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仙三/神三】江山物语(长篇完结,含番外1.)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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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天下 » 【仙三/神三】江山物语(长篇完结,含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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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金风玉露思渺渺
几天的辛苦赶路,让每一寸肌肉和筋骨都感到酸疼,三井尽情的舒展着身体和四肢躺在榻上,慢慢的呼吸着,他感觉整个人都被一股安静的暖流所包围。两年来他风餐露宿,野店荒村,睡过冰冷的泥土,也睡过舒适的软床,可没有一处及得上此刻身下的硬塌舒适。如果,这两年的时光突然消失,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明天曦光来临的时候,那个少年又会站在外面笃笃的轻敲门扇,唤他起床,他真是太好了。
如果……突然一张脸庞在三井的脑海闪现,猛的敲打着他的心头。三井蓦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仙道也不会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如同浩淼宇宙明灭的流星一样归于虚幻。只是这样想着,莫名恐慌的感觉就在心头迅速扩散。
三井颓然倒下,将棉被盖到了下巴,米浆和阳光的气息萦绕鼻端,他抱住了这团柔软,熟悉的感觉终于让他复又平静下来。归家的游子,总是格外的脆弱吧。三井闭上了眼睛,希望自己可以很快入睡。
忽然,窗子上被啄出几下轻快而顽皮的声响。
“是谁?”因为流川枫的生活习惯和脾气,他们的住处清静的除了人,连只猫狗都没有,三井一下子警觉起来。
“你希望是谁?”窗子被推开了,一个身影如狸猫一样灵巧的翻了进来,熟悉的声音让三井又惊又喜,同时也解除了警报。然而那人却趁三井放松之际,一个轻扑把他半支起的身体又压回到床上,在他耳边嘻嘻的笑着。
“你怎么会来?”三井把那人望榻里一推,自己赶紧坐了起来。今夜无月,星光正透过窗子,朦胧的勾勒出仙道此刻兴奋而温柔的脸庞。
“寿跳过一回我的窗子,我现在跳回来,两下里算扯平啦。”仙道嬉皮笑脸的又蹭了上来,勾住三井的脖子,咬他的耳朵,“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象寿一样,一声不吭的就落跑的。”天知道这几天他想着见三井都快想疯了。
三井脸的顿时涨红了,幸好暗夜中看不分明,他把仙道缠藤似的双手从脖子上拉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斥道:“你,你别太放肆,这里可是湘北国家老安西大人的府邸,仙道大人堂堂国使,竟然做这样没分寸的事么?”
“嘻嘻,寿放心,你的郎君怎么会没有分寸?使团只不过比你晚到半日而已,现在已经在湘北的官驿安顿下啦。”黑暗中仙道星火一样的眼睛慢慢贴近了三井,似乎也要将他点燃,“何况我估摸着我们的事,你的恩师大人应该是了解啦。他既然不说什么,自然就是将寿许配给我的意思啦!”
“放屁,你许配给我还差不多!”
“哈哈哈,也可以啊,名分上我是无所谓的。”
“闭,闭嘴!” 三井听仙道越说越不堪,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烧,抬起手来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羞恼的叱道:“再扯淡,老子一脚踹你出去!”可是在刚才无端的恐慌之后,仙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三井的心里还是真切的开心兴奋着。
“好好,我不说话啦。”仙道果然乖乖闭上了嘴巴,可是手却没闲着,象一只灵蛇一下子从三井微敞的衣襟滑了进去。三井还来不及反应,就发觉仙道温热的手掌已经贴上了自己肌肤,并且片刻都不停留的就开始游走起来。
三井又窘又恼,但总算还没有忘记自己说的话。双手使劲往仙道两肩一推,立刻将正心魂荡漾的后者推倒在榻上,然后不客气的在他胸口上踩上一只脚,恶狠狠的说道:“给我老实的呆着,再动一动,我真踹你下去!”
盯着三井从肩膀上滑落的衣襟,仙道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脸上浮起一个狡黠的笑容。趁三井洋洋得意之际,抓起他的脚板,勾起手指就是一阵轻挠。
“你,你干什么,哈哈,混蛋,哈哈,小鬼!”麻痒难当的三井忍不住笑出声来,仙道忽然扣着他的脚脖子用力一拉,毫无防备的三井立刻一个仰八叉摔倒在了榻上,随之压上来的是仙道又沉又热的身躯。
“干那天晚上没干完的事,好么?”仙道的声音又开始氤氲而含混,充满了危险而诱惑的奇特魅力,“寿,我不是小鬼,交给我吧……”
三井还没有琢磨明白仙道话中的意思,两片灼热湿润的唇瓣已然贴了上来,温柔又耐心,然而紧拥着自己的双臂却显示出不容分说的力量,轻易化解了自己的挣扎。
呵,他是如此激情、真实、充满力量感的存在着,在最靠近自己的地方。三井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糅杂了种种情绪的激动,让他情不自禁的展臂抱住了仙道。
三井的热烈反应让仙道诧异,微微离开他抬起了头,看见情人正闭着双眼,流露出悲喜纵横的神情。
“寿……”仙道的内心霎时充满了感激和喜悦,终于将原本试探、取悦的浅吻一点一点深入,逐渐变得炽烈而狂野,终于彻底将三井的顾忌和羞赧焚烧殆尽,同时也点燃了他身心的烈火,与自己一同熊熊燃烧。
三井用力翻身,想把仙道从自己的身上掀下来,体内翻涌的热流让他难以抑制,而且已经有过一个燃情的夜晚,他的身体喜欢这样的感觉,也认为自己不会再有什么“无师自通”的问题了。可是仙道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让我来……”
仙道时轻时重的吻触和抚摸,如潮水一般漫过了三井的身体和意识,他的手指和唇舌不可思议的开发着让三井震颤不已的美妙感觉。
“彰……”当仙道带着火焰的手掌终于掌握了自己的时候,强烈的快感让三井颤抖着弓起了身子,极致欢愉的同时一丝嫉妒和挫败感也从心头掠过,为什么自己又让这小鬼掌握了主动权?而且,还沉醉快乐的无法自拔……
终于从激越的浪尖滑落的三井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而身边的小情人却仍旧很有余裕似的轻声嗤笑于他。三井不忿的嘀咕道:“哼哼,你看起来很,很老道啊,以前是不是和不少女人,嗯,男人都有过……”
三井又象吃醋又象不甘心的语气,让仙道忍不住哈的笑出声来,“莫非寿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经验么?包括女人?”
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经验?恼羞不已的三井正想反唇相讥,然而一个记忆如闪电一样突然贯穿了他的脑海——在那个春光草树,柳絮风烟的某日,那个半醉半醒,情丝迷离的少年给予了他平生第一个真切的吻!
