屋仿佛又听见了晴空下神奈川大海的温柔涛声。
  “你什么时候到的?”小规模搬家似的三井终于算是收拾停当,四肢舒展的往床上一仰,靠着软绵绵的被子堆,问土屋。
  “早上,我家就在大阪。”
  “对哦,你以前是大荣学园的。那么这个学校你很熟悉了?”
  “还好吧。”土屋的心头突突直跳,不明白三井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哪里有公用电话亭吗?”三井看了一下运动腕表,现在美国应该是清晨,流川还没有出门上学的时分,上周流川告诉他,终于在房间装了一只独立的电话。
  “楼下左拐就有,你想给家里打电话呀?”土屋大大松了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手机送到三井面前,“不用那么麻烦,用我的手机打吧。”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手机还是奢侈品,而且看款式,是最时尚的新出机型呢,看来这个好脾气的舍友,家境一定很不错,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三井对土屋的好感值一下子又飙升了不少。
  “谢谢你啦,我还是下楼打吧,我打的,唔,可是越洋电话呢,不好意思哈。”三井爽朗的推了一下土屋的手掌,笑嘻嘻的转身出门。
  土屋感觉的三井的指尖滑过自己的手掌边缘,很温暖的触觉。而三井转身的瞬间,土屋恍惚看到他的脸上似乎飘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红晕。
  “越洋电话吗……”土屋喃喃自语,迷惑之色在他深褐色的眼眸里蔓延开去。
  
  “枫,我到阪大啦。哇,不愧是名牌大学,跟它比起来,湘北简直就巴掌大!”
  “……”
  “对啦,你猜我的新舍友是谁?保管你这笨狐狸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是谁?”
  “土屋淳啊!去年全国大赛的MVP,我们还一起看过他比赛的直播来着。”
  “哦……”
  “这小子人不错,球打得好,学习好,人也大方。当然啦,本学长也是有优势的,那就是我比他帅多了,哈哈哈。”
  “……”
  “喂,你怎么不说话?”
  流川把话筒换到左手,右腕隐隐的又有些疼痛,是前天和队友一对一练习攻防的时候,被对方狠狠砸了一巴掌,虽然最后是自己胜了那个黑人少年。
  “寿,你好像很喜欢新学校,那就好……”虽然彼此看不见,流川仿佛可以感受到三井的眉飞色舞,他静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声轻笑。
  咦,刚才那个,是流川在笑吗?交往以来,三井还从来没有听见流川笑出声音来。低低的,却带着跳跃,带着温度,好像宁静的春天校园,偶尔听到的一声绿荫深处的鸟鸣。
  三井握紧了话筒,隔空给了流川一个悠然心会的明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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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三井哼着跑调的歌,在盥洗间里刮着胡子。他发现这段时间以来,好像胡子长得更快了,看来他三井寿已经是一个大男人啦。
  今天阪大新生三井寿起了一个大早,按照体育特招生的条例,他必须到学校的篮球部报到,所以他把自己收拾的更外精神,还特地穿上了新买的运动服。
  三井觉得有点激动,不知道大学篮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跟高中篮球比起来又如何?对了,还有那个跟自己同屋的,顶着新科MVP光环的家伙,以自己的实力跟他相较,谁能先在一年级就打上主力?
  三井刚刚这样想着,镜子里就就出现了土屋淳的身影,好像有点精神萎顿的蹭进盥洗间,站在自己身后,吐出了一个呵欠,有气没力的打招呼,“早晨好。”
  “哈,昨晚没睡好?”三井见土屋的眼皮似乎有些浮肿,便调侃他,“干嘛这么激动啊,是不是担心被我抢走先发的位置呀?”
  “床太硬……”土屋嘟哝了一句,就站在三井身边开始刷牙洗脸,从三井身上传来一股新衣服的干净味道和薄荷水的清新气息,然后看三井对着镜子做鬼脸,还摆出种种他自认为很帅的POSE,土屋觉得真是有意思,当下精神一振。
  昨晚他确实处于半失眠状态,瞪着对面床上酣然入睡的三井,听着他时断时续的鼾声,一个劲的猜想着,到底他是不是自己心里惦记的那个人呢?
  如果不是,为什么自己会对他有那样强烈的熟悉和亲切的感觉?如果是,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惊心动魄的匆匆一瞥,现在小寿还能认出自己的父母吗?就这样一直纠缠着想到半夜,土屋才在患得患失中好不容易睡熟。
  
  不愧是名校啊,就连篮球馆也比湘北高大宽敞,据说还是校队专用的。三井忍不住赞叹。和自己并排站在一起的有二十多名新生,都是报名加入阪大篮球部的。
  大家都偷眼朝三井这边看过来,并且时有窃窃私语。三井有点怃然,因为他知道他们看的和议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MVP,因为这个场面太再熟悉不过了,自己当年顶着国中MVP头衔进入湘北高中篮球部时,也曾经走到哪都受到这样既让人得意又让人厌烦的关注。
  嘿嘿,刚进高中时是大猩猩赤木刚宪,现在是土屋淳,看来自己身边从来都不缺强力的竞争对手啊。不过,就算你是MVP,我也不打算轻易就让出主力的位置的。三井不知不觉中抬起了下巴,唇角悄悄扬起。
  “都给我安静一点,吵什么!”站在他们面前的那个黑大个男生吼了一声,瞪得滚圆的眼睛从一排不安分的新生脸上扫过,“我不管你们之中是最有价值球员也好,体育特招生也好,还是什么都不会的篮球新丁也好,到了这里,就要一切从头开始,大学篮球可不是中学篮球那种游戏的水平,明白吗?”
