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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4-1-15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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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在去浦僖医院的路上藤真曾经考虑过到底要说什么,因为是肺癌晚期所以发现的时候已经很迟了.
"医生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永野是那么对他说的.
听到这种话的时候藤真最先的想法竟然是:啊,和做专题的时间冲突了.
后来想着自己也许很过分.
真正看到本人的时候反而是意想不到的沉默.
带来的鲜花和水果一样都不少,摆在一旁的时候花形问他说不是把女孩子送他的直接给拿过来了吧.
他怔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花形整个人比起两年前要消瘦得多,也许是因为戴着眼镜的缘故所以看起来更加的明显,藤真不是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他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花形的病床边.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住院的,花形淡淡的笑着这么说道.
藤真没有说话.
于是病房就那么安静下来了,消毒水的味道淡淡的无处不在,白色的房间里一切都干净得让人无法忍受.
他问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花形说啊,大概两个月前吧.
说话的时候手习惯性的抬起来去扶其实根本没有下滑的眼镜,藤真看着他继续问道:为什么?
恩?花形偏过头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是不太明白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那样?藤真一直看着他然后似乎有点生气的问道.
这种事情⋯⋯,花形无奈的笑了起来,然后继续回答说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啊.
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花形放在雪白的床单上的手,可以看到清晰的淡青色血管的薄薄的皮肤,可以看到明显的针孔,可以看到那种熟悉的粗糙.
"没有人来照顾你么?"藤真把他的手捉住然后小心的塞到被子里面.
花形说啊,有的,只是我把他们都赶走了.
嗳?
"因为你要来."花形这么回答的时候是微笑着的,嘴角微微的向上翘起来然后深黑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温柔.
哦,藤真笑笑,然后把头转开看着窗外.
阳光似乎被割开然后一片片的落在床前面的地面上,亮白色的条纹在缓缓的移动着然后一点点的落在床上.
藤真说透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花形低声的笑了起来,他说:我说过很多啊,KENJI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藤真也笑了然后又严肃起来:是啊你说过很多,他把手放在花形的肩膀上然后用力的压了下去,不过,你都记得么?
花形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然后摘下了眼镜,很认真的回答他说啊不,也许有的记不清了.藤真听到这句理所当然的回答之后笑着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是却被对方用力的握住:不过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他没说话.
他看着他.花形说KENJI我喜欢你.
他还是不说话.
花形说要是再不说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说不出话来,他站在他的床边他的手被他用力的握住却感觉不到痛,他知道他的手是粗糙的温暖的,可是不是那种熟悉的击掌也不是比赛结束后那种充满汗水的相握.
花形说我一直都在想也许还是不要说比较好,你一定会觉得很困扰吧.
他不做声,头一次,头一次听到这个男人清醒的在他面前说出这四个字,头一次看到这个男人镜片后面的眼睛里有那么深沉的安静和哀伤.
花形说可是我,他习惯性的推推眼镜然后苦笑着说:可是我不甘心哪.
他低下头的时候花形看着他,他说恩,透我知道了,没有关系的.
阳光落在了花形的身体上,干燥而且柔软的阳光,整个房间都是明亮而且温暖的颜色.藤真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花形我明天会再来看你的.
请照顾好自己.
KENJI!花形忽然在他身后叫着他.
于是他转身回头.
"KENJI你的胃还好吧? 以后少喝点酒."花形就那样坐在那里坐在那片纯净透明的几乎令人有些迷茫的日光中一直一直的看着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乎什么都没有错过.
他抓紧了手里的书袋,手掌心被书角扎到,他禁不住轻轻的皱起了眉.
"那我回去了."
他关上门,然后穿过空空的走廊,顶灯的光有些暗,他抬起头,忽然觉得眼睛干涩的睁不开,于是他眯起眼.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的样子了,空气中有种凉意好象是从很深很远的地底缓缓的泛上来的一样,凉得叫人有些发抖,藤真把手插到深深的衣兜里然后匆忙的向车站走去.
在车上藤真喝着啤酒打开书袋里的资料的时候忽然想到花形的话.
以后少喝点酒.
他笑了笑.然后把已经喝了一半的罐子轻轻的放在一边.液体撞击铝罐的声音轻微的拍打着他的耳膜,他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清醒的几乎可怕."
曾经有人形容藤真喝酒的样子那么说道.
嗳?
"无论怎么喝喝多少看起来都一点影响都没有,也不会胡言乱语连脸都不会红,真的很可怕呢."
啊,想起来了,是尾田.
她那么说的.
同学会的时候吧,大概吧.
"如果心里在意什么或者为什么烦恼的话就很容易喝醉呢,可是藤真你怎么都喝不醉的样子,忍不住想要猜是不是,"她停了一下然后笑得很难过,压低的声音似乎在叹息一样."忍不住要猜是不是你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在意呢?"
总是会听到别人讲述的那种喝酒喝醉了的感觉,可惜一次都没有体验到.
就算有时候会觉得脑袋发沉可还是很清醒.
"一直想对您说喜欢的,"他看着尾田微微仰起的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就算已经不再是高中生了可是喜欢你的心情一直没有变过,只是,更加的喜欢."