他正与心爱的情人在此情热缠绵,而流川却孤独而迷惘的栖身在前途茫茫的异国。如果他永不醒来,或许他们彼此便相忘于乱世;然而,如果有一天他醒来呢?黑暗之中,仿佛闪耀着流川漆黑深邃的双瞳,流溢着惊讶、伤心和怨恨,顿时三井好像被人从火焰之中推进了一个冰窖,原本异常炽热的身心突然冷了下来。
仙道湿热的手指正悄悄的探向三井的股间,决定这个美丽的夜晚,绝对不再亏待自己。却感觉到怀中的三井的身体陡然一僵,双眼中荡漾的热潮也逐渐被一种看起来很忧伤的黯淡取代。
“怎么了,寿?”仙道的手移到了三井的面颊上,轻轻的安抚着,柔声问道,一缕不安之情浮上心头。
三井的视线移到仙道的脸上。他的轮廓和五官在幽微的光线下显得不太分明,除了那双格外清亮的眼睛。三井的记忆也在这泓清澈的亮中慢慢沉淀了下来。
同样是春风四月的醉花之间,在金钱和情/欲迸射激涌的俗世狂流之中,这双眼睛与自己相遇、碰撞,也许从那个时候,就注定了彼此吸引。飞鸟难度的绝岭雪山,他在自己进退无路之际,头顶着高天,脚踏着冰雪如神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风雨潇潇,孤客荒冢的海南城外,又是他撑着仿佛世间唯一一把伞,笑着将自己挽留,倜傥多情的好像全然不在意随时会戛然而止的生命。灯火飘摇,心思悲凉的长街酒肆,还是他沉静、默然,不远不近的陪伴着自己。在自己和流川一剑决裂,万念尽灰之后,又是他在自己耳边倾吐着人世间最简单最美丽又最沉重的承诺……
所有的一切看似错愕巧合,无法把握,却又似精心安排,无法更改,原来他一直便在时光流水,岁月洪荒的那一处等候着自己么?
“彰,你和他是不一样的……” 仙道感觉三井圈着自己肩背的双臂突然用力收紧,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清晰而温暖,他的脸搁在自己的肩头上,看不清此刻的表情,更加不明白他刚才片刻的萧索低落是为了什么,可是这一句诉说,已经是足够了。
怀中有些变凉的身体渐渐的又有了温度,偎贴在自己胸口的心跳也一下一下平稳而有力。仙道的手指穿梭在三井柔顺的发间,从修长的脖颈到光滑的脊背,温柔无声的抚慰着,直到三井的胳膊慢慢的从自己的身上滑落,终于再一次在自己理解宽容的怀抱中踏实的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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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发表于 2011-4-12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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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唤起旧梦添新愁
“真的是三井?是你回来了?”安西的声音微颤,好像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犹自不敢相信,“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三井的双肩轻轻的抖动着,泪水滴落青砖,渗开一个一个的湿印,却依然匍匐着身子抬不敢头。他的心里充满了羞惭,两年前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湘北,虽然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为了寻找流川枫,其实又何尝不是在跟老师赌气。竟没有顾念到这位从小抚育自己长大的长辈会怎样的牵挂和担忧。
床上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你过来,扶我起来罢。”安西似乎明白三井此刻的心情,故意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呻吟。
三井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抢到床头扶住了安西。但他的手掌搭上安西肩背的一瞬间,老人对他露出了一个宽和的笑容,“哦呵呵呵呵,长大了,看起来稳重一些了。”
“老师,我……”三井急切的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竟不知从何说起。
“回来就好,就好。”安西轻拍了拍三井的手背,似乎在宽慰于他,“还能见到你,我很高兴。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三井沉默了,两年来所经历的人事,如走马灯似地在他脑海闪过。湘北、翔阳、风浪郡、海南;铁男、麻里、仙道、神、流川……对了,流川,不知道安西老师是否原谅了流川,是否还疼爱并挂念着流川,要把流川的遭遇告诉老师吗?
三井抬头,看见安西的眼中流溢着温情和快慰,但是苍老的脸上还是有明显的病容,心中一阵的愧疚和不忍,已经到嘴边的话语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好……”
“大人,膳房煮了稀粥,您喝一点吧?”平日照顾安西的老仆掀帘进来,看见坐在床边的三井,先是呆了一下,紧接着两眼慢慢的被诧异之色填满,最后终于惊呼出来:“三,三井少爷?”
“是我。”三井脸红,站起来结果了粥碗,低声说道:“我来服侍老师吃吧。”
“好,好!”老仆又是激动,又是欢喜,搓着手连声笑道:“我这就去告诉木暮少爷,还有樱木少爷,宫城少爷……”说着就兴冲冲的一溜小跑了出去。
三井重新再安西身边坐下,舀起一勺稀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了安西嘴边,安西微笑着顺从的喝了下去。一勺接着一勺,局促之感逐渐从三井心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归家的温暖、踏实和欣喜。
“可以了,我饱了。”
“是。”三井将粥碗搁在床边的矮几上,垂着手站立在安西跟前,如同往日他和同门做完了文武功课,恭敬的等待安西指点一般。
安西微垂着首,沉吟,好像在思量着什么令他有些为难的事情,三井又开始有些忐忑,好一会儿安西终于开口,“三井,那个,你从小就戴着的护身符,是不是送人了?”
三井没有想到安西会问这样的问题,顿时心中突突乱跳,脸上一阵阵的发烧,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讷讷的说道:“没,没有,我,我只是借人了,会要回来的……”莫非老师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仙道的事?那么他会很生气吗?
虽然三井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湘北的故人和随之而来的责难和难堪。可事到临头,却还是扭捏不安,诚惶诚恐,只好硬着头皮等候安西的训斥,并盘算着要怎样去安慰和说服老师。
“是仙道彰吧?哦呵呵呵呵……”出乎三井的预料,安西并没有什么不善的言语,反而发出了一阵开朗的笑声,“那个孩子挺好的,挺好,你们,唔……”
“老师?”安西的态度让三井讶异到了极点,莫非这两年来流川和自己的相继出走,终于让老师情愿包容孩子们异样的感情了吗?
“三井!”珠帘哗啦的响动,从门口传来兴奋的呼唤,接着一个斯文清秀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见到三井先是驻足,上下扫视了一眼,随即立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展开了欢喜的笑容,“真的是你,太好了,一晃都两年不见了!”
三井也伸臂抱住了木暮的肩膀,抑住心头的激动,故作轻松的取笑他,“我可是见过你哦木暮。一年前你迎亲的队伍经过风浪郡,你打扮得花枝招展,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郎官呢!”
“你也看到啦?”木暮放开三井,却仍然拉着他的手不放,脸上有些泛红,“你回来的真是时候,三井,我下个月就要做爹了!”
“嘻嘻,木暮,看不出来,你这副斯文柔弱的模样,还挺厉害的,这才一年工夫……”在旧日好友面前,三井忍不住又油腔滑调起来。
“别,别乱说,老师在呢!”木暮大窘,急忙制止了三井胡说八道。
“哦呵呵呵呵,不妨事的。”安西乐呵呵的说道,“我老头子要休息了,你们自管叙旧去吧。”
“三井,你一路上疲累了吧?”三井的突然归来,让平素温文柔静的木暮也兴奋不已,“走,我带你到从前的住处去!”
尽管去路三井记忆犹新,但木暮还是热心的拉着三井走在前头,嘴里头絮絮叨叨着,“老师真的很惦记你们,一直都吩咐人收拾你们的住处,都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呢!”
你们?难道指的是自己和流川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木暮的话在三井的心湖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莫非老师都一直在等待,并且相信他们终会回来的么?
