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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天下 » 【仙三/神三】江山物语(长篇完结,含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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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完结] 【仙三/神三】江山物语(长篇完结,含番外1.)
1.谁家年少足风流
赤木刚宪恭敬的跪坐在安西光义面前,将一份书札摊在了几案上。
“这是翔阳特使刚刚送来的国书,翔阳国主藤真健司愿与我国结盟,并希望湘北可以将晴公主许嫁与他。”赤木刚宪神情凝重,微微抬眼望着他的老师,目光中满是探询与期待之色。
安西捧起国书,大略看了一遍,苍老祥和的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说道:“国主你的意思呢?”
“照理说,我湘北与翔阳都处于海南的窥视和威胁之下,如果顺利结盟,于两国都有利。可是老师——”赤木面露难色,“晴子年纪尚幼,而且樱木花道喜欢她,几乎人人都看得出来。樱木氏世代忠于湘北主君,家父还在世时,就有意将晴子许给樱木……”
“可是如果断然拒绝了翔阳,湘北面对强敌海南,就更加孤立无援了。如果此刻海南发难,我国恐抵挡不住。”安西语气平静的说出了赤木心中的忧虑。
“老师说的是。”赤木叹了一口气,双目中闪现了一道精锐的光华,“我并不畏惧和海南一战,总有一日,我要横扫整个神奈川。可是目下家父新逝,刚宪履位未久,还不是时候啊。”
“对啊,还不是时候。”安西呵呵笑道,“主君和父亲刚刚逝世,做女儿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嫁的吧。国主可回复翔阳,此事容我湘北一年国丧过后再议。”
“那一年之后呢?”老师的话让赤木刚宪内心有了主张,但依旧有顾虑。
“一年,一年会发生很多事的……”安西略略抬起头,实现掠过赤木的头顶,投向窗外的一片青空,高天澹淡,风云流走,将安西的思绪又带回了那逝去的时光与人事中。
安西光义,已经在湘北担任国主赤木氏的家老十六年了,赤木刚宪就是他一手栽培成人。然而十六年前,他还在湘北的劲敌海南国内,是海南国主最倚重的家臣之一。连安西都已经记不清了,神奈川一带的诸侯争霸、战事杀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在他的记忆里,烽火与血色,就没有停止过。
仙道彰,那孩子现在还好么?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有十六岁了吧?十七年前, 海南灭邻国陵南,为了保住宗族性命与血祀,陵南国主一族尽数出家,并将唯一的女儿献给海南国主为侧室。陵南公主映姬温柔秀美,深受海南国主的宠爱,不久就传出怀有身孕的喜讯。可是真正感到欣喜的,恐怕只有海南国主和映姬公主吧,上至宗族下至家臣,都为此忧心忡忡,因为在此之前,国主正室高头夫人已经怀孕,众人都认为,一旦诞下男孩,必定就是未来的嗣子。然而以国主宠爱映姬的程度看,如果陵南公主也生下男孩,难免在立嗣的问题上,还有一番争斗与纠结。而高头氏系海南国主神氏最重要的谱代家臣,世代与国主联姻,而且手握强兵重权,能轻易干休么?
如大多数人所希望的那样,国主夫人先生下了一个男孩。而陵南公主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从怀孕起就一直怪病缠身,药石无用,在八个月后亦生下一个男孩,自己随即辞世。海南国主悲痛与盛怒之下,赐死了负责医治映姬的国医北野氏。正室所出的长子被取名为神宗一郎,不言而喻,从国主到家臣们,都认可了这个孩子,就是未来的海南国主。而那个早产的男孩,如同他的可怜的母亲一般,似乎一出生就染上了怪病,身体极为孱弱。
不久之后,海南国主逝世,襁褓中的神宗一郎即在他的舅父,海南国家老之一的高头力拥护下,继位为国主,而国事则由高头氏总摄。而同时,一个诡秘的传闻却在宗族与家臣中流传着,说陵南公主所生下的孩子,并非国主的血脉,母子因为欺骗了国主,才受到了神祗的惩罚。正当这个传闻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人人都认为那个孩子处境可危之际,同为家老的安西光义却带着他突然消失了。
正当高头力惊惧猜疑不已的时候,却从室町传来消息,安西光义带着陵南公主的遗孤,觐见了幕府将军,不知做了怎样的陈情,令将军唏嘘不已,虽然不便插手海南国事,却将自己于海南国境内的天领划出一块,赐予这个孩子为食邑,赐姓仙道,取名为彰。 从此,脱离了海南的宗籍,降为家臣,然而在安西光义看来,这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了吧,至少表面和名义上,这个孩子都不会再对神宗一郎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了。而且有了将军的安排,高头氏也不敢妄然对他再起加害之心了吧。
翌年,湘北海南开战,安西光义倾尽心血培育的养子谷泽龙二战死,有传闻乃高头力陷害之故,同年,安西光义离开海南,远走湘北,成为湘北国主的座上宾,不久之后,就委以家老的重职,成为嗣子赤木刚宪的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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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浪郡虽然处在海南、湘北和翔阳的交界处,但自从出现了过山风和博浪军之后,三国都无法对这里实行强而有力的管辖,以致多年以来,这里成了一个真正的三不管地带。风浪郡,并不是这个地方的原名。因为此处盘踞着以“过山风”为首的山匪,以及神出鬼没的博浪军,人们就习惯这么称呼了。过山风与他的手下人人善骑快马,出现时如风卷平岗,突如闪电,势不可挡,是以得名。而身着海蓝色战甲的博浪军,就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从何而来,首领是谁。过山风劫掠过往行商和藩国运输队,而博浪军则更加大胆的滋扰三国,尤其是海南的驻军和城池,人人骁勇善战,得手即走,从不恋战,令海南国上下头疼不已。
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从不给老百姓制造麻烦,所以风浪郡没有了藩国的管辖,对于许多人而言,特别是那些游民与浪人,俨然是一个自由的乐土。而在这个乐土上,最有名的地方,就是醉花之间了。既然叫做醉花之间,那么自然有花也有酒。花就是号称神奈川第一美女的河合麻里,而酒是大名鼎鼎的“麻里的春酿”。
每年的四月,樱花飘飞的季节,自诩风流的浪子们就会从四方蜂拥而至,他们的目标都是河合麻里,以及她的春酒。麻里不仅美丽,还酿的一手好酒,并且每年只酿一坛。识酒的人都知道酒是陈年的好,然而麻里的新酒在所有尝过的未尝过的酒徒心里,却是人间的极品。
四月初一,河合麻里就会在她的醉花之间拍卖她的春酒,出价最高的那个人不仅可以获得“麻里的春酿”,而且可以进入她的闺房,和她通宵对饮,至于还有没有可能发生什么其他的,就各凭本事了。而据说其他任何时候,都没有男子可以进入她的房间。
然而据说到底只是据说。此刻,就有一个很年轻的男子斜斜的靠在河合麻里洁白微醺的床上,拔取手中羊脂玉瓶的塞子,将瓶中的酒液倾入喉咙。他穿着一身陈旧却干净的粗布衣服,及肩的长发隐约泛着幽蓝的光泽,随意披拂在脸边脖际,下巴上看得见星星点点的胡渣子,使他看上去有几分颓废。可是飞扬的剑眉下两点明亮的星眸,却流动着几分顽皮和不羁,又让人觉得他有一股难以掩盖的生动风情。
河合麻里推门而入,一见床上之人,立刻柳眉倒竖,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劈手躲过了他手中的玉瓶,用力一摇,瓶中的酒液已然见底,不由怒道:“三井寿,你敢偷喝我的春酿!”
“嗤!”那个被叫做三井寿的年轻男子斜斜瞟了麻里一眼,发出不屑的嗤笑,懒洋洋的说道;“你骗楼下那些傻瓜还差不多,这种酒你每年最少酿各百八十瓶吧,我喝一瓶有什么?”
“瞧你这脏的,还不给我滚下来!”麻里瞥见三井居然连鞋也不脱就赖在她的香塌上,登时眉头紧拧,一把揪住三井的领口将他硬扯了下床。
三井也不以为忤,只是拉了拉身上有些零乱的衣服,嘿嘿一笑道:“麻里小姐,别忘了可是你请我来的。说吧,有什么事?”
河合麻里眼波流转,轻轻拍了拍三井的脸颊,露出一个慧黠的笑容,说道:“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消息,不过,得等春酿的拍卖会结束之后我才能告诉你,省得一会儿你又给我捣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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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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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发表于 2011-4-13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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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人间别久不成悲(完结)
马蹄踏碎夜的星霜,三井独自一人驰行在通往海南都城的道路上。他既不掩饰行藏,也不避人耳目,他的心平静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天边已经隐隐露出了曦光,而遥远的鼓声敲打着时间的流逝,三井的想法很简单,就这样直闯海南的刑场,他必定不会看着流川死,他必定会动手救人,而结果必定是两个人一起死。
彰,对不起了,如果你和流川易地而处,我也会这般对你的;来生太遥远空幻,所以我只能今生就跟你说抱歉。
远远的一辆马车向他迎面驰来,密集的马蹄声在人烟尚稀的残夜之中,就如同三井的单人独骑一样,显得分外的鲜明而急促。
当三井和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听见一声马的长嘶,马车骤然停住,接着有人在他身后大声叫喊:“三井寿!”
三井勒马急停,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人从马车中钻了出来,向着自己用力挥手。
“你是谁?” 那个人很年轻,也很陌生,三井犹疑的隔着一段距离打量着他。
“怎么会是你?”面对三井,那个人显然也觉得诧异,顿了一顿,解释道:“我叫相田彦一,是仙道大人的朋友。”
见三井依旧是冷冷的神气望着自己,似乎充满了不信任,彦一干脆说道:“你等一下,我让你见一个人。”说着钻回了车厢,搀扶了一个人出来。
“枫!”一霎间三井整个人都呆住了,星辉下苍白的近乎透明澄澈的俊美少年,竟赫然是他以为濒临死境的流川枫!
三井翻身下马,跑了过去,那清泠的眉目、那眉目间暗涌的热情,除了是他还有谁?三井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流川拥入怀中,泪水滑了下来。
而流川更是沉浸在一股如幻似真的激动、甜美与悲凉之中。二年来无论是天涯还是咫尺,始终牵念却又触不到的人,此刻正与自己相拥,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他的双腿尚无力站起,只能伸出双臂抱着三井的背,温柔小心的,深怕一个太用力就会让这美丽的梦境破碎。
“行了,三井君,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带他离开吧。”彦一在一旁焦急的提醒,“仙道大人说了,如果不出意料,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有追兵来了!”
三井如梦方醒,抹了一把眼泪,感激的对彦一说道:“多谢这位兄弟啦。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彰,就说我安顿好流川后,就会去找他……”
相田彦一摇了摇头,凄凉的说道:“对不起,这句话,我恐怕不能帮你带到了。”
“怎么啦?”彦一的话语和神情都让三井心头一震,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仙道大人是用自己,将他从大牢中偷换出来的。”彦一带着几分悲凉,又有几分怨气的眼神看着流川,“此刻,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彦一的话给了三井狠狠一击,陡然放开了流川,急切的追问道:“那,那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要回去了,你们自己保重……”彦一摇了摇头,准备钻回马车。
“等一下!”三井突然叫住了彦一,用力抹了一下眼泪,将流川缓缓的从自己身边推开,“这位兄弟,麻烦你再送他一程。”
“寿?”
“你……”流川和彦一同时发出了不安的疑问。
三井一面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一面对流川和彦一说道:“我仍旧去海南。”
“寿,你不能!”流川似乎知道了三井的用意,受了重创的腿让他无力跳下马车,只能焦急的向三井伸出手去。
“枫,你回湘北吧。我原本是决意与你一同赴死的,现在,我要去陪彰,无论这一生还剩下多少时光。”三井纵身上马,给了流川一个如星辉一样柔淡的笑容,便头也不回的飞驰远去。
“寿!寿!”流川大喊,看着三井的身影在雾气迷离中消失的再也看不见,眼中流露出如同薪尽火灭的绝望神光,伸出的手在冷冷的空气中,久久放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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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仙道,以及怔怔的站在一旁的神,默默的退了出去。他看重流川,可流川是湘北的奸细;他欣赏仙道,可是仙道却为了三井甘犯死罪;他想帮助神,可是感情的死结,又岂是旁人可以援手的。
神走近仙道,既不居高临下,也没有伸手去扶他,而是慢慢的蹲下身子,双手绕过了仙道的脑后,抬起了他的脸庞。
“为什么要这样做?” 神的双手依旧感觉很温暖,却是轻轻的颤抖着,如同他的声音,“你让我怎么办?还有他,彰,你不是应该陪在他身边的么?”
仙道无言,他看见神的眼中纠缠着失望、伤心、怨忿、怜惜,还有看陷在那漆黑深邃中的温情,在看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如果我不杀你,举国上下都会认为我没有力量做这个国主;可是如果杀了你,彰,就如同杀了他,杀了我自己。”神将仙道的脸颊压在了自己的肩上,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长发。在无边的静默中,仙道仿佛听见他心碎的声音。如果在失去三井,失去高头之后,再失去了自己,即使是万里江山、荡荡版图,恐怕也难抚慰神万一。
牧站在门口,漠然望天,他从来也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无计可施。
突然,一阵嘈杂之声从前院传来,紧接着一个武士跌跌撞撞的奔进来,气喘吁吁的向牧报告:“牧,牧大人,有人闯进来了,是,是……”
“是什么人?”牧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心下诧异非常,在高头即将发丧这样一个敏感紧张的时刻,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和身手,竟敢直闯国主府邸。
“是我。”牧惊然循声望去,只见头发散乱,一身血污,却犹自脚步沉稳,容色平静的三井寿向他走了过来。
“三井寿!”牧一声惊呼,同时也惊动了房内的神和仙道,二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砰的撞开门冲了出去。
“寿!”“彰!”“三井……”六道目光碰撞在了一起,情怀各异,感慨不一。
让自己魂梦牵萦、爱恨交加的面容突然出现在眼前,让近日以来心力交瘁的神,觉得心弦陡然一松,身不由主跨出一步,想向三井靠近。
然而身边一人却比他更快,神只觉得眼角人影闪动,仙道和三井已经在他咫尺之外,尽情拥抱在了一起。
神陡然停住了脚步,刹那燃烧的眼光黯淡下来,面如死灰。
“国主。”牧暗自叹了口气,牵了牵神的衣袖,轻声提醒于他,“该怎样处置呢?”
