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ALL三】飞(长篇完结)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4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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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完结] 【ALL三】飞(长篇完结)

序章

  堂本五郎的双手支着下巴,非常有耐心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背后是浅蓝色,花纹朴素的窗帘,拉上了一半,所以那反射着阳光的明亮玻璃,以及玻璃外更加明亮的铺开去的绿色,都让南烈觉得有些刺眼。
  而堂本五郎却背对着窗子,五官和表情看起来都不太明朗。南烈却知道他一直都在审视、等待着自己的。而自己却始终无法睁大眼睛看清楚他。
  这样的对峙让南烈失去了耐心,他微微牵动着眉头,躲闪着那一片明亮。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我既然找上你,就情愿付出代价的。”
  堂本五郎的姿势终于变了,很从容的往宽阔舒适的椅子中一靠。南烈语气中掩盖不住的焦躁,以及仍旧十分冷锐镇定的眼神,都让他感到很满意。
  他毕竟只有十八岁,还是一个很容易控制的年龄。然而,十八岁能有这样的气魄,也算很难得了。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北野先生找回来,然后风风光光的送你们回丰玉。”堂本心中一边琢磨着这个孩子,一边尽量使自己的话,听起来非常的有诚意。
  “还有岸本。”南烈紧紧的跟上了一句,“至于回丰玉的事,就不必堂本先生费心了。”
  堂本笑了,这个少年还有着他所欣赏和需要的精明,老天爷在这个关口把他送到自己面前,看来是愿意帮助他堂本五郎度过这个难关了。
  “听说你的篮球打得不错?”堂本的三个指头轻快而又节奏的敲打着桌面,再一次满意的看着南烈的眉峰轻轻一跳。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南烈的头偏过一边,口气淡淡的,脸上的肌肉松弛而冷漠,然而眼中的光芒一闪,却逃不过堂本的眼睛,纠缠着温情和悲怆。
  “呵呵,篮球是一项很有意思的……游戏啊。”堂本缓缓的把一叠照片和纸片推到了桌子的边缘,“而且,你会有一个很不错的对手的。”
  南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桌边,拿起了一张照片,朝向窗外阳光照过来的方向,照片中的眉目一下子明亮起来。
  不太整齐,却随意得很有精神的短发,在明晃晃的光线下,似乎带点奇异的幽蓝。面部的轮廓已经显露出几处鲜明的棱角,可是那瞪得滚圆的眼睛和翘起一边的唇角,桀骜而顽劣,却分明还是一副孩子的表情。
  这个俊俏的孩子,穿着一身干净的运动服,怀里抱着一个篮球。
  “他叫三井寿,是日本最有名的侦探,三井龙之介的独子。”堂本很轻、很慢、很清晰的把每一个字,送进南烈的耳朵。
  
  鱼竿的前端轻轻的抖动了几下,应该是有鱼儿上钩了吧。仙道彰把鱼竿搁回架子上,扬起头、拉直胳膊,伸了一个懒腰。海风轻一下,重一下的吹着他的脖子,再从T恤宽大的领口灌进去,拂过胸口,穿过腋下,连背上都一片清凉,好像一只手在温柔、顽皮却友好的抚摸着他的肌肤,懒洋洋的舒适着。
  堂本叔叔说,钓鱼是一种寂寞的姿态,像他这样年岁的孩子,本不该喜欢钓鱼的。可是钓鱼寂寞吗?大海轻柔扬波的时候,就像有人附在他耳边喁喁细语,诉说着只有两个人分享的秘密。而波涛翻滚的时候,又仿佛许多人在大声的奔跑、呼喊、应和,宛如记忆中,开始有点不舍的热闹篮球场。
  “喂喂,南,你使诈!好吧,这一回会换我攻击了!”
  风把这一串热烈的话,吹得有些支离破碎,仙道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知道背对着他不远处,那个人迹罕至的海岸别墅区,有一个树林后的篮球场。
  曾经有个男孩子经常在那里独自练习,而大约在两个月以前,他多了一个对手,从他热烈叫喊声中,仙道知道他的伙伴似乎名叫“南”。可是那个南,却是一个沉默少言的人,从未给他的对手以任何大声的回应,所以仙道始终不知道另一个男孩的名字。
  每当海风把那一声一声不太分明,却热情清亮的声音送过来的时候,仙道总是不禁的有片刻走神。
  算了吧,过两天就是毕业典礼了,跟篮球有关的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于情于理,上了大学以后,都应该正经帮堂本叔叔做些事了。
  仙道对着水中自己不完整的影子,露出一个薄薄的笑容,重新拿起了鱼竿,抡了一个流畅的弧线,鱼钩漂亮的出水,却已是空空如也。
  仙道嘘了一口气,笑容之中有点浅浅的沮丧,干脆把鱼竿收了起来,然后拎起塑料桶,哗啦一声,几尾小鱼随着水流重新滑入了大海。
  “明天见。”仙道对着海面低低的打了招呼,把鱼竿甩上肩头,一下一下的摇晃着空荡荡的桶子,木屐在沙滩上留下了两排浅印。
  穿过小树林,就是泊车的地方。站在树林的边缘,仙道望向那个篮球场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今天可早得很呐?仙道心里想着,那突然间消散了的热闹,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脚下的木叶和草梗发出沙沙的细响,空气里弥散着植物汁液的清新气息,偶尔有蝴蝶疏忽飞过,便不见踪影。一股沁凉似乎在胸口弥散,仙道的脚步悄然而缓慢,似乎不想去打扰这样温柔的静谧,不想这样快的走完这片树林,去面对那些开始让他觉得头疼的现实。
  一串若有若无的,细密急促的声音让仙道停止了前行。侧耳聆听,那不是风吹叶片的声响,也不是草间的虫鸣,那是……喘息的声音?
  仙道身不由己的朝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探索着,终于当视线掠过那株法国梧桐的粗壮枝干时,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这遮天蔽日的绿荫之中。
  不远处,那个短发的少年,把他的同伴温柔又急躁的推倒在草地上,自己跪坐在他身边,对着他面颊的方向,俯下身子……
  仙道只能看见那依约透着幽蓝光泽的后脑,和挺拔而蓬勃的背影,运动背心贴在他泛着水光的肌肤上。
  他身下的少年手指突兀有力的屈伸着,抓住了身边一大片柔嫩的小草,从胳膊到肩膀都在颤抖着。
  终于,指尖的草丛被连根拔起,带起了了大片新鲜的泥土,他整个人跟像弹起来一样,掀翻了身上的蓝发少年,坐在他的胸腹间,双掌按住了他的肩头,额发低垂,喘息之声渐渐粗重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僵持着。忽然那个蓝发少年的脸侧向一边,仙道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容貌,英挺、俊朗,瞬间绽放的笑容,明亮的、恣意的,就像海水折射朝阳的光芒,带着些羞涩避开了同伴的视线。
  鼻间的呼吸,喉头的滑动,狂乱的心跳,仿佛被为这太过突然闯入的陌生美好而停止下来,仙道的目光被摇晃的一片模糊。
  同一时刻,那个仙道始终没有看清眉目的少年,蓦的低下头去,不停息的吻过了他的面颊、鼻尖、嘴唇,狂野的拉下背心的一侧,抓住了他光裸的肩头。
  蓝发少年的笑容似乎短暂的僵住了,然而很快的放松、释然,抬起双手穿过同伴的腋下,环上了他的背。
  “南……”
  “寿。”低沉的,终究是带着点青涩的意思。仙道终于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记住了那个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鱼竿从掌心滑落草丛,发出轻微的声响,可是却不曾惊扰任何一个人。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2.对不起

  “我听说……嗯?”堂本还是那副沉静悠闲的背光而坐的姿势,向南烈眨了眨眼睛,“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吧?”
  “你跟踪我?”堂本那带着些试探和取笑意味眼神,让南烈的心里生起强烈的恚怒,一掌重重的击打在堂本面前的桌上。
  “这好像有点滑出计划的意思呢,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堂本两手一摊,态度看起来无奈而友好。
  “该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总之我会把你要的东西拿到就是了。”即使在暗处,堂本的眼光还是那样尖锐明亮的仿佛可以直透人的心底,这让南烈感到很不舒服,冷冷的扬起了下巴。
  “好吧。”堂本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拿这个冷峻又傲气的少年没办法,“眼下有一个好机会。三井龙之介去了神户,据可靠消息他并没有定回程票,应该是短期内不会回来,我看你是不是……”
  “我知道了!”南烈打断了堂本,倒退了两步,冷冷的看了堂本一眼,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堂本苦笑的摇了摇头,从舒适的椅子中拔起身子,缓缓的拉开的窗帘,对着光线充足、绿意盎然的窗外自言自语,“差不多该去参加彰的毕业典礼了,都是叫人伤脑筋的孩子呐……”
  
  南烈的两个指头小心的捏着搁在自己膝盖上的脚踝,关节的地方已经高高的肿起。每捏一下,眼前那张原本俊挺的脸庞,就会鼻子眼睛挤在一处的倒吸一口凉气。
  “扭伤了,有药吗?”南烈的表情淡漠,然而眉心处原本就有的浅浅痕迹,似乎变得更深刻了。
  “没有,谁还带那个?”三井又是 “咝”的一声轻呼,脸上却兴奋的眉飞色舞,“阿烈,你今天打得真是拼命。”
  “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喂喂,不要这么说吧?就是来真格才有意思呢!”三井笑嘻嘻的拍打着南烈垂在自己下颌的头顶,“不过你那个球算犯规的,今天可是我赢了。”
  “还能走吗?”南烈弯下腰,把三井的脚轻轻的放回地上,然后一只胳膊穿过他的腋下,往自己的怀中一揽,用力撑起了他的身体。
  三井往前探出了一小步,可是身子还是往伤脚那边突然一软,终于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哀嚎,“嗷,很痛!”
  南烈及时的加入了另外一只胳膊,牢牢的圈住了下滑的三井,这样后者的所有重量都落入了南烈的怀抱,脸也顺势转了过来,一双明亮而热烈,一双沉敛而清冽的双眸,对视着。
  与以往有些不同,在三井的脸颊浮起微红之前,南烈匆匆在他的耳际吻了一下,便低下头去,转开了视线,“我送你回去吧。”
  夕阳在地上拖出两个高大颀长,却仍显得有些清瘦的背影,搀扶依靠着,一点一点的挪出篮球场,走向阴翳的小树林。
  高高的围墙,厚重的铁门,门头上精密的密码锁,还有一些不易发觉的感应区。南烈扶着三井站在门前,虽然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处房子,可是南烈只扫视了一眼,就已经做出了判断,如同堂本的资料所示,这里的安防果然是很严密的。
  三井推了推南烈的胸膛,在自己和他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不好意思的笑笑,朝紧闭的大门  里边指了指,当着南烈的面,快速的在密码盘上输入了一串数字。
  南烈在心里默默识记了那串数字,按照先前的计划和期待。可同时,他又觉得喉头仿佛梗了一下,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密码盘发出嘀嘀的几声轻响,咔嚓一声,厚重的金属大门中间,弹开了一个小门,立刻从里头探出一张男人警觉的脸,看见三井之际有瞬间的松弛,然后目光一转,瞥见了南烈,表情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你怎么了小寿?”
  “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三井笑嘻嘻的回答,一脸的满不在乎,“别这么紧张加藤,这是我的朋友,南烈。”
  叫加藤的男子不动神色的从南烈手中接过三井,向他点了点头,“嗯,多谢你送小寿回来。”说完作势要关上小门,完全没有让南烈进去的意思。
  “等一下。”三井连忙按住了小门,好声好气的向加藤请求,“让阿烈进来休息一下啦?”
  小寿,社长他不在……”加藤明显的面有难色。
  “就是因为爸爸不在家嘛,那个没礼貌又爱罗嗦的老头子。”三井一边数落着对父亲的不满,一边对南烈挤了挤眼睛,“打完球很累吧,要不要进来喝一罐啤酒?”
  “可是……”
  “好啦好啦,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能招待自己的朋友吗?”三井有点儿不耐烦了,冲着加藤摆了摆手,不由分说的把南烈拖进了门。
  南烈默不作声,目不斜视的扶着三井穿过一个不大的庭院,走进一栋三层楼高的房子,听着他哇啦哇啦,兴头十足的东拉西扯,好像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在一路尽量识记着所看到的一切。
  房子不大,却多有曲折,而且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朴素的装饰之中,暗藏着不少安防关窍,如果不是三井一路带领,任何人要想轻轻松松的进来,拿到东西后再不被发现的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南烈终于明白了,堂本五郎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安排他接近三井。三井龙之介,这个享誉全日本的私家侦探,确实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父亲无疑是非常出色的。可是眼前的少年呢,却是一片天真热情,毫无心机。只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就靠着出色的球技,轻易的走进了寂寞得在附近一带,已经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的三井寿的世界,甚至还……
  “这好像有点滑出计划的意思呢?”南烈的耳边又响起堂本的话。可是这完全不是计划,喜欢上三井,是他自己始料未及,甚至想抗拒却抗拒不了的结果。
  掌心下是三井温热的肌肤,好像还能感觉到他雀跃不已的心跳节奏。突然之间,一股陌生而强烈的情绪冲上了南烈的心头,胸口如同一个没有通风口的房间,充满了灰色的空气。
  对不起,寿。等找回了北野先生和岸本,我一定回来陪你打篮球。望着三井双唇不住开合,生气勃勃的快乐侧脸,南烈在心底默默的对他许诺。
  “好啦,到了!”三井推门而入,一屁股就做到门边的大沙发上,将扭伤的脚架上了面前的茶几,扯了扯南烈的衣襟,“这里是我的地盘,随便坐。”
  南烈环视了一下周围。房间很宽敞,却一改外头的谨严,随意的有些凌乱。床下和窗边是篮球和健身哑铃,各种娱乐和体育杂志东一本西一本的到处都是,茶几上的甜点盒子连盖子都没有扣上,桌子边上还有一个小冰柜,冰柜下是一正一反的两只拖鞋。
  “你通常都一个人住吗?”虽然不算太意外,可这也乱得太离谱了吧?连南烈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心情陡然轻松了不少。
  “妈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三井捻起一个快甜点抛进嘴巴,夸张的嚼动着,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黯然,“家里只有一个做家务的小野大婶。还有加藤是爸爸的助手兼管家。”
  南烈不再说话,耸了耸肩,表示抱歉的意思。
  “要啤酒自己拿,顺便帮我也拿一罐过来。”三井指了指小冰柜。
  南烈打开冰柜,各种饮料塞了满满当当的,拿了一罐啤酒抛给三井。
  “喂,你不喝吗?”三井噗的掀开了拉环,灌了一大口啤酒。
  南烈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坐下,心思缜密而飞速的转动着。不能喝酒,他必须让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
  “阿烈。”
  咕嘟咕嘟的声音在耳边停了下来,南烈的肩膀被三井拍了一下,便转过头去,问:“什么?”
  没有回答,一只手臂绕过自己的后颈,感觉到上身被往前一拉,三井的脸庞在眼前放大,腮帮子鼓涨。没有等南烈反应过来,冰冰的,带着涩涩酒味的嘴唇就贴上了自己,接着一汩微凉的酒液穿过双唇的缝隙,流进了自己的舌齿,而唇间的感觉也温暖起来。
  “咳,咳咳!”真是有点儿呛,突然被灌入液体,喉头一阵不适应,南烈忍不住咳了起来。
  “三井寿!”被捉弄的南烈一声低吼,扑向那个正笑的眉高眼低的始作俑者,心里努力营造的沉静被他轻易的打破了,一股雀跃的冲动涌了上来。
  “哇,我的脚!”那家伙又不知是真是假的大声呼痛。
  南烈硬生生的把即将被扑倒的身子捞了回来,固定在自己怀抱中。
  于是,一个一脸佯怒,一个一脸得意。两双眼睛近距离的凝视着彼此,声息相闻,看得见对方瞳孔之中自己的影子,在水光深处轻轻的摇晃。
  “阿烈……”“我……”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半晌,冲出同一句话,“你先说。”
  又是默契而坚持的同时沉默,时间在心跳声中一秒一秒的流逝,终于,依旧飘荡着淡淡酒气的嘴唇都动了。
  “我想……”“你……”
  “留下来……”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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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背后