这边三井思绪起伏,那边木暮已经引着三井来到一扇小木门前。木门上的裂缝、铜环,还有一些孩子的胡乱涂抹,都是三井万分熟稔的。这扇门的后边,就是他和流川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木暮宫城樱木他们都是湘北子弟,只有自己和流川是老师收留抚育的孤儿,一直都住在老师的府邸,朝夕相处,这才特别亲厚。现在自己回来了,而流川却可能永远不会再踏进这扇门了。
三井心中隐痛不已,而木暮已推开了小门。门没有上锁,好像一直都有人居住一般。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一股熟悉的青草气息迎面而来,一下子将三井卷入了温柔亲切的旧梦中。
干净的卵石小径、宽阔的青砖空地、洒落一地清荫的高大乔木,连脚边的青草都整整齐齐生气勃勃。三井的手轻轻拂过树下的武器架子,没有一点的微尘,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宣示着,它们的主人从来没有离开过。
三井突然有了一股泫然欲泣的冲动。
“到屋里去吧。”木暮推了三井一把,笑容如春风吹面。
眼前是相隔不远的两间屋子,左边那间是自己的,而右边那间则是流川的。从前,几乎是每个清晨,习惯早起的流川都会来敲自己的门,闷闷的在门口说:“起床了。” 而自己多半不加理会的呼呼大睡。可流川并不在意,第二天照旧如昨。
终于,两行清泪从三井的脸颊滑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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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2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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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风景依约故园路
“老大,你想做什么?”德男见铁男眼中精光闪烁,明显在盘算着什么,忍不住出言询问。对于德男来说,这次来到风浪郡,要么做买卖,要么寻乐子,可不想惹事。
“去瞅瞅那马的主人是什么货色。如果是普通的商人,就让他把马卖给我。如果是官家,哼哼,少不得就要动手抢了他的。”说话间,铁男已经来到酒店的阶梯前。
德男伸了伸舌头,不敢言语,他有预感,他一早期待着的风浪郡快乐之旅,基本就宣告泡汤了。
整个不算小的酒店之中,出奇的安静,只有铁男拾级而上时,古旧的梯子踏板发出咯吱咯吱怪异的声音,搅得人心里莫名的不安。
地板、柱脚、桌面,十分熟悉的陈设逐一出现在铁男升高的视线之中,一切都如常,没有什么异样。紧接着,铁男便看到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铁男可以肯定,左边这人是一个少年男子,可是长得这样好看的男子,铁男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的容颜、神情、仪态几乎都无可挑剔,精致完美的如同出自最优秀的画工笔下,即使只身着一袭浅绿色的寻常袍服,那散发在空气中的贵重之气和威严之气,已令铁男不由得瞬间恍然。
与这美少年同席而坐的,是一个从锐利的眼神和结实的身型来看,应该只有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可是脸颊额头却布满了如同刀痕一般的皱纹,看上去充满了精干之气和风尘之色。
“田冈先生。”绿衣美少年滴溜溜的转着手中的酒杯,眼波在铁男二人身上一转,笑着对身边的中年说道:“我说得不错吧,只要下对了饵,怎样的大鱼都是可以轻易钓上来的。”
“若是比智慧,放眼天下,及得上藤真国主您的,可以说寥寥无几了。”田冈微微一笑,尽管是顺势奉上的赞美,然而他却是言语由衷的,深知藤真有着与其容貌极其不相符的头脑和手段。
藤真?国主?这样的美少年?铁男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莫非在他眼前的,就是名满天下的翔阳国主藤真健司?铁男很快省悟,自己已经踏入了别人一早张开的罗网之中。
铁男如野兽嗅到危险而自动做出反应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却发现一道刚劲的掌风从身后袭来。他疾速把头一偏,掌风擦着脸颊而过,带来一阵热辣辣的隐痛,一个低沉的声音喝斥道:“我们国主没有发话,谁也不准离开此地。”
声音依稀是熟悉的,铁男和德男同时转头,果然,花形透!
德男已经变了脸色、慌了手脚,他向铁男挨近了一步,低声问道:“老大,怎么办?”
铁男没有动,他只是沉着一张黑脸,傲岸的望着藤真与田冈。既然到了这样的境地,所有的惊慌和妄动等于示弱和自辱,既然对方是有目的的,就走着瞧好了。
“你喜欢我的马么?”果然,藤真对着铁男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的发话了,“这样吧,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将它送给你,如何?”
铁男似是讥讽的挑了挑唇角,不置可否。
“你把你自己借我几天,我想用你做饵料,来钓另一头鱼儿,三井寿,嗯?”藤真笑眯眯的侃侃而谈,仿佛只是普通的拉家常,却早把铁男二人看做是自己的囊中物。
听到三井的名字,铁男脸上的肌肉已经控制不住微微的抖动,眼中迸射中犀利的锋芒,而藤真还在悠悠然的往下说:“没有办法,这位田冈先生是我新结识的好朋友,他又想拿三井寿钓另外一头更大的鱼儿……”
“德男,快撤!”铁男突然一声怒喝,同时算准了位置,呼的一拳直奔身后的花形透。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花形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侧,趁着这个空挡,铁男抓起德男的胳膊,直向门外抢去。
忽然耳边响起无数道细细的呼啸,瞬息之间,脸面上已觉察到凌厉的破空之气,直扑二人的而来。
铁男忙将德男往身后一扯,同时自己也向后弹了回去,脚尖一勾,砰的带上了一侧的门,只听门上传来噗噗的一阵密集声响,等铁男再抬头,就看见门扇上密密麻麻的插了百十箭支,适才自己哪怕行动再迟缓一步,恐怕和德男一道,此刻都已变作刺猬了。而向楼下望去,却是空无一人,诡异之极。回首,藤真依旧笑得如春风秋月,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终于,铁男心里升起了一丝惊恐的感觉,这次,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于是,讥讽的笑容在铁男的脸上慢慢的扩大,他瓮声瓮气的说道:“要我留下也成,不过,拿你自己来换吧。只要你把老子侍候的舒舒服服的,我保管哪也不想去,哈哈哈。”铁男笑得狂野又放浪,藤真闻言,身体一滞,笑容迅速的敛去,沉沉的阴云笼罩了他漂亮的眉眼。
“不知死活的野人!”花形一拳又快又狠的打中了铁男的小腹,铁男痛的折下了腰,眼角不禁渗出了眼泪,然而他还在笑,且更加的恣肆,“象你这样漂亮的男人,操起来不知要比醉花之间的娘们好上多少倍……”
只听咔嚓一声闷响,藤真终于一掌击在了桌面上,登时桌脚折断,杯盘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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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家老府邸门前的守卫,见一个头压竹笠,身着布衣之人低着脑袋,一头便往门内闯,连忙伸手拦住了他,喝问:“看清楚,这是安西大人的府邸,你是什么人?”