  今天到篮球部报名或者报到的,只有新生,旧生还没到开学时间。而发话的是大阪大学篮球部的队长千春达郎,阪大篮球队是日本大学生篮球联赛的传统劲旅,所以三井也听过这家伙的名字。三井表面不动声色,肚子却暗笑,看来跟湘北大猩猩一样,也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迟早叫他知道,什么是“游戏的水平”,哼哼。
  三井偷偷看了土屋一眼,后者依旧挂着不温不火的沉静笑容,规规矩矩的背着手站的笔直挺拔,好像刚才队长说的那一番火气十足的话,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球衣来啦!”千春队长轰隆隆打雷一样的话音刚落,另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连在一起,就好像一场猛烈的雷雨过后,一串可爱的鸟鸣从云层里飘了出来,叫人听着说不出的舒服。
  三井眼睛一亮,就在他走神的这一晌,千春达郎的身边多了一个女生,身材高挑,差不多快到千春的耳下,怕是有175公分左右高度吧,在日本女生中已经不常见了。长发全部高高梳起,用运动发带扎了一个冲天的髻子,露出光洁疏朗的额头。眼睛不算大,但很亮很灵活,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开朗干练的女孩子。
  “大家好,我是球队的经理,法学部二年级的早川时雨。”高个女孩踢了踢脚边一个鼓囊囊的旅行袋,做了自我介绍,“这里是大家的新球衣,不过只有十件哦,也就是说,你们之中只有十个人,可以成为有上场比赛机会的主要部员,各位要加油呀!”
  早川时雨笑着说,露出闪亮的牙齿,让三井想到了弯弯的,白白的新月,哈,还挺漂亮的,三井顿时心里一乐。
  看见比较符合自己审美或者性情的女孩子,三井还是会觉得高兴或者激动。所以,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只不过正巧眼下的恋人是个男的而已。
  “现在,你们先介绍一下自己,要简单,罗里罗嗦的废话给我省了。”队长的声音又震得篮球馆嗡嗡作响。
  “……”
  “三井寿,毕业于神奈川县立湘北高中,身高186公分,体重73公斤,国中时可以打任何位置,高中擅长的位置是得分后卫,也可以打小前锋,另外……”轮到自己的时候,三井把肩背一挺,响亮的报出了资料,感觉好像回到了刚刚进入湘北高中篮球部那会儿,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跃的不得了。
  “行了,下一个!”可惜千春大手一摆,打断了三井激情四射的自我介绍。被卡在半空的三井,羞恼的把这个从长相到德行都酷似大猩猩的家伙,在肚子里好一阵咒骂。
  “土屋淳,毕业于大阪府私立大荣学园,191公分,78公斤,主要打大前锋。”土屋淳好像吸收了三井的教训,干净利落的说完一句话,马上闭上了嘴。
  “就这样?”土屋的出奇简短反而让千春达郎愣了一下。
  “是……”土屋的表情温顺,像个听话的孩子,可是三井的心里却笑开了花。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哈哈,看来这个像标准优质生的队友加舍友,也很有坏孩子的潜质呢。
  那个叫早川的球队经理噗嗤一笑,走上来拍了拍土屋的肩膀,笑着说:“土屋淳,你可是本校篮球部建队以来,第一个全国大赛MVP呢,好好表现哦!”
  这时,一道强烈的白光突然一闪,队员们都抬头望向光源。只见篮球馆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了一条缝隙,一个二十多的女人正倚门站着,正把一台相机对准他们。
  早川时雨的笑脸突然一沉,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快步走到门边,张开巴掌盖住了相机的镜头,冷冷的说:“对不起,请问你是谁?本校篮球馆不允许队外人士进入,更加不允许随便拍照。”
  “我是大阪《都市生活》的记者,这是我的名片。”那个女人带着职业性的笑容,递给了早川一张名片,目光从她肩头掠过,落在了某个焦点上,“听说全日本高中篮球联赛的MVP到了阪大,我想给他做一个专访,不知道方便吗?”
  “不方便。”早川把名片放进了口袋,冷冷的对那个女人说:“如果您要采访篮球队,请先跟校宣传部门联系。对不起,请你出去,我们要开始练习了。”
  说完不轻不重的在那个女人肩上一推,把她送了出去,然后关上了大门。
  好强的气场,三井心里头嘀咕,看来这个学姐经理,也并不想她外表看起来,只是单纯的热情爽朗而已。而他却没有注意到,一丝不安的神情从土屋的脸上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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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在老队员开学报到之前,我必须先了解一下各位的实力,所以——”千春达郎的手指从一溜新生们的眼前逐一划过,“你们每个人跟我做一对一的100秒攻防。”
  他的话音刚落,新生队伍中立刻又轰的议论开了。每个人100秒,等于队长一个人要跟二十多个体力充沛的队员打全场,何况他们之中还有全国大赛的MVP,还有不少篮球经验丰富的强手,他行吗?  
  似乎知道了新生们在怀疑什么,千春的厚唇和大鼻子之间挑起了一个不屑的冷笑,抬起手来指向新生队伍,“你,先来。”
  大家都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土屋淳很顺从的往前走了几步,在离队长一胳膊距离的地方停下,脸上仍旧带着很安静的笑容。
  早川时雨扔过了一个篮球,笑着对土屋淳说:“土屋淳,不用跟队长客气,让他见识一下MVP的实力。”
  “我先进攻,当心了,小子。”千春的鼻子里喷出了一个闷哼,伏低了身子,手上一下一下拍着篮球。突然那节奏感十足的篮球擦地声蓦的停顿,千春已经像黑色闪电一样,从土屋身边突了过去。
  就在千春发动的一瞬,三井发现土屋的表情顷刻间也变了,笑容敛去,浓眉扬起,不算大的双瞳锋芒收束,宛如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高大魁伟的身形竟然无声无息的贴着千春的身体飘了过去。
  千春脚下前后左右不停挪移,迅速的变换着进攻方向,虽然身材巨型,却灵活非常,动作一点儿也不迟钝;而土屋的贴身防守同样随影随形,密不透风。
  时间过去了大半,千春虽然攻过了半场,但始终无法突入禁区。
  三井看的振奋非常,同时心底也升起一股凛然。千春队长是那种兼具了赤木的力量和流川的灵活的全能型球员,实力明显在自己之上。而土屋能够防的他死死的,在几个回合内双方互相不能取分,如果换自己上阵,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呢?