  因为心中有事,南烈以三井的脚伤为由,止于热烈而节制的戏谑之后,两个人就相拥入眠。
  轻轻的挪开三井横架在自己腹部的腿,南烈悄然坐了起来。
  这应该是一个月色清朗的夜晚,隔着一层微微飘摇的窗帘,薄薄的幽光依然将身畔的这一抹笑痕,照的柔和而安静。
  自以为如岩石一样坚硬的心,好像没有征兆的被剥落了一角,经验告诉他,这样的温柔是非常危险的信号。南烈赶紧轻快的跳下床,背过身去,不再看三井。
  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准备好的工具,旋开门把,凭借着白天的观察和记忆,南烈避开了一个又一个安防设置,来到一个紧闭的房门前。
  费了一番小周折,房门还是被打开了。接着窗外的月光,南烈很轻易的摸索到了电脑桌前。
  和料想中的一样,开机就需要输入密码,在输入门禁密码,显示失败之后。稍一沉吟,南烈继续输入三井的生日,仍旧显示密码错误。
  望着屏幕上闪动的光标,南烈的深深锁住了眉头。如果连续输入三次密码错误,电脑就会被锁定,那么三井龙之介一定就会发现电脑被人侵入的事实。而按照堂本的指示,他只要拆下电脑的硬盘带回去,就算完成了任务,接下去的事就与他无关。
  拆下硬盘,离开三井宅,很简单的过程。然而,他可以这样做吗?
  半年前,黑道上势力庞大的丰玉帮的首领去世,帮中起了内讧,拥护丰玉帮大佬兼智囊的北野,和支持少壮派实力人物金平的力量分成了两派,为了继任首领的人选而剑拔弩张、各不相让。
  终于在金平一方发动一场疾风暴雨的突然袭击之后,北野一方被杀得措手不及,七零八落,在两个年轻忠诚的弟子,南烈和岸本实理的拼死保卫下,北野等人终于逃脱的重围。
  可是南烈却和北野以及岸本失去了联络。不久之后,他就听说金平顺利的继任为丰玉帮的首领。
  南烈不会傻到觉得单凭自己的力量,就应该并且可以去刺杀金平,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北野先生。道上的各个帮派都已经承认了金平在丰玉帮的地位,并各怀目的的拉拢结交。
  唯独有一支力量表现出超然又暧昧的不同态度。那就是这几年来迅速崛起的“澄江组”。
  终于有一天,一面拼命掩藏自己的行踪,一面努力的寻找北野先生的南烈,在单枪匹马挑了一家澄江组经营的赌场之后,被请到了澄江组首领的面前。
  堂本五郎,这个外表俊雅沉潜的男人,同时拥有一个合法且庞大的商业集团的男人,竟然是澄江组实际的控制者。
  对于堂本竟然不掩饰身份的亲见自己,南烈也觉得很意外。横跨黑白两道大人物,对于身份的掩藏,一向是非常谨慎的。
  “南,你是一个人才,我很欣赏,你愿意跟随我吗?”
  “我只为北野先生效力。”
  “可是,我可以把你的行动理解成,是你想见我的吗?”
  “对,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找到北野先生和岸本。”
  “哦?你不觉得你这次赌得太危险了吗?万一我把你……”
  南烈没有回答,只是非常沉静的等待着对方的反应,直到堂本终于笑了。眼前这个少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很感兴趣,也很想收为己用。
  一个真正的人才,抵得上万千的庸才,这个道理在商场上和黑道上,一样是通用的。
  “可是,年轻人,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付出一些代价吗?”
  “代价就是我自己。一年之内,你找到北野先生,我为你做事。值不值得你自己看。”
  不少堂本在商场上的竞争对手,都被很迅速、很干脆又很诡异的扫除了,这让他终于被东京检方盯上了。通过安插的眼线,堂本知道检方不仅在调查他,而且,还聘请了日本有名的侦探三井龙之介,对他展开更加细致、隐秘的调查。
  在检方内部,堂本有内线,明白对自己的调查并没有实质的进展和证据。可是对于三井龙之介,却让堂本心生忌惮和警惕,有多少自诩老谋深算、滴水不漏的对手,都栽在了这位名侦探的手下。
  堂本必须了解,三井龙之介手上,究竟掌握了多少自己的秘密,他要抢在检方展开行动之前,把这些漏洞都填抹干净。
  彰高中毕业,已经成年了,应该尽快为他建立起自己的事业,这种明处光鲜堂皇,暗处打打杀杀的生存方式,是该变一变了。
  自从那一天起,堂本就不相信,只靠所谓光明合法的手段,可以在这个世界生存得很好,可是光明和黑暗,必须有一种可控的平衡。
  南烈手掌按上冰凉的金属机箱。
  “他叫三井寿,是日本最有名的侦探,三井龙之介的独子。”
  第一次从照片上看到三井的模样;第一次站在场外故意用一种傲慢、挑衅的姿态看他打球;  第一次一对一之后他脸上讶异而激动的神情;越来越密集的邀约,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对抗、碰撞;在夕阳暧昧不明的光辉里,男孩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喂,那个,我喜欢你”,眼神却分明认真而忐忑。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
  南烈的脑中仿佛在播放一段无人观看的老电影,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热。拆下硬盘带走,是最直接也最容易的做法。
  可是这样公然盗走资料,肯定会被发现。今夜留宿三井家的自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北野先生一定要找回来,堂本的任务也必须完成。可是无论如何,南烈也不想就这样和三井决裂。虽然他对将来并不乐观,甚至一直都在用一种悲哀的肆意,非常投入的爱恋着三井。
  眼前仿佛有两点光芒越来越亮,像两团熊熊燃烧的冷火,那是三井愤怒而绝望的眼神。
  南烈的心猛的一颤,收回了手掌,用力的握紧拳头,像是要努力的抓住掌心那一团热热的空气一般。
  轻快的潜回房间,南烈看见熟睡的三井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一个身,毯子被他掀掉了一般半,露出了半截身子,在微凉的夜气中,他的睡姿看起来有些瑟缩的样子。
  南烈拾起毯子盖住了三井的肩头,悄无声息的在他额头落下一吻,轻轻在他身边躺下。
  “阿烈。”三井突然出声,宛如梦魇,让刚刚交睫的南烈蓦的睁开眼睛。
  “啊?”南烈惊然回头,对上了黑暗之中三井寒星似的的双瞳。
  “刚才你去哪儿了?”
  “上厕所 ,还真是不好找……”南烈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疲倦含糊,伸过手搂住了三井的肩膀,却不敢靠得太近,心跳已经有点失控了。
  “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可是记不起来了。”
  “算了,睡吧。”
  “嗯……”
  感觉到到三井的身体平稳的起伏着,好像很快又进入了熟睡。密密的冷汗却渗出了南烈的额角,如果刚才……此刻三井便不再这样安然的在自己的怀抱中了。
  从未有过的惶恐、忧惧的感觉,陡然占据了南烈的心头。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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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醉醒间

  堂本听南烈说完,一言不发,只是习惯性的托着下巴审视着南烈,从沉静如水的表情上,全然看不出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眼前的少年眼神冷冽,像遥远夜空中明亮却寥落的孤星,深深的眉骨、削薄的嘴唇,似乎都在展示着坚忍和刚毅。
  可是堂本却知道,他的心里已经被抚开了一个柔软的窟窿,并且还在不断的扩大,这对于他们这样刀锋上行走的人而言,无疑是非常不智和危险的。
  可是该狠狠的痛责他、打醒他吗?不,他相信南烈心中比谁都更清醒,可是……堂本的内心暗自叹息,透过南烈峭拔孤清的身影,好像看到了遥远时空的彼端,另一个曾经如此清醒并痛楚着的青年。
  良久,堂本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一成吗?你过来一下。”
  时间继续在对峙的沉默中流逝,直到身后的大门被笃笃的敲了两声。
  “进来。”随着堂本的话音落下,门被推开,南烈伫立不动,一个很轻、很稳,似乎每踏出一步都有同样距离和节奏的脚步,向他靠拢、在他身边停下。
  “组长。”声音同样礼貌、温和而稳重。南烈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去,只见身旁站立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略略年长的少年。
  他的人就像他的脚步和他的声音,落落的从容,淡淡的和逊,容貌平凡得甚至有些憨厚,就像大街上最普通的一个行人,不展露分毫异样的气息。
  如果说南烈是棱角锋锐的冰川,那么这个人就是潺潺流淌的静水。
  但是南烈却清楚,能把锋芒完全藏起来的,所谓静水流深,才是可怕而值得尊敬的境界,何况这个人还如此的年轻。
  “深津一成,认识一下吧。”堂本指了指那个人,“他可是一个电脑天才呢。”
  “你好。”深津向南烈伸出手,带着友好的微笑。
  南烈也伸手和深津轻快一握,对方掌心的温度刚刚好,触摸上去暖和舒适,不同于自己的微凉。
  “今天晚上,让一成和你一道去,可以吗?”堂本口气柔和,宛如只是寻常的征询。而凝视着南烈的眼神,却分明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南烈一怔,还是有些僵硬的点了一下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资本和余地。
  “很好,你们商议一下吧。”堂本抬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却在二人转身的瞬间,突然叫住了深津,“一成!”
  “组长还有交待吗?。”深津仍旧一副不惊不扰的气度。
  “嗯,尽量做得干净一点,不要让人发现电脑被动过。”堂本虽然是对深津发话,眼睛却是望着南烈。
  南烈不语,心头生出一股感激之情。这无疑是为了把他的嫌疑降到最低,为了他和三井继续交往,留了一个余地。
  可是这样的余地,又能延续多久呢?自己真的可以抖落一身沉沉的夜色,和三井一同纵情奔跑在阳光下吗?
  仿佛一场清醒的沉醉 ,醉了把你手紧握,却深知结局只能是放开。
  
  一条条的指令和数据飞快的在屏幕上滚动,深津的眉头却越锁越紧,而南烈则是不时的望向大门的方向,倾听门背后发出的任何动静。
  终于,深津的手放开了鼠标,沮丧的往椅背一靠,流露出疲态:“找不到,难道资料不在这个电脑里头?”
  “那怎么办?”南烈的语气依旧镇定,然后这个结论确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先回去吧。”深津的眉宇逐渐松开,又恢复了平和而莫测的气度,一面关机,一面看着南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戏谑,“我想,你总会有办法的,在那个男孩身上多下点工夫,嗯?”
  南烈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深津,径直转身旋开大门,闪了出去。同时,身后电脑屏幕的亮光熄灭,周围一片黑暗,深津如一个影子似的紧紧跟在南烈身后。
  站在楼道口,南烈看向右手边的走廊尽头,那是一扇半掩着的门,门后面沉睡着的,正是那个想来在白天已经奔跑跳跃的很疲累了的少年。
  “走吧。”深津轻扯了一下南烈的衣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指了指楼下。
  “站住,你们是谁?”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楼梯转折处的黑暗中响起,尽管四周非常暗昧,但对夜和危险的格外敏感,还是让南烈瞬间捕捉到了一道金属的冷光,是枪口!
  “小心,快退!”南烈条件反射似的,推着深津往后退了两大步,将上身致命的部位撤离了枪口可及的范围。
  “说,谁派你们来的,到我家想干什么?”几乎听不到脚步声,而身影和声音却很快的升高、靠近,直到那冷冷的枪口又刺得南烈眼部筋肉一阵紧绷。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接着走廊天窗透进来的黯淡星光,南烈看清楚了那个人。一个方脸高额,眉目峻毅的中年人,有着鹰隼一样锋芒犀利的双瞳。
  三井龙之介!南烈仿佛听见自己一颗心迅速沉下去的声音,不仅仅因为眼前的危险。
  他感觉自己低垂的手被碰触了一下,仍旧是温热的感觉。看来眼下的处境,并没有让远比实际年龄要沉稳老道多了的深津震恐失措,南烈里不禁暗生佩服。
  身后又响起了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点浮动散乱,会是谁?南烈心旌一摇,脖子微微动了一下,便努力的克制住,面对着枪口而回头,是绝对不明智的做法。
  “小寿,回房间去,快!”三井龙之介沉沉的声调突然提高。
  身后传来的一声讶异的轻噫,刹那间,让南烈有了整个人快要僵住的感觉。是寿,终于所有的一切再也掩藏不住了么?
  可是一缕如片羽般的轻柔风动,倏忽掠过南烈的脸颊,身边的深津突然不见了。紧接着是三井龙之介明显失控的怒吼:“放开我儿子!”
  “三井先生,我们只是想麻烦令公子送我们一程而已。”深津好像和熟人叙话一样不紧不慢的说:“您放心,完事了一定放他回来。”
  “放开我!”三井激怒的叫嚷,让南烈在心里没有片刻迟疑的转头,只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小利刃,正挟在深津修长的指间,横在三井的喉结处。
  “深津一成,你放开他!”
  “咦,阿烈,是……你?!”
  南烈戟指深津,话语比刀锋更锐利更冰凉,而双瞳却燃烧着两点灼热的野火。他甚至在心里非常迅速且精确的计算好,有多少距离,用什么招式,需要怎样的出拳速度,可以把深津直接打倒,毫无损伤的把寿救下来。
  三井听到南烈声音的顷刻间,眉间舌上都跳跃着惊喜,可是立刻就变成惊异,变成疑惑,变成冰冷,声音又涩又硬,“你们,认识?是一起的么……”
  南烈紧紧的盯着深津手上的锋刃,不敢有丝毫的向上抬头,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那张锋刃上端熟悉的脸上,此刻正闪动着怎样愤怒和悲怆的神情。而自己从喉咙到胸臆,好像都灌满了沉甸甸的铅块,无法开口,无法思维。
  “走吧孩子。”深津柔声说道,拽着三井,走到南烈身边,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不要太让大人担心。”
  深津的声音不大,却在南烈混沌的头脑中,撕开了一道透光的裂口。
  对,北野先生,北野先生,还有岸本。他们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一定要把他们找回来,一定要一起回丰玉,一定把属于北野先生的东西夺回来!
  南烈的脚步还是动了,同时炙热的口气喷上了他的侧脸,“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南烈,你跟我打球,跟我,就是为了,为了——”
  话语突然截断,胸腹的肌肉一阵紧缩,那是对危险袭击的感知,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牢牢钳握住了袭向他腹部的手腕,同时用力一抡,把那个人的身体甩了出去。
  “你不要命了吗?”深津的声音终于了有了慌张的意思。
  “小寿!”是三井龙之介带着颤音的呼喊。
  砰的一声响,袭击者被南烈抛在了地上,同时右腿的膝盖顶住了那个人的腹部,引来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寿……”始终躲闪回避的目光,此刻终于碰撞在一起,看着那张不停咳嗽着,并且被忿怒和悲恸折磨得扭曲的脸庞,下颌左侧划开了一道口子,暗色粘稠的液体一直流到了脖颈和耳际,他无数次温柔亲吻的地方。
  冰凉、痛楚、绝望,各种剧烈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南烈的心麻木的似乎失去了知觉,整个身体宛如沦落到一个黑暗空洞的世界,对周围的一切感觉骤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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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未央