“你杀死我们吧,我不在乎。”三井从仙道的肩膀抬起头来,咧着嘴向他笑,仿佛并非谈论着生和死,只不过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罢了。
他说“我们”?神又退了一步,身躯摇摇晃晃的靠上了门扇,带着门扇一起发出震颤的声音。而仙道并不说话,依旧静静的拥着三井。神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们,如同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处。
“你们走吧。”神的声音突然在三井和仙道身后响起, “我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半个时辰之后,我一定会率兵追赶,能不能逃得掉,看你们的造化了。”
神迅速闪进了门内,并用力摔上了门扇,将所有的人都隔在外面。他的声音似乎冰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却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潸然泪下。
“寿,你还好吗?”仙道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抱紧了胸前的三井。三井的伤说重不重,说轻却也着实不轻,一路的纵马疾驰让仙道有些为他担心,不由放慢了马速。
“喂,别慢下来呀,我可还不想死呢。”三井故作轻松的说道,他已经隐隐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大军马蹄声,神果然没有骗他们,已经率军追上来了。是啊,他怎么会放他们走呢,他只是一时下不了手吧?放走了他们,他等于在海南国上下威严尽失,又如何服众,如何坐稳国主的位置呢?
三井心中唏嘘,他能够了解神的处境,他既不怨恨,也不害怕,因为有仙道在身边,他相信无论是同生还是共死,彼此都不会离弃,不会有遗憾。
“算了。”仙道停了下来,调转马头,不一会儿,海南大军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中,在十余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神骑在战马之上,身后旗帜飞扬,大军拱卫,风神俊逸,威风凛然。
“仙道彰,你私自放走刺杀高头大人的重犯,现在我将你就地处决,可有话说?”神威严的话语一字一字的传到了三井和仙道的耳中,而海南军中立刻应声雷动。
“嗤,这家伙还真会装模作样,是吧,彰?”三井嬉皮笑脸的说道,而仙道拥紧了他,远远望着神,容色凝肃,似乎若有所思。
神从侍从手中接过长弓,搭着羽箭,缓缓的拉满了弓弦,对准了三井和仙道。
“糟糕,他玩真的呢……”三井脸上仍挂着笑容,可还是转身抱住了仙道,用自己的背掩住了他的身体。
弓弦骤响,好像敲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坎,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禁一紧。而箭已如流星一样,直奔向了那相拥的二人!
当羽箭冲破空气的疾风已经迫在眉睫之际,仙道突然抱着三井猛的转了一个身子。
“彰,你——”三井的惊呼尚含在口中,羽箭已经无声无息的没入了仙道的背部,仙道的身子一个震颤,僵在了三井的怀中。
“彰,彰!”三井声嘶力竭的呼喊,虽说可以轻易的说出同生同死的话来,然而当爱人的生命真的在自己眼前行将湮灭之际,那前所未有的恐惧,压的他的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
痛楚让仙道的脸上抽搐着,却竭力给了三井一个宽慰的笑容,“寿,你不要难过,我死了之后,你回湘北,流川枫在那里等你……”
“彰,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三井灼热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仙道的脸颊上,“就算你死了,我也和你一道,你这样风流,不看着你,到了阴间必定勾搭别人,哈哈。”
三井将仙道的头脸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强笑着,而脸上的凄凉惨淡,让仙道忍不住伸手抚摸他泪水纵横的面颊,柔声宽慰道:“寿,你不要哭,其实……”
神遥望着他们,垂下了长弓,漠然对身边的牧绅一说道:“走吧。”谁也没有发觉,从他的掌中悄然滑落一个漆黑的箭簇。
后者默默的挥了一个响鞭,大军立刻向两边退开了一条通道,神调转马头疾驰而去,牧紧紧跟上,不消一会儿,大队人马撤得干干净净,只将苍茫的高天阔地留给三井和仙道。
“彰,你想去哪里?”三井拥着仙道,感觉天和地前所未有的广阔却茫然。
“回家吧,好么?”
“回家?回哪儿?”
“武石,或者陵南,只要寿喜欢,去看看我们从来都没有到过的家乡吧。”
“好,我们去武石……”三井答应着,拍马前行,心中却无限悲凄。道路在前方蜿蜒,视野空旷,没有任何阻拦,可是仙道还能坚持那样遥远的路途吗?
仙道在三井怀中挪了挪,探手到了背后。
“你要做什么?啊,彰!”三井的问话刚刚说完,仙道已经反手握住了箭杆,用力将插在背心的箭拔了出来,顿时鲜血染红了三井的袖袍。
“咦?”等到仙道艰难的将那只箭举到三井面前时,三井却愣住了。从血迹看,箭杆入肉只有两分不到,而箭簇却已经被折断。
“这,这是怎么回事?”三井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那支箭,半晌没回过神来。
“傻孩子,是他放过我们了呀……”仙道叹息着,他知道神射出了这一箭,不仅给了自己和三井未来,同时却将自己封进了永世的寂寥之中。
湘北与海南青上原之战后七日,仙道彰死讯传出,活跃在湘翔海边境一带的博浪军一时偃旗息鼓;半月,湘北国家老,在神奈川传奇一生的名臣安西光义逝世;逾三月,海南国国主神宗一郎正式聘定绿风国国主养女藤泽惠里为正室;一年之内,海南国灭高畑、灭横田、灭津久武诸国,成为神奈川平原的霸主,而湘北势力亦迅速崛起,与海南成分庭抗礼之势;三年后,神宗一郎侧室相田弥生为其诞下世子。
又到了四月柳色烟光,春风薰暖的季节。一个五六岁左右,玉雪可爱的男孩举着五颜六色的漂亮风筝,在草地上纵情的奔跑着,扑到不远处柳树下站立的青年的怀中。那青年二十多岁年纪,眉目秀雅中透出隐然的威势,此刻正带着温柔纵容的笑意,一把抱住扑进怀中的孩子。
孩子欢快的叫嚷着:“父亲,我找回风筝啦。刚才它跑到那棵大树上去了,是两个叔叔帮我拿下来的,喏,您看,他们还送给我这个!”说着得意的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钱。
“啊!”年轻的父亲呆住了,平和淡然的容色顿时消散,“他,他们在哪儿?”
“在那里呀!”孩子欢笑着遥指树下,却又很快失望了,“咦,刚才明明在的,怎么又不见了?”
人已去,从此又是流水萍踪。青年低眉,凝视着孩子脖颈中的玉钱,那温润柔和的光泽掠过他的眉眼,仿佛照亮他藏在光阴角落,却无时或忘的一个遥远而美丽的幻梦。
(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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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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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发表于 2011-4-13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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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一生襟抱为君开
“老大,小三,要糟糕了!”德男一路吆喝着冲到正在高高的草垛上,相对闷坐的铁男和三井面前。
“妈的,有话就说,咋咋呼呼的搅得老子心烦。”这几日来三井总是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既不喝酒,也少说话,尽管铁男知道他心中的忧虑,却也跟着憋闷的难受。
“刚刚有弟兄从海南城里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德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偷眼打量三井,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七日后就要处斩流川枫了,也就是,明天……”
此话一出,连铁男都不禁撼然色变。
“唉,小三,我早说了,你那个小情人指望不了。”德男兀自絮絮叨叨,“有谁会那么大方,使气力救自己的情敌呢?”
三井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腾的站了起来,忘记了脚下是干草,一个踩空摔倒了铁男身上。
“混蛋,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鸟嘴!”铁男恶狠狠的瞪了德男一眼,连忙伸手扶住了三井。
三井身躯僵硬的呆立了一会,然后缓缓的推开了铁男,纵身跳下了草垛。
“喂,你去哪里?”三井怪异的举动让铁男忍不住喝问。
“去海南。”三井头也不回。
“就凭你一人,你莫不是疯了吧?”铁男在他身后大声叫嚷。
三井并没有停下,给铁男留了一个脚步轻快的背影,仿佛只是如同往日他们闹了别扭,无数次负气走人,然后不久之后又会回来那样简单。
“你等一下,我们一起去!”铁男的喊声让三井身影一滞,又听见他粗声粗气的在身后咒骂,“哈哈,老子认识你这家伙,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铁男,这一次我不准你跟着我。”
“放屁,这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数。”铁男冲着三井啐了一口,仰天大笑。
“如果连彰都没有办法,我想我应该去见枫一面……”三井回头,脸上露出铁男久违了的明朗笑容,“这你也要跟我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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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受相田大人栽培之恩,所以冒了天大的干系,只是小姐不可耽搁太久。”负责看守大牢的官吏战战兢兢的说道,他的跟前站了两个都戴风帽,身披大氅,全身都过得严严实实的人。
“知道了,你快把牢门给我打开。”相田弥生压低了声音,不耐烦的说道。
“啊,这个万万不可,万一让牧大人知道,小人全家要掉脑袋。”相田弥生的要求让狱吏大惊失色,连连摆手。
“我们两个人进来,照旧两个人出去,四周有你那么多的守卫,还怕什么?”相田弥生冷冷的说道:“能让你掉脑袋的,可不止牧大人一人。”
相田弥生从风帽下射出两道冷厉的眼光,狱吏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好哆哆嗦嗦的取出钥匙,打开牢门,哭丧着脸再三嘱咐:“牧大人一个时辰就会派人来巡查一次,请小姐务必看了速回。”
“好,你到门外去,一盏茶工夫我们就出来。”相田弥生挥了挥手,打发狱吏离开。
相田弥生身后的那个人推开了牢门走了进去,在盘膝冥坐的流川枫跟前,蹲下身来,将风帽向后抹下,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孔。
“是你?”一泓惊异之色掠过流川冰玉似的的双瞳,在他面前的是仙道。
“你还好吧?”仙道伸手,轻轻捏了捏流川的肩膀、胳膊,发现他并没有受什么伤,看来神和牧并没有格外的为难他。
流川垂下头,疏索凄清的浅笑在脸上疏忽一闪即逝,虽然是死囚,但牧依旧很爱惜和尊重他,身体上没有再让他受摧残,可是一颗心却已经是千疮百孔,痛楚的近乎麻木。三井和仙道在历经生关死劫之后的深情相拥,早已告诉了他所有的答案。如果他还有未来,或许仍旧对这段感情难以放手,然而行将踏上死途,一切都是奢想。
流川如长空星沉一般刹那明亮又转瞬冥灭的笑容,让仙道一怔,他凝视了流川良久,突然站起来身来,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到了流川身上,然后把他整个人架了起来,嘶哑着声音问道:“你还能行走吗?”
“彰,你干什么?”仙道的举动让牢外的弥生惊骇不已,扑到了牢门边,恐慌的望着牢内的两人。
“弥生姐姐,烦你将他带出去。”仙道转身,给了弥生一个平和温暖的笑容。
“不行,我们三个人出不去的!”
“我留在这儿……”
“你,你说什么?”仙道的话让弥生气急的直跺脚,“你拿自己换他出去?你疯了吗,彰!”
“我不……”流川终于明白了仙道的意思,刚刚开口,就被仙道用帛巾塞住了嘴巴。
“如果你死了,寿一生一世都不会快乐,懂吗?”仙道温柔的替流川拉上风帽,遮住了头脸,“你放心,国主是我的亲兄弟,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可是彰,万一,万一……”弥生说不下去了,美丽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和悲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仿佛轻风流云一样不受任何羁绊的仙道彰,也会有为了一个人,愿意付出自己全部感情甚至性命的时候。
“那样寿一辈子都会记得我不是吗?”仙道挑了挑唇角,笑容变得有几分顽皮,“总好过这家伙死了,寿一辈子记得他。”说着将流川的脑袋一按,轻轻一推,送出了牢门。
“好,彰,我先送他出去。”弥生微微扬起头,不让泪水从眼眶中跌落,神情也变得坚毅起来,“你放心,我们相田家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不!流川在心中大喊,然而除了口不能言之外,手腕被弥生牢牢扣住,腿上的创伤让他只能踉踉跄跄的跟着她走出大牢。
“如果我不能出去,你一生都要对他好,知道吗……”仙道慢慢坐了下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着流川的背影低语,心间平静,襟怀洞若冰雪,竟殊无悲意。
仙道抬起头,两人目光碰撞的霎时,大吃一惊的牧向后退了一大步,然而很快脸上的震惊之色,就被一种复杂的表情取代,“你给国主了出了一个大难题,仙道……”
“对不起……”仙道眉目清柔的笑了笑,他明白牧话中的意思。他曾经在军前向敌国屈膝,现在又放走了国家的重犯,在没有了高头扶持,而国内豪强家族环视的微妙时刻,如果神不处置自己,不但无法向举国交代,而且更加无从树立自己的威信。
可是和流川不同,自己和神,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即便神对自己的作为怎样的痛心忿怒,可又如何下得了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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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山河落日照残棋
仙道感觉到一点一点湿润的热度打在自己的后颈。
“寿?”仙道握住三井的肩膀,轻轻的一推,想看看他的脸。可是才拉开一点距离,就被三井用力的抱住,将脑袋藏在了自己肩后。
结识以来,三井从来在他面前表现过如此的脆弱和依赖,他不敢看自己,也不让自己看他,因为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艰难,太不近情理。
然而仙道很清楚,如果流川就这样带着对三井执着而无望的爱恋死去,那么终三井一生都不会开怀,甚至连跟自己在一起的勇气都没有。
仙道叹了一口气,轻拍着三井的背表示理解和慰抚,“好。你先跟你的朋友回去。给我一些时间,放心,我一定有法子就他出来的。”
“嗯……”
“彰,你还要跟我回海南吗……”
神的声音和三井一样,充满了倦意和不确定的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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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国的都城四处都张贴了告示,七日后为高头大人发丧,同时处决刺杀高头的湘北奸细流川枫。
“对不起仙道大人,国主有令,近日觐见者一律挡驾,大人请回吧。”国主府邸门前的守卫客气的拦下了仙道。
仙道抬眼望着门楣上裹着的素白,没有再说什么。他是刚刚从大牢过来的,原本想探望一下流川枫。可是看守大牢的官吏很为难,也很坚持的回绝了他,说是国主示下,任何人都不准探视流川枫,见四下无人,还特地附在仙道耳边说,牧大人有交待,尤其不得让仙道大人进入大牢。
看来神和牧都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对流川的事撒手不管,既然回绝自己和防备自己都很难,就干脆来个回避不见。
仙道只好沮丧的离开,一路苦思着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流川。刚回到府上,侍者就禀告他说,相田大人家的公子来了。
相田彦一?仙道有些诧异,自从自己确认了对三井的心意之后,和相田弥生就几乎没有过从。而且背负使命频繁往来于湘北和海南,也有好一阵子没有空闲和他扯那些不疼不痒的奇闻秘辛。这阵子他又来做什么呢?难道又是好奇心作祟,来向自己打听湘北和海南的青上原之战吗?