  “时间到。”随着一声响亮的哨声,早川举起了手,“比分0比0。”
  “谢谢队长指教。”土屋规规矩矩的向千春鞠了一个躬,垂手站立,转眼间又锐气全敛,柔静如前。
  “干得漂亮,土屋。能够让队长一分不得,在这两年的新生里头,你还是第一个哦。”早川时雨笑靥如花,千春黝黑的脸上也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嘉许之色。
  三井发现土屋的脸上竟然连一颗汗水都没有,和队长的这场练习,他究竟是使出了实力的百分之百,还是百分之一百二十,或者只有八分之八十,甚至更少?
  “三井寿!”正当三井忖度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听见从队长口中叫出自己的名字,立刻条件反射的踏前一大步,响亮的应答:“是!”
  “还挺有精神的嘛。”千春的的表情和眼神像是讥讽,又像是鼓励,把篮球呼的扔向三井,“这次换你先进攻。”
  “是。”三井拍着球,不紧不慢的走到队长跟前,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紧张,心中快速盘算着应该如何展开攻势,纵然不能取胜,也绝对不能叫队长小看了自己。
  “我看过湘北和山王的比赛。”千春突然开口,“我知道你是一个神射手,不过今天,你休想有射三分的机会。”
  三井突然觉得很有意思,看来这个看似倨傲的队长,其实对自己还是挺重视的,至少还专门研究过自己的相关资料。
  三井悠悠的扬起了唇角,飞快的说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千春一愣,没有听清楚三井说什么。
  而就在千春恍惚的这一刹那,三井已经运球从他身边闪了过去,笑嘻嘻的丢下一句,“我说,再见啦队长。”
  “妈的,狡猾的小子。”千春低声咒骂,脚下去丝毫不慢。三井刚刚跑开几步,千春巨型的身子已经追上了他,从他身侧抢上前去。
  三井好像完全不知道千春的动作,还是一个劲的往前冲,眼看就要刹不住脚,撞上千春铜墙铁壁一样的身躯。
  周围观战的新生们忍不住发出一阵忧惧的喧哗,而土屋还是一派安静闲暇,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
  在两个规模悬殊的身体就要撞上的当口,三井的身体突然停顿,右脚起跳,整个人向后倾斜弹了起来,硬生生的拉开和千春的距离,抬手射篮!
  “哼哼,还早呢。”千春蒲扇一样的手掌朝三井手上的篮球扫去,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篮球从三井手上飞出。
  就在大家遗憾的唏嘘声中,在千春手掌刚刚沾上篮球瞬间,三井几乎同时跟脱手飞出的篮球同一方向跑去,在三分线边上堪堪截住了篮球,跃起,抬臂、翻掌、手指轻挑,美丽的弧线尽头,篮球干净利落的破网而入。
  “哗!”欢呼和掌声一下子爆发,土屋也不禁展颜而笑。确实很巧妙,三井果然是用脑子打球的,几个环节一气呵成的圈套,连队长都没有完全识破。
  “三井寿,好样的。”早川时雨雀跃奋,在场外用力的挥手,“你是第一个先在队长身上取分的新生哦!”
  在接下来的几十秒,三井再也没能取分,而是接连被千春达郎攻入了两球,最后一个还是在自己的头上灌篮。
  三井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看着篮球落地,在自己眼前跳开,觉得有些沮丧,确实自己和队长之间,还是有明显的实力差距的。
  “起来,别占着地方。”三井抬头,就看见千春达郎严肃刻板的脸,然而一个粗大厚实的巴掌却伸到了自己面前,“回头右脚擦点药水,打篮球的先要保护好自己,懂吗笨蛋。”
  
  三井倒了一些药水在掌心,然后在右脚踝上大力涂抹。对于那个酷似大猩猩的队长,他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千春队长只不过是脸面和嘴巴上凶一些而已,他不仅球技超群,人也很细心,竟然可以看出自己向后弹跳那一刻,右脚的轻微滑扭。
  “你不能这样乱用力,否则会伤的更厉害。”看着三井不分方向的乱抹一气,土屋终于忍不住开口。
  “赫?涂跌打水还有讲究的?”三井停下来动作,看看土屋,又看看自己的脚踝。不带开玩笑的呀,他三井寿可不要刚进大学篮球队就伤退,那不是跟高中的翻版一样?
  “我帮你涂吧。”土屋见三井一副心惊肉跳,小题大做的模样,觉得一阵好笑,在他床边坐下,轻轻捉起三井的小腿,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哈,那我就不客气啦。”三井向后一倒,靠在了被子垛上,抱着胳膊,心安理得的享受土屋的服务。
  “以前我们大荣的队医教过的,不一样的受伤的部位,揉搓的力度和方向都不同。”土屋一手握着三井结实玲珑的脚跟,一手仔细的在三井脚踝附近来回按摩。
  “唔,唔……”土屋有些粗糙的手掌摩擦着自己敏感的肌肤,再加上跌打水的作用,一股灼热的感觉包裹住了三井的脚踝,真是无比的舒畅,三井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三井悠哉放松的半躺着,脑袋仰靠着被子,从下巴到锁骨形成一道流畅美丽的弧度。眼睛半翕半张,长长的睫毛轻微的抖动着,削薄的嘴唇勾出一个浅浅的上弯,俊美的脸上蒙着一层懒洋洋的情态。
  蓦然之间,土屋觉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抽离,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自己和三井。他就这样不设防的,亲近非常的倚靠在自己身边,药水和汗水的味道刺激而敏感,土屋手上的动作不觉有些迟滞起来。
  就在三井舒服的飘飘荡荡,而土屋恍然失神之际,窗外突然想起来一阵欢快的音乐,校园广播开始播放了。
  三井好像被从睡梦中惊醒一样,一下子坐了起来,瞪着眼发了几秒钟的呆,紧接着大叫起来:“糟糕糟糕,差点给忘记了!”立刻从土屋的手中撤回了自己的脚,然后手忙脚乱的开始套袜子。
  “你这是怎么了?”看着三井团团转的寻找另一只袜子,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土屋觉得好生莫名其妙。
  “我跟人说好了,傍晚六点要打电话过去的。”三井哭丧着脸,找不到另外一只袜子,干脆把穿上的那一只也扯了下来,套上拖鞋,就往门外跑去。
  “等一下。”土屋被三井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抓住领子把他扯了回来,按回了床上,严肃的说:“刚刚擦完药水不能跑动的,要不然明天会更痛。”
  “嗐,管不了那么多了,痛就痛吧,这个电话我一定要打。”三井咋咋呼呼的又一跃而起。
  “你用我的手机打吧。”土屋只好再一次把三井按了回去,然后把手机塞进他手中,“这会儿电话亭那边人很多,你就是下去,也要等很久。”
  “那,好吧,先谢谢啦。”三井无可奈何的给了土屋一个鬼脸,然而看见土屋仍旧站在自己身边,便停止了拨号,神情扭捏的看着他。
  “怎么了?”土屋疑惑,见三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颊好像还有些泛红。突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对三井笑了笑,“我去打饭,你想吃什么?”