  “南,当心,快闪开!”
  深津的呼喊,让悲愤漩涡中的三井陡然一惊,视线越过南烈的肩膀,看见的是父亲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了南烈的背心。而那个人深邃的近乎空洞的双目望着自己,神色悲漠茫然,似乎对迫在眉睫的危险竟浑然不觉。 
  一瞬间,三井不由自主的拥住南烈,奋力的往边上一滚。同时,枪声响起,黑暗中的火花一闪即灭。南烈闷闷的哼了一声,身体委顿,手肘支地,右手捂住了左肩。三井看见有几道深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渗出,而南烈的眉心和脸部的肌肉都在微微抖动着。
  三井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被突然抽紧,抱住了南烈的肩头,惊慌的脱口而出,“阿烈,你不要紧吧?”
  “没事,小伤而已。”南烈勉强笑了笑,伸手想去摸三井的额头,给他一个安慰。
  可是三井的脸色转瞬变了,紧张关切的表情完全退散,愤恨之火在他的瞳孔中熊熊燃烧着,血色模糊了他的半边脸颊,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看上去有着南烈完全陌生的恐怖之感。
  一道劲风,一声闷响,看清楚了,却无法躲闪。南烈的胸口已经被三井一拳击中,一下子摔倒了一旁。
  “南烈!”在深津的惊呼声中,三井龙之介再度向南烈举起了手枪。
  脑后的风动和同伴的示警,牵动着南烈宛如同动物本能一样,感知和应对危险的神经。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身体无声无息的拔地而起,空中一个漂浮的的转折,仿佛一只暗夜蝙蝠,悄然的翻到了三井龙之介的身前,一脚踢中了他心口。
  同时,深津也动了,他一手抓向三井龙之介的握枪的手腕,一掌击中了他的肘部。
  手枪从三井龙之介的掌中飞出,却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和迸射的火光,他魁梧的身躯却飞了起来,摔在楼梯上,一级一级的滚落下去。
  “爸爸!”声嘶力竭的呼叫像是被突然截断,随着砰砰两记沉闷的响声,刚刚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三井再度倒下,从胸口飞溅出的几点液体也很快被吞没在黑暗中。而三井龙之介的身体摔到楼梯口的墙上,又弹了回来,然后蜷在地上不再动弹。
  短暂的几秒,绝对的死寂,甚至在场所有人的呼吸的心跳,似乎都同时停止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宛如把一切都包围、凝固起来。
  “寿,寿……”好像竭力的喊叫被堵在了胸口发不出声来,又好像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南烈跌跌撞撞的趴在了三井身边。
  三井的眼皮紧紧的阖着,那两点让他极度不安的火焰,此刻终于熄灭。南烈惊惧的抚上了三井的面颊,皮肤温热,指尖隐隐感知着有节奏的跳动。
  顷刻间,南烈有一种几乎要恸哭出来的激动。他抱起了三井,大幅度的动作让肩头传来一股剧痛,而身后传来了深津惊忧的轻喝,“南,你要做什么?”
  “我要带他去找医生。”南烈一咬牙,奋力站起身来。
  “南……”深津按住了从身边经过的南烈,却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刚才他已经确认过,三井龙之介只是晕了过去,这至少让事情还没有落到最糟糕的份上。可是南烈的身份已经被三井识破,丰玉的南烈投靠了“澄江组”,在道上现在虽然还是一个秘密,可是深津知道不会永远的秘密。
  难道,要杀掉南烈怀中的少年灭口吗?深津心中一凛,迎上了南烈冷若刀锋,炽如火焰的双眼。
  大局为重,不轻易伤人,不连累堂本先生,这是他行事的原则。何况现在即使他要阻止,南烈只会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打到,然后再带走三井吧。
  “好,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你肩上有伤,把他交给我吧。”深津把把心一横,向南烈伸出手去。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还是听堂本先生的主意吧。
  “不用。”简短冷冽的回答,南烈已经从他身边昂然走过。
  深津向四周望了望,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给他进一步思考了,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天大的危险。
  
  一切又重新归于沉静,一个身影鬼魅一样的飘到三井龙之介的身边,将怀中抱着的一只公文包放在地上,然后在三井侦探的身上一阵摸索。
  “喂……”那个人影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在屏幕发出的黯淡光线中,露出了加藤诡秘的脸。
  “没有,电脑里头找不到,随身物品中也没有。”
  “我也不清楚那两个小子的来历。”
  “什么,我们的协议里头,好像没有这一条吧?”
  “好吧,不过代价可就不是当初说的那个数目哦……”
  加藤收了线,把三井龙之介的身体拨了回来,抓起他的胳膊,绕过了自己的肩膀,阴冷的嗤笑了一声,“算你运气还不错,有人不想让你在这里等死……”
  
  雪白的帘子掀开了,一个神色沉峻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白色的袍子上有点点殷红的血迹。
  一直垂着头的南烈倏的抬起头,几乎是跳了起来,却被堂本宽大的手掌按住了没有受伤的一边肩膀,平静的说道:“你的肩膀刚刚手术过,还不能乱动。”
  “医生,他,他怎么样了?”南烈甩开堂本的手,径直冲到了医生跟前,急切的询问。
  医生的嘴唇张了一下,却没有出声,而是为难的望向堂本。后者略一沉吟,默默的点了点头。
  “别着急,子弹已经顺利取出来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医生蔼然拍了拍南烈的肩背,“只不过,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修养,才能完全恢复。”
  “完全恢复吗?也就是说,不会有任何影响?”堂本突然开口了:“包括身体……和记忆方面?”
  “是的。这一点堂本先生大可放心。”
  堂本再度沉默,双手抱着肘部,低头看着地面,好像在深深的思忖着什么。
  “谢谢你,尾田医生。”南烈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吗?”
  “哦,完全可以。只不过他还在昏迷中,不要去惊扰他,更不能移动。”
  南烈用力的点了点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去,掀起了帘子。
  “站住,南!”堂本沉静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坚决的冷意,让南烈的所有动作都蓦的僵住了。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马上。”堂本断然转身,不再和南烈多言。
  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脚步声在寂静的长长走廊中回响,一下一下敲打在南烈心头,强大的不安之感如同头顶白惨惨的一片灯光,朦胧而清冷,将他笼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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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缘生灭

  站在这家私人诊所的小露台上,背对着南烈,身着黑衣的堂本在微暝的曦光里,像一个轮廓模糊的剪影。
  “什么事。”先开口的是南烈,他发现几次在与堂本无声的对峙,自己的心里,总是很快就涌起难以抑制的躁动,破坏了他习惯并引以为傲的冷静。
  还是没有回答。堂本霍然转身,悄无声息的一拳奔向南烈,等后者惊觉,丝丝劲锐的冷风已经刮到了眼前。
  在怔忡与惊骇之间,南烈勉力把肩颈向后弯折,堂本的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掠过。还没有等他站稳脚跟,又是一记飞踢扫向腰间。身体旋转了半圈,南烈向后漂移了几尺,堪堪避开堂本力道十足的袭击。
  “堂本先生——”疾风暴雨似的的拳脚,几乎让南烈无法完整的发出一句询问。只好抛开杂念,全力应对眼前这个突然发难,并充满了慑人攻击力的男人。转瞬两个人已经来回了十几招的攻防。
  肩头越来越剧烈的伤痛,让南烈的动作失去了利落和流畅。终于,腰部抵上了水泥的冷硬,南烈知道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往下是几十米的高度。
  在他的身体和思维终于无法再做出反应的一刻,堂本的脚踢上了他的肩头,却在即将碰触到创伤的刹那,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眼中跳动的惊慌,堂本慢慢的把脚收回,唇角勾起一丝怜悯和讥讽的笑意,“你很强,也很年轻,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可是现在,我只要加上一根手指,就可以让你粉身碎骨。”
  南烈低垂着眼睫,看着地上自己和堂本重叠的影子。他无法反驳,因为堂本说的是绝对的实情。更何况,在走廊的尽头,还躺着他生死边缘的情人。
  “这个你看了一下吧。”
  南烈错愕的抬头,一张照片递到了他的面前。南烈迟疑的接了过来,却在目光扫上照片的一刻呆住了。
  这是一张在大街上拍摄的照片,画面有些模糊,然而在熙攘的人群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还是显得相当醒目。那个男子正在回头看,神色傲慢而警觉。
  “岸本?”南烈不由惊呼出声,委顿的精神一下子恍然惊醒,“他,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是手下的人在千叶拍到的,可惜是的,你的兄弟很警觉,把我的人给甩掉了。”
  “那,那北野先生呢?”
  “没有看见。”堂本平静的看着南烈,缓缓的说道:“至少说明,第一他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第二我的人完全有能力把他们找出来。”
  南烈觉得舌尖有一股苦涩的感觉,喉咙口也给堵住似的,连吞咽唾液都很艰难。他曾经有一个梦想,就是和岸本一起,跟着北野先生纵横江湖。可是现在不仅身边没有岸本和先生,就连在堂本的面前,自己也显得那样的渺小,甚至卑弱的寸步难行。
  “你想让我怎么做,堂本先生……”生平第一次,南烈觉得在自己的身体里的,不是力量,只是空气而已。
  堂本说再过几年,可是再过几年,他就可以掌握住自己想要的一切吗?
  “你先去看看他吧,回头再说。”
  
  又来了,又来了,是谁在说话?是在叫我吗?
  “三井,三井,三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着这名字。
  然后另一个声音在呼唤的间歇,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孩子,这一觉你睡得好吗?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现在你可以醒来了,你的朋友已经等你很久很久啦。”
  “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在哪里?跟着你的朋友一起走就没事了,什么都别怕。”
  “篮球,篮球,你不会喜欢这个东西,一定不会喜欢。”
  温柔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温暖的触觉在额头和脸颊之间缓慢的移动着,眼前似乎无数的亮点,在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雾气中闪烁,有一个人在近处向他伸出手来,三井努力的探出手臂,可那个人却飘向雾气深处,让他怎样的也够不着。
  “铁男!”迷雾中的亮点一个一个的熄灭,人影越飘越远,三井的双手一阵乱抓,慌乱喊出声来,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乳白的干净的墙壁,轻轻飘扬的半透光的窗帘,窗边是一大丛浅紫色叫不出名的花朵,鼻端萦绕着飘渺舒适而神秘的香气。
  三井扭了一下脑袋,脖子有些僵硬,胸口传来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看见有两个人站在他的床头。
  一个是头发灰白,面目慈和的外国老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将一只温暖的手掌搁在他的额头,微碧的双瞳仿佛两泓深潭,荡漾着一层一层的水涡,竟似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让三井的目光一对上就难以转移。
  “终于醒了吗?你的朋友可是等着你好些天了。”老人伸出一个手指,放在三井的眉心,然后轻轻的移动,引导着他的视线。
  一个身材高大魁伟,脸型棱角突兀,五官冷硬,面上横亘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的男人,紧抿着嘴唇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铁男?”三井听到自己开口唤他的名字。咦,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这个男人的模样,脑子里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可是这个名字却很熟悉,很亲切,好像是自己一片模糊混乱的思维之中,最清晰的东西了。
  “你醒了吗,三井。”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有些沉沉的沙哑,可是听在耳中,却有着奇特的慰抚力,让三井觉得格外的踏实。
  “唔,这是什么地方,三井是我的名字吗?我,我怎么了?”三井看到自己向铁男伸出了手,触到那只宽大厚实,粗糙有力的手掌,温热的感觉包住了自己的指尖。
  “妈的,不要告诉我你失忆了,混蛋。”在三井一派茫然的眼光里,铁男吐出了一句粗话,可是脸上却全然没有怒色。
  
  “不用担心,这不会对他的脑子有任何损害。马克?沃斯特是全球最出色的催眠大师。”堂本看着屏幕中的少年拉着他“朋友”的手,坐了起来,迷离的神色间,似乎还带着一抹轻松的愉悦,这个表情他并不陌生。十几年前,另一个孩子也曾经流露出,这样虚假且愉快的让人痛惜的表情。
  有时候,遗忘对于一个必须承受巨大痛楚的人而言,反而是一种幸福。
  “篮球是他最难以忘却的东西吧,这个就是他的记忆密码,他只要一想起篮球,记忆就会被彻底抑制。”堂本转动着椅子,面向南烈,语气平静而冷漠,“催眠状态中的受术者,会对他的‘朋友’产生信赖和依靠的,所以你放心,他不会感到孤独无助。”
  听不见,也看不清。堂本的话像是迅速上涨的冰冷水面,淹没了他的头顶,冻住了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神经。这是眼泪的滋味吗?舌尖苦涩的近乎麻木。
  “他会很安全的,至少在他父亲出现之前,我,不,他的‘朋友’会一直保护着他……”
  看着跟前除了脸上一片湿润之外,整个人宛如冰雕的少年,堂本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挺拔的肩膀似乎沉了一下。
  
  鲜血在眼前飞溅,除了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身影,什么都看不见。皮肤好像有被割裂开的感觉,可是丝毫不觉得痛,连血的颜色都像是透明的。
  终于,面前一面空旷,连声音都彻底消失。
  南烈手一松,咣当一声,利刃掉落在他脚下的血泊中,颀长挺拔的身躯轰然倒下,四肢力竭的伸展着,冰冷的大地迅速冷却了身体和血液的温度。
  赤红的双目望向空洞洞的天空,似乎有一只飞鸟孤独的消失在灰蒙蒙的云层深处。
  
  差一点,还差一点,仙道狂野的律动着。
  啊,寿!仿佛一道电流击穿了他的身体,仙道用力收紧怀中的少年。所有的视觉、听觉和知觉都短暂的消失之后,眼前又渐渐的清明起来,仙道看见身下那张俊朗的脸绽开一个明快的笑容,宛若树林里穿梭的春风。
  就算是在梦里,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在做梦。
  仙道疲倦的睁开眼睛,□是火热的肿胀和冰冷的粘腻,强烈的快感还没有彻底消散,敏感的肌肤微微的麻痒着。
  无奈的露出一个苦笑,仙道懒散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向盥洗间。
  都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还时不时的做着这个奇怪而尴尬的梦。梦中的那个人三年前就从海边篮球场,从那个小树林消失的踪迹,可是在自己的梦里,他的眉目和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淡漠。
  纵然用一次又一次密集而无味的恋爱,把自己的精神节奏绷得紧紧的;纵然用一次又一次密集而无味的欢好,把自己的身体折腾的几近疲惫,却无法阻止叫寿的少年,一次又一次的闯进这颠倒沉醉的梦寐中。
  “我是不是精神出了毛病啊,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冰凉的水流冲刷着热潮未退的身体,可是稍一回味梦境,体内又隐隐的躁动起来。
  无力的呻吟了一声,仙道对着水汽氤氲的镜子中的人影,愁眉苦脸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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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藤真学长