“我正是来拜见安西大人的。”来人仍旧垂着头,低低的回答。
“安西大人病了,不见客。”守卫之一警觉的命令来人,“把你的头抬起来。”
然而来一听“安西大人病了”的话,似乎很是震惊,已然猛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年轻俊挺,却带着倦容的脸庞。
“三井少爷!”两名守卫忍不住同时惊呼,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情,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消失了两年之久的三井寿。
“你们说安西老师病了,究竟怎么一回事?”三井一脸惊异,忧心忡忡的问道。
“前日大人陪同国主前去巡检兵马,回来之后就病倒了。国主已经让医官诊治过了,说是感染了风寒,并不碍事。倒是您,三井少爷,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这两名守卫是安西的亲兵,已然在安西府邸当值多年,平素和一干安西门下弟子也很是熟稔。
“回头我再跟你们慢慢说,现在我先进去看老师。”三井急匆匆的敷衍了一句,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了大门。
虽然此处已经暌违了两年,可是一切还如同从前的布置,并没有多少改换,庭院、曲廊、草树、山石,都触目温暖。三井轻车熟路的绕了个弯,就来到安西光义的寝室前。
然而站在门前,他却犹豫了,心跳也开始加快,牵念和愧疚之情,同时填满了他的胸臆。见到了老师,要说些什么呢,他是否会生气的责怪自己呢,要怎样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尤其是流川枫的遭遇告诉他呢?他病弱的身子是否会不堪惊扰?
三井的心忐忑不安,抬起手来,碰触了帘子一下,终于还是缺乏勇气的垂了下来;而帘子发出的轻响却已经惊动了屋内的老人,只听得连声干咳,传来一个有些嘶哑疲惫的声音,“是宫城么?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没有什么大碍,你不用总过来照应,有时间多多劝慰一下樱木吧。”
三井忍不住鼻子一酸,仅仅才两年,老师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又苍老了许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掀起帘子,轻轻的走了进去。
旧银炉还在窗子边,正燃着熏香,房间里缭绕着淡淡的熟悉的烟气,安西老师背对着他卧在床上,听见脚步声,便有些艰难的挪动肥胖的身子,侧转过来。
“宫城……”方才开口,安西就发现眼前所站之人并非宫城良田,而那熟悉的眉眼和局促难安的表情,让他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脸上布满了惊异之色,“三,三井?”是病痛让自己产生了幻觉吗?
眼前的情形让安西觉得如坠雾里梦中,而三井已经慢慢的跪了下来,将整个身子都匍匐在地,轻轻的喊了一声:“是我,安西老师……”便声已哽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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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2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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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摩羯旦旦 于 2011-4-12 11:39 编辑
第50章请前往河蟹区阅读。。。
51.人生动若参与商
唔,什么东西这样刺刺痒痒的?三井睁开惺忪的睡眼,往下看,一颗黑发浓密的脑袋顶着自己的下巴,而那脑袋的主人正眉眼安详的睡的香稳。再往下看,三井差点没忍住惊叫出声,两具光溜溜的身体交缠在一块,而那支横过怀中人结实平坦的下腹的毛茸茸的腿,千真万确是自己的!
这是怎么回事呀!在被眼前的情形煞得一阵脑门嗡嗡作响之后,慢慢镇定下来的三井终于都想起来了。昨夜那令人血脉贲张、色授魂与的一幕幕,又在他脑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居然就和这小鬼,上床了?而且还被他压在身子下面,折腾的落花流水,一溃千里,最后还,还……(嗐,小三,你知道么,这才是半套而已。)
三井顿时面红耳赤,不止,他觉得自己简直全身上下都在发烧。最要命的是,这念头一起,似乎下腹的某处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鸡鸣,朦胧的曙色已经透过窗子的缝隙,正好在床间撒下一片温柔的白,怀中人也似有知觉的轻轻蠕动了一下。
万万不能再在此处耽搁下去了!三井发出了一声尴尬的呻吟,小心翼翼的撤出了自己的手脚,然后畏畏缩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跨过那令他不敢正视的身躯,光着脚跳下了地,在一片狼藉的衣物中拣出了自己的,手忙脚乱的穿戴好。
三井蹭到窗边,正要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之际,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弯腰拾起了昨夜落在窗下的碎瓷片,在墙上划下了几个字,对床上依旧沉稳于黑甜乡的仙道投以深深的一瞥,然后轻灵的跳出了窗户。
在三井的身影消失于曦光中的一瞬间,仙道也睁开了眼睛,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其实在三井有动静的同时,他也醒来了。只不过仙道很清楚,如果两个人“同时醒来”的话,三井对着自己一定是羞赧难当,而自己一定会去捉弄三井、挑逗三井,弄不好一个忍不住,就把昨夜剩下的那下半截给做彻了!
仙道从被窝里支起身子,看着墙上 “我先走了”四个遒劲却歪扭的大字,饶有兴味的笑着,现在自己和三井都行色匆匆,所以他决定先忍了,一定要在最温柔美丽的时刻,给三井一个最温柔美丽的彻底体验。
神坐在书桌边,面前摊开一幅雪白的绢帛,绢帛之上一个俊朗英挺、顾盼神飞的少年好像呼之欲出,而画像之畔还题了两行诗句:遥遥春声远,寂寂感离人。
这是数月前,自己和三井在风浪郡分手,刚刚回到海南之始,他所作的画像。那时他对三井,尚处于心思幽微,情感初萌的状态,而如今,那两句诗竟然如同谶语一般,三井已经飘然远去,也许一生一世都不愿再与自己相见,而自己接下来的时日注定了浮生若梦,寂寥伴行。
唯希告诉他,三井君说有急事先走,还很客气的跟她道别,说有机会还会回来探望国主,可是唯希是个不会说谎的小女孩,她眉眼间的惊慌和关切,让神不忍心去戳穿她。但他不会忘记昨日那对于自己和三井而言,都仿佛噩梦的一幕,那一刻,究竟是自己突如其来的神智昏乱,还是在心底根本就附着一个狰狞的恶魔?
脖颈的一侧还在隐隐疼痛,提醒着神一切都不是噩梦,是最绝望的真实。神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激动,此刻他的心如同安静的沉在黑暗井底的冰冷石块。
“宗一郎。”高头兴奋的踏进了神的书房,瞥见桌上的画像,眉头一皱,断然伸手将之拂到一边,把自己带来的一个卷轴放在了神的面前。
“你别动他!”神突然一声喝斥,跳了起来,好像被惊动的蛰伏的兽,将三井的画像抢在手中,牢牢的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对高头怒目而视。
高头震惊,眼看就要发作的模样,但终于还是按捺下来,拿出耐心来开解神,“既然三井寿已经离开,那你的脑子也该清醒清醒了。大好河山,万千生民,财帛无数,难道还及不上一个草莽男人值得你用心吗?”