"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你那时的温柔和体谅."断断续续的哭泣着然后诉说着,藤真耐心的倾听着一动不动.
"可是,现在看起来却觉得,如果只是单纯的像那时候一样的喜欢你就好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的痛苦了."尾田的声音已经哽咽的厉害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样子,藤真从口袋里掏出叠得很整齐的手帕递了过去然后努力的安慰着对方.
"请,请您好好的照顾自己,求求你了."低着头把脸埋在苍白的手指之间的尾田不停的颤抖着,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伤悲.
因为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谁所以无法深入的体会那种感觉,被人告白的时候总是觉得歉疚,根本无法回应对方的心意,后来就忍不住想也许自己根本就是个很冷漠的人.
尾田说不是的真的不是的,藤真你对谁都是那么的温柔,你只是,对自己太冷漠太吝啬了.
于是他无奈的笑笑不想再辩解什么了.
他想着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么?
念书,参加篮球队,申请成为教练,毕业考试,还有那个偏冷的毕业专题,无论是更早以前的还有现在的⋯⋯每一件事情.
啊,是吧?
“KENJI你的胃还好吧? 以后少喝点酒.”他忽然想起那个男人的话.
在那片几乎透明得令人颤抖的阳光之中那声音像是薄毯一样温暖的将他包裹起来.
空气在那一瞬间猛然的收缩了起来,整个世界小心的沉浸在浓黑的沉默中,他一个人向车站走去的时候看到明亮的灰暗的温暖的冰冷的间断的连续的朦胧的清晰的光芒不停的从他身边游过他努力的向前走仿佛一个害怕溺水却一直一直向海水深处走去的婴孩.
(四)
肺癌.
花形得的是肺癌,晚期肺癌.
藤真按住太阳穴,发现得太晚所以连动手术都来不及.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两个多月吧.
他摘下眼镜,叹了一口气以后站了起来然后去厨房取出一盒冰凉的牛奶来.
高中的时候藤真和祖母他们住在一起,已经很老的纯日式的建筑并没有荒凉破败的味道,相反的似乎可以感觉得到久远年代之前的阳光和温暖一样.
记得那天穿着木屐从月光下跑回去的情景,整条路上都落满了那样明亮的光华然后把冰凉的手缩在袖子里面紧紧的攥在一起,从浴池那里回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湿的水珠顺着额角缓缓的滚了下来,他看着花形穿着和服抱着臂站在那里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县大赛结束的那天.
他在熟悉的道路上看到花形的身影的时候他有些吃惊所以停住了脚步.
"恩,一起去看花火大会吧."有些腼腆的花形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邀请道.
藤真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走在他的身旁,沉寂的小路上两个人一直都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偶尔有细小的蚊虫从他的身边飞过好象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绒毛,夏夜的风有些潮湿的带着泥土和浮草的味道缓缓的拂过他们,夜空是明朗的颜色没有一丝暗色的云.
藤真偶尔会想起那个明亮的夏夜.
焰火好象花朵一样绚烂的在夜空中尽情的绽放着,然后像细碎的星辰一般缓慢坠落下来然后在夜空中茫然的融入沉静的黑色之中.
站在路口的时候花形把眼镜摘了下来,看到他那么做的时候藤真问道不会看不清楚吗?
花形低着头笑了起来,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藤真楞了一下之后还是很不解的看着对方,直到花形对他解释说其实是因为戴着眼镜仰起脸来的时候会有镜框隔着.
"好象连天空都被完整的划开了."捏着眼镜这么说着的花形,藤真恩了一声之后然后转过头去.
仰起头看看着天空的时候忽然微笑起来.
有的时候真的不能想象,这样的人会说出那种奇怪的话来.似乎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想起来这个人的国文怎么会是全班第一呢.他微微的笑着然后仰望着天空,似乎是另外的世界,空气中有沉默慢慢的沉淀下来然后缓缓的堆积着,夜风是温柔而且缄默的,好象身旁的那个男人.
回来的时候月亮被云层遮住,低矮而且阴沉的神龛里被点了蜡烛,浅白色的短烛在黑暗中静静的燃烧着.
如果停下脚步仔细倾听的话应该可以听到细小的飞蛾不顾一切的扑向那烛火然后嘶嘶的燃烧自己的声音.
"要是没有月亮的话应该更美才对啊."说话的男人用指尖轻轻的把眼镜向上推了推.
藤真说啊,那么以后再来看吧,总会遇到比这次更美的烟火.
花形垂着头然后笑了一下,"也许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分离的时候是秋天.
各个社团的毕业生都忙碌着告别还有其他的活动.
藤真被频繁的叫出教室然后被女孩子告白.
然后快要结束.
后来偶尔绕行路过图书馆后面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里居然有花在繁茂密匝的开放着.
紫色的桔梗花好象厚重的锦缎一样铺展开来,沉重的异色的雪,他看到花形站在树下面身旁是低着头哭泣的女孩子.
他从来没有看过那个男人有那么冷漠的表情,陌生而且疏远.
看着看着藤真忽然觉得心脏似乎细微的收缩了起来.
他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离开然后才走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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