  “仙道学长,仙道学长,下来打半场吧!”篮球场是必经之路,虽然仙道藏头露尾的,想尽可能不引起别人注意,但篮球队的学弟们还是热情的在身后呼唤他。
  尽管已经退出了篮球队,但是如果在往常,以仙道随和的性子,还是不介意下场玩上几回合的。
  可是昨天晚上,那个怪梦再度把他折腾的筋疲力尽,到这会儿还觉得腰腿酸疼着呢。仙道耷拉着眉毛,偷偷吐了一下舌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就差脚下没有飞起来了。
  “打开心灵的天窗,呼吸天地间最新鲜的空气。”——仙道站在台阶尽头往下看去,那副色彩清新明快的宣传画和上头的标语,还是那么温柔的引人注目。
  不过看到标语下方排起的一溜儿长队,串了不下百十个长发的短发的长裙的短裙的女生。仙道就几乎傻眼了!
  这个心理疏导室他虽然没进去过,好歹也经过几回,可从没见到这个阵势啊!
  自己要是过去排队,怕是到太阳下山了都轮不上吧?可是不去么,这个由校心理研究社举办的心理疏导活动,一周也就只有这么一次。
  仙道又是紧张又是为难抓着他的朝天发,他仙道彰好歹也是东京大学篮球部的前任队长,放眼全校都数得上号的阳光帅哥,难不成要灰溜溜的跟在一串女生后头排队,然后等于向全校宣告,仙道同学患有严重的心理问题,需要来这里疏导疏导?
  “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心虚的仙道像是被马蜂狠狠蛰了一下,几乎是跳着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高个子的卷发女生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藤泽……”自觉失态的仙道很快就恢复了状态,带着他那阳光海水似的招牌笑容,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藤泽惠理,医学部三年级的级花,漂亮、开放、泼辣,是很多男生追逐的对象,也他的前前前任“女友”,反正也忘记了当初是谁主动的,总之交往也没有多少时候,藤泽就伤自尊的把自己给甩了,理由更是有够乌龙,“彰,你在床上从来都不认真。”
  这这这能怪自己么?如果不是那样,今天也不用站在这儿伤脑筋了。
  不管怀里抱的是哪一个女孩子,只要一闭上眼睛,柔软温热的触觉在怀抱中散开去,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个蓝色头发,在阳光和树影之间,皮肤泛着汗水的光泽,笑的灿烂而舒展的男孩。
  “咦,这么快就生疏了?”藤泽惠理的笑容里好像还藏着点揶揄的意思,“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是叫我惠理的哦。”
  “好吧,惠理。”仙道对自己的风度满意极了。总之,自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只有心里的那个挥之不去的影子。
  “怎么,彰在这里是寻找新的猎物吗?”藤泽雕着精致花纹的尖尖指甲,指了指那串夸张的女生队伍。
  “说笑呢,怎么会?。”仙道耸了耸肩膀,他需要“寻找”猎物?
  “如果是,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吧。”藤泽格格的笑的十分开心的模样,眼睛滴溜溜的上下瞟着仙道,“就算你现在过去,随便跟哪一个女孩子表白,我敢打赌,她们也照样会在那里排队。”
  “是吗,为什么?”仙道的眉毛一扬,心里生出一股子好奇和不服,好吧,顺便他其实也是很八卦的。
  “你知道现在那间疏导室里头,今天是谁在当值吗?”
  “是谁?”
  “藤真学长!”藤泽的食指抚过自己鲜红的、弯弯的嘴唇,对着仙道挤了挤眼角,显得淘气而暧昧。
  “哦……”仙道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如果是那个人,自己对于藤泽的“评语”,还真是没有反驳的底气。
  翻开藤真健司的履历,那简直不是“辉煌”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这个东大医学部的学生,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是校篮球部的主力,二年级的时候成为东大篮球部历史上唯一的一位非毕业届的队长,那个时候,仙道还乖模乖样的在场边守着他的板凳。三年级的时候又成为东大篮球部历史上唯一的一位以学生身份兼任的教练,那时候仙道还诚惶诚恐的刚刚打上先发。当仙道的篮球天分加实力终于有点大放异彩的意思,觉得可以尝试着挑战一下藤真学长的时候,他却光荣的先自己一年毕业加退队了。现在更是直接被校方录取为研究生,导师则是国际知名的医学心理学专家高头教授。
  就算仙道坚信自己迟早会超越藤真,可是好像藤真和老天都不给他这个机会。
  假设说东大篮球队的拉拉队中的女生们,有近一半是仙道的拥趸的话,那么剩下的那一大半就是藤真的粉丝。
  只要藤真和仙道同时参加任何一类的竞赛,不管是文的武的还是文武杂交的,仙道统统的屈居第二,不用说那个踩在他头上的,照样是藤真学长。
  不管比学业、比篮球还是比人气,结果都是仙道告负,只除了一样,就是自己的身高好歹比藤真学长高上那么十公分。
  什么阳光海水、云淡风轻,做出来给人看或者给自己看自然没问题。可是没见自然界里头,最爱现,最爱比的就是雄性动物,人类当然然也不意外啦。
  所以放在一堆的劣势中,这唯一的一个优势,不仅没让仙道觉得光荣,反而更加悲哀。
  “彰?彰!”
  “啊!惠理,抱歉呀……”白生生的手掌在眼前摇晃着,终于让仙道从沮丧的气息中醒觉。
  “怎么,彰也有心事,要去疏导室告解?”交往的时候,仙道就觉得藤泽聪明的有些犀利了,现在她照样一语就道中的仙道的目的,而且脸上那神秘兮兮的笑容,分明还有另外一层的暗示,“还是说彰对女孩子已经没兴趣了,嗯?也想找理由接近藤真学长吗?”
  “赫,不要开玩笑了,才不是。”藤泽太离谱的猜测和调侃,偏偏歪打正着的击中了仙道的心病。自己也不就是“兴趣”上了男孩子么?甚至到了白天晚上醒着睡着都发梦的地步。
  于是仙道也终于扛不住了,两片脸颊热乎乎的,双手一阵乱摆。
  “真是难得啊,彰,你脸红了哦,不要说谎了,你果然对藤真学长有企图。”藤泽指着仙道,笑的是花枝乱颤,眼角都渗出泪水。
  仙道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准是傻到极点了,只能一脸难堪的任藤泽蹂躏。三年前那如同梦境一样的匆匆一瞥,竟然会纠缠自己如此之久,如此之深。可是,如果没有看见那一张脸,就一定比现在好吗?
  突然在脑海中擦过的疑问,让仙道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自己,反而飘飘荡荡的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直到藤泽的指甲轻轻刮着他泛红的脸皮。
  “彰,你老老实实的承认,我不会说出去哦。”藤泽逗弄着眼前完全没有还击能力的仙道,拿出一个白色的牌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有,我把这个送给你,算帮你一个忙,嗯?”
  “这是什么?”
  “号码牌啊,看,我是15号呢,就快要轮到了。彰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啊,多谢你啦,惠理……”仙道看着自己鬼神差的接过了那个牌子,看着藤泽惠理笑的像一只丰收了猎物的母狐狸,心中哀哀的叹息着。
  
  仙道挺直潇洒的身躯,挂着和煦的笑容,施施然的边点头招呼,边在那一群女生讶异的眼光和窃窃的议论中,走到了队伍的前端。经过了短暂的调适,他终于有找回了一点对自己脸皮、风度和心理素质的自信。
  “下一位同学。”门的背后传来一个清亮却不高亢,柔和却不低迷的嗓音。
  仙道摆出最从容的姿态,推门而入,然后把那群女生掩在门外。
  “早上好,咦……”坐在简洁舒适的藤木桌椅背后,穿着雪白衬衣的青年从纸笔间抬起头来,眼神温柔的宛如原野的夏风和山间的流泉,可是看到仙道的瞬间,却闪过了一道惊诧的光芒,神色变得有些锐利,但很快又恢复了柔静的常态。
  “怎么是你,仙道彰。”
  栗色的柔软而闪着健康光泽的短发下,是一张秀美却不失棱角鲜明的脸孔,明亮的双瞳里,闪动着各种大自然的光采和温度。薄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仿佛噙着笑意,而即使是笑着的时候,也显露出一股隐隐的威严。
  仙道突然发现还有一点,从前被忽略的,自己不及藤真的地方,那就是容貌。藤真的俊美,足以抵消了自己的身高优势,好吧,全线败退。
  “队长,啊不,藤真学长,早上好。”于是仙道的脸上,漾着友好的近乎谄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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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来试试吧

  “最近篮球队有什么事吗?”藤真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上臂交叠搁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面容随和带笑,而目光却很认真。
  “篮球队?应该没什么事吧?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过去啦。”仙道感到有些不解。另外藤真清亮而专注的眼神,似乎有一种让人觉得踏实而沉静的吸引力。
  “不是篮球队的事?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藤真的瞳光闪了一下,像一片干净的玻璃面上,突然掠过一道强烈的光线,刹那间,竟然让仙道产了难以正视的,错觉?
  “这个,这个,我想向学长你咨询一些,一些问题……”仙道把凳子往藤真的身边挪近一段距离,低着脑袋,下巴都快挨上了胸口,原本挺精神的朝天发也有点倒伏的模样,支吾了半天,才断断续续的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最近老是做,做那种梦,有时候还一个晚上好几次的……”
  随后,藤真听见“咕嘟”很清晰的一个吞咽口水的声音,然后看见一点红晕在仙道的耳边蔓延开去,唇角不禁抖了一下,右手握拳掩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才把强烈的笑意给压了下去,非常淡定的问道:“性梦?”
  “啊?”藤真太过直接的询问,让仙道心里突的猛跳一下,抬起头来,对上了藤真一本正经的表情,想起自己的来意,干脆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慨然回答:
  “是啊!”
  “别紧张嘛,这是青春期性成熟后出现的正常的心理、生理现象。”藤真面不改色的侃侃而谈,心里头却快要笑翻了。
  “藤真学长,我已经21岁了,好像过了青春期了吧?”仙道忍不住哀哀的提醒着。
  “对你来说就更正常了,仙道学弟。因为简单的说,梦就是被压抑的[谷欠]望的满足。你醒着的时候总是想着这种事吧,嗯?”
  “学长,你不要这样说我好不好。”仙道苦笑着一掌拍上了自己的额头。
  “这不是我说的,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藤真的嘴唇终于有了明显的弧度,宁澈如静水一样的眼睛也忍不住连眨了好几下。
  仙道一下子被噎住了,张着嘴呆了半晌,被压抑?欲求不满?不可能的啊?
  几个疑问在脑子里头转了一圈,又见藤真似笑非笑的样子,困惑、羞惭加上好胜诸中情绪一碰撞,把心一横,原本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三分冲淡,三分懒散,三分佻挞,一分神秘的笑容又爬上了他的唇角眉间,暗自吸了一口长气,慢吞吞的说:“可是,我梦里头的对象,是男孩子啊。学长,你说这是不是让人很困扰?”
  果然,仙道发现藤真的眉尖微微挑起,脸部的肌肉似乎僵了一下,这让他原本清润的轮廓显现出几处隐隐的棱角,双眸又闪过了那道迫人的凛冽。
  学校里已经传闻了很久,都说藤真不仅在女孩子里头拥有一大堆倾慕者,甚至不少男同学都对他有想法,只是他那蔼然中带着威严,随和中带着清肃的的性格和作风,让人不敢轻易的唐突而已。
  于是,仙道笑吟吟的看着藤真,等待着他生气或者还击,藤真学长失态的样子,还没有多少人见过吧?
  藤真没有答话,表情反而慢悠悠的松弛下来,站起身来,走到柜子前取了一个瓷杯,给仙道倒了一杯水,还加了一片干柠檬,放到了仙道的面前,微笑的指了指,“喝杯水吧。”
  不一会儿,淡淡的柠檬香气便在鼻端飘溢,让仙道的精神都为之一松,温暖的微酸的水流细细的流过舌面,喉咙,说不出的舒适感觉。
  藤真则是漫不经心的从笔筒中抽出一把小剪刀,一面修剪着桌面上那盆文竹的细小枯叶,一面跟仙道说话,“不必在意啊,性取向并不能做为道德评价的参数,仙道你实际上是喜欢男孩子吧?”
  “学长,我不是在意这个,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说出来。”藤真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拂,轻微的摇曳间,被剪下的枝叶便簌簌的飘落。放下剪刀,藤真向着仙道俯下了上身,在距离后者眉睫半尺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声音柔若春风,笑容明晰如画,“相信我可以帮助你。”
  “而是,每一次我梦到的,都是同一个男孩子……”仙道轻快畅爽的把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似乎心中毫无芥蒂和阻碍。
  “那么,能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我不认识他,我和他连话都没有说过。”仙道觉得藤真轻细的鼻息似有似无的吹拂着自己的脸颊,那秀美浓密的睫毛偶尔轻巧的扑闪着,眼光变得如同氤氲的潭水,而自己的心仿佛在水面上起伏飘荡,惬意而迷离,心中久藏的话语便自然而然的流淌而出,“可是,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叫……”
  仙道侧着头,神态温柔渺远,好像在搜寻者记忆深处的那个名字。
  “叫什么名字,你一定记得的?好好的想一想?”藤真从仙道的眼睛深深的看了进去,柔声的诱导着。
  “我想不起来了。”仙道的眉头轻蹙,有点儿苦恼的摇了摇头,对着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气。
  “好吧,不必勉强。”藤真颔首,拍了拍仙道的头顶,把茶杯塞进他的手中,坐回了椅子,和颜悦色之中带着一丝兴奋,“或许你可以试着认真的恋爱一次,慢慢的纾解一下心里的[谷欠]望和抑制。”
  “恋爱一次?学长的意思是,和男孩子吗?”这一回站起来的是仙道,想刚才藤真对他做的那样,俯身贴近藤真的面孔,噙着笑意,打量着眼前俊美的太过炫目的容颜,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气息中隐约抖动的栗色额发,眼中闪烁着两点挑衅的顽皮。
  “嗯,你算是一个不错的案例,我有兴趣跟踪。”藤真快速的提笔写下几行字,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仙道的视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另外找时间详谈,现在你先回去吧。”
  “我当然再乐意不过了,我会联系学长的,谢谢学长,先告辞。”仙道点头哈腰的举手道别,却在走出门外的一刻,绽开了一个粲然的笑容,经过那群或诧异或花痴的女孩子,长手长脚松松垮垮的扬长而去,朝天发一摇一摇的,嘴里嘀咕着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我可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控制精神的,事情会变得很有趣呢,来试试吧藤真学长,嘻嘻。”
  
  白皙瘦硬的手掌握拳在门上笃笃的轻敲了两下,不待里头的人应答,就旋开把手推门而入。
  柜子边的中年人正好抽出了一叠资料,听见身后的动静,先是觉得奇怪,看清了来人之后又很快释然,“哦,流川,你来了?坐。”
  “是,山崎长官。”被叫做流川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他简单有力的答应了一声,走到了办公桌边上,并没有坐下,仍旧站的笔直。白衬衣和黑色制服裤子包裹下的身躯,显得颀长却有点清瘦。黑发、剑眉、细眼、薄唇,俊秀冷峭之中带着些漠然。
  “你在东京检察署实习助理检查员,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山崎检察官对流川笑了笑,不再勉强他坐下。
  “是,三个月零八天。”流川还是回答得简短利落,声音悦耳而清冷,仿佛刀锋敲打着泉石。
  “很好,那也算有一些心得了吧?正好有个案子的负责人要调走了,我想你可以尝试一下接手,并不是一个很复杂很紧急的案子,怎么样,有兴趣吗?”
  “我服从。”
  “好吧,这是有关资料,你先看一下。”山崎检察官把刚刚取出的资料递给了流川。
  流川接过迅速翻看了几页,合上卷宗,淡淡的问道:“您是要我调查这个案子吗?”
  “不不,你只要负责把这个人找出来就可以了。”山崎站了起来,手指轻轻敲打着流川手头的卷宗,第一页有张彩色的照片,照片中人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眉眼展扬生动,尚显青涩的容貌已经显露出英挺的神采。
  “三井寿?”流川又低头看了一眼,低声念着照片边上标注的资料。
  “对!”山崎用力拍了一下流川的肩头,鼓励,“这个人三年多前,和他父亲一起失踪了,这对父子跟我们检察署调查的大案有密切的关系,目前不方便向你透露。不过,三井寿如果还活着的话,和你年纪差不多,而且也是一个篮球好手,试试把他找出来吧,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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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街头纪事