高头说着,打开了那个卷轴,其上又是一个眉目娟好的少女。高头微笑着说道:“这个是绿风国国主的养女藤泽惠里。既然和湘北的婚事已定,那么宗一郎你可以考虑广纳侧室,用联姻的办法,各国之间远交近攻,增强我海南的实力。”
神一言不发的那起卷轴,默默的看了一会,忽然脸上浮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慢慢的将手中的藤泽惠里的画像从中间撕作两半。
“宗一郎,你干什么!”高头劈手夺过卷轴,终于忍不住动怒。
“舅父,你今后不必再和我说起哪国公主。”高头的怒火之下,神似乎依旧无动于衷,他一面将三井的画像仔细的折好,放入怀中,一面静静的说道:“我只娶赤木晴子,不会再和任何人联姻。”
“为什么?”高头一愣,十分不解。
“因为,她来自湘北……”神的脸上掠过一丝梦一般的笑意,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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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浪郡的集市上行走了一圈,堀田德男忍不住对铁男抱怨,“老大,这几年的马市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一路看下来,就没有几匹我瞅得上眼的好马。”
“那个是当然的。”铁男淡淡的说道:“周围几国都在不停的打仗,好马早就给官家搜刮得差不多了。”
“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德男口里嘟哝着,然而眼睛却滴溜溜的左顾右盼,丝毫没有沮丧的意思。
“你哪次真正的白来?这次是打算喝酒还是睡女人?”铁男的口气里尽是浓浓的挖苦之意。
“哈哈,那当然还是铁男老大你拿主意啦!”德男挠了挠乱草一样的头发,咧着大嘴贼笑。
“就你这点出息。”铁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口唇已经有些干渴,他想寻一家酒肆润润喉咙,至于女人,他一向都是排在酒后头的,与德男大大不同。
忽然一声嘹亮干云的马嘶声传来,铁男登时眼睛一亮。循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酒肆门前,一匹骏马正拴在树下。那马通体漆黑,骨肉流畅停匀,正昂首奋蹄在地上刨着,发出如同金石撞击的响声。以铁男多年对马匹的酷爱,一眼就看出来,这绝对是他平生仅见的良驹,顿时心痒难耐,三步并两步的跑了上去。
近距离的审视,让铁男对这匹骏马越看越爱,忍不住伸手去缕它飞扬的鬃毛。这时酒肆里的老板连忙跑了出来,左右看了看,见并无旁人,便压低了嗓子对铁男说道:“铁男,这马你别打主意了,它的主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来历不凡,好贵重的气派。”
“哦?”铁男眉毛一扬,粗犷的脸上流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那么他的人呢?在哪?”
老板指了指楼上,低声说道:“在上头。你没见我这店里空荡荡的么?都给他包下啦,不让任何闲客进入呢。”
“哼,不过就是一个摆谱的管家人罢了。老子最不鸟的,就是这号人!”铁男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不理会老板的劝阻拉扯,大踏步的走进酒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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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11-4-12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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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月在思人静处明
“神,你要做什么?”三井的肩膀用力一挺,想摆脱神的掌握,可是却被他直接按了回去,反而带来一阵强烈的疼痛。
“我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神的声音又轻又软的飘进三井的耳朵,然而配上他此刻拼死沉醉一般的脸色,竟有一种诡异之极的魅力,三井的心里不禁升起一股久违的恐惧感。
“你,你别发疯,我可真生气了。”三井一面暗自将力气贯注于右掌,一面强摄心神的试图用言语制止神。莫非他喝醉了,否则怎会有这样荒唐的作为,三井心中为神辩解。但是围困住自己的,除了从神身上发出的滚滚热浪,却没有半分酒气。
“你不是说过,我和彰在你心中一般无二么?”神低低的呢喃着,慢慢俯下身子,贴近三井的脸庞,一手温柔的掠开他披在脸上的几绺乱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轻轻细细的啄着,一路往下,扫过三井眼帘、面颊、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边,“那么,你就如同对待他一样对待我吧……”温柔轻抚着三井头发的手突然一用力,将三井试图躲闪的脑袋扳了回来,猛的吻住了他的嘴唇。
三井的脑袋霎时一阵空白,雪色的帐顶在他因震惊而圆睁的眼中化为一片空茫的迷雾。在他的记忆和经验里,只有流川枫的吻,很细腻、很温柔,长长久久的让人似乎要在美丽的迷离中昏睡。可是此际神的吻却不啻在对自己施暴,近乎疯狂的,掠夺的,仿佛把所有的希冀和绝望都倾注其中。
很痛,好像还舔吮到一丝血腥的气息。羞愤和恼火的感觉,终于让三井清醒过来,他用力的撑拒,试图推开身上这个令他觉得可恨却又困惑的男人。
三井还未发力,便觉的压在身上的分量一轻,嘴唇上的火热疼痛也骤然消失,神已经抬起了身体,却仍旧跨坐在他身上。
神居高临下的望定三井,如玉的双颊近乎半透明,仿佛鲜血随时就要喷涌而出,双眼如野火狂焚,朱殷的唇边挂着一抹肆意的,狂傲的笑意,一手按着三井的肩头,一手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剧烈起伏的健实胸膛。
三井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正打算将自己和自己的情谊一同撕裂成碎片,他心里头一直隐藏着的魔鬼,此刻终于将他完全控制。
三井的衣裳依旧是敞开的,□着健康丰润的肌肤,凹凸有致的锁骨,神的胸臆间正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将这一切的一切都占为己有,永永远远的禁锢在自己身边!
神再度伏下身体,侵向那两瓣让他意犹未尽的热唇。三井把头偏向一旁,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同时举起了右掌。
只觉得颈后一阵突然而剧烈的疼痛,神蓦的抬起头,就看见三井紧抿着嘴唇,一脸伤心和愤怒的神气,接着眼前一黑,消失了这一切。
三井用力一甩胳膊,便将压在自己身上的神推到了床下,接着自己跳下地来。
“妈的,疯子,可恶!”三井迅速掩上衣襟,扎好腰带,顺带忿恼的在神的腰间踢了一脚,恨恨的咒骂。随着三井脚下的力道,原本俯卧的神被踢得身体一个翻转,变成面朝三井。
刹那间三井却愣住了。倒在自己脚边的神翕着双眸,长睫如帘隔断了所有的[谷欠]望与戾气,面颊虽然红潮未退,却已没有了狂野之色,眉头轻锁,安静弱小的如同一个正在做着浅浅噩梦的孩子,终于回到了三井所熟悉的感觉。
“算了,看你照顾了老子这些日子,恩怨相抵,这回不与你计较。”三井不由心一软,一边低声骂着,一边抄起了地上的神,放在了床上,拉了被子盖上他半裸的上身。
三井刚拉开门,就听见门口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不禁骇了一跳,倒退了一大步。定睛一看,唯希正掩着口唇,满脸惊容,眼睛红肿,面带泪痕的看着自己。
“你……”难道她一早就在这里了吗?三井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床上的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唯希说些什么。
“三井君!”唯希扑通一声跪在了三井脚边,瑟缩着身体,哽咽的说道:“我们国主很可怜的。他,他只是太孤单了,才会一时做错事。请求三井君莫要怨恨他,抛弃他,可以吗?”
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在他面前流泪哭诉,这样的事三井先前从来没有遇见过。呆了半晌,他终于拉起唯希,艰涩的说道:“好,我知道了。”
“谢谢,真是谢谢您!”唯希的脸上露出激动的喜色,泪水还是不住的流淌下来,顿了一顿,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对三井说道:“马厩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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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坐在桌边,腰挺得很直,双手支撑着桌面,眼前的杯子里海残留着一点碧绿的药汁。
来了,这种感觉,这几日下来,他已经渐渐熟悉了。从小腹开始,一股强烈的刺痛分作千万股,向他的四肢百骸迅速扩散去,一路伴行着难忍的灼热感,整个人仿佛被抛在了焚烧着荆棘丛中一般。每次仙道痛的很想晕过去,可是痛感只会让他越来越清醒。
这就是曼荼罗的药力,比原先寒毒发作时的痛楚,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先不说药的毒性,光是这样的折磨,就足以让人难以卒忍。但是仙道还是忍住了,南烈说过,这是延长自己性命最有希望的法子。
十几年来,仙道一直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生关死劫,但求活的快乐恣意,若是从前,要再在多受这样一重罪,他是决计不干的。
然而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突然之间变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恐惧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贪恋生存的美好,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是因为遇见了三井,并且奇妙的爱上了他,,只要能够和三井携着手在这尘世多留连一刻,无论付出多少痛楚的代价,他都是愿意的。
仙道的身体轻轻住的颤抖着,掌下的桌子也在不住的摇晃,发出一阵阵单调的声响。如水的月色从窗棂顶上斜照进来,流泻了一桌面透着神秘之蓝的幽白色。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月色让仙道不由的想起了三井。佛经云,千山一月,唐人的诗也说,愿逐月华流照君,互相思念着的两人,总是会沐浴在同样纯净温柔的月色之中吧?