  “随,随便好了。”土屋识趣的转身去取饭盒,让三井大大松了一口气,捂着手机,开始鬼鬼祟祟的拨号。
  “喂,枫……”土屋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听见三井呼唤,声音温柔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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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流川托着橙色的篮球,宛如滑翔翼一样飞向篮筐,一个黑人队员同时高高跃起,伸展的手臂和健实的身躯如铜墙铁壁似的,好像要把要把这个飞翔而来白皙少年硬生生的撞个粉碎。
  电光石火的刹那,流川把篮球换到左手,后仰,手掌轻翻,篮球以绝美的弧度绕过阻拦者的身侧,无声无息的落入篮筐。流川落地,向后滑了几步,好像轻巧的白鹭点水而行。
  掌声和欢呼并不热烈,甚至还有嘘声,显而易见这个性情冷僻,只专注于篮球的亚洲少年,在球队中并不很受欢迎。
  流川并不在意这些,但同时也确实感觉到不可理解的窒闷。他的队友们球技确实很出色,可是和日本的高中篮球,和湘北的队友相比,周围与篮球无关的东西太多了。
  当那些杂音都渐渐落定之后,流川听见还有一阵掌声响亮、坚定、有节奏的延续着。
  大家都看向这掌声传来的方向。只见看台上一个金发青年还在用力的鼓掌,他望着流川,脸上挂着热情友好的笑容。
  教练这个人叫什么?好像是什么公司的经纪人?流川想了几秒,终于还是没有记起来,于是淡淡的对他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
  
  流川从淋浴室走了出来,用力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大运动量之后的肌肉疲劳稍微纾解了一些,接着他要到食堂用餐,然后去教室自习,晚上7点半还有一节实验课,生活要比湘北高中紧张得多。
  “嘿,流川。”一声充满玩弄意味的唿哨传来,流川看见刚才被他击败的队员利昂抱着胳膊靠在走廊的转角,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两个黑人少年,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和挑衅意味的嘻容。
  流川把毛巾披在肩膀上,面无表情的经过他们,这种把场上胜负变成篮下纠纷的无聊事,他才不愿意多理会,虽然在这里是很常见的。
  一个手掌按上了流川的肩头,一把抓下了他的毛巾,接着流川就听见一阵放肆的大笑,“流川,你真的是日本人吗?你的皮肤比白人还漂亮。”
  流川蓦的转过身,向利昂伸出手去,漆黑的瞳孔中目光变得锐利,“把毛巾还给我。”那块毛巾是三井的,是自己在一次训练后,忘记了带毛巾,借用了之后就故意赖着不还的。
  “咦,流川,原来你会说话的?”三个黑人少年又吹起了刺耳的口哨,利昂把毛巾甩了几下,望流川面前一送,“好吧好吧,还给你。”
  流川皱着眉,嫌恶的看着利昂的手。寿的毛巾被弄脏了,回头一定要使劲洗干净。
  当流川的手刚刚抓住毛巾的一刻,就发现利昂猛的把手往怀里一抽,紧接着一股大力,就把猝不及防的流川带着往前踉跄了好几步。还没有站稳脚步,肩膀就被利昂抓住了,被用力往墙上一推。
  流川的背贴上了冰凉的墙壁,然后耳根处感觉一阵滑腻,利昂已经飞快的在他那里舔了一下。尖叫声、口哨声和狂笑声立刻又充斥了流川的耳朵。
  “哈哈,你的皮肤很滑,很美味,你不应该打篮球。”利昂笑的流里流气,暗红的牙肉边上口涎欲垂的模样让流川感到一阵恶心,“你看,我这里都有反应了。”说着拉开运动裤头,把毛巾塞了进去。
  流川脑海中的某处神经顿时被猛的揪住,全身的血液都冲了上来。他低吼了一声,向豹子一样扑向利昂,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正洋洋得意的后者下颌。
  “呕!”利昂抱着下巴大声叫痛,流川将毛巾从他手里抢了回来,接着又是一脚踹中了他的小腹。
  “日本猪,你敢打人!”两个同伴见利昂摔倒在地,都气急败坏怪叫着朝流川逼堵过来。
  “嗨,小孩,你们这是要打架吗?”正当两个黑人少年队流川挥拳相向时,一个清亮的声音让三个人同时僵住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下个月就是全美高中篮球联赛了。”说话的是刚才在篮球馆给了流川掌声的金发青年,他悠悠的走了过来,弯下腰拎住利昂的胳膊,好像毫不费力的就把他高大的身体从地上拉了起来,“如果我向你们的教练报告,说你们在这里打架,你们就会全部被禁止出赛。”
  “哦,不,夏尔先生,我们只不过是和流川开一个玩笑而已,请您不要误会。”利昂知道一旦被禁止出赛,就意味着他离NCAA、NBA的距离越来越远,赶紧嘟哝了一句场面话,赶紧由同伴搀扶着溜走。
  “谢谢……”流川总算还知道夏尔是为自己解了围,轻声向他道了谢,低着头快步离开。他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赶紧去把寿的毛巾洗干净。
  “等一下,流川枫。”
  听夏尔喊出了自己的全名,流川不由停住了脚步,略一踌躇,终于还是慢慢转过身去,迎面就看见了夏尔灿烂友好的笑脸,“我想和你谈谈,给我一刻钟时间好吗?”