仙道走进书房,相田彦一立刻站了起来,神色间带着烦忧和踌躇。
“彦一,有事吗?”仙道的口气带着明显的烦闷,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彦一,别再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扰他。
“昨天,国主派牧大人到我们家提亲了。”相田彦一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仙道的表情变化,“说是要娶我姐姐为侧室。”
“哦?”仙道眉毛一扬。确实彦一带来的消息,让他感到相当惊讶。在高头这个最强有力的支柱倾颓之后, 神能够如此冷静且迅速的寻找新的支持,并且拉拢的就是海南最有实力的相田家族,毫不在意自己曾经和相田弥生的过去种种。看来高头之死,以及对三井最后幻想的湮灭,让神迅速成长和改变了许多。
“仙道大人,这个,真是抱歉。”彦一局促的挠了挠头发,神情有些尴尬,“姐姐已经答应了,她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家总不能拒绝国主……”
仙道苦笑,看来彦一并不明白自己和弥生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一个念头在仙道脑海中一闪而过,点燃了他几日来黯淡心情的唯一明亮,他猛的抓住了彦一的胳膊,急切的说道:“彦一,你回去告诉你姐姐,说我想见她,越快越好!”
“仙道大人,你别,别乱来啊,姐姐很快就要国主的侧室了,还是,还是避避嫌比较好……”彦一吓了一大跳,说话都不利索了。
“少罗嗦,你帮我传话就可以了,其他的少管!”仙道不耐烦的语气和凌厉的眼神让彦一不禁打了一个突,剩下的半截话也咕嘟的吞回了肚子。这样沉不住气的仙道,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残城下,落日黄昏,清角吹寒。
“彰,你看起来清减了许多。”相田弥生的眼中荡漾着疼惜,抬起手来,抚向仙道的面颊。而仙道却迅速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掌。
弥生一愣,脸上掠过一抹受伤的神情,但随即爽朗的格格笑起来,“是了。我差点忘记,彰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我很快也要成为国主的侧室,不可以再像从前一样?”
仙道艰难的点了点头,微垂着头低声说道:“对不起,弥生姐姐。”
“那么,彰叫我出来,不是为了告别那样俗气的事吧?”弥生调侃的笑着,骄傲而恣意,明艳不可方物。
“我,我想请弥生姐姐帮我一个忙。”仙道显然很激动,声音微颤,双眼闪动着希冀的火光,让相田弥生刹那间有些心神摇曳,相识以来,他从未给过她这样热烈的眼光。
“呵呵,彰,说吧,我总是不能拒绝你的。”弥生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温柔,几分自嘲。
“你帮帮我,我想见见流川枫,相田家一定有法子的。”仙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夕晖透过茂密的樱树林,疏疏落落的散落在两个对面而坐的奕者身上,洒下了点点暖色,一片樱花的残瓣飘飘悠悠的,落在南烈正捻着棋子的手背上。苍白的手掌,漆黑的棋子,南烈的手指一松,棋子落在了盘中。
“不下了,我认输。”南烈的笑容疏懒,带着一丝浅浅的惨淡。
“明明还有可为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认输?”牧将棋子在指尖翻转玩弄着,笑望着南烈,“近来事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下棋了。”
南烈不答,面容平静、黯淡,如同快要干涸的水面,端起了手边的茶盏。
突然他觉得眼前一花,掌心变得空荡荡的,等他省悟过来,茶盏已经到了牧的手中。
“看来南大人今日有些心神不宁啊,连茶也不给我倒一杯。下了半天的棋,有些觉得干渴了,这杯给我喝吧。”牧笑吟吟的将茶盏送到了唇边。
“等一下!”南烈色变,呼的站起身来,大袖朝牧绅一拂去,只听咣当一声,牧手中的茶盏已被他扫落在棋坪上,微碧的茶水顺着棋坪上的纵横沟壑流的到处都是。
牧并不言语,仍旧微笑的等待南烈开口。
南烈颓然坐下,惨笑道:“我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死罢了,牧大人连这个机会都给我么?”
“南大人,你是医者,医者是让人活命,却不是让人死去。”牧一粒一粒的把沾满茶水的棋子捡进棋盒,“有时候死人是没有法子的事,南大人,你应该留着自己的性命,让更多的人在这乱世活下去。”
南烈的身躯一颤,抬起头来,正碰上牧绅一深邃的眼神,陷在他棱角刚毅的眉骨之中,恍惚之间竟似有一闪而过的温情和无奈。
“军营之中有许多在青上原受了伤的士兵。如果南大人肯屈尊的话,绅一希望你可以过去看看他们。不搅扰南大人了,告辞。”牧说完站起身来,不再给南烈说话的机会,转身飘然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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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自古艰难唯一死
“无论如何你都不肯放过他么?神,我……”神的话语宛如利刃狠狠戳刺在三井的心头,让他感觉从身到心彻底的强烈无力感。苦苦寻找了两年的流川回来了,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生死的关头,可自己却救不了他,甚至连触都触不到。
“三井寿,你以为你现在对我还有丝毫影响吗?”神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却是一抹冷冷的讥讽之色,“就算你死在我跟前,他也只不过比你晚死片刻而已。”
三井的心一阵紧缩、剧痛,殊不知此时神并不比他好受,从口中吐出最绝情的话,同样让他自己的心鲜血淋漓,然而这样剧烈而鲜明的伤痛,反而激发了一种绝望的恣意,在任何人都不曾注意到的瞬间,热热的泪水悄然滑过神冰凉的脸颊。
“你不用求他,寿,我并不惧怕什么。”流川忽然开口,俊美憔悴的脸上闪现一抹温柔的浅笑,“只要,你记得我便好……”
“枫!”三井刚刚呼出一字,胸口就剧烈的起伏,激荡的情绪伴随着一痕鲜血,涌出了他的嘴角。
“寿!”仙道失声惊呼,从马上翻落,刚想奔到三井身边,两侧立即有十数名翔阳武士抢了上来,挡在了他和三井之间。
“田冈茂一,你究竟想怎样!”仙道原本深邃宁静的双眸,此刻如同燃烧了两团诡艳的野火。
“唉,都告诉你不可以动气了,就是不听话,把药吃了吧。”藤真下马,走到三井身边,给他喂了一粒药,轻轻拍着他的肩背,“你看,让这样多的人都为你焦急。”
“殿下想让臣下放了三井君么?”田冈望定仙道缓缓说道,“可是普天之下,臣下只听一人的命令,那就是陵南的主君。”
陵南的主君?陵南不是早就亡国了吗?在场所有的人都凝肃不语,听田冈往下说:“只要殿下立誓,成为陵南的主君,带领陵南子弟,从海南的手中收复国土,重建家国,臣下立即放了三井君。”
虽然仙道早就料到田冈会提出的条件,但此话一出,还是如同千钧巨石一般压在了他的心头。他回头环视了身后的海南诸人,或期待、或冷漠、或猜疑、或信赖,种种不一的眼神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而神的眼中,更是透出仿佛最后希冀的灰白。
“彰,你,你不要答应他!不要!”三井声嘶力竭的呼喊。一旦仙道答允了田冈的要求,不仅意味着他的余生将被卷进无穷无尽的争斗和杀伐,再无任何自由温情欢乐可言。而且叛国背主弃兄,违背武家信义之道,天下虽大,恐怕将来仙道无论行到那个地方,都要为人鄙夷轻视。
“既然殿下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那臣下就好替殿下决断了。”田冈见仙道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充满关切和踌躇的看着三井,当下从马鞍边上摘下硬弓,搭上箭支,对准了三井。
只听尖锐的破空之声,一只羽箭嗖的紧贴着三井的耳际掠过,射入了软舆边上的土地之中,而三井的一绺蓝发折断,在风中飞散开去。三井一阵急咳,又是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停手!我答允你!”几乎在同时,仙道大叫,双膝颓然跪倒在尘土之上,向三井露出了一个凄清无奈的笑容,随后艰难的将右手按上了自己胸口,仰首向着青灰的天,涩声说道:“神明在上,仙道彰谨此立誓……”
不能,彰,不能呀!三井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惊恐而绝望的望着仙道,无力的摇头。而同时,神垂首闭上了眼睛,将一切拦在视线之外。
突然,一阵马踏黄沙伴随着狂野剽悍呼喊的声音,掀起一片迷茫的烟尘,飞快的席卷了翔阳和陵南人马后方,让所有人惊然动容,也截断的仙道的誓言。
那此起彼伏,震彻山野的熟悉呼喊,陡然让三井精神一振,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国主,是,是风浪郡的山匪!”翔阳军中很快有人叫了出来。果然,烟尘破处,出现了一支百余人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然而各个□马匹神骏非常,俱都□着臂膀,挥舞着黑铁长刀,狠悍之色让人望而生寒。冲到翔阳阵前并不做片刻停留,径直杀进阵中,硬生生的把方阵撕做了两方,插到了翔阳和海南两军之间。
“铁男,是你?”三井的声音惊喜的有些发颤,不远之处骑在骏马之上,肩扛长锋,神情倨傲的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粗豪男子,正是不久前刚刚逃离藤真掌握的铁男。
“哼哼,你这臭小子虽然无情无义,丢下老子不管,可老子却不是那号人!”铁男哼了一声,脸上虽然满是挖苦和不屑,然而望着三井眼中还是闪烁着关切。
“怎么,你们以为凭着区区百十号人,就可以安然的把他救走?”田冈冷冷的说道,手一挥,两侧的人马迅速围了上来,将铁男一众人圈在当中。
“抬上来!”铁男一声大吼,马上有数十只木桶被山匪们从马上推到了地上,堆到了一处。
“你们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吗?”铁男的长刀笃笃的敲打的木桶,傲然说道:“全部都是硫磺,只要老子放一把火,这里所有人统统都要被炸个稀巴烂,老头,你信不信?”此话一出,所有人几乎都勃然色变。
“你!”田冈骇然望着那一堆木桶,忍不住勒马退了好几步,却犹自不甘心,“这样你们也得一起死!”
铁男哈哈大笑,“老子的命从来都不值钱,有你们这些官家贵人陪葬,值当了。火把给老子拿过来!”铁男一声令下,立即有一名手下将一支燃烧的明晃晃的火把交到了他的手上。
“住手!”藤真连忙喝止铁男,纵然他素来自诩镇定沉稳,此刻也被铁男的举动搅得心神摇曳,“你,你莫要妄动。有何条件只管说出来,大家商议。”
“商议个屁!”铁男横了藤真和神一眼,粗声粗气的喝道:“就一句话,你们两方,放了三井寿和流川枫,老子走人,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你自管点火吧。”神淡淡的说道,神色依旧冷漠的波澜不兴,“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放人的。”
铁男大怒,向藤真怒道:“你们怎么说,不信老子真敢放火吗?”
烈烈的火焰晃得藤真眼睛似乎都有些刺痛,他向田冈靠拢,艰难的询问:“田冈先生,你看……”
铁男见田冈犹自皱眉不言,眼睛一瞪,呼的把火把往木桶一靠,立刻引起了周围一阵骚动。
“好,我们放了三井寿!”田冈心中一凛,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听此言,三井、仙道和海南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藤真无奈的扬了扬手,花形、越野等人马上指挥着翔阳和陵南的人马,有序的慢慢后撤。田冈在马上凝视了仙道一会,沉声说道:“殿下,臣下兴复陵南的心意,一世都不会更改,我们必定会再见的。”
仙道萧索的对田冈笑了笑,并不答话,只是走到三井身边,蹲下了身子,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寿,没事了。”
“彰……”三井的手用力握住了仙道的肩膀,一阵颤抖。
“怎么了?”感觉到怀中之人的不安和激动,仙道在他耳边轻声的问道。
“你,你救救流川,好么?我,我不能让他死……”三井艰涩的说出了心思,他知道这样会令仙道万分为难,可是眼下,除了仙道,他还能够指望谁呢?却没有发现,流川原本充满热望着他情的眼神,正一点一点的滑落至冰冷的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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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3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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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剑下惊雷弹指间
“舅父,你说什么?”神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还有些愤怒的望着高头,“现在我们正面对共同的敌人,而且彰是我的兄弟啊!”
“宗一郎,你不听我的话,必定要后悔的!”高头又气又急。
“舅父,我已经听了您整整十七年的话了。”神无暇再理会高头,大声喝令身畔的海南武士,“把弓箭给我!”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弦声连响间,已经射倒了数名湘北士兵。牧绅一对敌的间隙向神看了过来,目光中流露出激赏之色。
流川枫见神和牧带着一小队武士,正拱卫在高头身边,弓箭远攻,刀剑近守,几乎无机可乘。而正在他踌躇之际,突然一颗火红的脑袋直冲到自己跟前来,随即寒光扑面,一把又阔又厚的长刀已经劈到了面前。
“流川枫,臭狐狸!”樱木的双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脸上的肌肉更是杀气腾腾,愤恨的骂道:“两年没见,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竟然投降了海南!你跟三井寿一样,老子今天就砍了你!”
三井?“寿他怎么了?”樱木的话让流川心头一震,一边招架避让一边追问。
“呸,一说要和海南打仗,他就跑了!”樱木的攻击如狂风暴雨,口中更是骂个不停,“一个是懦夫,一个是叛徒,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哇!”