仙道觉得似乎脑海中的一缕清凉,让自己瞬间忘记了身体的痛苦。就这样浮想联翩之际,突然听见窗外咯吱一声轻响。现在已经是子夜时分,馆驿中其他的使团成员早已入睡,仙道的心头顿时一阵警觉,同时袍袖一拂,桌上的杯子便如流星一般飞向了窗外!
一个身影如鹞子一样从窗外翻了进来,又如一片坠叶似的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颀长的身影斜斜的映在了壁上,手中正托着仙道打出去的那个杯子。
“正使大人,你真是比狗儿还警觉呢。”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从头到脚都披着一身月色的,居然是三井!
仙道腾的站了起来,刹那之间,分不清眼前站立的,究竟是自己念兹在兹的血肉之躯,还是自己的幻觉太美好?
巨大的刺激让仙道猛然间失神,加之失去了桌子的支撑,让强大的药力折磨得几乎筋疲力尽的他,陡然向后倒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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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11-4-12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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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如何无酒亦成醉
眼前是整齐浩荡的马匹、车架和仪仗,神耐着性子看着仆役和使团人员忙碌的来来往往,仍是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纷乱焦躁,近来他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保持的很好的从容沉静,总是处于摇摇欲坠的崩溃边缘。
“殿下,礼品辎重都轻点完毕,午后就出发。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武藤问。
“仙道大人呢?”一直到现在,神都没有看见身为正使的仙道的身影。虽然这家伙做任何事都一副举重若轻的风度,但到这时候还不见人,未免太奇怪了。
“咦,刚才还在这里的呀?”武藤向周围张望,也觉得诧异,不过他见神的眉目间,似乎升起不悦之色,只得为上司说话,“国主放心,仙道大人尽管平日里随便了一些,但正事上还有分寸的,一定不会耽误了使命。”
神低眉沉思了一阵,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低声断然对随从说道:“回府。”说完拂袖大步迅速的离开。
回府?这眼见使团就要出发了呀,不仅他的正使大人不见了,连按例要为使团践行的国主,居然也说回府?武藤望着神的背影,疑团塞满了整个脑子。
“寿。”身后的门被撞开,一个人影风也似地卷了进来。三井敏捷的一闪身,那人便扑了一个空。
“你怎么来了?”三井望着带着委屈神气的仙道,慢吞吞懒洋洋的问。
“啊,寿生气了?”仙道做出可怜兮兮状,“这几日宗一郎把我支使得团团转。偶尔有了闲暇,他也跟生了根似的天天杵在府里霸占着寿。”
“别胡说八道!”三井脸一红,还是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仙道身后看去。
“嘿嘿,寿放心,就我一人。我们国主殿下,此刻正在清点着他给新娘子的聘礼呢。”仙道笑的贼忒忒的,伸出手来就要揽三井的腰,“让我瞧瞧,寿的伤怎样了,我们的国主殿下有没有卖力照顾我的寿呢?”
三井用力拍开了仙道的爪子,哭笑不得的骂道:“大老爷们的,你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恶心吗?”
“寿,我要去湘北了。”仙道忽然敛去了嘻容,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个时辰以后,就要出发。”
仙道认真的神气让三井不禁一愣,神曾经告诉过他,仙道行将出使湘北,却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快。
“我来跟寿道别。”仙道慢慢的靠近发愣的三井,口中低低的说道:“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顺顺利利的在湘北见面,我会很想念寿的……”
三井见他的脸上好像有一丝索然之色,正想开口宽慰,突然仙道的手臂一展一收,猝不及防的三井已经跌进了他的怀抱,只听仙道大声欢呼:“啊哈,寿可真是好骗呀!”
“你去死!”三井终于意识到又被这可恶的家伙给捉弄了,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同时一拳往仙道的肚子招呼过去,然而拳头才到半途,却撞上了仙道的手掌,立刻被温热的包裹了起来。
“别用力,会牵动伤口的。”仙道的话语轻柔如春夜里的熏风,同时热热的气息拂着自己的脸颊耳际,三井感觉到一下一下有力的节奏,不知道是自己还是他的心跳,这样陌生而奇异的感觉,让三井一阵的迷乱恍惚。
“寿,我说真的,忍不住的便想见你。因为我害怕分开了之后,或许就再见不到了……”仙道轻轻的抬起三井的下颌,让他的目光直面自己。
仙道的眼睛此刻如暗夜远方的光火,又如遥远时空的星辰,明亮、深邃、却仿佛摇晃着飘渺的不真实。三井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还是勉强露出一个看似明朗的笑容,拍了拍仙道的脑门,故作轻松的说道:“不会的,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仙道大人一肚子的坏水,必定长命得很,哈哈。”说到最后,他也觉得自己的笑声很是僵硬,心中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寿。”仙道的语气同样宛如满足的叹息,星眸闪烁,非常柔和而认真的看着三井的脸庞,担心漏掉任何一点细节似的,同时手掌绕道了三井的后颈,慢慢的将他向自己压近。
感觉到仙道的呼吸越来越热烈,越来越鲜明,两个人的距离近的他已经可以看清仙道根根分明的长睫。三井的心狂跳起来,仿佛知道了即将要发生什么。
两人灼热而柔软的唇轻触的瞬间,三井突然伸手往仙道胸前一撑,整个人借力弹了出去。
“怎么了嘛。”仙道望着脸已经红得一塌糊涂的三井,流露出很受伤的神情。
“对,对不起,我,我,我还不习惯……”三井面红耳赤,磕磕巴巴的终于艰难万端的把这句话说完了。
“嘿嘿,看来寿很没经验呀。”仙道一脸神秘的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往三井的手中一塞,笑嘻嘻的说道:“我一早准备好啦,我不在的日子,寿自己好好学习一下吧,等下回再见时,一准就习惯啦。”
“什么东西?”三井好奇的翻了几页,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布满了吃惊的神情,很快的,吃惊变成了古怪,古怪变成了尴尬,最后当他的脸红得如同充血,羞怒的抬起头来的时候,仙道已经笑得花枝乱颤的蹲在了地上。
“仙道彰!”三井抄起书册对准仙道一脑门敲了下去,书在仙道的头上弹了一下,掉落在地上,翻开的书页上,赫然惟妙惟肖的绘着两个搂抱在一处的□男子!