  
  “好啦,都到齐了!”早川时雨啪的合上了记录本,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学弟们,“你们十位就是阪大篮球部的正式队员了,下面给大家发放球衣,明天大家就可以穿着新球衣,跟篮球部的前辈们见面啦!”
  虽然三井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落选,但还是忍不住的激动。自己的篮球生涯又要拉开一个新的篇章啦。臭狐狸偏偏要去什么美国,我三井寿在日本的表现,一样不会输给他。
  “……三井寿,8号,土屋淳,11号……”一件崭新的球衣被放到了三井手上,白色的背心,鲜红的号码,很像湘北队的球衣。
  三井眼光一转,土屋正抖开他的球衣,随便往身上比了比。胸前那个明亮的数字,突然刺激了三井的视线,那样的熟悉和耀眼。
  “学……学姐……”三井事后也弄不清 ,自己当时怎么有勇气跟个傻瓜一样举起了手,“我,我能不能跟土屋换,我想要……11号……”  
  “嗐?”三井的要求让早川时雨大感意外,她走到三井跟前,仰起头看着他涨红的脸,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这个数字很特别吗?有什么纪念意义,还是说是你女朋友的生日?嘻嘻!”
  “没,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三井低着头,可怎么都躲不开正好比自己矮半头多的早川追逐调侃的眼光,“只是,只是单纯喜欢那个数字而已。”
  “哈哈,你还真是可爱呀!”早川格格的笑着拍打三井的肩膀,回头问土屋,“怎么样,你肯把这个数字换给三井寿吗?”
  “我无所谓的。”土屋笑了笑,把11号球衣交到了三井手上,顺手取过了他那件8号球衣,“正好我高一时候是8号,也不错。”
  “好了,这是储物柜的钥匙,上面有对应的柜号,”早川拆开一串钥匙,一把一把的发到队员手中,“大家都马上收好了。丢失的话每把可是要赔偿一千日元的哦。”
  “是!”被阪大篮球部正式收编了的队员们响亮的答应,然后解散到场边,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
  三井喜滋滋的把那件11号球衣看了又看,认真的折整齐,放进了背包里头。
  土屋在一旁看着三井的动作,这个总是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舍友,也有这样动作轻柔仔细的时候,真是很有意思。嗯,他为什么那么在意11号球衣呢?
  三井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钥匙串,仔细的把储物柜的挂了上去。钥匙圈上吊着一个不起眼灰色的小坠子,随着三井的动作轻轻摆动,却陡然间在土屋的眼中狠狠摇晃了一下,那灰蒙蒙的柔光仿佛直刺到他瞳孔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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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三井只觉得手上一空,钥匙串已经被土屋劈手抢了过去。
  “喂,还给我啦。”三井以为土屋只是在跟他开一个玩笑,可是一侧头却看见土屋紧紧捏着钥匙串上的坠子,表情和眼神都凝固了似的,不由觉得奇怪,“怎了啦?”
  “啊,没什么。”三井的问话,让土屋很快又恢复了一派从容闲淡的神色,拇指轻轻的从坠子上擦过,岁月的洗磨让它失去了光泽,却更加的温润平滑,“我只是觉得你这个坠子很古朴别致。我爸爸是做艺术品鉴定的,所以看到看到奇怪的东西,我总是忍不住好奇。”
  “哈哈,原来是这样。”三井把钥匙串从土屋手里抽了回来,轻轻晃了晃那只坠子,“不过,它不是什么艺术品,它只是一片有点年头的鱼骨而已。”
  “鱼骨吗?”土屋感觉皮肤下血液汩汩的涌跳动,他努力不动神色的深呼吸,却仍然无法抑制心跳的猛烈加快。
  “是啊。”三井把坠子举高到自己眼前,浮起一个薄薄的微笑,宛如清晨大海上的浅雾,“是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他说他捕过海鲨呢。”
  “原来是海鲨的骨头,真的很特别啊。”土屋眼睫闪动,他努力的不让双眼暴露自己内心的激越,却在仔细捕捉三井的每一个表情,“三井,这个小东西送给我,可以吗?”
  三井看了土屋一眼,似乎有些讶异,然后收回目光,慢慢的仰起头,一种疏索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扩散开去,笑容变得有些渺远,话语中飘荡着凉凉的况味,“对不起,不可以,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纪念品。”
  在土屋扑朔迷离的眼光中,三井把钥匙串捏在手心,站了起来,把背包甩到身后,走开,留给土屋一个看起来很不快乐的背影。
  
  清晨的阳光轻暖,空气中弥散着草叶的香味,土屋幸子仔细而果断的挥动着剪子,枯枝败叶纷纷掉落,一簇簇青翠精神的灌木在她手下逐渐成形。
  “这边可以了,推我过去吧。”土屋幸子掠了掠额前垂落的发绺,回头对土屋淳说道,却发现儿子眉心轻蹙,神色间似乎有些忧悒和恍惚,而唇边分明又噙着一抹淡笑。
  “怎么了,淳?”土屋幸子轻拉了一下儿子垂落在轮椅推把上的衣袖。
  “妈妈,他,他真的是小寿。”土屋仿佛被母亲从浅梦中唤醒,面颊微微泛红,眼中同时闪动着兴奋和踌躇。
  “哦?那么淳找回朋友了,你们合得来吗?”幸子秀美轻扬,欣然而笑。
  “嗯,还好,我们都喜欢打篮球。他还是很爽朗,很喜欢交朋友,有时候还有点没头没脑的,呵呵。”土屋脸上的笑容荡漾开去,好像在回味着平日和三井相处的点滴。
  “那么就好好和他交往下去吧,像你这样的年纪,正是应该多一些朋友的。”
  “可是,我担心。”方才退去的悒郁之色又爬上了土屋的眉心,他蹲下身,很认真的看着母亲,“他是见过爸爸和您的,万一……”
  “记着,你现在是土屋淳。”幸子打断了了土屋的话,抬起手来,扫过灌木丛,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几根枝叶又在她的剪下折断、掉落,“爸爸、妈妈还有你,都必须跟过去一刀两断。好好的跟你新朋友相处,明白吗?”