樱木的缠斗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流川心中一片茫然,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两个人都得忘乎所以,全然不顾周围的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却不曾发觉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了正沉稳对敌的牧绅一的耳中。
牧环视了周围的情势,尽管自己带来的武士都是海南的精锐,然而身陷湘北境内,对方的士兵一拨一拨如潮水似的涌上来,杀到现在,不少海南武士都显出了疲惫之态,不由暗自皱眉,久战下去,对己方大是不利,而近在咫尺的武藤援兵却迟迟未到。
“牧大人,牧大人!”这时一名武士一路冲杀,奔上了高台,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倒在了牧的脚边,“不,不好了,武藤大人的人马,被湘北的人阻住了,一时间过不来啊!”
“怎么会这样?湘北的人怎么会绕到我们后方?”饶是牧绅一素来沉稳镇定,此刻也忍不住震惊失声。
“湘北的人马,借道翔阳,是翔阳让他们绕过去的!”
牧顿时无言,纵然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做了完全的准备,却没有料到翔阳和湘北会勾连在一起。而眼下,已经是进退维谷,生死一线了。自己战死沙场并不足惜,可是怎样才能保住国主万全呢?一向自信的牧绅一,突然觉得自己太年轻,毕竟缺乏高头那样的老谋深算。
对了,高头。一个危险的念头忽然划过牧的心头,让他自己都不禁心魂惊悚。然而情势的危机容不得他多想,断然大声喝道:“流川枫,不要跟他纠缠,你过来,保护高头大人要紧!”
牧的话同样如一道闪电,让流川原本茫然的心智陡然清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一咬牙,手中利剑突然一阵猛攻,猝不及防的樱木被迫退了几步,流川迅速后撤,拦在了高头跟前。
“臭狐狸,哪里跑!”杀红了眼的樱木顿了一顿,马上又奔向流川。
高头看着凶神恶煞直杀过来的樱木,不禁心惊胆寒,往流川身后靠了过去。而流川猛的抓住高头的手腕,凛冽的眼中锋芒暴涨,在高头惊惧不已的同时,突然反手一剑,贯穿高头的胸膛!
流川制住高头之际,牧正踢飞了一名湘北士兵,他原本可以抢到高头的身边,却硬生生的刹住了自己的脚步。
霎时高头所有的表情统统消失,目光空洞的望着插在自己胸口的白刃,仿佛仍不明白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樱木也呆住了。在这小小一方距离内,弹指之间突然奇异的安静下来,似乎与远处的杀伐完全隔开一般。忽然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高头大人,高头大人被杀了!”
“舅父!”神如遭雷殛,一阵狂跳的心好像要破胸而出,他呼喊的跑了过去,正好接住被流川一把推开,浑身血污的高头。落入他怀抱的高头一双眼睛犹自瞪的浑圆,却已完全没有了气息。
“流川枫,你竟然是湘北的奸细!”牧的喊声响起,“海南的武士们听着,湘北的奸细杀了高头大人,大家要为国主效死,给高头大人报仇!”周围立刻涌起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响应,都充满了愤激和斗志。
所谓哀兵必胜,以一当十,果然不错,牧在心中暗自叹息,高头大人,对不住了,况且也只有你不在了,神宗一郎才能成为海南真正的国主。
什么?高头死了?那,那宗一郎呢?正被困在湘北人阵中难以突围的仙道听到喊声,心头震撼,紧接着迅速被强烈的不安和焦虑取代。他劈手夺过一名湘北武士手中的长戟,奋力一扫,不再顾及身后,冲决出一个缺口,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神的安危究竟如何。
高头死了,自己杀死高头了。两年以来,一直苦心孤诣,隐忍万千终于完成了安西老师交付的任务,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心头重压的突然撤离,反而让流川的心空落起来,他有些迷惘的四下张望,寻找他始终追寻的身影。
“臭狐狸,小心!”耳边传来樱木的惊呼,如梦方醒的流川发觉牧绅一的剑锋,已经到了让自己眉睫生寒的地方。他慌张的想举剑抵挡,忽觉右腿一阵剧痛,脚下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神奈川第一勇士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而神宗一郎抱着高头的尸身,双目赤红的逼视着自己。流川看着自己右腿,正扎着一截明晃晃的利刃,十分熟悉,正是自己送给三井的匕首。
樱木大惊,虽然他还没有全然明白究竟这是怎么回事,他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救流川枫,他想冲上去,却听见牧冷冰冰的声音,“别动,否则他立时人头落地!”牧的剑锋轻转,一缕鲜血立即染红了流川肩头的衣裳,这下不仅樱木,他身后的湘北士兵全都呆立,不敢越雷池半步。
“樱木大人,安西大人有令,立即擒杀海南国主,不得耽搁!”远处的厮杀还在继续,并且遥遥传来令官的呼喊。
“擒杀个屁!”焦虑不已的樱木使劲跺脚,大声叫道:“这臭狐狸在他们手上呢,怎么杀!”
怀中高头的尸身犹自温热,舅父死了,这个从降生起就管束着自己,但同时又是世上唯一全意爱护自己的人死了。神的胸臆同时激荡着悲愤和冰凉,居高临下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流川。
是他,是他杀死了舅父。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迷恋三井,让流川参加演武大会,而且对他全无防备,他又怎么会有机会杀死舅父!三井,莫非他也是这一阴谋的参与者,莫非他一直都在计算和利用自己的感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悲哀与绝望占据了神所有的理智,眼前流川英俊而苍白的脸庞模糊之间仿佛又成了三井的,摇摇晃晃的变幻着。
神突然大叫一声,猛然拔出了插在流川腿上的匕首,在后者忍不住的短促呼叫中,高高举了起来。
“宗一郎,不要啊!”一人从身后一手抱住了神的腰,一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正对准流川的头顶心下落的匕首。
神回头,看见仙道一脸焦急与关切的仙道,那张自小相伴,无比熟悉的容颜,让神的心头骤然一暖,手一松,匕首掉落,深深扎进了脚下的黄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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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剑下惊雷弹指间
“舅父,你说什么?”神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还有些愤怒的望着高头,“现在我们正面对共同的敌人,而且彰是我的兄弟啊!”
“宗一郎,你不听我的话,必定要后悔的!”高头又气又急。
“舅父,我已经听了您整整十七年的话了。”神无暇再理会高头,大声喝令身畔的海南武士,“把弓箭给我!”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弦声连响间,已经射倒了数名湘北士兵。牧绅一对敌的间隙向神看了过来,目光中流露出激赏之色。
流川枫见神和牧带着一小队武士,正拱卫在高头身边,弓箭远攻,刀剑近守,几乎无机可乘。而正在他踌躇之际,突然一颗火红的脑袋直冲到自己跟前来,随即寒光扑面,一把又阔又厚的长刀已经劈到了面前。
“流川枫,臭狐狸!”樱木的双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脸上的肌肉更是杀气腾腾,愤恨的骂道:“两年没见,我以为你死了,没想到竟然投降了海南!你跟三井寿一样,老子今天就砍了你!”
三井?“寿他怎么了?”樱木的话让流川心头一震,一边招架避让一边追问。
“呸,一说要和海南打仗,他就跑了!”樱木的攻击如狂风暴雨,口中更是骂个不停,“一个是懦夫,一个是叛徒,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哇!”
樱木的缠斗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流川心中一片茫然,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两个人都得忘乎所以,全然不顾周围的杀声震天,血肉横飞,却不曾发觉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入了正沉稳对敌的牧绅一的耳中。
牧环视了周围的情势,尽管自己带来的武士都是海南的精锐,然而身陷湘北境内,对方的士兵一拨一拨如潮水似的涌上来,杀到现在,不少海南武士都显出了疲惫之态,不由暗自皱眉,久战下去,对己方大是不利,而近在咫尺的武藤援兵却迟迟未到。
“牧大人,牧大人!”这时一名武士一路冲杀,奔上了高台,身上已是血迹斑斑,倒在了牧的脚边,“不,不好了,武藤大人的人马,被湘北的人阻住了,一时间过不来啊!”
“怎么会这样?湘北的人怎么会绕到我们后方?”饶是牧绅一素来沉稳镇定,此刻也忍不住震惊失声。
“湘北的人马,借道翔阳,是翔阳让他们绕过去的!”
牧顿时无言,纵然他自以为算无遗策,做了完全的准备,却没有料到翔阳和湘北会勾连在一起。而眼下,已经是进退维谷,生死一线了。自己战死沙场并不足惜,可是怎样才能保住国主万全呢?一向自信的牧绅一,突然觉得自己太年轻,毕竟缺乏高头那样的老谋深算。
对了,高头。一个危险的念头忽然划过牧的心头,让他自己都不禁心魂惊悚。然而情势的危机容不得他多想,断然大声喝道:“流川枫,不要跟他纠缠,你过来,保护高头大人要紧!”
牧的话同样如一道闪电,让流川原本茫然的心智陡然清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他一咬牙,手中利剑突然一阵猛攻,猝不及防的樱木被迫退了几步,流川迅速后撤,拦在了高头跟前。
“臭狐狸,哪里跑!”杀红了眼的樱木顿了一顿,马上又奔向流川。
高头看着凶神恶煞直杀过来的樱木,不禁心惊胆寒,往流川身后靠了过去。而流川猛的抓住高头的手腕,凛冽的眼中锋芒暴涨,在高头惊惧不已的同时,突然反手一剑,贯穿高头的胸膛!
流川制住高头之际,牧正踢飞了一名湘北士兵,他原本可以抢到高头的身边,却硬生生的刹住了自己的脚步。
霎时高头所有的表情统统消失,目光空洞的望着插在自己胸口的白刃,仿佛仍不明白究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樱木也呆住了。在这小小一方距离内,弹指之间突然奇异的安静下来,似乎与远处的杀伐完全隔开一般。忽然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声“高头大人,高头大人被杀了!”
“舅父!”神如遭雷殛,一阵狂跳的心好像要破胸而出,他呼喊的跑了过去,正好接住被流川一把推开,浑身血污的高头。落入他怀抱的高头一双眼睛犹自瞪的浑圆,却已完全没有了气息。
“流川枫,你竟然是湘北的奸细!”牧的喊声响起,“海南的武士们听着,湘北的奸细杀了高头大人,大家要为国主效死,给高头大人报仇!”周围立刻涌起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响应,都充满了愤激和斗志。
所谓哀兵必胜,以一当十,果然不错,牧在心中暗自叹息,高头大人,对不住了,况且也只有你不在了,神宗一郎才能成为海南真正的国主。
什么?高头死了?那,那宗一郎呢?正被困在湘北人阵中难以突围的仙道听到喊声,心头震撼,紧接着迅速被强烈的不安和焦虑取代。他劈手夺过一名湘北武士手中的长戟,奋力一扫,不再顾及身后,冲决出一个缺口,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神的安危究竟如何。
高头死了,自己杀死高头了。两年以来,一直苦心孤诣,隐忍万千终于完成了安西老师交付的任务,寿,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心头重压的突然撤离,反而让流川的心空落起来,他有些迷惘的四下张望,寻找他始终追寻的身影。
“臭狐狸,小心!”耳边传来樱木的惊呼,如梦方醒的流川发觉牧绅一的剑锋,已经到了让自己眉睫生寒的地方。他慌张的想举剑抵挡,忽觉右腿一阵剧痛,脚下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神奈川第一勇士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而神宗一郎抱着高头的尸身,双目赤红的逼视着自己。流川看着自己右腿,正扎着一截明晃晃的利刃,十分熟悉,正是自己送给三井的匕首。
樱木大惊,虽然他还没有全然明白究竟这是怎么回事,他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救流川枫,他想冲上去,却听见牧冷冰冰的声音,“别动,否则他立时人头落地!”牧的剑锋轻转,一缕鲜血立即染红了流川肩头的衣裳,这下不仅樱木,他身后的湘北士兵全都呆立,不敢越雷池半步。
“樱木大人,安西大人有令,立即擒杀海南国主,不得耽搁!”远处的厮杀还在继续,并且遥遥传来令官的呼喊。
“擒杀个屁!”焦虑不已的樱木使劲跺脚,大声叫道:“这臭狐狸在他们手上呢,怎么杀!”
怀中高头的尸身犹自温热,舅父死了,这个从降生起就管束着自己,但同时又是世上唯一全意爱护自己的人死了。神的胸臆同时激荡着悲愤和冰凉,居高临下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流川。
是他,是他杀死了舅父。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迷恋三井,让流川参加演武大会,而且对他全无防备,他又怎么会有机会杀死舅父!三井,莫非他也是这一阴谋的参与者,莫非他一直都在计算和利用自己的感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悲哀与绝望占据了神所有的理智,眼前流川英俊而苍白的脸庞模糊之间仿佛又成了三井的,摇摇晃晃的变幻着。
神突然大叫一声,猛然拔出了插在流川腿上的匕首,在后者忍不住的短促呼叫中,高高举了起来。
“宗一郎,不要啊!”一人从身后一手抱住了神的腰,一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正对准流川的头顶心下落的匕首。
神回头,看见仙道一脸焦急与关切的仙道,那张自小相伴,无比熟悉的容颜,让神的心头骤然一暖,手一松,匕首掉落,深深扎进了脚下的黄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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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3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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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荒原金鼓动地来
青上原是湘北和海南边境的一处高原,埋葬着百十年来湘北阵亡的将士们,放眼望去尽是荒冢衰草,莽莽黄沙,说不尽的苍茫萧瑟。
“这些坟头下边,不知掩埋了多少连梦都来不及做的年轻人。”仙道忽然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站在他身边的牧绅一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夺,有争夺就便会死人,再过千百年,也还是如此。不是温柔乡,便是英雄冢,不想虚度光阴的话,在乱世之中,男人只有这两种结局。”
仙道低眉笑了笑,不再言语。一到青上原,他就在旌旗飞扬,剑戟林立的湘北武士阵中寻找三井的身影。可是他看到了安西、宫城、樱木等人,却始终不见三井,这让他的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安。
一阵密集的鼙鼓声响起,袍冠整肃的神和高头缓步走上高台,湘北的国主赤木刚宪已在高台之上的祭坛边上等候。
神安详客气的向赤木施了一礼,而赤木只是神色倨傲的略略躬身,便算是还礼。高头顿时感到十分不悦。
随侍的礼官大声诵读了祭文,然后将焚好的香支分递给了神和高头,二人按照礼仪恭敬的行礼、上香、祭拜。
接着两国的礼官捧着盟书步上祭台,站在了各自的国主身畔。神取过盟书,率先走上前,微笑着双手将盟书送到赤木跟前。赤木随手接过,看也不看,就扔进了礼官手上的托盘中。
神不禁呆了一下,纵然他一开始就决定对湘北优容宽让,可是赤木的态度也实在太过无礼,台下的海南国人阵之中,立刻窃窃议论起来。
神按捺住内心的不快,气定神闲看着赤木。赤木的唇边似是噙着一丝冷笑,单手从盘中抓起本国的盟书,径直往神的面前一送。
神依旧按照礼节双手接过了盟书,缓缓展开,才看了一眼,俊秀温和的脸庞立刻紧绷起来,刷的合上了盟书,秀气的双眉一挑,沉声向赤木询问道:“赤木国主,这是什么意思?”