  “小彰回来了吧?”堂本把脱下的外套交给站在门边迎候的老仆,顺口问道。
  “是啊,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呢,一路哼着歌上楼的,彰少爷莫不是交新的女朋友了?”老仆乐呵呵的回答。
  “是才奇怪了。”堂本轻哼了一声,带着不屑又无奈的表情走了上楼梯。
  仙道虽然生就一副不会拒绝人的好脾气,可是这些年来也没见他正儿八经,兴高采烈满的追过女孩子。
  “彰,在里面吗?”门是虚掩的,堂本敲了两下,就从门内钻出了一个又湿又亮的脑袋,头发一簇一簇的立起来,上头还有没有摸匀的摩丝,下头着是一张眉开眼笑的脸。
  “叔叔,今天回来的好早啊?”仙道一边向上撸着他的宝贝头发,一边笑嘻嘻的跟堂本搭话。
  “唔,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你好好聊聊了。怎么样,赏脸共进晚餐吗?”堂本抱着胳膊打趣仙道。
  不知不觉的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俊朗挺拔的青年。堂本很清楚,虽然仙道看起来有些随意懒散,乏了点定性,也缺少坚定的目标,但这未必就是坏事。上一代人的恩怨到自己这里就算是完结了吧,何况这孩子相当聪明,大处从来都很有自己的主见,只是除了那件事。
  “对不起叔叔,今晚我约了人了,改天好不好,改天我一定认认真真的听你教训,听到你说累了为止?”仙道两手一摊,给了堂本一个非常抱歉的态度。
  “彰!”仙道的态度更加戳中了堂本刚才想到的那个烦恼,于是忍不住数落起来,“你恋爱  我不反对,可是也别把时间都浪费在那些无聊的女孩子身上,你父母只留下你一个儿子,你好歹……”
  “啊啊,请问您真是澄江组的组长堂本五郎先生吗?”仙道的双眼瞪得滚圆,满脸夸张的讶异,“您不会是大手町治安会的村田太太假扮的吧?”
  堂本被噎住了,他也觉得自己堂堂男子汉,这样罗嗦的抱怨确实有些好笑,可是能不抱怨吗,再过两个月,这个家伙可就要大学毕业了。
  “放心,亲爱的堂本叔叔。”愉快的笑容又爬上了仙道的眉眼,一双大巴掌按上了堂本的双肩,“第一,我今天约会的对象绝对不是什么无聊的人,他可是我们学校高材生中的高材生;第二,虽然他长得有点,呃,有点像女孩子,可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男孩子呢。”
  “哦。”堂本总算是稍稍放心,正想鼓励仙道几句,如果是很好的对象就要抓住机会之类的话,那家伙已经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咚咚咚的一溜小跑下楼。
  “男孩子……等一下,彰,彰!”如梦初醒的堂本终于发现了仙道话里不对劲的地方,赶紧抢到楼梯口冲着那个乐颠颠的背影叫喊。
  “您让我找的转会球员资料在桌上,另外奉送仙道彰独家球员价值分析。”人已经飞快的没影了,得意的吆喝远远的传了上来。
  堂本走到电脑桌边,拿起了了那叠厚厚的打印件。这么快就弄好了吗?还真是有效率。很详实,很有条理,分析的也很切要。这个孩子如果肯努力用心的做事,在任何领域都会很出色的,可惜。堂本无奈的摇了摇了头。
  
  修长有力的手指快速的敲击着键盘,文档上显示:File10.仙道彰,男,21岁,表征……
  看着闪动的光标,藤真歪着头,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微笑,这件事,不,应该说这个案例还挺有趣的。没有想到那个身边从来都不缺女孩子,一度被自己划入不正经人类群的家伙,居然会有这种心理问题。
  昨天自己当然是有点消遣他的意思。不过,排除欲望抑制而导致性梦频繁,这一最常见也最合理的诊断外,还会有什么原因,会让仙道频频梦见和几乎素不相识的人欢好,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子?
  还有一件事令藤真有些费解,就是昨天他对仙道施行了催眠术,希望能够引导他理清并正视内心的隐秘记忆,可是仙道的反应却很奇怪。究竟是自己对催眠术只是初窥门径的缘故呢,还是仙道本身就拥有强大的精神自控力?
  高头教授说过,心理现象是最难以用既有理论去解释的,丰富的案例和临床经验才最重要。姑且把那个家伙当成一个有价值的跟踪对象吧。
  虽然看起来自己在很多领域都比仙道要强出一筹,可是那家伙做事从来也不竭尽全力的不是吗?就连打篮球也是如此,这是让藤真最为不满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三天两头的翘训,如果不是他在场上拿不出全力以赴的状态,或许自己在球队的最后一年,就可以打进全国联赛了呢。
  藤真扫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时间,推开转椅站了起来。不满归不满,迟到让人等,从来都不是他藤真健司的做派。
  
  “赶着去死啊!”一个面相凶狠的青年从前门硬挤下车,和上车的藤真撞了一个满怀,还恶声恶气的恫吓了他一句。
  算了,自己赶时间,而且跟这号人没什么好计较的。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对劲?藤真摸了一下衬衫口袋,果然,钱包已经不翼而飞。
  “司机先生,请停一下,刚才那个人是小偷!”
  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车门打开了,藤真敏捷的跳下车,飞身越过护栏,那个青年的背影在人流中隐隐现现,还面带得色的回了一下头,看见藤真追了上来,赶忙撒腿奔窜。
  哼,臭小子要赛跑吗,好得很,我还从来没跑输过呢。于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干净皮鞋,面貌秀美的男孩子,带着一脸的杀气,在人行道飞跑着。
  
  没有追上来吗?小青年回头看了看身后,心中石头落地。嘿嘿,虽然个头挺高,可看他那个文弱的模样,没跑几下子就会断气了吧,还想追上自己?
  青年兴奋的翻着钱包,想检视一下子这一票自己到底捞到了多少。
  “鬼次郎,找你可真是不容易啊。”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叫鬼次郎的青年惊得跳了起来,循声望去,之间前头的墙边上斜斜的靠着一个年轻人。及肩的头发顺着他微垂的脑袋,遮住了他的半张侧脸,只能看到一个高峻的额角和笔挺的鼻子。
  “三,三井?”鬼次郎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忧惧,把手中的钱包藏到了身后。
  可是,几丈开外的长发青年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鬼次郎的跟前,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行举到了自己和他眼前,劈手夺过钱包。
  “喂喂,你,你干嘛抢我的……”
  “闭嘴!”长发青年以甩头,发缕向脸颊两边滑落,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庞,加上高大的身形和宽阔的肩膀,跟他显露出来的阴沉气息,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上一回你们跟铁男飙车,输了就赖账跑人,这一次我只是要回赌注而已。怎么,不服气吗?要不要再加注赛过?”
  “放,放开。好吧,钱你拿去好了!”鬼次郎一边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一边倒退着,恨恨说道:“有胆量你去把本乡那份也要回来啊!”说完掉头一溜烟的没影了。
  三井抛着手中的钱包,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背影,挑起一边嘴角,不屑的冷笑,“你以为我不敢吗,等着好了,敢诈赖我三井寿的兄弟。”
  “真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同伙呀。”
  凉凉的声音和一个白色的影子同时从头顶飘落。三井看着蹲在地上的青年男子——啊,应该是男的吧,可是似乎好看的有些儿离谱——慢慢的站起来身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抬头看看身边的墙头,足有三米多高吧,他竟然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还一点事都没有?
  “你,你说什么?”三井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漠气派一些。可是效果却温柔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陌生了,对着这样好看的一个人,好像都摆酷不起来了,可是那好看的人儿的脸色似乎很不好看呐?
  看着眼前这个皮囊大好,可是却神情暧昧,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脸看的家伙,藤真心里头的火苗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这样的眼神他并不陌生,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对着他的脸蛋流口水,特别是男人,能让他发火冲动的事不多,可这一件肯定排在第一。
  然而,高头教授告诉过自己,作为一个医生,特别一个心理医生,冷静是第一要务,要善于控制自己的不良情绪,好吧,冷静,冷静,冷静。
  于是藤真只是冷冷的伸过手去,“还给我。”
  “什么?”啊,为什么这个人连臭着一张脸,都还是那么好看呢?三井觉得自己的心里头,好像有一只小爪子在挠呀挠呀,不禁又往前凑近一步。
  “别装傻了,你同伙偷的钱包是我的!”藤真按捺住怒气,指着三井手上的钱包。
  “什么同伙,哦,你是说鬼次郎。哈,那个混蛋也配做我三井寿的同伙?”
  看着三井眉眼飞扬,好像很高兴的欣赏着自己怒气的模样,藤真再也按捺不住了,何况也没时间跟这个混混废话。于是闪身上前,趁着三井不备,抢过了他手中的钱包。
  咦,自己到手还没捂热的钱包,一眨眼工夫就到了他的手上了?还真是叫人很意外啊。
  “哇,身手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三井诚心诚意的问藤真,他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特别是眼前这个人,让他觉得实在是又有趣,又顺眼,虽然凶是凶了点。
  藤真突然觉得有一秒钟的恍惚。是他的错觉吗?一个爽朗的笑容在那张原本令他厌恶的脸上绽放,霎时如春风解冻,如云开雾散,阴霾欲雨的天气骤然放晴,年轻健康的皮肤上,竟然有了阳光一般的明亮色泽。
  算了,左右只是一个混混,自己还和仙道有约。藤真不再理会三井,径直转身走人。
  “喂喂,你不是想黑吃黑吧?你怎么能证明那个钱包是你的?”
  那个声音透着油滑和狡狯,却击中了藤真的自尊。岂有此理,居然怀疑自己和他是一路货色。
  藤真停下脚步,霍的转过身来,从钱包中抽出自己的身份证,大踏步的走到三井面前,往他的鼻尖一扬,怒道:“看清楚了,这个钱包确实是我的!”
  “哈哈,我知道了,你叫藤真健司。”三井得意的一击掌,咧开嘴笑了,“我要为我的兄弟出头去了,后会有期哦!”
  看着从眼前跑开的雀跃背影和飞扬发丝,藤真又是气恼又是错愕,哭笑不得的愣在当场。
  他藤真健司,以冷静、智慧著称的东大才子,居然会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被一个小小的街头混混,惹的窜火不已外加上了一个老大的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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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狭路

  “先生,请问您有订座吗?”衣着整洁的侍者客气的问藤真。
  “谢谢,我的朋友已经到了。”藤真只扫了一眼,就看见仙道坐在这个音乐餐吧的角落,那显眼的身高和招摇的发型,就算是柔暗的灯光也藏他不住。而歪头支颐,微弓着背的姿势,看起来却又惬意得很。
  “你到得很早啊。”藤真走了过去,手指轻轻在桌面敲了敲,拉开仙道对面的藤椅坐下。
  “藤真学长到了?请喝茶。”沉浸在悠悠音乐中的仙道如梦初醒,殷勤的站起来给藤真倒了杯茶。
  藤真看见仙道手中的玻璃壶中,满是各色的水果片和花瓣,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又甜又软的口感,再看看面前这个高大挺拔的青年,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环境不错。”藤真放下茶杯,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吹长笛的白裙女孩子。
  “应该的,应该的,麻烦学长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仙道赶紧满脸堆笑的给藤真添满了茶水。
  “你……昨天晚上还做梦吗?”藤真往椅背一靠,摆出一个轻松的姿势,微笑着问仙道。
  “啊?没有没有。”仙道连连摆手。昨天晚上,他确实没有再做那个怪梦,可是一夜好眠之后的清晨,心头竟然有点空落落的……遗憾?居然会对梦境,对梦里素不相识的男孩有所留恋?
  怎么解释都不正常啊,看来自己的心理真是出问题了?真要像藤真学长建议的那样,去谈一次恋爱,还是和男孩子吗?
  仙道看着柔和的灯光,透过从天花板上垂下的人造藤萝,在藤真的一边侧脸上投下了斑驳的影子,跟衬得他的容貌俊美的有些令人迷眩的梦幻感,不由脱口而出,“昨天跟学长聊过之后,果然好多了呢。”一股好奇、得意、愉悦的心情填满了胸腔,笑眯眯的看着藤真的瞳孔中一掠而过的讶异之光。
  可是,让仙道失望的是,如星辰一瞬的明灭,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很快就恢复了淡和的态度,低眉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个梦的?”
  “大概三年多以前吧。”那张绿意盎然的光影中,明朗、羞涩而快乐的笑脸,又从仙道的脑海中闪过,舌尖上略一迟疑,终于没有吐露出这个秘密。
  “频率呢?”
  “啊?”
  “我是说,多久做一次这样的梦?”看着仙道瞠目结舌的模样,藤真伸出手在他面前招了招,示意他放轻松。
  “这个,这个,一开始说不准。可是这一两个月……”仙道向左右张了张,趴低了身子尽量靠近藤真,一脸的愁容,“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做一回,有时候一个晚上还会做好几回,我我我都快受不了,学长。”
  可恶,你小子打篮球怎没这样拼命的?看着愁眉苦脸得有些装模作样的仙道,藤真忍不住在肚子里咒骂了一句,表面仍旧冷静淡定的继续问:“除了这个,你最近还有什么觉得困扰的事吗?”
  “困扰?没有呀?”仙道一愣,虽然他立即表示了否认,但藤真显得有些突兀的问题,却好像一颗小石子,击中了他心头的某处,洞开了一个缺口,想找一个人说话的强烈愿望滚滚而来,可是对着藤真,却不知从何说起。
  “仙道,你快毕业了吧?毕业后,打算做什么呢?”藤真不再执意于那个问题。而是从仙道面前拿起茶壶,慢悠悠的替自己和仙道斟茶,在细细答答的水流声中,信口询问,好像学长学弟之间的寻常聊天。
  对,就是这个问题,自己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呢?仙道默然,先前心存的一点玩笑心情荡然无存。
  打从自己有记忆起,就一直和堂本叔叔在一起,备受他的照顾。而在此之前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甚至自己父母的样子,就是一片毫无记忆的空白。
  可是仙道很清楚,表面光鲜的堂本娱乐集团背后,是藏在浓黑背后强大的澄江组;虽然堂本叔叔从来也不让自己碰触澄江组的事务,但那是从前,现在自己已经21岁,于情于理,毕业了就应该帮堂本叔叔做事了吧?
  是任堂本叔叔在那条黑暗和血色的道路上独自行走呢?还是陪着他一道走?又或者……
  藤真静静的看着仙道,不去打扰他的沉思。昏暗的灯光笼罩下,轻渺的音乐缭绕中,白天里那张明亮清爽的有些过分的脸,此刻显露出轻雾一般迷惑的神色。
  通常来说,梦境揭示了一个人最深层的,在现实中暂时难以实现的渴望。仙道身边从来都不缺女孩子,难道仅仅是对自己性取向的不能正视吗?不,仙道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为什么总是同一个人,还是不相识的陌生人?难道,仙道渴望的,并非梦境的内容,而是梦境中的那个人?
  突然而大胆的猜测让藤真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断仙道的冥思,身后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一个听在耳中很是熟悉的声音。
  “啊哈,本乡君,巧得很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对了大婶,这次本乡君是流浪画家呢?还是刚出道的歌手呢?”
  声音透着夸张、狡狯和得意,藤真不由循声望去。就看见在自己侧后几米远的一个台子边上,坐着一对男女。
  女的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身材肥硕,服饰贵气俗艳。男的约莫二十出头,正扬起一张苍白的,清秀的有些女气的脸庞,又是尴尬,又是恼火的瞪着跟前的人。
  “不对不对,看你今天的打扮,应该是被父母抛弃不管的大学高材生吧?”那个人抬手撩起自己及肩发,露出一张嬉皮笑脸的侧面,加上那副腔调,藤真一下就认出来了——不就是半个小时前,那个结结实实的诓了自己一记,自称三井寿的小偷同伙吗?
  想到刚才那一幕,藤真的太阳穴忍不住跳了一下,东京的路还真是窄得很呐。
  “嗤!”仙道发出一个嗤笑。藤真回过头去,就对上仙道亮晶晶的一对眼睛,快乐顽劣的眨了几下,用压低着,却藏不住兴奋的语调对自己说,“那个人真有趣,哈哈,学长,有好戏看了。”
  果然,就听那个女人尖锐的声音怒道:“你叫谁大婶!”
  “笠原小姐,真是失礼了,请稍等一会。”叫本乡的青年赶紧安抚那个女人,极力做出镇定从容的样子,对三井说:“三井君,我在会见朋友,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回头再说好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是来问问,你输给铁男的50万元,不是想赖账吧?”
  “当,当然不是,我只是……”本乡看着笑的眉高眼低的三井,真恨不得冲着那张可恶的脸,一拳头揍上去。可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钓到这个有钱的老女人,还花了钱做脸、做发型、买衣服,眼见就要成功上手了。于是按捺住心头的恼火,低声下气的打算先把这瘟神应付过去。
  “明白明白。”三井一个劲的点头,笑的十分诚恳,看起来很是通情达理的样子,可是更加恶毒的话,却从唇缝间滑了出去,“你现在手头不方便是吧?没事,我可以等你这次的援JIAO结束了再算,这位大婶看起来也不像一个小气的人呢。”
  “哈哈哈哈哈。”一串闷闷的笑声从仙道的肘窝里发了出来,他的人已经笑的整个上身和脑袋都埋在桌面上,露出一截朝天发不住的抖动着。
  饶是藤真对三井还是一肚子的不痛快,也不禁莞尔,心道这小子倒也坏的有趣。
  那个女人腾的站了起来,瞪着三井,腮帮子上的肉气得直哆嗦,而后者却夸张的吸了一口凉气,倒退一步,做出瑟缩的样子,嘴上却利索的很,“大婶你别这样看着我,虽然我很帅,但是我我我我不做的。”
  砰的一声,藤椅倒地,咚咚咚的脚步声中,在周围莫名其妙的眼光中,那个女人气呼呼的头也不回的甩下目瞪口呆的本乡,羞恼的离开了。
  “这下清静了。”三井悠悠然的扶起藤椅,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潇洒的撩了一下长发,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对面的座位,对本乡说道:“我们可以好好清算清算了吧?”
  “三井寿,你去死吧混蛋!”一个气急败坏的吼叫中,一记拳头击打皮肉的声音中,藤椅再次轰然倒地,洋洋得意猝不及防的三井,被本乡打得向后摔了一个仰八叉,咕噜噜的打了两个滚儿,停到了藤真和仙道的桌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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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的痕迹