  母亲的面容仍旧温柔似水,而冰玉一样的双瞳里,却有自己读不懂的神光一闪而过。
  
  土屋淳躺在床上,对着白蒙蒙的柔和灯光,仔细的翻看着手中一本过期的《篮球月刊》。
  很可惜,湘北高中对阵山王工高的那一场,大荣学园同时也有赛程,而随后湘北又大比分败给了爱和学院,所以土屋错过了这场原本以为并不值得太多关注的比赛,认为湘北只不过是一匹冲了几步就趴下的黑马而已。
  现在土屋一字一字的读,一张图一张图的看,搜索着三井寿的所有介绍,哪怕片言只语或者仅有一个背影。他强烈的想知道,在自己和三井人生轨迹错开的这些时光里,有关三井的一切。
  突然一张照片让土屋眼前一亮,照片中的少年正飞翔在空中,轻巧的将手中的篮球送出,黑发飘飞扬,舒展的身形宛如展翼的大鸟,昂扬闪亮,直逼着土屋的视线。照片旁边是相关介绍,流川枫,11号,187公分,75公斤,位置小前锋,具有势不可挡的攻击力,和瞬间爆发得分能力的全能型选手。
  “流川……枫……11号……啊!”土屋轻声的念着,突然这些资料碎片贯穿了他的脑袋,形成一个令他惊讶的联想。
  为什么三井如同孩子一样,对11号的球衣耿耿于怀,得到之后又那样的欢喜。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流川枫吗?
  土屋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从上衣口袋中掏出手机,飞快的查找了他所要的信息,0081……美国?!
  看着去电显示中的一长串号码,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三井那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兴奋的呼唤:枫……
  土屋突然感觉到一阵茫然。
  
  流川和夏尔并肩坐在篮球馆的看台上,场中还有队员在热烈的练习着。
  “流川,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个像你一样的高中生球员会升入大学吗?”
  “……”
  “560000名。”夏尔拍了一下手掌,试图吸引默然不语的流川的注意力,“那么在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能够进入NBA,并且得到保障合同呢?”
  “……”
  “只有30个!”流川凝滞的身体似乎轻微的抖了一下,“所以,打篮球的孩子们为此而拼命的争夺,是很正常的。而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在走出大学,不,甚至是走出高中之后,为了生活只能放弃篮球。”
  “我不会放弃的。”一直静默着的流川终于开口
  “你是很有实力,可是。”夏尔向流川的位置挪了挪,更加靠近他,低头察看流川的表情变化,“在美国像你这样有实力的孩子太多了,很多时候,决定你们命运的,是篮球以外的东西。”
  流川抬起头来,容色依旧淡漠,深黑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迷惘,夏尔说的话,他在来美国之前之后,从来都没有想过。
  “在美国,几乎所有打篮球的孩子,都是以进入各级联赛为目标的。因为只要你成为球星,你就拥有别墅、车子和安定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可以继续打篮球。”
  安定的生活,继续打篮球……流川在心中默念着,想着自己的梦想,以及给三井的承诺,突然抬起头问夏尔:“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因为你的球技,以及你亚洲人的完美面孔,流川,你会成为球星的。”夏尔英俊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从口袋取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流川,“好吧,孩子,现在你先去上课,我会再来找你的。”
  流川带着困惑看了看名片,上面写着:MHJ体育经纪公司,布鲁克斯·夏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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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土屋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井已经靠在窗边一面看报纸一面嚼着点心。一见土屋进来,就高兴的招呼:“你回来啦?快来尝尝,我妈妈做的松子糕,神奈川名产哦。”
  三井捧着点心,腮帮子鼓鼓的,眼睛扑闪着热情,就像一个觅食的小动物,记忆中那个总是喜欢捧着各种各样食物到自己面前来的男孩,又在脑海中浮现,土屋从脸上到心底都绽开了一个笑容。
  土屋走到三井身后,搭着三井的肩膀,胸腹隔着椅子贴着他的背部,后者回头对他灿然而笑,一瞬间土屋仿佛有了时间悠然默止的错觉,赶紧拈起一片点心塞进嘴巴,嚼了几口,然后眯着眼睛给了三井者一个赞许的表情,眼睛从摊在桌子上的报纸扫过,大大的标题醒目的写着“飞人谢幕”。
  “昨晚刚看的报道,真是可惜,不过乔丹已经35岁,他选择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役,是明智的。” 土屋说道。
  “总算人家手上有六枚总冠军戒指,还是NBA历史第一的得分王呢!”三井捧起报纸,又是钦羡又是感叹。
  “可并不所有NBA球员都是迈克尔?乔丹,大多数人都是默默无闻,甚至在退役后落下一身伤病,后半生穷困潦倒,很多还吸食了毒品。”土屋耸了耸肩膀,似乎对三井的话并不以为然。
  “是吗?”三井的眼中写满了惊讶,“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进NBA打球?”
  “因为一旦成为NBA球星,就可以风光无限啊。而且NBA拥有最高水平的球员和赛事呢,喜欢篮球的人都想去。”
  “都想去吗?为什么我就不想去。”三井托着下巴,盯着报纸发呆,顿了一顿,转头问土屋,“那么,你想去吗?”