赤木看着眼前这个似是文弱优柔的少年国主,突然仰天爆发出一阵狂笑,然后蓦的收住了笑声,向神与高头一指,大声说道:“你没有看错,这不是盟书,是战书!我赤木刚宪,就在湘北死于海南刀下的亡灵前,向海南宣战!”说罢一脚踢翻了摆放祭礼的桌案,从案下抽出了一把事先藏好的长刀,向神拦腰劈了过去。
波翻云诡的瞬间突变,让台下两国阵容同时鼓噪起来。湘北的士兵们早有准备,立刻分作两对,一队迅速将祭台团团围住,一队则冲向海南的官员和随从的武士。
“清田、流川,你们几个跟我上去保护国主和高头大人。”牧绅一提剑在手,向军阵中一挥,立即有一队武士分了出来。
而忽然牧觉得身侧蓝影一闪,一个人已经抢先向奔向祭台,转瞬已经到了湘北士兵的阵前,却是刚才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仙道。
“高砂,你先带人抵挡一阵,武藤的人马就在边境,很快就会到了。”牧说完举起手臂伸指一弹,一枚信号立刻挟着尖锐的鸣叫升上高空,绽开一团刺目的烟火,随后化作久久不散的黑烟。
樱木正指挥着士兵准备冲上高台,突然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冲到了面前,顿时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他一直心怀好感的仙道彰。
“喂,本天才不想伤你,你也别妨碍本天才,快退开!”樱木一面向仙道叫嚷,一面挥刀鼓动士兵奋力前冲。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场战斗中立下大功,最好能够擒主那个让他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海南国主,好让赤木心甘情愿的将晴子许配给自己。
仙道全然不理会樱木,伸手一抓,已经揪过了一个湘北士兵,劈手夺过他的长刀,然后将其丢进了人群,马上引起了湘北兵阵的一阵不小骚动。
在樱木的印象中始终嘻嘻哈哈,十分随和的仙道此刻面若寒冰,带着一脸焦急和肃杀之气,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仙道又刀锋划过,劈倒了两名湘北士兵,樱木霎时急红了眼,哇哇大叫:“你竟敢伤我的士兵,弟兄们,给我截住他!”
赤木的攻势如惊涛骇浪,一招紧似一招的攻向神和高头。神无兵刃在手,只能步步退闪避让,同时还要护着高头,情势越发的危急。
赤木奔雷疾电的一刀拦腰向神和高头卷去,退避不及的神只好抱住高头,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一刀,赤木又是一刀攻来。神觉得肩背碰到了一个硬物,原来是倒在一边的桌案阻挡了他的退路,眼见退无可退,在赤木的得意的狂笑声中,神心下无奈的暗自叹息,闭上了眼睛。
只听一个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过后,赤木的刀锋并没有如预料中的落在自己身上,反而听见他发出惊怒的吼叫,神有些错愕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仙道横刀傲立在自己和高头身前,拦住了赤木。
“彰!”神又惊又喜,仙道一面牢牢的盯死赤木,一面向神伸出手去相扶。
“慢着,宗一郎!”高头突然惊慌的叫道,“你离他远一些。”望着仙道手中鲜血淋漓的白刃,双眼流露出恐惧和怀疑的神色。
神还没有答话,一阵杀声震天中,湘北的士兵已经冲到近前,仙道来不及多想,把掌中的长刀往神的手里一塞,整个人如鹞子一般的高高跃起,扑向赤木。
赤木暴喝,挥起比寻常战刀要长许多、阔许多的锋刃直刺赤手空拳,身在半空的仙道。
“彰,小心!”神心急如焚,不等他去分击赤木为仙道解围,湘北的士兵们已经如潮水般涌到了面前。被仙道引开赤木,又利刃在手的神不似先前那样急迫狼狈,话刚出口就已砍倒了一名湘北士兵。
眼看赤木的刀尖已经寒光闪动的逼近了仙道的胸口,仙道突然在空中改变了方向,整个身子向后一折,灵巧的翻了一个筋斗,踢向赤木握刀的手腕。
嗤的一声轻响过后,仙道的帽子跌落地上,几绺长发被赤木斫断,耳际也隐隐有血迹渗出,而接着就听见赤木一声闷哼,手中的刀飞向空中。湘北的士兵群众立刻爆出一阵惊呼,“啊,快保护国主!”
听见呼声的樱木回头,看见赤木已然手无寸铁,而仙道和他就止有咫尺距离,只好一咬牙,丢下了神和高头,飞奔回赤木身边。
而就在这眉睫开合的瞬间,牧已带着清田、流川等一众海南武士杀上高台,和湘北的人缠斗在一起。
牧绅一一路手起剑落,所向披靡,不消一会儿就杀到了神和高头的身边,虽然湘北士兵的攻势不减,人数也绝对占优,然而想要立时擒杀海南国主,已经不可能。
“牧大人,你不必理会我这边,赶紧去把彰救出来。”神急切的说道,在湘北士兵和围困中,仙道蓝色的身影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臣下明白!清田,你速速带人去支援仙道大人!”牧立即吩咐清田。
“是!”清田大声应答,改守为攻,手中的剑舞得泼风一般,卷进了湘北的阵中。
“且慢!”高头突然发出一声低沉却严厉的喝令。神和牧俱都不解的望向他。
“宗一郎,这是一个好机会。”高头的脸上浮现出阴狠的冷笑,“借湘北的手除去他,这样天皇、将军和各国国主,都无话可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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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乌云压城城欲摧
翔阳都城的上空天色阴霾,乌云翻滚,而眼前是一片梅树林,枝干曲虬的树上,点点簇簇的红梅开得正盛,触目所及云蒸霞蔚,仿佛熊熊燃烧的无边野火照亮了青空。
三井靠在舒适的软舆中,他现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加起来,也只能动几根手指头,两名翔阳侍者抬着他,一路流连景光。而翔阳国的国主藤真健司则一身常服,意态悠闲的陪着三井慢慢行走,不时还为他指指点点,“三井君觉得这片梅林怎样?是我十岁时带人亲手所植呢,你看现在已经开得这样好看了!”
三井紧抿着嘴唇,被繁花映红的目光冷得似乎不带一丝温度。
而藤真仍旧兴致盎然的自顾自的往下说:“我打算在林子边上再凿一处池子,种植莲花,这样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三井君觉得可好?”说着整个人靠在了软舆扶手上,下巴枕着胳膊,明亮得双眼流露出诚意和热情,好像一个殊无心机的邻家少年郎。
三井终于哼了一声,一脸鄙薄的神情,斜眼看着藤真,一字一字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要多虚伪就多虚伪,要多恶心就多恶心!”
藤真一愣,很快唇边漾开一个奇异的笑容,随即便化作一串爽朗的长笑,“如果我们可以再多一些时间相处,那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不过既然现在三井君不乐意看到健司,那么就换一个人来陪你吧。”
藤真抬手一指,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三井看见一个清瘦精干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株梅树下。侍从们把软舆放在了地上,藤真笑着拍了拍三井的肩膀,和侍从一起走开了。
那个男子走到三井身边,客气的向他行了一个礼,说道:“在下田冈茂一,是陵南国的遗臣。”
陵南,不就是仙道母亲的故国吗?而眼前这个自称陵南遗臣的人,便是越野口中的田冈大人?三井心中一动,却还是一副冷冷的神气,“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也没有听过什么陵南国。”
“不错,陵南毁于海南之手,迄今已经整整十八年了。三井君这样的年轻人,多是没有听过的。”对于三井的态度,田冈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三井君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之所以用这样不礼貌的法子请来三井君,就是希望你可以劝说仙道殿下,为兴复陵南尽一份心力。现在湘北海南大战在即,而翔阳也不会作壁上观,神奈川行将大乱,正是我陵南复国的大好时机。”
“你要复国自管复你的,干吗非要拉上仙道不可?”三井越听越觉得刺耳,忍不住出声叱问。
“仙道殿下是陵南先代国主在俗世唯一的血脉,复国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田冈沉声说道,“况且,精神的力量对于武士们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陵南子弟需要殿下的领导和鼓励!”
“可是,仙道也是海南国主的后人,你要他背叛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吗?况且——”三井心中一痛,脸上掠过一抹凄清的神情,“你的复国大业要几时才能完成?仙道却不知道还有多少时光陪着你们消磨……”
田冈闻言,垂首默然了一会,终于还是抬起头,决绝的看着三井,昂然说道:“真是因为这样,殿下才更应该在有生之年,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千秋留名,而不是陪着三井君消磨在花前月下。”
田冈的话让三井有一些羞惭,但更多的却是一股激怒,他大声说道:“这只是你的想法,仙道他只不过想过简单快活的日子而已。我即便是死,也绝对不会受你们挟制,让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田冈摇了摇头,冷笑道:“三井君放心,我们殿下为了你,一定愿意做任何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真是叫人遗憾。不过也幸好如此,总算让我有了说服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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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希望湘北此次是有足够的诚意,但还是不得不做完全的准备。”牧绅一将一份图卷在神和高头的面前摊开,“我已经挑选了最出色的武士贴身保 护国主和高头大人。再有就是青上原离我国不远,我也安排了人马驻扎边境以防不测,这个是布防图,请国主和高头大人过目。”
“行兵布阵是牧大人内行,我想定是没问题的。”高头颔首,“那些扈从的武士,最要紧的是信得过。”
“大人放心,他们都是绅一仔细拣选过,武艺和忠诚都是十分可靠的。”牧绅一一面回答高头,一面见神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国主还有什么示下么?”
“我看见礼仪官呈上来的名单里,有彰的名字。两国会盟,需要他也前往吗?他素来讨厌这样繁文缛节的场合的。”神轻声说道,心下有些忐忑,担心高头和牧看出自己真正的心思。
“让他一起去,是我的意思。”高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我不放心在我们都前往湘北的时候,独自留他一人在海南都城内。”
“舅父!”神知道高头的言下之意,不由皱眉。
“我也赞同仙道大人一同前往。”牧绅一的话倒让神和高头同时都感到意外,“仙道大人的智计和武艺,都是出类拔萃之选,有他在国主和高头大人身边,绅一也可以放心许多。”
“哼,是么,但愿如此吧……”高头的脸上还是一阵阴晴不定。
神不语,双手拢在大袖之中,悄然握住了袖中的暗藏的匕首,心中默默自语:寿,我要到湘北去了,此行可以见到你么……
“牧大人。”这时堂外想起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神觉得有几分耳熟。
“什么事?”牧回头,一个姿容俊秀却神情冷冽的少年跪坐在门槛外。
“刚才前方来报,说是边境上又发现了那群山匪的踪影,看起来行色匆忙,好像要有什么行动,问您需要阻拦或者清剿吗?”
“咦,你是……流川枫?”神认出来了,这个少年正是三井念念不忘的故友流川枫。
“正是,他现在是我的近身随从,这次我也安排他前往湘北,保护国主和高头大人。”牧绅一笑道,接着吩咐流川,“不用,随他们去吧,和湘北会盟的大事就在眼下,就先不睬这些乌合之众了。”
“是。”流川应答了一声,静静的退了下去。
湘北……三井是湘北的人,那么眼前这个少年,也是来自湘北吗?神暗自忖度,如果回到湘北,他是不是会想起什么来呢?还会扰乱三井那颗暂时平静下来的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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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3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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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铁马清霜晓来风
铁男的双手双脚没有任何束缚,却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三井知道,以铁男刚猛不屈的性子,哪怕只要有一丝的气力,宁可横刀自刎也绝对不会任人摆布。
“藤真健司!你对他做了什么!”三井原本如透明薄冰一般的双眼霎时燃烧起来。
“咦,三井君认得我么?真是荣幸呀。”藤真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几分意外,“我只不过请铁男兄喝了一点酒而已,谁知道他却不胜酒力。”
“你到底想怎么样?”担忧和愤怒让三井没有任何心情和闲暇,和藤真虚与委蛇。
“三井君莫要生气,健司只想留三井君在我翔阳盘桓几日而已。”藤真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对三井的态度遗憾不已,仍旧无比诚恳的说道:“若说赋诗下棋,走马击剑,健司也都略知一二,保管三井君不会觉得寂寞。”
“盘桓几日?”三井冷笑,“那究竟是多少时候?”
“在离这里不远的青上原,过几日天就会有一场热闹的会盟,不知三井君可有兴趣陪健司一同去瞧瞧么?”藤真说的悠然自在,仿佛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邀约。
三井爆发出一串狂笑,呼啦啦的惊散了栖息在晨雾中的一群飞鸟。忽然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三井蓦的停住了笑声,手中的硬弓直指藤真,厉声说道:“你就是不想我把湘北的计划告知海南,希望湘北海南两国杀个血流成河,两败俱伤,你翔阳正好从中图利,不是吗?”