正当二人在房内骂骂咧咧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堆的时候,却不知道在门外不远处,神宗一郎怔怔的呆立,望着笑声传来的方向,双瞳如剪水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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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甩了甩手臂,伸展了一下胸背,虽然还有一些疼痛,但是想来不出两三日就可以行动如常了,仙道已经走了两日,自己也该向神辞行回湘北了吧。
对了,向神辞行,该当如何开口呢,这还真有点令三井为难。
“国主?”唯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药瓶和棉布,神正向他迎面走来,“我正准备替三井君换药呢。南大人说,用过了这次药,三井君就算是痊愈啦。”唯希高兴的说道。
“交给我吧。”神淡淡的说,从唯希手上接过了托盘。
“是。”唯希怯怯的回答,不知道什么缘故,这两日以来,唯希发觉神的脸上不仅少了笑容,甚至时常是这样冷冷的神气,完全不像往日那个亲切温雅的国主。
门没有敲就被推开,三井回头,见神端着药走了进来,觉得有些奇怪。
“该换药了。”神将药盘搁在桌上,伸手就去解三井的腰带。
三井脸色微变,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神问,然而脸上却没有惊讶之色,似乎对三井的反应,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甚至平静的有些怪异。
“我自己来吧,不敢有劳殿下呢。”三井尴尬的一笑。顿了一顿,到底还是背过身去,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是自己太敏感,想太多了吧,还是自然一点,何必给人难堪呢?
三井将药膏从瓶中抠出,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伤口处有些皮肉翻卷,但已经结了暗红的痂,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抹药是没有问题,可是要将长长的棉布绕过背部将伤口包裹起来,倒是有些困难了。
“还是我帮你吧。”神静静的看着三井将布条缠绕的七歪八扭,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了布条,然后轻轻褪下了三井背上的衣服,手指似是无意的轻擦过他的肌肤。
三井身体一滞,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动,任由神动作温柔的一圈一圈为自己包扎伤口。终于,神细心的将布条在三井肩头打了一个结,随后拉起衣服,掩住了他光裸的背。
“多谢你啦。”三井长长松了口气,背对着神说道:“神,这些日子很感谢你的照顾,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我想跟你请辞回湘北……”
三井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大力裹了起来。他大吃一惊,还未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被抛在了床上,神正牢牢按住他的双肩,脸上如同醉酒一般的殷殷的酡红,充满失望、悲凉和决然神情。
这样气息强大可怖的神,是三井极度陌生的,一时间的震惊让他忘记了反抗,只是呆呆着看着咫尺之间,正迸射着吞噬之光的双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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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11-4-12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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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问君哪得暂留连
“哦?这倒是有趣得很。”藤真健司往舒适的椅子一靠,笑得如一团熊熊燃烧着的,却没有温度的冷火一样明艳,“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居然能让海南国的国主为了他,全然不要了体面和风度。”
“还不只是这样。”花形透神情木然,但唇边隐约噙着讥讽之色,“连风浪郡的山匪铁男,也是因为他,坏了和我们的买卖。”
“呵呵,我对他也越来越好奇了呢。”藤真支着下巴,两根手指有节奏的敲弹着自己的脸颊,眼中跳跃着饶有兴味的神采。
花形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也没什么稀奇的,左右不过是一个讨男人喜欢的小白脸罢了。”
藤真直起了身子,迫近花形的脸庞,眯起漂亮的大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被他迷倒的男人可都不一般呢,所以,他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小白脸。怎么花形,你看不起小白脸吗?”
极致秀美却带着犀利锋芒的脸在自己的眼前突然放大,花形不禁吓了一大跳。恍惚短暂的失神间,藤真已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悦耳而冷峻,“用最短的时间把三井寿的来历摸清楚,向我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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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三井睡的还算踏实,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站在之际的床头,容貌看着有些眼熟。
“嗯……”依旧处在半迷糊状态的三井向周围扫视了一眼,很陌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呀,你醒来啦?”唯希欢呼了一声,兴奋地笑道:“我去告诉国主知道。”说着就欢欣的向门外跑去。
国主?想起来了,在昨日的演武大会,流川枫刺伤了自己,神命令南烈救治自己,然后仙道就抱着他,来到了这个地方。流川,三井的心头又是一阵疼痛的牵动,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仙道,对了,昨天自己和他……三井的脸不禁一阵发热,就这样稀里糊涂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那家伙的感情,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荒唐。
“对,对不起。”才走到门边的唯希又退了回来,羞赧的笑着说:“我忘了,三井君受了伤,我应该你服侍您盥洗。”
是了,她是神宗一郎的近身侍女,这里是神的国主府邸。总觉得哪里不妥当,三井移动胳膊想支起身体,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痛让给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三井。”突然一个人影极快的闪了进来,伸手穿过三井的后颈,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身子, “别乱动,伤口会裂开。”那人小心的扶着三井,让他靠着床边,又塞了一个柔软的枕头在他的肩背下。
三井抬头,只见神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略略带着一些异样的神情。神的手藏在大袖之下,指头不自然的屈伸着,刚才手掌和三井□的肌肤摩擦的温热感觉,让他又是一阵心旌摇荡。
“多谢你。”三井淡淡的说道,神情看起来舒展而轻松。实则他的心里同样是有些紧张,神向他剖白了心思之后,彼此间好像再难以如同从前那样坦然相待。
“国主?”神的突然出现,显然让唯希也觉得意外。
神对她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浸泡了热水的丝巾,说道:“你到膳房去取些稀粥来。”
“是。”唯希很快跑开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里呆太久。
“我自己来吧,让国主殿下服侍,那是要折寿的。”三井故意说笑,想让凝滞在自己和神之间的,那团奇怪的空气尽快消散。温热柔软的丝巾蒙在脸上,顷刻间舒适感觉,让他的思维也清晰灵活起来。
三井的态度让神也感到轻松了些许,看来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表白,就产生疏离的意思,“莫要客气,这几日你在此静养吧,有什么要求,只管对我说。”神笑了笑,恢复了平素温雅亲切。
“真的么?”三井却忽然沉静了片刻,认真的问道。
“是的。”神有些讶异,但还是爽快的答应着,心里迅速猜度着三井到底有什么请求。
“神,我,想看看流川枫!”
流川枫松手,羽箭立刻如流星般直奔十余丈开外的靶子,随着一声清晰利落的响声,正中目标。红色的靶心已经如刺猬一般扎满了箭支。
到底还是有几支射的偏了一些。如果是寿,他应当会射的更准吧,毕竟他是湘北第一的神射手呢。流川在心中默念。
牧绅一在身后的不远处负手含笑望着流川。这个少年是自己见过的,在武技方面最出色的人才,虽然他的来历有些疑问和诡异之处,但牧有十足的信心,这一切尽在他的把握之中。
牧将自己编入了他的亲卫武士队伍之中,还特地告诉他,三井并无大碍,此刻正在国主的府邸中休养,不日即可痊愈。甚至还说,如果想探望的话,可以为他安排。
在平淡的辞谢了牧的好意,说出“不必,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这句话时,流川在心底用力的呼喊,寿,快了,快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然而他心里的不安之雾却越来越浓,那电光石火鲜血白刃的刹那间,他分明感受到了仙道和神对三井真实而强烈的关怀,还有三井脸上所流露出的绝望到了极点的灰色气息。寿,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我们一定可以一同回湘北的,是不是?