  三井手脚并用,虽然姿态不雅,倒也快速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他那狼狈的德行,仙道终于撑不住了放声大笑。看来眼前这个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看起来像头小老虎的家伙,论起打架的本事,最多也就是只个头大一点的绵羊罢了。真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和勇气敢上门挑事。
  “笑个屁!”那太畅快,太幸灾乐祸的笑声让三井勃然大怒,。可是当他刷的抬起头来,视线经过面前的这张脸,横眉怒目立马变作了眉花眼笑,“藤真健司?哈哈,怎么是你,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呀!”
  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一双斜飞的浓眉柔和垂下了一个角度,嘴角都快要咧到了耳根,就连下巴上那道小小的疤痕,也随着他的嬉笑轻轻跳动。
  藤真不明白,看见自己有什么好乐成这样的,然而看着这副欢快的脸孔,心头却也莫名的涌起一丝异样的感动。
  笑容在三井的脸上快乐的荡漾,却从仙道的脸上倏忽消失。
  半明半暗,迷离不定的灯光下,渺渺悠扬的音乐声中,长长短短垂落的藤萝摇曳着似真似幻的绿意,那漫过眉眼,盛满瞳仁,擦亮了整张面孔和四周空气的笑容,一瞬间仿佛撞碎了时间和空间,和仙道心底那个埋藏愈久愈清晰,不时的潜入梦中来拜访的的影子叠映、重合。
  怎么回事?是幻觉?还是自己眼花了?仙道觉得呼吸好像都要停止,而心跳却越来越剧烈。
  还没等藤真决定,要不要理会这个自来熟的小混混,眼角就瞟到了再度挥拳冲上来的本乡。原本衣冠楚楚,一派斯文的模样,已变作双目赤红,气势汹汹。而越凑越近,在鼻尖半尺以外正涎着脸对着自己傻笑的家伙,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没有时间多想,藤真也是一记直拳,冲着眼看就要飞到三井后脑勺的拳头,迎了上去。而几乎同时,藤真觉得眼前一花,伴随着一串“喂喂,别乱扯啊”的怪叫声,三井的人影忽然不见了。
  骨节撞击的声音中,本乡蹬蹬蹬的倒退好几步,一边甩着剧痛的手掌,一边带着恐惧和惊骇的表情瞪着藤真。
  还真有点痛,藤真悄悄屈伸了一下手指,扭头就看见仙道已经把那个险些挨揍的家伙拽到了身边,一只胳膊揽着他的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的面孔,另一只手则悄悄的穿进了三井的发间。
  当下藤真几乎就气结,没错仙道也许是喜欢男孩子,没错对方长得也挺俊俏,没错自己是建议他可以试着谈一场认真的恋爱,可是好歹也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什么时候,什么对象啊?
  一个是毫无脸皮意识,一个是毫无节操观念,这这这两个家伙都是什么人呐,藤真表面还算平静,可是身体里头另外一个他却在拼命的摇头、跺脚、叹气。
  细细的发丝被撩起、滑落,若有若无的幽蓝光泽在指尖流淌着,再度迷幻了仙道的视线和思维。
  是不是他呢,是不是他呢?陌生又熟悉,温柔又惊心,所有的感觉宛若岁月倒流,毫无差异,可是却又有明显的不同。记忆中那张脸上的青涩和明朗,换做了眼前的俊挺和桀骜。
  虽然这个刺猬头长相不错,可是表情却活脱脱的像个白痴;虽然自己也喜欢长相不错的男孩子比如藤真健司,可是被人这样就差没流口水的盯着看却是奇耻大辱。
  三井举起巴掌,刚想让仙道明白一下什么叫做清醒,就看见对方的嘴唇的张开了一道缝隙,听见一声很轻的,试探的,梦呓似的低唤:“寿?”
  咔嚓,三井觉得自己的脑筋霎时断路了,呆了好几秒,才向周围看了看,然后讷讷的问:“你,你,你叫我?”
  接着他就看见,仙道原本有些僵硬古怪的表情,一下子柔化,明亮起来,鼻梁皱起一点点,接着唇角向上拉起一个弧度,声音清晰、柔和,“你好呀……”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人的影响,三井也觉得自己的目光和神智仿佛也有些摇摇晃晃起来,直到感觉温暖而粗糙的指尖,在自己的脸部肌肤慢慢滑动,才想起来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于是,啪的一个脆响,一记耳光在仙道脸上玲珑怒放,把藤真、本乡和两个正在分别劝解他们的使者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混蛋,你以为你三井大爷是谁?”骂的也很响亮。
  藤真看见三井跳脚、骂人;而仙道正捂着腮帮子,一脸的凄风苦雨。不由的心中一阵透爽,淡定的暗赞一声:打得漂亮。。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
  “本乡,本乡!”几个撸袖揎拳,杀气腾腾的青年推开试图阻拦他们的侍者,叫嚷着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刚才被三井唬跑的鬼次郎。
  “快跑!”仙道一看情势不妙,顾不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抓起三井的手腕,就向后跑。他是这间餐吧的常客,知道后门在哪里,很快在心里画好了最径直的逃跑路线。
  “混蛋,放开,放开,喂喂,藤真健司,藤真——”三井被仙道拽着,脚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却不住回头向藤真这边看。
  刚才匆匆一瞅,鬼次郎那伙怕是有五六个人吧?那个虽说看着有点酷,却更加漂亮、斯文的藤真健司,啊,不行,自己一定要回去救他。
  妈的,这刺猬头刚才挨打起来毫不含糊,可是此刻气力却大得很,自己甩了好几次,都没有挣脱他。
  “你放心,藤真学长打架很行的,所有的比赛我都没看他打输过,哈哈哈。”
  仙道欢快响亮的笑声中,两人钻出一个小门,三井只觉眼前一亮,已经是白茫茫的路灯和灿烂的都市霓虹。
  眼看着仙道泥鳅似的滑溜,拖着三井三弯两拐的就没了影,气急败坏的鬼次郎和同伙抡起手上的棍棒,乒乒砰砰的把身边的桌椅好一阵乱砸,吓得用餐的、看热闹的客人纷纷逃窜。
  “这小白脸是三井一伙的!”本乡指着藤真,鬼次郎恶狠狠的瞪向这个居然不逃的家伙,刚一照面就愣住了。
  藤真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露出一个揶揄儿不屑的淡笑,向躲在远处不敢过来的侍者招了招手,好半晌才有一个胆大点的侍者蹭了过来,结结巴巴的问:“先,先生,有,有什么吩,吩咐?”
  “买单了。”藤真慢吞吞的说道。
  “是,是,一共是五千六百元。”侍者怯怯的回答,到底没敢提打破的器具由谁赔偿,这样欠揍的问题。
  藤真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悠悠的从一众奇形怪状的混混身边走过,经过鬼次郎和本乡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展颜一笑,说道:“要打架,就跟出来,不打的话,我走了。”
  脸孔很漂亮,笑容很明媚,可是被他眼神扫过的人,都觉得仿佛有一缕凉丝丝的气息,从脚底板直窜上后脊梁,直到藤真的背影施施然的从大门拐了出去,也没人挪一下脚步。
  钻出大门的一刻,藤真立即脚下加速,抬手看了看右手手背,骨节有点发红,还在隐隐的生疼。幸好那一群混混都是光有声势没有胆量的废柴,否则当真动起手来,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应付过去,还两说呢。
  于是藤真心里惊天动地的一阵痛骂:“仙道彰我一定要你好看!”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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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是耶非耶

  头顶乳白色的街灯撒下一片带着些暧昧不清的光,说不清是明亮还是昏昧。
  “混蛋,停,停下,想拖死你三,三井大爷啊!”跑过了一条街,脚下已经有点发软,吸进来的空气经过喉咙管时,那火辣辣的灼烧感,终于让三井撑不住又开骂了。
  该死的刺猬头可算是停下来了。三井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才痛快的喘了两口气,就觉得肩头被人温柔却有力的一推,脚步虚浮的飘了两步,脊背就传来一阵冷硬的触感,贴上了人行道边的围墙。
  愤然抬头,粗话刚溜到嘴边,三井就迎上了仙道那双明亮、温柔而专注的眼睛。他的手掌撑在自己两肩的墙上,把自己圈在了双臂和胸膛之间,脸慢慢的贴了上来,直到柔柔热热的气息扫得自己鼻尖发痒才停下。
  “你……叫三井……寿?”
  仙道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吐出每一个字,眼神认真异常,宛如下有激流的平静水面,三井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影子荡漾在那无底的深邃之中,没来由觉得有些紧张、有些恍惚,“关你屁事”这样撑场面的硬话,在口腔里打了一个转,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软弱无力的“你,你怎么知道?”
  “寿……”仙道觉得顷刻间自己的脑袋好像被掏空了,只剩下记忆中那句低沉的,充满谷欠念与情感的呼喊在回荡。
  夜风轻轻吹起的发丝间,流动着若有若无的神秘幽蓝。仙道努力寻索着记忆中的容颜,对照着眼前高峻的额头,飞扬的眉峰、俊挺的鼻梁、倔强的薄唇和深刻的疤痕,似乎正在一点点的重叠,又似乎有很大的差异,越发迷乱了仙道的猜测与希冀。
  “你再笑一个给我瞧瞧,好么?”几乎是身不由主的,仙道听见自己提出了无比荒唐可笑的要求。
  “你,你有毛病啊?”他的表情温柔、认真,可是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却充满了轻视和挑逗意味。
  羞愤的感觉可算让三井清醒了,用力的想格开仙道的双臂,可是,纹丝不动。有点慌张,立刻改变方向,一拳击向他的小腹。
  宾果,打中了!那扑的一声响听起来真是动听,果然刺猬头的五官也很配合的扭曲,认真专注的表情散去,流露出让三井满意的痛苦状,手臂垂了下来。
  包围解除!三井心下快速盘算着是要趁胜追击,继续加深点颜色给这家伙看看呢,还是宽宏大量的见好就收,拔腿走人。
  可是还没有等他做出决定,右手就被一片温热粗糙的感觉包裹。
  三井看见仙道握着自己的手,举到了二人视线之间,大拇指在自己的掌心轻轻的摩擦着,然后停留在指根部位的细茧上,仿佛叹息一般的问:“你现在还在打篮球吗?”
  篮球?三井觉得好像有几注强大的气流,同时挤压着自己的心脏,很沉闷,很烦乱的感觉霎时涌了上来,“什么破玩意,老子从来不玩篮球!”
  自己的手被甩开了,气力大的有些出乎仙道的意外,眼前那张俊挺的脸庞,笼罩了一层焦灼的戾气,阴沉沉的有点怕人,眨眼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从来不玩吗?”像是热腾腾的一个人被丢进了冷水,强烈的失望让仙道的心陡然一沉。那双正厌烦而犀利地瞪着自己的眼睛,也陌生极了。几乎让仙道怀疑,是不是从飘渺的音乐中,到温柔的街灯下,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发动机的轰鸣声迅速由远而近,刺耳的摩擦声后,一辆重型机车停在了街边,车上跨坐着一个身型魁伟的骑士,没有戴头盔,微寒的夜气中,也只着一件紧身背心,露出健实粗壮的胳膊。半长的卷发被吹的十分散乱,有几缕披拂在了五官突兀而剽悍的脸上。
  “三井。”那人看了仙道一眼,冷漠,带着一丝警觉和排斥。
  “铁男!”三井欢快的答应了一声,脸上的不快散去,小跑着迎了上去,跨坐在那人背后,接过对方抛过来的头盔,严严实实的扣住了让仙道恍惚不定的脸,再没有多一句话,一个眼神给他。
  轰鸣声再度响起,机车绝尘而去。当仙道如梦方醒的跑到路边,看到的只有色彩诡艳的都市灯火和川流不息的人潮车流,早已消失了那个身影。
  夜风凉凉的吹拂着面颊,短暂热烈的体温逐渐恢复了正常。是自己被深陷在了挥之不去的记忆和迷离美好的梦境中,已经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吗?
  仙道突然觉得一股茫茫的怅惘,宛如在夕阳海边独自挥竿,看到壮观的潮水退散后的寂寞。
  
  一进门,三井就把自己抛进了满是杂物的旧沙发上,枕着双臂,双眼看着天花板,流露出沉默的表情。
  铁男把三井的双脚往里头推了推,在他的脚边坐下,点了一支烟,不一会儿,小小的房间就满是熏窒的味道和缭绕的雾气。
  “你没事吧?你找本乡笃和鬼次郎的麻烦了?”三井脸上的气息似乎让铁男有些不舒服,终于开了口。
  “嗯,想把上次赢的钱要回来。”三井翻了半个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呼的坐了起来,呆了几秒,啊呜的发出一声沮丧的怪叫。
  这个样子的他才是正常的吧,铁男有些紧收的心反而一松,问:“怎么了?”
  “糟糕,被那个臭刺猬头一搅和,我忘记问藤真健司,该怎么样跟他联络了!”三井恨恨的,失落的说道。
  “藤真健司?是谁?”
  “是一个,嗯,很有趣的人,长得真他妈的好看,哈哈。呀,糟了,他不会被鬼次郎那伙人揍惨了吧?”三井一面欢天喜地的嬉笑,一面搜肠刮肚的后悔,神情瞬息万变。
  “以后你要出去找谁晦气,先跟我说一声。” 铁男隔着烟雾,看着三井转眼间又眉飞色舞的脸。
  “一百万的赌注,难道说赖就给他们赖了吗?铁男你真是差劲。”
  “我自己会要回来,不用你操心。”
  “铁男。”三井握住了铁男撑在他身边的胳臂,哈哈一笑,“我们是兄弟,我偶尔也会替你出头的。”
  听起来有点好笑,可是那态度,那语气却是相当的认真。铁男看了他几秒,哼了一声,扭头用力吸了一口烟,拧灭了烟头。
  三井的手掌在铁男的手臂上滑动,触手粗糙,满是浅浅的凹凸伤痕。
  “你到底受过多少回伤?我是说,从我忘记掉的那些时候就开始算?”三井突然问道,眼光一闪,凝住,看着铁男的轮廓深刻的侧脸。
  还没有放弃寻找“过去”吗?铁男的高大的身躯动也不动,烟头却在他的指尖碎开,落了一地的烟草屑。
  “忘记了。”铁男站了起来,从三井的掌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大步的走向洗手间,关上了门。
  透出来的昏黄的灯光显得有点不干净,很快又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三井独自发了一会呆,仰头又躺了回去,歪了歪嘴,扯出一个看起来很无所谓的怪笑。
  