“那么,三井君可是愿意呢?只要三井君愿意留下,健司保证让三井君看着铁男兄活蹦乱跳的离开,如何?”被揭破用意的藤真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依旧眉眼带笑,好整以暇的等候三井的回答。
“铁男。”三井没有回答藤真,却是转向铁男,目光和声音柔和了许多。铁男依旧不看三井,然而两道浓眉微微一扬,如深潭一样的双眼飞快的掠过一丝光芒。
“如果我现在留下来,或许可以救得了你,可是会有更多的人无谓的去厮杀,送命,我想你也不愿意这样,是吗?”三井缓缓的说道,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铁男,神情温柔中带着一闪而过的痛楚,凉风吹动他的袍袖和长发烈烈飞扬,在霜雾流动的晨光中显得孤拔而决然,“所以,我不能答应他。铁男你放心,回头我定然来救你,假如你因此死了,我必定为你报仇……”
藤真没有想到,被花形评价为“太过多情”的三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僵硬、消失。当“报仇”二字轻轻从三井口中吐出之际,只听一声嘹亮的马嘶,三井突然用力踢了一脚马腹,□骏马立时飞奔出了好几丈。藤真霍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待指挥随从追赶,只听几声细微却迅疾的声响,几点寒芒已奔袭到了眼前。
藤真大惊失色,亏得他身手不凡,电光石火之间硬生生的向一侧避开数尺,羽箭擦脸而过的劲风,还是让他感到肌肤隐隐疼痛,而随即听得几声呼叫,藤真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有三名武士中箭倒下。
“牵马过来!”藤真叱道,望着三井的身影已经在浓雾中只剩下了一个黑点,脸上又露出了夹杂着忿恨与钦佩的冷笑。
一阵密集的马蹄踏碎清霜,在荒野古道上追逐着,三井和翔阳追兵的距离越来越近。
“国主,放箭?”身后的侍从询问。
“不准放箭!”藤真脸一沉,奋力在他那匹神骏无双的黑马上加了一鞭,很快的就追上了三井,和他形成并辔奔驰之势。
“三井君,你放弃吧。”藤真大声的想身边的三井呼喊,“你决计跑不过我们翔阳铁骑的,纵然你箭术再高明,终究抵挡不过人多,好生跟我回去吧。”
三井一言不发,寒光动处,已是一剑向藤真劈了过来,而几乎同时,藤真的长刀也已出鞘。身后的翔阳武士也追了上来,对二人形成合围,却并不动手加入战团。
铁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锋锐的光芒迫人眉睫,不过俯仰之间,藤真和三井已经过了十余招,各自都对对方的身手惊讶不已。藤真自诩放眼神奈川诸国,出了海南牧绅一堪做自己敌手之外,余子皆不再眼中,却没有想到三井身陷困局,却仍旧不肯屈服退让;而三井更加没有料到姿容秀美宛如女子的翔阳国主,竟然是他平生仅见的高手。
“等一下。”藤真突然撤刀,勒马后退了几步,和三井拉开了一段距离,十分认真的说道:“三井寿,我很钦佩你是个男子汉,如果私下论交,我很愿意有你这样的朋友。可是此事关系家国利害,容不得我感情用事。我最后说一句,你放下剑来跟我回去,我一定不伤你和你的朋友。”
三井环视了一下周围,唇边挑起一个傲然的笑容,“藤真健司,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放我过去,要么带我的尸体回去。”
藤真凝视着三井,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举起手来向三井一挥,垂下头去。而翔阳武士们立刻箭上弦,刀出鞘,向三井围拢了上去。
翔阳人的意图确实不在于伤害三井,只是以疾风暴雨般的攻击消耗他的体力,三井奋力突杀,想冲出围困,而他们只有迫不得已时,才在三井身上制造些轻微的皮肉伤,尽管如此,不一会儿三井已是血染重衫,而在一旁观战的藤真也锁紧了眉头。
“停手,都停手!”突然一骑飞驰而来,一路大声的呼喊,藤真抬手示意,翔阳武士们立刻停刀收剑,只是牢牢的将三井困定。
那名骑士冲进了包围圈,在三井面前勒住了马,叫道:“三井君!”
“你是……越野?”三井万分惊诧,眼前之人竟然是他熟识的仙道身边的武将越野宏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明明已经答应的,为什么还要伤害他?”越野忿忿的回头怒视藤真。
“我是迫不得已,三井寿确实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你的主子很有眼光,呵呵。”藤真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给了越野一个抱歉的表情。
越野上下打量着遍体鳞伤,却依旧紧握佩剑,傲然不屈的三井,脸上又是痛惜又是矛盾,沉默了一晌,抬头向三井说道:“三井君……”
“你站住,有话径直说!”三井剑锋指向越野,警惕的喝止了意欲靠近的越野,他和藤真之间的对话,让三井不得不怀疑。
“越野宏明指天立誓,一生效忠陵南,效忠仙道殿下!”越野伸手按住胸口,神情凝重的说道:“我只有一句话想告诉三井君。”
三井的容色有些缓和,垂下的佩剑,毕竟武士是最重誓言与忠诚的。越野驱马靠近三井,缓缓的开口:“不是我们殿下……”突然跃起扑向三井,抱住他的身躯奋力一扳,两个人一起从马上跌落尘埃,越野则死死的按住了三井。
这时翔阳武士一拥而上,分别制住了三井的头、肩和四肢,三井动弹不得,激怒欲狂的喝问越野:“越野宏明,你敢违背你的誓言!”
“我没有,不是殿下,是田冈大人……”越野怜悯而歉意的看着三井,“三井君,仙道殿下是我们陵南兴复的希望,可是如若你死了,殿下会很伤心的,请你原谅我。”
“来人,把三井君的朋友放了!”几乎同时,藤真也大声的吩咐属下,“把解药给他喝了,告诉他只能慢慢的走,如果着急赶路,伤神动气的,就只有送命的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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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3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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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情重方知余者轻
宫城步步紧迫,三井节节后退,透过飞舞的剑影,宫城看见三井飘忽涣散的眼神,忍不住一声喝叱:“当心了!”随即迅若疾风的劈出一剑,直奔三井的面门。
宫城的提醒让三井恍如梦醒,混混沌沌的侧身一避,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宫城的竹剑已结结实实的敲在了三井的肩胛上,疼痛的三井终于发出一声闷哼。
“三井,你到底怎么回事,要不是我收手快,现在你已经受伤了!”宫城又气又急,“自从那个仙道彰走了之后,你就跟没魂似的,眼看就要打仗了,你有点湘北武士的模样成不成?”
仙道,打仗。三井心中一痛,仰天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想驱散胸口那窒闷而紧绷的感觉。宫城冷冷的望着他,忽然将竹剑往地上一抛,悻悻的叹了口气,“不比了,没意思。”
“怎么,你心里也不痛快么?”三井萧索的笑了笑。
“我哪有?”宫城瞪了他一眼。然而诚如三井说言,自从他懂事起,就苦练武艺,希望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士,为国出征,光耀家门,可是当战争真正来到眼前了,却又莫名的被一种烦躁之感盘踞心头。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正当二人无言对视之际,樱木突然窜了进来,一路大呼小叫,风风火火的跑到二人跟前,满脸的兴奋,边喘气边说道:“生,生,生了!”
“什么事不得了了?”“什么生了死了?”三井和宫城对视了一眼,均没好气的顶了樱木一句。
“呸呸呸,阿良,你这乌鸦嘴!”樱木连啐了好几口,随后得意洋洋的说道:“是木暮的夫人刚刚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嘿嘿,我已经抱过啦!”
“啊?”“果真?”不等樱木回答,三井和宫城同时冲了出去,被撇下的樱木气的直跳脚,“喂喂,你们两个等我一下呀!”
三个颜色不一的脑袋顶在一起,俱都稀奇而兴奋的望着木暮手中抱着的新降生的孩儿。
“咦,木暮,他怎么看起来皱巴巴的,好像不太漂亮呀。”宫城左左右右的换着角度瞅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
“胡扯,刚刚出生小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好不好!”三井扔给宫城一个“真没见识”的不屑眼神。
“小三,你又没生过,你怎么知道?”樱木冷不丁插了一句。
“我,我就是知道!”三井哼了一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爹娘都长得好看,他又怎会不漂亮?”
“哈,那可指不定。”宫城一脸坏笑,“你看大猩猩和晴子,你说他们的爹娘好不好看?”
木暮一边听着三人叽叽喳喳的争辩说笑,一边看着怀中柔嫩干净的如枝头新叶的婴儿,流露出欣喜而满足的笑容。
正当一群少年聒噪不休之时,小婴儿大约是被吵扰了,突然嘴巴一扁,闭着眼睛就哇哇大哭。几个半大男人顿时又手忙脚乱,互相抱怨起来。
“花道,都怪你,嗓门那么大干嘛?”
“明明是小三不好,去摸他的脸!”
“什么什么,我都还没有碰到呀!”
“你们几个能不能斯文点,安静点?”木暮哭笑不得,忙不迭又不得法的摇晃着怀中的孩子。
“把他抱进来给我吧。”帷幕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正是木暮的夫人,木暮闻言赶紧把孩子抱了进去。
终于帷幕里婴儿的哭声停止了,木暮如蒙大赦似的钻了出来,狼狈的抹了抹额上的细汗,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把正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往里窥视的几位往门外推,笑道:“行啦,我们都出去吧,里头正在喂奶呢。”
到了门口,几个人还是按捺不住兴奋,樱木更是大声赞道:“木暮你真了不起,比大猩猩还早做爹!”
“花道你真能扯,早做爹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宫城撇了撇嘴,然而到底还是流露出羡慕的神气,“我要彩子马上嫁给我,然后也生一个大胖小子!”
“对了,木暮,孩子的名字取了吗?”三井问。
三井的问话让原本满脸喜气的木暮,陡然面色一黯,沉默了一会,然后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说道:“我原本想请老师赐名,可他老人家说,等这次的事了结了再说……”
此话一出口,连宫城都没了声音,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木暮所说的“这次的事”指的是什么。
只有樱木还在喳喳呼呼,“老爹真是的,取一个名字还那么麻烦。咦,你们都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三井在庭院中踱来踱去,无风,却仍然感觉得到阵阵寒意,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很快就要来临了吧。这一个月以来,三井都让努力的让自己不必多想,在避无可避之际,用自己的性命效忠了国家,报答了恩师,其他的,就交给苍天吧。
可是却总是失眠,特别是今晚,或许是木暮孩子的降生,让自己的心情格外的不平静吧,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孩子柔嫩的脸庞和响亮的哭声总是浮现眼前,萦绕耳边,还有木暮那黯然无奈却义无反顾的表情。
那个孩子才初临人世,尚不识人间温暖情爱,他的父亲就要远赴战场,踏向那凶险万端的茫茫未知。如果木暮不能平安归来,那么这个可爱的孩子就要像自己,像流川,像仙道一样孤苦的长大,然后把仇恨一代一代的绵延下去吗?
三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整颗心仿佛同时被投入了冰与火的深渊,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寒冷和激动。
只听卟的一声轻响,三井循声望去,却是梧桐树上一个干枯了果实掉落下来,正砸在旁边的石桌上。石桌上沟壑纵横,划着一个痕迹已经很陈旧了的棋盘。那是流川用匕首刻上去的,从前就时常和流川在这棋盘上纵横杀伐,可是现在,匕首已经丢失,而自己和流川的对决,眼看就要从棋盘搬演到了现实,还有仙道,他那飘渺不定生命,或许所余无多的时光,竟然要消耗在和挚爱的人剑戟相对的战场上吗?
三井突然一拳砸在了石桌上,从手掌传来的痛觉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叛国也好,背师也好,死后的万人指骂也好,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一个的被仇恨和战火吞噬,他要他们都能平安喜乐的活着,这是自己活着的全部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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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折的道路尽头,消失在迷蒙的清晨浓雾之中。然而,一片寒冷和混沌之中,却分外鲜明的亮着几盏灯火,在这万籁清寂在天地间显得诡异之极。
三井警惕的放缓了马匹奔跑的速度,慢慢的接近了那灯火所在之处。雾气对视线的遮蔽逐渐淡去,三井讶异的看见在这荒野古道边上,竟然搭着一顶华丽的帐篷,帐篷里红烛高烧,暖气流溢,而且还摆着一席丰盛的酒菜,两个人正在对坐饮酒,而在他们周身,侍立着几名绿衣武士。
翔阳!一看他们的服色,三井的心就沉了下去。而面对着他的那个人正一面往杯中斟酒,一面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秀美无匹的面容,轻柔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十分体贴而恳切,“这样冷的天气赶路,三井君可要进来喝一杯热酒?”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往三井面前一伸,热情的笑着,仿佛一个好客的主人。
藤真健司。曾经在翔阳的都城远远的见过一面,然而这样的人本就是让人见过了就永远忘不掉的。
三井怎样也不会相信,藤真只是为了请自己喝一杯热酒,天色未明就降尊纡贵的等候在三国边境的道路边。
“多谢,不必了,我还要赶路。”三井在马上冷冷的望着藤真,一手悄悄的握住了鞍边的硬弓。
“真是可惜呀。”藤真叹息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玩弄着手中的空杯,意味深长的对三井轻笑道:“三井君,难道连老朋友都不肯赏面吗?”藤真说着,身后的一名武士已经将他对面的椅子转了过来,而坐在上面的,赫然竟是铁男!
一刹那间,三井觉得自己的全身血液,仿佛都被周围寒冷的空气冻住了。
“铁,铁男?是你么?”三井颤声呼唤,甚至抱着微乎其微的渺茫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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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发表于 2011-4-13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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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难遣旧恨伤孤怀
明晃晃的烛火透过竹帘的缝隙,撒落满阶斑驳怪异的光影,三井在阶前站立了一会,有些踌躇,终于还是踏上石阶,站在门外,轻声问道:“这么晚了,老师还没有休息吗?”
“是三井回来了么?进来吧。”在三井的记忆里,安西老师的声音似乎永远都平静如月下大海,温和博大,却又深邃无边。
“仙道大人的病不要紧吧?”安西轻轻翻转着手指间的棋子,三井见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局棋,已陷入双方交缠的困局,黑白纵横之间竟然隐隐透着森严肃杀之气,而棋盘边上,还搁着一把短剑。三井不禁心中一阵凛然。
“不要紧的,是他自小就染上的怪病,老师不必担心。”三井小心的低声回答,全然不明白安西此刻的想法。
“那个病,我比你清楚。”安西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那个孩子恐怕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是我对不住他。”
“老师!”安西的话让三井忍不住惊呼,仙道的事,老师又怎么会知道的?他说对不住仙道,又是怎么回事?