  “我?我没有想过,我觉得只要有篮球打,日本也挺好,可能我没有那么高的篮球梦想吧。”土屋坐在床边一面随口回答,一面把背包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取出来,好像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一样,然后却悄悄的在观察着三井的反应。
  “你也不想去,我也不想去,可是为什么他就那么想去呢……”三井往椅背上一靠,喃喃自语,眼角眉梢好像带着许多的疑问和无奈。
  “三井。”土屋犹豫了几秒,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有朋友想去NBA吗?”
  “啊?”椅子里的三井侧影抖了一下,蓦的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土屋,憋了半晌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土屋,你去过美国吗?”
  “去过,怎么了?”
  “去美国的往返机票要多少钱呢?”
  “美国的哪个城市啊?”
  “呃,算了,没事……”三井又软绵绵的靠在椅子里,歪着脑袋,一副没情没绪的样子。
  
  宾夕法尼亚高中篮球队的教练斯蒂芬和夏尔一起走进了篮球馆,正在训练的队员们都停了下来,然后各自又拿出十二分的干劲,把各种拿手球技耍的热闹非常。因为只要是篮球队的老鸟,都知道夏尔先生虽然只有28岁,却是青少年篮球界的金牌经纪人,在NCAA和NBA,都有活跃着不少他一手捧出的球星,所以能够获得他的青睐,就等于无限接近梦想中的篮球天堂了。
  “嗨,流川,你过来一下。”教练打了一个响指,对着因为篮下极度拥挤,而独自在场边练习运球的流川招呼,“夏尔先生想找你谈谈。”
  流川停下动作,略一迟疑,然后抱着篮球在众多疑问和嫉妒的眼光中,默默的走到教练和夏尔的跟前。
  “抬起头来,流川,不要一走出篮球场就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教练笑着推了一把流川的肩膀,对夏尔说:“跟流川沟通,您肯定要多费些力气,我先失陪了。”
  在斯蒂芬教练“小伙子们,干你们该干的事,别东张西望”的吆喝喊声中,夏尔揽着流川的肩膀,在场边的看台坐下。
  “还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事吗,流川?”
  “……”
  “呵呵,看来,你确实不喜欢和别人交谈,那我就直接一点说吧。”夏尔拿过流川手中的篮球,轻轻转了一下,篮球在他的食指上滴溜溜的旋转着,流川看着呆了一下,“我们公司打算再暑假办一个篮球训练营,想请你当模特,为我们拍几个平面广告还有一个45秒的宣传短片,你看怎么样?”
  “广告?”流川惊讶,脑袋立刻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立刻把自己和广告联系在一起。
  “是的。”夏尔的手爬上流川的额头,将他长长的刘海往后一撂,露出了一张清泠俊美的脸庞,“这个篮球训练营主要针对亚洲区,所以我觉得你的形象很很适合。”
  “我并不觉得我适合……”流川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回答,从夏尔手中取回篮球,就要起身。
  “先别急着拒绝,小孩。”夏尔按住了流川的肩膀,耐心的微笑着,“不仅仅是平面广告河宣传片,你还可以全程参加训练营,见到好几个NBA现役球星,和他们一起打球,去中国、日本和马来西亚。”
  “日本吗?”流川突然抬起头来,眼睛一亮。
  “是的,日本。做一个成功者,返回自己的家乡,那种感觉很棒的,流川。”夏尔大笑,用力拍打着流川的肩膀,他看见了男孩刘海背后目光中闪动的期待,并且以为自己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大阪大学篮球部的场馆内,正在进行着一年级新生对抗二年级老队员的比赛,包括队长千春达郎在内的三、四年级,则在场外做裁判和观众。
  “土屋,左边!”三井漂亮的从学长手中抄走了篮球,看准了土屋所在方向,用力一掷,篮球如同一颗带着橙色光华的流星,飞向土屋的位置。
  土屋接到篮球,迅速的向前场推进,刚刚跨入禁区,就遇到了两个二年级学长的阻挡。土屋头也不回的将篮球运至身后,翻掌一拨,篮球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划了一个美妙的弧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从右侧跟上的三井怀中。
  三井接到篮球,脚下迅速后退一步,踩到了三分线外。
  “小心三井的三分球!”二年级队的控卫叫了一声,防守土屋的队员赶紧后撤,又向三井合围了上来。三井对压上来的防守者做了一个鬼脸,起跳,把球高高的抛出,目标却不是篮筐,而是几乎同时起跳的土屋。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篮球被土屋大力灌入篮筐里,一个漂亮的空中接力完成了。场内外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记分牌翻过,这一球让一年级队终于将比分反超。
  “哦耶!”三井大声欢叫着,向土屋跑过去,高高的跳了起来,后者张开双臂接住,两个汗水淋漓的少年快乐的拥抱在了一处。
  “队长,今年的一年级不错哦。”早川时雨敲打着手上的本子,将比赛记录递到千春面前,“特别是三井寿和土屋淳,不愧是特招生和MVP,他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今年的篮球联赛,你打算让他们上吗?”
  “再看看吧,希望他们能够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千春达郎黑黝黝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鲜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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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Action!”随着导演一声开拍令下,被聚光灯照的明晃晃的篮下,一个高大壮硕的黑人青年迅速发动,张开手臂用力推拒挡在他身侧的黑发亚裔少年,直奔篮下,像黑色炮弹一样弹了起来,重重的把篮球砸入筐中。
  “Cut!Cut!”导演站起来连连摆手,对场内的黑人青年大声叫:“艾迪,不是这样的,你必须按照剧本拍,让流川从你手里断球,然后成功射篮。”
  “可是老兄,那不真实。”黑人青年两手一摊,咧开嘴满不在乎的笑着,“从来没有黄种人可以从我手上断球的。”
  “艾迪,现在是拍宣传片,我们要让观众看到篮球训练营让少年球员的成长,明白吗?”