  咔嚓,南烈抽出了钥匙,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多年以来刀头舔血的生涯,养成了异于常人的警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分布在身体哪一部分的神经告诉他,门背后的气息不对。
  左手悄无声息的握住了从风衣的袖管滑落的手木仓,右手非常干脆的推开了门,木仓口蓦的抬起,对准了瞬间他所判断的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是厨房与客厅之间的门,果然同一时刻,从门后走出了一个人,抬头看见南烈,愣了一下,随即浮起一个和煦的笑容,“你回来了?比我想的要早。”
  南烈也愣住了,那个人手上正捧着一个大碗,上头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深津飞快的把碗放到了厅中的桌上,吹了吹有些发红的指头,笑道:“我以为你要更迟一点才到,所以先给自己弄了点吃的。真遗憾,你的冰箱除了白米和腌菜,竟然连罐啤酒都没有?”
  南烈把木仓收了起来,走到桌边。大瓷碗里是满满的一碗稀粥,腌菜也被细细的切成了小块盛在碟子里。
  “对不起我不请自来,因为我想试试我最近新学的本事。”
  “撬门做贼?”南烈冷冷的问。
  “不,是做饭。”深津正色的回答。
  “你的胃口很大?”南烈坐了下来,鼻子里喷出一个带着讥讽的闷笑。
  “既然你回来了,我可以少吃一点,一起来吧。”深津果然又从厨房拿了两副餐具。
  “千叶的这件事,你干得漂亮。”深津给南烈盛了一碗稀粥,“堂本先生让我问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不需要。我做事,他付钱,另外帮我找北野先生和岸本,这是买卖,谈不上奖赏。”
  似乎料到南烈会这样说,深津还是叹了一口气,“南,你为什么总要跟堂本先生分的这样清楚呢?你明明知道堂本先生——”
  南烈喝了一大口的粥,热粥入喉那微烫的痛感,反而让他产生出一种畅快。把粥碗放下,南烈目光灼灼的目光盯着深津,嗓子有些嘶哑,“好,我可以要怎样的奖赏呢?”
  “你尽管说,我相信你无论要什么,堂本先生都会尽力,尽力……”深津一开始喜形于色,可是看着南烈眼中浓浓的悲意和嘲讽之色,心中顿时会意,声音不由小了下去,最后,又化作了一声叹息,“唉,你又何必?”
  “告诉我,他现在怎样了?只要一个字,好还是不好?”南烈突然伸过手去,紧紧的扣住了深津的手腕。
  “南,你违规了,违反了堂本先生的规矩,是很危险的。”有力的手指箍进了自己的皮肉,很痛。深津只是平静的看着南烈青筋浮突的手,并不使力挣脱。
  “到今天为止,又过了一年了。”南烈松开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了深津一样,声音里似乎有些倦意,“快点吃,吃完了滚。”
  说完静静的走过深津身边,进了房间,带上房门。几秒钟之后,隔门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摔砸声。
  深津一口一口的喝完碗里的粥,有条不紊的把碗筷洗好、收好,把桌子抹干净,然后从口袋里掏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看了看了闭锁的门,像是在自言自语,“这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良久,门里门外都没有了动静。南烈终于走了出来,头发有些散乱,神色淡漠而疲倦。他打开了桌上的那个信封,照旧是一叠厚厚的钞票,堂本对他从来都很大方。
  冷笑了一声,南烈忿忿的把钞票摔在了桌上,钞票散开,南的目光却凝滞了——一张照片被压在钞票的下方,露出脸庞的一角。
  南烈的手伸出去,又停在半空,心开始狂跳,照片终于入手时,竟有一阵把持不住的微颤从指尖传来。
  照片中的青年靠在一辆机车边,大笑,笑容健康又放肆,扑入了眼帘。
  眼睛突然的刺热,用手背按了按眼角,却没有湿润的感觉,而一颗心在猛的一下剧烈悲恸之后,很快又陷入了几近无感的无边冰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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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灾星

  三井把油乎乎的手往身上胡乱抹了几下,重重的一脚踹上车胎,嘴里嘟嘟囔囔咒骂了一串脏话。
  今早一个顾客送了辆超炫的哈雷V-ROD到维修站,三井按捺不住好奇,想试试这款速度之王能刺激到什么份上,于是就瞒着铁男偷偷骑了出来。谁知道才飚两条街就出故障了,自己趴在路边的太阳底下折腾了半天,还是不行。
  没办法,只好拼着挨骂,打电话叫铁男来拖车了。
  “铁男吗?是我,真是有够倒霉的,刚才——哇呜!”
  手机接通,三井刚刚讲了两句,就隐隐觉得背后好像有动静,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就撞上了屁股,将毫无防备的他往前推了个大趔趄,然后脚下被高出的人行道台阶一绊,惨叫声中,结结实实的摔倒在了行道树下。
  嘴巴应该是吻上了什么硬物,一阵强烈的疼痛从颌骨附近传来,然后热乎乎、咸腥腥的感觉就从鼻孔,从嘴角涌了出来。
  三井忍痛支起上身,用手捂住口鼻,猛咳了几声之后,定睛一看,只见掌心黏糊糊的一滩血,血里头还藏着两颗白花花的东西。
  什么?不会吧?三井的脸都绿了,心存侥幸的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床——果然,原本整整齐齐的上下门牙,此刻已有了两个凹凸不平的沟壑!再数一数掌心,这么一撞一摔之间,两个漂亮的门牙就与他泪别了!
  “唔……”三井还没有从痛失门牙的惊愕和悲恸中回过神来,身后传来了一个浓重的鼻音。
  对了,到底是哪个混蛋!猛然醒悟的三井霍的回头,就看见一辆山地车倒在自己身后,前轮已经有些变形,显然就是刚才撞伤自己的凶器!
  而在车子边,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运动服的青年正坐在地上,一面挠着自己的头发,一面点着脑袋,眼皮犹自半睁半闭,一脸的懵懂相,看起来还在梦游和清醒的边缘溜达。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凶手了吧!居然连骑车都可以睡觉,撞掉了自己的宝贝牙齿,而这肇事者自己看起来却毫发无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给老子醒来,混蛋!”三井一把揪住那个人的前襟,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嗯?这家伙剑眉细眼、高鼻薄唇的,加上白皙光洁的皮肤和迷糊无害的表情,看上去还挺俊俏的模样,可是愤怒之火熊熊燃烧的三井,已经没有那个好心情去欣赏凶手的美貌,抓着他就是一阵大力摇晃。
  要知道自打从山崎长官那里接下“寻找三井寿”的任务以来,流川枫就奔忙于东京大大小小的学校、街头篮球场,希望能够遇到那个叫三井寿的,“非常喜欢打篮球”的青年。
  可是一看到热火朝天的篮球对抗,再加上别人的邀请和煽动,流川又忍不住下场痛痛快快的打上几个回合。连续一个多月如此下来,他就算是铁打的,也觉得十分疲惫了。这才闭上眼没打几分钟的盹,就被哪个不怕死的家伙给晃醒了。
  唔,头好晕!是谁,竟然敢打扰自己睡觉,真是不可原谅!于是,流川凭着他动物的直觉与习性,呼的一个直拳冲了出去。
  “哇!”三井看见眼前那漂亮的长眉一挑,细细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凛冽慑人的锋芒扎得他心中陡然发毛,还无暇做出什么判断,一记重拳已砸上了自己的面门。
  咔,三井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又一阵剧痛过后,舌面上仿佛又多了什么东西,吐出来一看,三井的肺都要气炸了——又是半个白花花的门牙,悲哀而醒目地躺在他的手心。
  睁开眼睛往周围看了看,车子和自己的位置,挺眼熟的,好歹也不是第一回了,虽然屡屡撞树、撞墙、撞车、撞狗等等多少有点不同,但流川总算是弄清楚了大致的状况。
  “篮球,我的篮球呢……”每次清醒过来,最要紧的事就是确定篮球没有丢。瞥见球袋就在车架边上,流川赶紧抓了过来,打开一看,还好还好,上个月刚刚花了七万多元买的新篮球,还好端端的躺在球袋子里。
  流川抱着篮球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嗯哼,这一回摔的不轻,还挺有点疼的,看来明天下班不能再去打篮球了。
  咦?面前怎么站了一个人,满嘴满脸的血,眼光凶得像是要杀人?不,是吃人!难道,难道……自己刚才把他给撞伤了?清醒过来的流川枫的思维,总算还符合一个实习检察员起码的敏感度。
  揍他,非揍他不可!三井的心里翻滚的咆哮着。那家伙在撞掉了自己两个门牙,打掉自己半个门牙之后,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过来道歉,而是从地上捡了一个篮球抱在怀里,满脸欣慰和陶醉的白痴样。
  那橙色球体的圆润曲线和明亮光泽,说不出的扎眼,一股比被撞、被打更让自己莫名抓狂的焦躁感,又在三井的胸膺流窜、膨胀。
  三井跳了起来,飞身抢到流川面前,抬起一脚直直的踹中了流川的胸口。后者向后仰倒,怀中的篮球掉出了球袋,咕嘟嘟的滚向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
  那亮橙色的圆物滴溜溜的滚着,一辆小车从边上疾驰而过,车轮堪堪擦着篮球而过,带起的劲风把它刮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糟糕!三井觉得有只手猛的扯紧了脑子里的某一根弦,一股陡然而生的兀惕,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跨了出去,奔到马路中间,单手抄起了那个篮球。
  等他醒转过来,看了看怀中的篮球,愣了一会儿,那股嫌恶狂躁的感觉又窜上胸口。他转过身,恶狠狠的把篮球砸向同样有些愕然的流川,指着他大声吼道:“混蛋,赔钱!”
  “什么……”怀抱着篮球,流川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刚才这个人救球的姿势,实在是太利落、太漂亮了!
  “你这白痴撞到了老子呀!还敢打人,看看——”三井张开标准的血盆大口,脖子一伸,把牙齿往流川跟前一龇,“三个门牙,不要赔钱吗?”
  “呃……”那几个空洞洞带血的窟窿,看起来又可怕又好笑,流川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歉意,讷讷的问道:“对不起,你说,要赔多少……”
  这件事实在是太乌龙、太可恶了。再加上今天自己倒霉的事,还不止这一桩呢。三井侧头看了看停在路边的哈雷,快速估算了一下维修费用,再打量了流川倒在地上的车子、身上的穿着,包括那个碍眼的篮球,全都是价格不菲的货色呢,一瞅就是有油水的,不好好敲这混蛋一笔,对得起自己的门牙吗?
  “两百万!”三井竖起一根手指头,往流川鼻尖一捅。
  “唔……”流川垂着眼皮,盯着鼻孔下方的指尖,犹豫了几秒,断然的摇头,“我送你上医院吧。”
  “不用了,你赔钱出来,老子自己会解决!”三井的指头变成了拳头,在流川的鼻尖晃动着。
  “身为国家公务人员,我撞了你就有义务送你上医院。”快速的说完一句话,流川立刻抿住了薄唇,照样盯着三井的拳头,显示出一股子坚决。
  “什么?公务人员?你是……警察?”三井吞了一口唾液,拳头有些儿松散,
  警察?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实习助理检察员。可是流川默然,不承认和不否认,对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家伙,他觉得这样更好。
  三井把流川从头看到脚,接近190公分的个头,虽然不壮硕,可是很健实,一看就是个训练有素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很干脆的一甩脑袋,摆出深明大义的表情,“好吧,一百万!”
  “我送你上医院……”
  “八十万!”
  “我送你上医院……”
  “五十万?”
  “我送你上医院……”
  “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再少了!”看着那张俊美而淡定的脸,和不断重复唇形的嘴,三井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怒吼还是哀嚎,“我长得这么帅,被你撞毁容了,三十万还不够补牙的!”
  流川一愣,帅吗?虽然那双眼睛,此刻火花四射的样子,的确有种很飞扬的魅力,可是那张满是血污的脸,连容貌都看不出来,除了有点可怖有点可笑外,哪里有一星半点帅气的模样?
  于是,流川第N次坚持了自己的态度:“我送你上医院!”
  像看怪物似的,三井瞪了流川半晌,那家伙也和自己对瞪。虽然眼睛没有自己大,可是流露出来的锋利眼光,却丝毫不输气势。一分钟过后,三井终于虚弱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看在你平时服务市民的份上,这一回我原谅你了,咱们各忙各的吧,公务人员。”
  三井只好继续寻找刚才被撞飞的手机,召唤铁男来救命。然而他刚刚弯下腰,就发觉右臂被人用力抓住,接着整个人被带了一个圈,被迫转回身子,对上了那张此刻看来毫无美感的扑克脸,耳边如同魔音灌耳一般,又听见了那句:我送你上医院!
  这家伙是自己的灾星吗?三井很想气昏,可是偏偏又昏不过去。于是半个小时之后,流川和三井便双双出现在了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的门诊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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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走运

  在梦里都清楚的知道是在做梦的,世上怕只有自己一人了吧?
  仙道又看见自己坐在那块绿荫遮蔽的草地上,鼻端和肌肤都能感觉到水汽丰沛的植物汁液的清香。仰着头看,即便是枝叶缝隙中透露出的点点青空,似乎也那样的高远,想象着看不见的地方,有飞鸟在展翼远翔,似乎全身的细胞都为之蓬□来。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仙道知道梦中的少年又来造访。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再次看清楚他的脸,然而却被他张臂拥住,热烈而顽皮的吻劈天盖地的落在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面颊、下巴。
  终于无法忍耐的捧起那张面庞,主动去寻索渴望中的柔软,少年从自己的颈窝抬起头,灿烂的笑容又如太阳照在水面一样盛放,明亮的色彩、炽热的温度、顽皮的气息,熟悉依旧,又好像多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是哪里不一样呢?拥抱着他陷入了沉思,眼前的眉目在视线中渐渐模糊起来,除了怀里的温度,一切都好像越来越远的感觉。
  直到“喂”的一声响亮的轻叱——那是梦中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咦,为什么会这样耳熟?眼前再度清晰起来,飞扬的剑眉下,盛满笑意的双眼,带着一点点嘲笑和挑衅,一边唇角斜斜的挑起,带着那道浅浅的疤痕轻轻的跳动……
  啊!这虚幻时空中的少年换了一张仿佛不一样,又仿佛更熟稔的脸,仿佛不是他,又仿佛还是他。
  来不及多加分辨,还是根本不需要分辨?体温在微凉的空气中升高,激情如期而至,不,甚至跟投入、更炽烈,即便知道是在做梦,竟也有如此真实的意味。
  仙道并没有像先前无数个狼狈的清晨那样,急匆匆的冲进浴室让自己清醒、降温。而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浅青色的曦光,让肌肤的温度和体内的热流伴随着自己的思维,温热而不再疯狂的流淌。
  荒唐吗?或许吧。然而前所未有的真实感、满足感,让这个一直都空幻的梦境,突然之间有了似乎可以握得住的形体。
  翻了一个身,仙道压着手臂把下巴埋进了枕头,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快乐笑容,决定再独自回味一会儿就起床,去找藤真学长。不是为了那什么稀里糊涂的“心理问题”,而是藤真学长貌似认识昨晚梦中的那个人,这是从梦境通往现实的唯一线索了。
  