安西微微一笑,抬起手在三井面前一压,似乎是想安抚于他,“缘分的事真是奇妙得很,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和他……”
三井面上一热,低首不语,垂在膝盖上的双手局促的轻握成握拳。
安西也是一阵沉默,师徒二人就在这样的沉默之中各自琢磨着自己的和对方的心思。
“三井,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十八年前,我还是海南的臣子。”安西终于开口,红彤彤的烛火映照着他略仰起的苍老容颜,看上去似有几分怪异的兴奋。
三井震惊,他知道老师一定有着非常坎坷而传奇的过往,然而却从来没有想到竟会和海南,和仙道有关联。
“我曾经在海南先代国主临终前向他发誓,终身照顾他身罹绝症的幼子。”
“就是仙道?”三井忍不住发问。
“是的。”安西笑笑,笑容之中透着幽远苍凉的况味,“可是我还是食言了,不仅离开了海南,还来到了敌国湘北,决定用我的余生来完成唯一的一件事,颠覆海南,杀死高头!”
“为,为什么?”安西的话三井惊骇不已,老师的眼光和口气有着让他陌生而害怕的怨忿。
“因为我保下了仙道彰,还给他安排了万全的将来,让神宗一郎的国主宝座边上,始终有着一个高头难以容忍的威胁。”安西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他,他为了报复我,竟然让才十五岁的龙二出征,并在战场上暗害了他!”安西用力将手中的棋子掷入棋盘,棋局顿时黑白飞溅,一片散乱!
“老师,你来湘北,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谷沢龙二报仇么……”三井突然之间觉得胸腔里一片冰凉空落,而心不知要安放何处,“你让湘北强大到可以抗衡海南,让赤木成为一个野心勃勃的国主,还培育出这样多优秀的弟子,就是为了将来在对阵海南的战场上为您,为死去的谷沢厮杀?”
“是的,孩子,谷沢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我能为了他违背自己的誓言,抛弃仙道彰,自然也能抛弃其他人……”安西给了三井一个安详慈爱的笑容,而目光却很远,仿佛正越过三井的脸庞,遥望着虚空之中的一个魂灵,“你是不是觉得,老师是一个很自私,很残忍的人?”
三井惨淡的笑着,他还能说什么呢?忽然,他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啪的整个上身都趴在了案上,瞪大了双眼望定安西,急切的问道:“那,那湘北和海南的联姻和盟约,也是假的吗?”
安西不答,只是带着悲悯和歉意的神情看着三井。
三井感到自己正一点一点的陷入绝望和恐慌之中。他和仙道,不仅到底还是站在敌对的两端,而且在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大更恐怖的阴谋和杀伐。对了,还有流川,失去记忆的他现在已经是海南的武士,势必不可避免的卷入这场战争,在沙场上马踏故友,剑指手足,这,这是一件怎样残忍的事!但是,也许老师同样也不会在乎吧……
“老师,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三井笑出声来,觉得一切真是太荒谬了,难道他可以阻止老师,阻止赤木,或者跑去告诉仙道这一切事实?是要背师,还是叛友?
“三井,从小我就告诉过你,你是武石国的后人,你的国家也是毁于海南之手,我原以为,你会和我一样。”看着悲愤不已又无可奈何的三井,安西喟然,“可是你这孩子不仅殊无仇恨之心,报仇之愿,而且太过重感情,这一点,你和彰很是相似……”
是的,千秋兴亡太遥远,也太沉重,而人生的百年悲笑也不过是一刹那而已,一直以来三井只想着能够在老师、兄弟和朋友身边,过最简单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我让你知道这些,是决定了不想你和仙道彰卷进去。”安西伸手,好像想抚摸三井的脸,却被他一脸倔强的避让开去,只得收回手,黯然的笑了笑,说道:“神宗一郎毕竟是他的兄长。三井,只有你可以留住他,让他置身事外,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们的交待……”
三井深知,看似云淡风轻,潇洒放旷的仙道,实则比任何人都重感情,有担当,他是绝对不会坐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兄长陷入劫难而无动于衷的。怎么办呢,是眼看着仙道也卷入阴谋与仇杀,还是拉着他和自己一道置身事外,他会接受吗?还有流川枫要怎么办?
“一个时辰以前我还在想,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就让你用这把剑自尽,我不能让任何人来破坏我十数年的苦心孤诣……”安西拿起了棋盘边上的短剑,反复摩挲着,声音里有浓浓的怀念和悲戚,“这把是谷沢的剑……可是孩子,我是到底爱你的,所以,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明天一早,跟着仙道彰走,永远不要再回来……”
“不,老师,我,我留下来……”三井脱口而出,此时此刻,心头突然之间积聚的强大痛楚让他想放声恸哭,然而不知为何却哭不出来,只能无力的窒闷着、悲哀着。
“你见到他了?他还好么?”神低着头,看着清碧的茶水缓缓地流入杯中,三井曾经就像现在这样,和自己相对坐饮,感应着对方的心思。可是仙道并不喜欢喝茶,今后恐怕自己只有寂寞的独饮了。
“嗯,很好。”眼前孤清疏索的神,让仙道忍不住又加上了一句,“他让我带一句问候给你。”
“哦?”神的手轻轻一颤,洒落了几点茶水,他抬起头来望着仙道,流露出诧异之色,“他,他不怨恨我?”
“怨恨?为什么?”仙道疑惑不解。
“没什么……”自从三井离开以后,神一直以来寥落而懊悔的心忽然生出一丝欣喜,自己对三井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他却没有对仙道说,莫非三井的内心,并不曾怨恨自己到极致吗?
神的左手滑入袖袍,握住了一件冰冷的物件,那是三井遗落在演武大会现场的,镌刻着流川枫的名字,他一直万分珍视的匕首。本来心灰意冷的神打算让仙道交还给三井,然而不知为何此刻他忽然紧紧地握住了它,仿佛正握着最后一丝美丽而飘渺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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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3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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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天地悠悠彼何人
听木暮说,这几日海南的使节们,都在忙着拜会或者接见湘北国的官员名流,所以三井已经两天没有见到仙道了。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望着夜风中微微抖动的窗纸,脑子里冒出奇怪的念头,仙道会不会突然之间从那里跳进来,笑嘻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三井觉得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儿女情态了?然而到底还是有些怃然,虽然他同仙道说过,将来两个人一起踏访天下,纵情山水,可是仙道那样的聪明、能干,又是海南国主的亲兄弟,他真能够抛却红尘名利,和自己过最自在单纯的生活吗?
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两下,“三井,你睡下了吗?”是木暮的声音。
已经是掌灯时分,木暮突然来找自己,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三井连忙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房门。木暮面带微笑闲闲的站在门外,看起来不似有什么异状。
“还没有休息呀?”木暮走了进来,坐下。
“有事么?”三井想给木暮倒一杯茶,一摸茶壶,凉的,只好歉意的笑了笑。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明日一早,海南的使团要启程回国了,安西老师让我来问你一声,你要随他一道去送行吗?”木暮说明了来意,目光只在三井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就立刻善解人意的避开了。
仙道要回海南了?可为什么连道别都没有给自己一个?三井心中有些气恼,还有些犹疑,更多的却是担忧。
木暮低着头,双手互握着轻轻搓动,仿佛正在犹豫着什么,但终于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三井,我听说,海南的仙道大人昨夜病倒了,情况究竟如何,我不太清楚,听说国主派了医官过去,但没有见到仙道大人……”
木暮的话让三井吃惊不小,莫非仙道的寒毒又发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仙道在他面前的表现,让自己在他足够温柔而强大的精神力量之前,几乎忘记那时刻威胁着他生命的旧疾。
此时三井觉得有一股悲凉的气息从心底升起,慢慢的弥散开去。仙道还有多少时日尚不可知,还去想什么红尘世外,过去将来,对于自己和仙道而言,在光阴往来中,只有“现在”才是最真实、最需要珍惜的吧。
木暮见三井默然不语,时而眉心轻蹙,时而又豁然开朗,全然不明白他内心所想,不由的感叹,两年不见,究竟是三井变得更加沉稳了呢,还是兄弟之间到底有些一些隔阂。
“木暮。”正当木暮感慨之际,三井忽然开口了,“对不住失陪了,我要出去一会儿。”
“嗯?这个时候?”木暮一愣,此时窗外已是月上中天,人定时分了。
“是啊。”三井穿上了外衣,对木暮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老师如果问起,你帮我说一声,我去看看他。”
三井说完,仰着头走出了门,心中一阵舒朗,终于说出来了。既然湘北海南已不再是敌国,既然仙道能够洒脱的看化一切,给予自己等同生命的炽烈情爱,那么自己也应该有足够的勇气和坦然,来面对和回报他所给予的感情。
他?难道真如老师说的……望着三井飘然而去的背影,木暮先是惊异,随之是若有所思,接着恍然大悟,最终凝聚在他眼中的,是纠结着赞赏与忧虑的神情。
当三井温和平静的站在武藤面前,说出“麻烦武藤大人,我想探视一下仙道大人”时,武藤感到十分意外,同时也证实了经过那一场风波迭起的演武大会之后,自己以及身边不少人在窃窃议论的疑问,于是他大度爽快的答应了。
三井抬手敲了敲门,“进来。”房内传来仙道的声音,起上去确实有几分疲弱。
“寿?”原本倚在床上看书的仙道,一见进来的是三井,先是流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马上光着脚跳下床来,一阵风似地将三井裹入怀抱,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一样上下打量着,喜滋滋的问道:“你怎么会来的?”
“放手,门还开着呢。”刚刚武藤送他到了抄廊口才离去,三井忍不住往门外张了张,用力推着仙道,闹了一个大红脸。
“寿既然敢来,说明已经不怕别人知道了。”仙道不但不松手,反而抱得更加用力了,“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啦,真好,嘻嘻!”
三井勉强腾出一只手来把门关上,板着脸说道:“仙道大人不是病倒了么?看起来不像呀,还挺有精神和气力的。”
“寿比什么良药都管用,只要寿在身边,我什么病都好啦。”仙道边嬉笑边不住的在三井的脸颊上一阵猛亲。三井的到来,确实令他分外的惊喜,这表明三井已经完全正视和接纳和自己的感情,并且不再害怕这份感情的公诸于世。
“别闹,让我瞧瞧!”三井眉头一皱,使劲将仙道推开了一段距离,轻声的呵斥。
“怎么了,寿?”仙道见三井的神情相当认真严肃,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小心的询问道。
三井不声不响的伸手去解仙道的腰带,敞开他的衣襟,露出了裸裎的胸膛。仙道看着三井的动作,几乎意外的目瞪口呆,两个人之间的亲热,从来都是自己主动,还要加上几分无赖,几分哄骗,这才吃的一些甜头,几时见过三井如此主动而大胆的行为?
仙道又是诧异又是兴奋之际,三井的手掌已经抚上了他胸口的肌肤。温热轻柔的触觉让仙道心中的诧异倏忽飞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兴奋和期待。
“寿……”仙道忍不住又搂向三井的腰间,一股热流从腹下升腾而起。
“站好!”然而三井又是一声轻叱,让仙道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三井俯下身体,一面抚摸着仙道胸口的黑印,一面喃喃的自言自语,“难道那样厉害的药都没有用么,可是我觉得它好像小了一些……”
“原来寿只是为了看这个么?”仙道登时啼笑皆非,又是失望,又是感动。
三井呆了一下,抬起头来,奇怪的看着仙道,“只是?那你以为还有什么?”
“呜……寿……”仙道抓起三井的手,探向自己的下腹,同时一脸诡异促狭的看着他。
触手之处又热又硬,再看看仙道古怪的表情,三井心中立时了然,不禁在仙道额头上狠狠凿了几下,脸颊飞红,咬着牙骂道:“活该!都快没命了还随时随地的乱发情!”
“寿,有命没命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好了。”仙道紧紧握着三井的手不放,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声音仿佛满足的叹息一般温柔,“你这样对我,我真是很感激……”
三井也看着仙道,良久,终于从他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搭住了他的肩头,将他轻轻的拥入怀中,紧握着垂在仙道胸前的自己的护身符,一面在他耳边一声轻叹,“彰,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无论海角天涯,我总能找到救治你的法子……”
“你也放心,南烈的药有用的,何况我怎样也不会抛下寿……” 时间静默的流逝,仙道一任三井拥抱着自己,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亲近、最认真的时刻,甚至比激情迸射的肌肤相亲更令自己心魂震颤,听着三井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悠悠高天阔地之间,仙道仿佛找到了最安详宁静的灵魂休憩之所。
三井抱起仙道,小心翼翼的放回了床上,拉好被子,柔声说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还有明天我就不去送行了。”
“啊,寿就要走了吗?都这样晚了,不如……留下来?”仙道又恢复了机灵狡黠的神气,心有不甘的挽留三井。
“留个鬼!”三井啪的在仙道的头上拍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仙道大人爱惜自己性命的话,就老实正经一些吧!”
“那,那好吧。”仙道无可奈何往床上一靠,委屈兮兮的说道:“反正下个月就是湘北海南订立盟约的日子,我们很快又会见面啦。哼哼,那个时节,寿可别想再逃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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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3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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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君有灵犀化干戈
“既然两国婚事已定,几位贵使也可以安心的开怀畅饮了吧。”安西光义满脸堆笑的举起酒杯劝酒。
“还要多谢赤木国主和安西大人成全。”仙道一面爽快的饮干了杯中酒,一面笑吟吟的说道:“今后湘北和海南,就算是亲如一家啦。”眼睛却向陪侍在安西身旁的三井溜了过去,意味深长的连眨了好几下。
三井听出了仙道的弦外之音,脸上微微一热,赶紧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肚子里一阵暗骂,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还是一样的死不正经。
“想必在座的各位,心情都好得很罢,光是喝酒客套,未免沉闷了一点。”赤木刚宪忽然发话。
仙道心下一动,还未及细想赤木话中的意思,一旁的清田已经兴冲冲的问道:“哦,莫非赤木国主安排了什么有趣的助兴花样吗?”
“刚宪是个粗人,素来不喜欢歌舞,所以来了贵客,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节目。”赤木笑了笑,接着说道:“自古文人谈诗,武人论剑。我听说海南不分文臣武士,都练就了一身了不起的技艺。今日机会难得,几位贵使可有兴趣和我湘北的子弟切磋一下么?”
“呵呵,看来这位国主殿下,肚子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要在我们面前显显湘北的威风呢。”武藤轻声在仙道耳边嘀咕了一句
仙道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而清田则按捺不住兴奋的大声附和,“这个提议太好啦,赤木国主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很对信长我的脾气!”