  “好吧,好吧,导演,看在合约的份上,我就陪这黄种小子玩一回。”黑人青年斜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垂首不语的流川,吹了一个轻挑的口哨。
  流川冷冷的看着这个从自己身边晃着脑袋经过的大黑个。艾迪?斯隆,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篮球队的明星小前锋。去年带领球队杀入了NCAA的四强,一路表现相当抢眼,今年夏天马上就要参加NBA的选秀了。
  “大白痴。”一句惯用语从流川削薄的双唇滑了出来。
  “你说什么?”斯隆猛的转过身来,双目鼓突,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张大脸压到了流川面前,“你想打架吗,小子?”
  “喂,喂,高中生,你就别再添乱了。”导演不满的冲着流川喊。
  “不要紧,男孩们,就用篮球来决斗吧。”一直站在场外观看的夏尔,用卷起来的剧本拍打着掌心,好像对眼前的场面兴味盎然的样子。
  “好吧,就让我把你打回日本找妈妈!”斯隆重重拍了一下篮球,然后弯下腰,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充满挑衅的盯着流川,把篮球来来回回的在□运的令人眼花缭乱。
  流川一直半耷拉着的眼皮忽然一翻,瞳孔如瞬间擦亮的火花,又像射出两道锋锐的冰箭。就在斯隆仅有几分之一秒的怔忡间,流川的身影仿佛一只穿梭在密林间的灵狐,从他身侧一闪而过,已将球从斯隆的手中抄走,几乎看不见双足沾地的滑倒篮下,长臂舒展,把篮球稳稳当当的送入了篮筐。落地,转身,下巴微扬,冷漠傲然的回视似乎还没有回过身来的斯隆。
  “真是太漂亮了……”夏尔的手指轻轻敲打着下巴,发出由衷的赞叹。
  “该死的,这个球不算!”斯隆冲到流川面前,揪住了他的背心,“你使诈,臭小子!”
  “哦,可是我觉得棒极了,非常自然。”导演兴奋的冲摄影师喊话,“都录下来了吗?”
  “是的,先生。”摄影师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不,不!我要求重拍,这样绝对不行!”
  “可以了,艾迪。”夏尔走到篮下,轻轻搭上斯隆青筋暴露的大手,不动神色的把它从流川的胸口抹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你们都表现的很好。艾迪,我们的合约还有两个月到期,在选秀前你还想跟MHJ续约吗?”
  斯隆呆了一下,因为暴怒而横肉跳动的脸孔终于慢慢的软化下来,换上了一副颓然的神色,“哦,就照您说的吧……”
  “喝杯水吧,流川。”夏尔把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放到了正弯腰整理携带的流川脚边,“今天可以手工了,剩下的我们周末接着拍。”
  “谢谢……”流川灌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感觉让他觉得舒服了一点儿。从踏进摄影棚起,他就莫名的有一种焦躁感,到底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个给你。”夏尔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流川。
  “什么……”流川接了过来,朝纸面上瞟了一眼,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惊异的表情,眼中写满了疑问,“这个?”
  “这个是你的酬劳,3000美元。”夏尔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一手搭着流川的肩膀,热情而精明的眼睛,从流川深邃幽黑的瞳孔看了进去,“训练营之后,我想和你的监护人谈谈,流川,你愿意正式跟MHJ签约吗,嗯?”
  “……”
  “OK,小孩,你还有时间考虑,现在我可以请你吃一个晚饭吗?”
  “不了,我要回去等学长电话,我们约好的……”
  “学长?”
  好像发觉了自己的失言,流川白皙的脸上飘过一抹微红,匆匆拎起了自己的背包,走出了摄影棚。
  
  “喂,枫。”三井半躺在床上,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打电话,“你今天拍那个什么广告片,还顺利吗?”
  “是篮球训练营的宣传短片……”
  “你少给我摆谱。”三井哼了一声,又咔嚓的咬了一大口桃子,好像有点忿忿不平的用力嚼着,“不就拍个广告吗,别以为自己就是明星了。”
  “我没有……”
  “还有,你给我记得你可是去打篮球的,不是混娱乐圈的。”一想到娱乐杂志上那些丰乳肥臀,搔首弄姿的美国女郎,再联想到她们有可能嗡嗡嗡的在流川身边打转,三井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
  “对了,你会跟着这个训练营到日本是吧?”三井终于想起了今天通话的最终目的,“那么,会到哪个城市呢?”
  “东京……”
  “东京,哦。”三井把桃核精准的丢进床边的垃圾桶,用力拍了一下额头,五官皱成一团,“那么我们是见不着了,大明星。”
  “我会想办法去看寿的。”
  “不用了,多见一次少见一次我也无所谓。”三井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的说,而垂眉斜眼的却是一脸的失望神气。
  “寿,你用谁的手机在打?”流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土屋淳的,怎么了?”半个学期下来,三井已经跟土屋厮混得烂熟,也不再跟他客气,在公用电话亭拥挤的时候,也就自然的借用他的手机给流川打电话。
  “寿,我们之间的通话,不要用别人的手机……”
  “哈哈,我跟他是哥们,这有什么?你吃醋呀?”听着流川闷闷不爽的声音,三井忍不住觉得一阵好笑。
  然而让流川不舒服、不自在、不放心的,就是三井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的混熟一大堆的哥们。尤其这个土屋淳,近来明显高频率的被三井挂在嘴边。特别是在一次通话过程中,流川居然听到三井大声吆喝:“喂,土屋,顺便帮我内裤也收一下!”害自己差点被口水给呛到。
  “我送一个手机给寿吧……”流川轻轻的哼了一声,完全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中终于藏不住一丝骄傲。
  “嗐?你哪来的钱?”三井一下子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对着话筒噼里啪啦的好一串教训,“我警告你,不准节衣缩食,不准翘课打工,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还要应付那么大运动量的练习,要吃好睡好休息好,明白吗?下次回来本学长要检查,如果变瘦了,就,就——”
  三井捂住话筒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然后压低嗓门恶狠狠的说道:“就你在下边,哼哼!”
  “嗤……”强烈的笑意终于冲破了喉咙口,逸出了流川的嘴唇,刹那间让他的眼角眉梢变得温暖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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