  仔仔细细的把材料浏览完了第三遍,藤真才满意的按下了保存键。把整个上身的重量往椅背上沉甸甸的一靠,脖子前后俯仰,用力拉伸双臂,就听见颈部和肩部的骨骼都发出一阵轻响。端起桌上的瓷杯,里头的咖啡已经一滴不剩。
  藤真无奈的笑了笑,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甩了甩有些混沌的脑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进盥洗间。
  打开水龙头,泼了一捧清水在脸上,镜中的青年显得有些苍白,眼窝微陷,周围泛着隐隐的乌晕,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血丝纵横,下巴长出了显得与白皙肤色和精致五官有些突兀的胡渣子。
  看着自己的憔悴邋遢的模样,藤真觉得有些好笑。他记得自己高中那阵子,有一回输了球赛,便决定蓄须明志,卷土再战。可是习惯了他从容整洁模样的队友却受不了,淡定点的瞠目结舌彻底无语,激动点的干脆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这不是藤真”,真是太有趣了。
  在怀旧和快乐的回忆中,吱吱叫着的电动剃须刀已经把藤真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作为一个医生,还是应该保持正常而洁净的外表,这样会给病人的心理以平静和抚慰。
  高头教授最近新接了一个课题,是关于催眠术与心理疾病治疗的,正是藤真正在接触并且很感兴趣的领域。高头教授准备在自己带的学生中挑选出几名,共同参与这个课题的研究。
  再过两天,就是高头教授让弟子们各自就课题陈述观点的日子了。藤真花了一个多星期,熬了两个通宵,终于把陈述稿写好。准备过一会儿就到医学部的附属医院去,拿给高头教授过目,教授这几日正在那里指导新来的几位见习医生。(蝎子你好,祝见习顺利~~~)
  藤真很清楚,自己是高头教授带的唯一硕士研究生,而且才一年级,其他同门都是博士,竞争的资本确实是弱了一点。不过他不会因此就轻易放弃的,资历尚浅就拼实力,实力不足就拼努力。拼努力的话,他藤真健司决不会输给任何人!
  盥洗完毕后,藤真便觉得神清气爽,高速高效的一天又开始啦。
  他把切好的面包片放进烤箱,打了两个鸡蛋,用平底锅细细的煎着。做事拼命没有问题,可是饮食正常,及时补充营养也是必须的。
  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了手机铃声,藤真快步跑到桌边拿起手机,来电显示 :仙道彰。于是哼了一声,搁下,并不掐断,重新回到厨房,听着欢声大作的铃声,好整以暇的将鸡蛋翻了一个面。
  铃声停了,再响起,等到藤真把热乎乎的牛奶和三明治端了出来,铃声已经第四度响起。这一大早的,嘿嘿,不用说,昨天晚上一定又做梦做惨了吧。藤真冷眼看着手机的显示屏,悠悠的喝了一口牛奶,心中掐算着铃声又要停止的最后一秒,拿起了手机,“喂,仙道,你还活着么?”
  “藤真学长早上好。您现在在哪儿?方便我过去咨询一个下问题?”仙道的声音仍旧是不温不火,却带着一种清明的欢快,和上一次在舒心室时,灰头土脸别别扭扭的口气大是不同,倒是让藤真觉得意外。
  “不方便,等一会儿我要去找高头教授,等方便了我会联系你。就这样,再见。”没有再给对方耍嘴皮的余裕,藤真就礼貌而断然的挂机。仙道这个案例很有意思,他一定会跟踪下去,可是一想起上回那家伙在餐吧的表现,让藤真不恼火都不行。
  只是看见一个模样儿稍好点的小混混,就拉到一旁动手动脚,危险临来的时候干脆就拉着人家,丢下自己这个做学长的落跑!
  嗯,从表面上分析,仙道的“病因”是再清楚不过了,就是长期以来,性取向的模糊和压抑,可是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
  吃完了早点,打印机也自动将陈述稿打印完毕,收拾停当,藤真就出门了。不管自己能不能顺利进入课题组,回头再来仔细解剖这个家伙,啊不,案例吧。
  
  对着门诊大厅的大镜子,咧嘴、龇牙,新鲜带血的牙床和黑洞洞的豁口,让三井忍不住心里悲鸣不已。他原本打算瞅着一个空隙,趁那个冷冰冰的狐狸脸不注意的时候溜之大吉走,可是现在却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补最好的假牙,能宰那家伙多少是多少,管他什么国家公务人员!自己本来好端端的个帅哥一枚,就这样给他撞毁了!
  “拿来。”流川把手伸到三井的面前,脸上还是不带有任何表情和温度。
  “什么?”
  “就诊卡。”
  “没有。”三井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回答。这里是什么地方?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他平时飙车打架,小伤一律不管,中伤自己解决,大伤也就是街头诊所搞定,怎会奢侈到有这东京首屈一指的大医院的就诊卡?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睡鬼,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来这里一趟的吧?
  “那健康保险书?”
  “没带!”三井差点就火得跳起来了,有没有一点常识啊混蛋,只有怕死的和快死的人,才会随身带着那种东西吧?
  流川不再和三井多啰嗦,转身走到咨询台,撕了一张表格,取了一支笔,又回到了三井面前,“写。”
  三井抢过纸笔,刷刷的涂了几笔,塞回流川手里,就别过头,闭上眼睛不再理他。靠,这家伙连手指都是凉的。白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冷气飕飕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可爱。哪里象藤真健司,就算是生气起来也眉飞色舞的那么有意思,哈哈。
  想到这里,三井忍不住又高兴起来,抱着胳膊旁若无人的大笑了两声。流川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没想明白有什么好笑的,眼皮一翻走开去,排队办理就诊卡了。
  流川一面排队,一面不住的回头看向三井的方向,以防他什么时候溜走,虽然这样自己可以省下一笔赔偿费,可是他是有违一个公务人员的道德的。敢撞敢当,是他流川枫一贯的作风。
  “请收好。”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后,窗口的工作人员终于把就诊卡和单据递了出来。
  把就诊卡放进口袋,流川往单据上随意瞟了一眼。可是就这一眼,却让他当场呆住了。姓名那一栏,赫然打印着——三井寿?!
  这两个多月以来,这个名字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上厕所,甚至打篮球的时候,都无时无刻的出现的在他的脑袋,几乎快要比他自己的大名流川枫还更熟悉了。
  等一下,是不是自己日想夜想的眼花了?幻觉了?揉了揉眼睛,流川再度把视线定在了单据上,一栏一栏的看下去:姓名,三井寿;性别,男;年龄,二十二岁;是否初诊,是……
  不会这样巧合吧?不会这样好运吧?流川心里好一阵翻腾,他活了二十岁,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激动得想大声叫喊。那家伙还四平八稳的坐在候诊区,流川多么想冲过去一把抓住他啊,就像运球冲向无人防守的篮筐。
  不行,要冷静,要谨慎,要求证,不能把这个“三井寿”吓跑了。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流川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走到了三井面前。
  “怎么,你的脸怎么了?”抬头看了看流川,三井不由狐疑的问道,那张原本雕塑一样的脸,现在正异样的轻微抽动着,有时候是眼皮,有时候是鼻翼,有时候是嘴角,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怪里怪气的。
  真是可怜呐,怕是同时得了面瘫和面部肌肉抽搐症,三井快乐的想着。
  “没有,走吧,十二诊室”流川顿了一顿,伸手把三井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奇怪了,刚才还冷冰冰的手指,这会儿温度却高的怕人?这家伙没问题吧?三井心里嘀咕着,猜测着流川究竟可能得的什么毛病,又起了逃跑的念头。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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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迷雾边缘

  “三井先生,这是预约单,在这里留下你的联系电话,到时间就可以来装义齿了。”医生和蔼的把预约单推到三井面前。
  三井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还是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医生,装了假牙,我看起来不会很奇怪吧?”
  “放心好了三井先生。”医生呵呵一笑,“我已经为您取了齿模,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的。”
  三井摸了摸自己的口唇,回头又狠狠瞪了站在身后的流川一眼,站起来跟医生道别,“再见医生,记得一定要给我装最贵、最好的假牙!”
  被流川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到了门诊大厅门口,三井终于忍不住回头怒道:“已经看完医生了,你干嘛还老跟着我?”
  “你住在哪里?电话号码?我会对你的牙齿负责到底的。”流川看起来却依旧面部表情,喉结却悄悄的滑动了一下,心里紧张的盘算着,怎么样可以稳住三井,并且尽快求证他的身份。
  “不用啦!”三井挥了挥手,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你在就诊卡里头存够钱就可以了,再见。”心道这小子看起来又固执又装酷,人倒也不算太讨厌。算了马马虎虎装三个过得去的假牙就好,也就不宰他太凶了。
  “等一下。”三井刚刚跨出一步,手臂又被流川抓住了。
  “还要怎么样啊?”三井有些不耐烦了,自己那辆虽然跑不动,但是却价值不菲的哈雷可还停在路边呢,万一被警察抄牌或者拖走就麻烦了。
  流川语塞,一时想不出什么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三井离开,可是好不容易调查有了突破,就这样眼睁睁的让他走了?
  于是,两个人的手掌和手臂胶着着,一个几度张嘴,喏喏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另一个梗着脖子瞪着眼睛,看就要发作。
  
  站在路边看着路上车辆逐渐密集,藤真有些着急,从他面前经过的十几辆的士都是满载,眼看就快到中午,再迟一点就不方便去打扰高头教授用餐了。
  藤真抬手看了看腕表,思忖着这个时间段,要不要改乘公车会更省时间呢?一辆白车的车子缓缓的在他身边停下,车窗摇了下来,仙道从车里探出脑袋,一脸谄媚的笑容。
  “藤真学长,要不要送你一程?”
  “不用,不顺路。”藤真横了仙道一眼,虽然他的话很中听,可自己心里的气还没有全消呢。
  “顺路顺路,我就是专程来送学长您去附属医院的。”说话间,仙道已经殷勤的为藤真打开车门。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附属医院?”虽然觉得狐疑,藤真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仙道的车,已经是准高峰期了,就不跟这小子计较太多了吧。
  “嘻嘻,您不是说要去找高头教授吗?医学部的学长说教授这几天都在医院。”仙道一面得意的回答,一面狗腿的了靠了上来,要替藤真系安全带。
  藤真一把将仙道推回驾驶座,自己系好了安全带,斜了他一眼,冷笑,“仙道,你不是那种好使唤的人吧?说,有什么交换条件?”
  “哎呀,学长您别这么说嘛。我只想一会儿学长您闲下来了,能为学弟我提供一点咨询么?”仙道笑嘻嘻的发动了车子,他并不着急,关于那个“三井寿”,他希望可以从藤真这里获得尽可能详细的线索。
  咨询?莫非还是关于性梦困扰的?可是这小子今天看起来兴致勃勃的,还透着些鬼鬼祟祟,不像是被困扰的样子啊?
  看着仙道得意洋洋又讳莫如深的侧脸,藤真放弃了揣测,往舒适的椅背上一靠,把精神转到一会儿见了高头教授,应该如何简洁凝练的陈述自己的观点上。反正仙道这家伙,从来都不会被别人牵着走的,这会儿他要是不想说,追问也是白搭。
  “我就在停车场等学长好了。”仙道伸出脖子,对着藤真的背影加了一句,“学长忙完了请一定回来这里啊。”
  藤真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巴掌把仙道的脑袋塞回驾驶室,在他的额头上外加一个大凿栗,“你以为我是你吗,一个招呼不打就跑人?仙道学弟?”
  “哈哈,哈哈,学长您可真爱说笑。” 仙道讪笑着拨弄被藤真压乱的头发,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快步行走之间,流露出一种利落秀致的风姿。
  和男孩子恋爱吗?如果三年前没有见到那个少年,如果三年后“他”没有再度出现,也许藤真学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人生真是说不清,有时候多看一眼,多听一句话,多想一个问题,甚至因为一个虚幻的梦境,都可能会发生奇妙的改变。趴在方向盘上,隔着挡风玻璃看着门诊大厅前的人来人往,仙道的思绪又开始渺远飘忽起来。
  藤真大步流星的穿过门诊大厅,却在经过两个人身边时缓了一步。尽管大厅里人来人往,可这一动不动的两个人的身高,却实在很惹眼,而且其中一人,在他匆匆一瞥之下,竟很是眼熟的感觉。
  “藤真健司,藤真健司!”藤真心下刚刚一动,其中一人叫了起来,“哈哈哈,真是太巧了,又看见了你,我怎么说的?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呢!”
  居然又是他?藤真也认出了三井,短短几天一连遇到了他三回,而且每一回的场面,都是有够莫名其妙的。
  虽然跟这个小混混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听着他欢快的招呼和自说自话,藤真还是停下了脚步,看他快速的一开一合的嘴,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又是愕然又是好笑,才几天工夫,这小混混怎么变作这副德行?唇角微动,泛起了了一丝笑意。
  看着藤真脸上如同春风吹拂一般,稍显锐利的眉眼舒展开去,露出了“认识”以来最温柔愉悦的表情,三井一下子大乐。尽管一只手还跟流川僵持着,人却往藤真这边跨了一大步,问:“你怎么在这里?工作?还是生病了?”
  看着一直让自己觉得流里流气的脸上,带着真切的关心,藤真心中有些感动,不由认真的考虑着要不要好生回答他呢?
  这时候,手机铃声从三井的裤兜传了出来。三井的脸上飘过一抹扫兴,悻悻的掏出手机,没好气的应答,“喂,德男?我很快就回去了,没什么事就先挂了。什么,你被人打伤了,鬼次郎他们带人来砸维修店?铁男呢?好好,我马上就过去,妈的,刚在我三井大爷头上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三井的嗓门越来越大,让门诊大厅的人纷纷侧目、避让。
  啪的合上手机,三井冲着流川飞起一脚,怒道:“放手,老子现在没工夫跟你耗!”趁着流川分心躲闪之际,挣脱了他的把持跑出门去,却在下台阶的一瞬,回过头来看了藤真一眼,好像想说什么,却终于一跺脚,不再做任何停留,一下子跑没了人影。
  听着看着三井的一连串的粗话和满脸凶狠勇悍之色,藤真微微蹙了蹙眉心,而流川却在站稳了脚跟的同时,飞快的追了出去。
  从大厅里一前一后急匆匆的跑出来的人,打断了仙道悠悠的浮想。
  咦?这个人,这个人——是他吗?仙道惊愕的转身扭头,看着那蓝发飞扬、一脸焦虑急忿的人影从自己车窗前一闪而过,而后头一个高大的青年紧紧追了上来。
  仙道激动的刚要下车,三井就拦下了停车场边上的一辆的士,迅速跳了上去,于是后头追赶的青年,望着快速驶离的车尾,无奈的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焦急和茫然。
  仙道敲了敲了前挡玻璃,示意流川让开。后者在恍然醒觉后,退开几步,低头思量了一会,便毅然转身,大踏步的又朝门诊楼方向走去。
  他们认识?发生了什么事?三井和流川怪异的神气让仙道好奇起来,这下要去追三井的那部的士已是来不及,而且还要在这里等藤真学长,不如就先跟一跟这个陌生的俊美青年的线索吧。
  主意打定,仙道立刻下车、锁门,快步的跟上了流川。
  他看见流川走进了牙科第十二诊室,不一会儿,里头的一个患者就满脸不悦的被请了出来,陪同的护士不住的解释着。仙道走到走廊尽头,待到那位护士回了诊室,才悄悄的回到诊室门口,看看左右无人,便拿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拨弄着,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就是这样,请保留好三井寿的齿模,尽快查找他过去有没有在贵院留有牙齿记录,我会尽快申请正式的协助调查令。”
  “是的,流川检察官,我们一定会尽力配合。”
  牙齿记录?检察官?三井寿为什么会被检方调查?难道这看似简单、爽朗得有些傻气的青年背后,还藏着什么重大的隐秘么?仙道深深的震骇了。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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