“野猴子,就凭你,也敢跟我们国主相提并论?”坐在对面的樱木花道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清田的鼻子叫嚷。
“说什么,红毛猴子!”清田一听,顿时恼得哇哇大叫,“你才算那根葱?本使者可没有跟你说话!”
“呀呸,有本事你出来,先跟本天才比一场!”
“比就比!”清田腾的窜了起来,一边撸袖子一边和樱木怒目对视。
“清田,不得放肆,坐下!”武藤连忙拉了拉清田的衣角,低声训斥。而仙道却好整以暇,只是笑眯眯的抱着胳膊望着斗鸡似的二人。
“哦呵呵呵呵,年轻人果然是气盛得很呐。”安西笑道,“不过,切磋一场也是不妨碍的,权当作助酒兴吧,不知仙道大人意下如何?”
“既然安西大人也有此雅兴,我自然是没意见的。”嗯,难道早上在三井房中,樱木所说的“上阵厮杀”,指的就是这个吗?赤木是想借此杀杀海南武士的锐气?只是这样简单而已?仙道心内忖度着,脸上则笑嘻嘻的,仿佛一点也不着急,态度自在的连武藤都有些不明所以了。
“那么清田大人想比试什么呢?”赤木刚宪看起来也兴致很高的样子。
“刀剑、拳脚还是箭术,听凭国主!”清田高傲的扫了樱木一眼,“就怕有些人除了一身蛮力,就什么也不会啦!”
“谁一身蛮力了?野猴子,一会儿叫你知道樱木大爷的厉害!”樱木气的额角青筋直跳,一头红发眼见就要燃烧起来的模样。
“大堂之上,拳脚不雅,还是比刀剑吧。既然是助兴,就不必太认真了,来人,取两把竹剑来。”安西吩咐侍从,接着回过来看了三井一眼,微笑着对仙道说道:“我这位弟子的箭术,倒也有可看之处。他刚刚从外边回来,一会儿哪位大人愿意指教他一阵,老朽正好可以看看这两年来,他的箭术倒是荒废了没有。”
安西的话让三井感到很突然,同时心中升了了一股不安,老师的话,似乎是想让他跟海南的人比试一场,为什么呢?对阵海南使团中的任何一人,他都没有问题,一定全力以赴,然而如果对手是仙道……三井踌躇了,究竟老师又什么特别的用意?
“信长,你过来。”仙道招手示意清田过来,然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清田一下子变了脸色,压着嗓门急巴巴的说道:“这,这怎么成,我一定可以赢的!”
“我是正使,你不听我的话,回头我让牧大人发配你去守城门!”仙道的脸一沉,露出了清田陌生的冷肃神情,顿时让他闭了嘴,闷闷的憋出了一个:是。
“乖,去吧。”仙道满意的拍了拍清田的肩膀,优哉游哉的往椅子里一靠,挂着一脸兴致盎然的笑容。安西伯父,你想试探什么呢?我恐怕又要让你失望啦。
随着两声霹雳一样的吼叫,清田和樱木已经冲向对手,杀作一团。虽然手中拿的都是竹剑,然而俱都狠劲十足,绝不客气,噼里啪啦的交格碰撞之声如炒豆子一般不绝于耳,加上二人如猴子似的不住扑闪腾挪,怪叫连连,倒也足够叫人提心吊胆,惊魂动魄,十数个回合下来,丝毫没有要见胜负的样子。
忽然堂上观战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只见清田不顾一切的一剑劈中了樱木的肩胛,后者顿时衣裳碎裂,肩上被刺出了一道口子,鲜血崩流。而清田一击得手,却露出了一个老的大破绽,吃痛的樱木大吼一声,飞起一脚,一下子将清田蹬飞了出去,随即猱身而上,把竹剑架在了清田的脖子边,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他。
“住手!”赤木和武藤同时出声喝止。
“清田,是你输了,樱木大人技高一筹,你回来罢。”
“樱木花道,点到即止,不得伤害清田大人!”
被国主和上司喝止,清田和樱木只好怒气冲冲的互瞪了几眼,各自怏怏的回到座席间。
“清田大人承让了,那么下一阵……”赤木刚宪微微一笑,眼光望向了三井。
“等一下。”仙道忽然站了起来,施施然的走到了樱木的跟前,柔声问道:“樱木兄弟,伤的要紧吗?”
“没事,被猴子咬了一口而已,死不了!”樱木没好气的回答,虽然名义是他胜了,可是却实实在在的被那野猴子给刺伤了,还真他妈的有点痛。
“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是我海南的国医南烈大人配制,樱木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仙道手中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小药瓶,和颜悦色的递给了樱木。
“伤药?”樱木狐疑的看着仙道,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哼了一声,硬邦邦的吐出一句:不用!
“樱木兄弟是不放心药效吗?”仙道笑眯眯的并不生气,慢悠悠的卷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左臂,在众人都不明就里之际,突然右手一挥,长长的指甲划过了自己的左臂,一下子留下了一道伤痕,触目惊心的渗出了鲜血。
“仙道大人!”不仅武藤和清田,连赤木和安西被眼前的情景惊都坐不住了。三井更是几乎用尽了最大的克制力,才没有惊叫出那一声“彰”来。
“哇,流血了呀!”樱木更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仙道,惊慑得舌头都快打结了:“你,你,你干,干什么?”
“樱木兄弟你看着哦。”仙道慢条斯理的打开药瓶,把瓶中粉末倒了一些在自己的伤口上。果然,那些药粉迅速的就渗进了伤口,很快止住了血流,不消一会儿,就结了一个殷红色的痂。
“如何?”仙道对樱木展颜一笑,把药瓶塞进了他的手里。
“果,果然很不错。”樱木满脸都是感激和歉意,二话不说就扯开了自己的衣裳,将药粉倒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樱木,还不谢过仙道大人!”赤木松了一口气,而眼中又仿佛有些失望的神情。
“我终于明白了,仙道这家伙果然狡猾……”武藤喃喃低语。
“什么?我还是不明白。”一肚子窝囊的清田此时另外还憋着一肚子糊涂。
“笨蛋。仙道为了救治他们的人受伤了,难道还要比试下去吗?”武藤横了清田一眼,脸上露出半是讥讽半是调侃的笑容,“卖了对方一个人情,显得我海南宽宏大量,又可以阻止三井寿下场子,我们的正使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呀。”
“来人,酒冷了,重新温了送上来!”赤木大声吩咐侍从,果然不再提第二场比试的话。
三井咕嘟的吞下了一大口酒,终于压下了胸臆间一直盘旋着的不安,暖暖的酒意更加催生了他心头的感激之情,忍不住偷偷看了仙道一眼,而后者正心有灵犀似的,向他这边送来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三井,慢一些。酒喝得太急的话,伤胃。”安西温言提醒三井,眉目之中,同样是深深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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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2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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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笑语藏锋费寻思
迷糊中一阵微痒的感觉让半睡半醒的三井睁开了眼睛,仙道正坐在身边,俯着身子含笑看着自己,垂下的一绺长发正轻拂着自己的脸耳。
“唔,这样早?”三井见仙道已经袍冠齐整,装束停当,不禁觉得奇怪。
“寿真是懒虫。你的郎君有正事要办,当然要起早。”仙道哈哈一笑,伸出指头轻轻划了划三井的脸皮。
“什么事?”三井脱口问道,。
咦?寿忘记了吗?今天我们要觐见赤木国主,正式为宗一郎下聘订婚啊。”见三井好奇的忘记了应该对“你的郎君”这一称呼进行反驳,仙道得意的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件事对我来说极是要紧,可不能耽误了。”
“怎么又对你要紧了?”三井还是听不明白仙道的意思。
“嘿嘿,趁早给宗一郎弄定一个厉害的大舅子,他就不会再来跟我抢寿了呀。”三井不出意料的可爱脸红,又让仙道眉花眼笑,“我想顺便也把我们的事,向贵国国主提提,向他请个准,寿看怎么样?”
“仙道彰!”三井骇了一大跳,呼的坐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你,你敢!”他还真怕眼前这个无法无天又脸皮奇厚的家伙,真能做出这样匪夷所思又丢人现眼的事来。
仙道见三井双眼圆睁,梗着脖子直瞪着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上的被子滑落,正露出半截健实匀称的身体,肌肤上还触目可见昨夜激情留下的点点斑痕,忍不住心思又蠢蠢欲动,嬉皮笑脸的向三井蹭了上来,声音变得像一个温柔的漩涡,“既然起早了,我们就抓紧时间再来一次,嗯?”哼哼,话说回来,三井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一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亏得自己每回都卖力的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而他回报自己的都是满足了就睡,仙道觉得自己真是委屈极了。
“去去去!”这家伙怎么随时随地都会起这样的念头啊?啼笑皆非的三井将仙道推了一个趔趄,恼恨的说道:“仙道大人还是抓紧时间办差使吧,我也要起来啦!”
“那,我服侍寿穿衣吧?”三井的反应让仙道更加心痒难挠,伸手就去掀三井的被子,却冷不防被他隔着被子飞起一脚,正踢中他腹下从昨夜起,就因为倍受冷落而脆弱不堪的部位,顿时半真半假的痛的蹲下身去。
三井趁着这个空档,赶紧手忙脚乱的套上了衣裤,却听仙道在地上咬着牙呻吟,“寿你这样对待我,啊不,对待它,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仙道狼狈的模样让三井大乐,正待砌辞追加几句挖苦,就听见门外一个宏亮的嗓门哇啦哇啦的叫嚷:“小三,小三,本天才看你来啦!”
樱木花道?这个时候?三井一下子听出了这个声音,看了仙道一眼,不禁变了脸色,低声焦急的说道:“糟糕,那个白痴来了,你你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躲。”
“嘻嘻,不用吧,我也想和寿的兄弟们见见面呢。”虽然嘴上这样说,仙道还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房间不大,也没什么摆设,一时间还真寻不到藏身的地方。他虽然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但总算还知道眼下关乎海南的体面和三井的脸皮,胡来不得。
“嗐,你快躲到床上去!”三井跺了跺脚,揪起仙道往床上一抛一塞,刚刚放下了帐子,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樱木已经破门而入,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身后跟着同样笑的很是欢快的宫城良田。
“哈哈,这些年小三你跑到哪里去了?本天才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消息,真想狠狠揍你一顿啊!”樱木先是给了三井兜肚子一个直拳,然后又用力抱住了他的肩膀,又笑又骂
“嘿嘿,三井你变糙了,没有以前漂亮了。”宫城上下打量了三井一会,笑道:“不过好得很,你还没死。”
“放心,你们几个家伙没死光之前,我一定不会死的。”三井给了宫城一个白眼,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喜悦激动,两年暌违,樱木已经长得比他还高大了,而宫城的眉眼之间更是多了一分成熟沉稳。
“小三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樱木兴奋的直嚷嚷,“有大事要发生呢,我们兄弟正好可以并肩上阵厮杀,海南……”
“花道!”宫城瞪了樱木一眼,制止了他的口没遮拦。
“怎么了?”三井看了看樱木,又看了看宫城,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啊,良田,告诉小三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樱木尴尬的挠了挠乱蓬蓬的红头发,带着些歉意的对三井说道:“这样,老爹回头一定也会跟你说的。”
宫城和樱木显然正在对自己隐瞒着什么,三井心中掠过一丝一块,但很快就释然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两年,和故友之间有些隔阂,也是自然的,他一定会用加倍的努力和诚意来消弭。
然而他们的对话听在帐后的仙道耳中,却是不由心头一震。厮杀?海南?难道他们针对海南,有什么不可示人的危险计划么?
“我们出发吧,路上边走边聊?”宫城提议,“安西老师让过去跟他一起用饭,然后就一起去迎接海南的使者。”
“海南的使者还是那个仙道彰。”樱木乐呵呵的说道:“这个人挺不错,我看他顺眼的很。”
三井见樱木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仿佛并没有因为海南议婚使的到来,而又丝毫的不开心,不禁觉得好生讶异,忍不住问道:“樱木,听说海南的使者,可是为了他们国主迎娶晴子,来下聘的呢……”
樱木家的怪小子,一直喜欢着国主唯一的妹妹晴公主,这个是连湘北的猫猫狗狗都知道的事实。去年翔阳来的议婚使,更是差点被他打得认不着路。
“我知道啊。”樱木鼻子里喷出了一个“哼”,不屑的说道:“他只管聘他的,反正晴子是绝对不会嫁到海南去的!”
“这又是怎么说的?”看着樱木自信满满的样子,三井越发觉得不可理解了。
“行了,别越扯越远啦,老师还在等着我们吃饭呢。”眼见樱木得意洋洋的还想说些什么,宫城眉头一皱,赶紧打断了他们。
“好吧好吧,吃吃吃,阿良你个饿死鬼投胎呀!”樱木不满的朝宫城龇了龇牙,兜头搂住三井的脖子,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去。
宫城跟在他们身后,然而踏出门去之前,若有所思的朝着帐子低垂的床榻看了一眼,目光犹疑不定。
“三井,多吃一点,很久没有吃家里的饭菜,还习惯吧?”安西笑呵呵的又往三井碗里填了一勺子白粥。樱木又“啪”的扣了一大堆菜在上头。
“是,多谢老师。”三井心头一热,轻声回答,低着头默默喝粥。
“咦咦,小三你为什么不也谢谢本天才?”
“废话,你是自己吃不下才给我的,当我不知道吗?”
“啊,小三,你这个家伙真是不值得好心对待!”
“什么什么!你喜欢吃的东西从来不分给别人的,从前就是这样!”
“哦呵呵呵呵,你们慢慢吃着,我老头子手脚慢,先进内更衣了。”安西摇着肥胖的身体站了起来,走进了内堂,宫城犹豫了一下,不声不响的跟了进去。
“宫城,你有事么?”
“是,老师,我不知道这样说妥不妥当,可是三井他……”
“三井怎么了?”
“早上我跟樱木去找三井,我觉得他的屋子里,似乎藏着一个人……”
“啊?”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樱木已经在三井跟前说溜了嘴,所以我认为还是应该告诉老师一声。”
“樱木他,都说些什么了……”安西沉吟了一会儿,面色凝重的缓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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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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