正当流川心里一阵热一阵凉的患得患失,惶恐难安之际,却没有发觉,在他背后远处的高楼之上,三井正对着他的背影凭栏而望。
神看不见三井的表情,直觉得他袍袖当风的身影,显得格外的清落萧疏,他一边做好随时搀扶三井的准备,一边轻声的告诉他,“你放心,牧大人对流川枫很是赏识,他一定会给他最好的安排。等你养好了伤,可以随时来探望。”
“不用了,他看起来一切都很不错。”三井转过身,脸上摆出一种明显很勉强的豁达和轻松,“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离开,你打算去哪里?”神大吃一惊,不错,三井曾经说过,到海南来救是为了寻访他的朋友,现在一切这般结局,莫非三井便要就此离去?
“等我的伤好了,就回家。”三井低着头,声音中有些凉凉的况味。
“回家……”神轻声念了一遍,三井的来处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一直很想问,却也一直不敢问。现在他终于要离开了,难道自己就一点挽留的余地都没有吗?
“三井,你的家,在什么地方……”神终于艰涩的问出了这句话。
“神,你是我的朋友,我不瞒你。”三井抬起头来,目光坦荡的闪烁着,清晰的吐出两个字:“湘北。”.
什么?湘北?这两个字灌进神的耳朵,让他身不由己的蹬蹬连退了两步,脸上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很意外吗?”三井带着些歉意的笑了笑,说道:“从前湘北和海南是敌国,不过你就要和湘北的公主联姻了,以后两国化敌为友,我们也可以常来常往。”
神心里的纷乱和憋闷却是到了极点,他深知,高头策划的这桩和湘北的联姻,远不是三井想象的那样单纯而美好;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仙道会那样情愿而喜悦的接受出使湘北的任务,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终于可以抛开自己,顺理成章接近三井的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咦,你怎么了?”见神的脸上瞬息间阴晴不定,三井也感到意外得很,自己是湘北人,难道就那样让神不能接受吗?
“没,没什么。”神暗自深深呼吸,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狂澜,将外表的一切俱都归于平静,伸手轻握住三井的手臂,柔声说道:“你还带着伤,不能久站吹风,我们回去吧。”
即使隔着两层布料,三井依旧能够感觉的道,神的掌心很热,他的胳膊微微一缩,原本想摆脱神的掌握,然而心中略一迟疑,终于还是任由神扶持着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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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11-4-12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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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情思无际却惘然
仙道跪坐在神和高头的下首,面带微笑,静静的等待着他们发话。此刻他的心情一片大好,将这一阵子以来时而会冒出来的尖锐都收敛了起来,又恢复了先前那容光焕发,倜傥从容的模样。
“呃,你去看过三井了,他还好吧?”思忖了一阵,神终于还是按照心中真实的意愿问出了这句话,他不想让自己和仙道之间的相处,越发显得紧张而做作。
“南说休养几日就可以痊愈了,没有什么大碍。”仙道同样语气轻快的如实回答,接着问道:“国主叫臣下来,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高头接过了话头,“刚才我和国主已经商定,接受湘北提出的条件,所以想劳你再辛苦一趟,出使湘北,正式为宗一郎下聘,可以吗?”
神想起方才高头说的话,不由得有些心虚和惭愧。现在他和仙道之间因为三井而起的心病,已经彼此都明明白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而且他将受伤的三井强留在自己府邸养伤,以仙道的性子,应该会断然拒绝离开吧?如果他拒绝,自己又当如何呢,难道用权力强迫于他?
“是,臣下领命。”仙道的回答爽朗清楚,不仅是神感到意外,连高头的眼中也流露出讶异之色。
看着二人的反应,仙道的心里说不出的得意,仿佛一个从别人那里偷拿了心爱的宝贝的孩子一般。虽然他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然而眉梢眼角已经满是掩不住的喜悦。
眼见着我要和湘北公主成婚,你的心底定是幸灾乐祸吧?彰,你这辈子为我做的最卖力,最心甘情愿的事,恐怕就是出使湘北,促成这桩婚事了,呵呵。
宗一郎,真该多谢你的成全啊。这样我和寿便可以在湘北相见了,这个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吧?嘿嘿。
“那么,几时启程呢?”仙道眨了眨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期待。
“唔,那就五日之后吧,各项准备中需要些时日。”高头回答,紧接着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舅父,你身体不适么?”神关切的问,“正好南大人还在此间,不如唤他来为您诊治可好?”
“不用!”高头断然拒绝,语气竟有了几分严厉,“既然大事已经议定,老臣就告退回府了。”
望着高头魁梧但已显出一些老态的背影,神再度陷入了迷惑之中。分明南烈是海南国最好的医官,可是高头却从来也不愿接受他的诊治,甚至和南烈一道的时候,神几次都从高头的眼中,捕捉到戒备,乃至厌恶的神色,而南烈的人品医术有口皆碑,分明又无可挑剔,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仙道在心里冷笑。从湘北回来的他,对这一切的缘由再清楚不过了。以高头老辣又多疑的性格,逼迫并谋死了自幼就养育、教导南烈的老师北野医官,又岂能对南烈没有排斥戒备之心?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记忆中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母亲,心中不由一阵刺痛。真是因为高头,自己孤苦的来到人世,命悬一线,虽然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却几乎从来没有品尝过一份真心的,没有保留的人世温暖。幸好苍天垂怜,让自己遇到了三井,拥有了他坦荡而纯净的爱恋。为了全心的容纳这份宝贵的情感,仙道决意从此不再让任何没有意义的怨恨和勾斗横亘于心。
“彰……”将仙道时而双唇紧抿,时而展眉微笑,一副心思曲折不定的模样,神忍不住出声呼唤。可是呼唤之后,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尴尬的停顿了一会,只得不着边际的说道:“你,还有事吗?”
“没有。”
“那,你可以回府休息了。”神想让自己的话听上去自然、亲切一些,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把“回府”二字说的格外的重。
“好。”仙道听出了神话中的意思,瞥见他侧对着自己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红,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言语。三井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感情,仙道深信三井也会如同自己一样将这份感情坚守。所以他不想让自己和神之间弄得太过难堪,毕竟,神是世上唯一与自己有血脉之亲,同样愿意倾心守护的人了。
仙道顺从而愉快的走出门去,这让神骤然松了一口气。强烈的想立刻见到三井的心情,甚至让他来不及去多想,这其间是否还有什么曲折原委。
听唯希说,南大人留下了药方,交待了改如何照顾三井君之后,就喝仙道大人一起离府了。这个服侍了国主许多年的侍女边说边偷眼看神。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悦,可是这温柔之下,应该是多了一些什么,连唯希也感到陌生的东西。但那东西一定是很美好的,唯希的心也莫名的跟着柔软,甚至有些心疼起来。她看着国主走进三井休息的房间,站在门外愣了一会儿,突然脸一红,一溜儿小跑着离开了。
三井在沉沉的熟睡着,神小心翼翼的在床边坐下,心里有一些遗憾,又有一些轻松。他终于可以大胆的、直面的、没有距离的打量这个在他一直自以为静如止水的心里,掀起一阵情感狂澜的男孩子。
绵长而均匀的呼吸,让三井原本英挺而显得有些倔强的脸庞,此刻看上去似乎蒙了一层柔和的神气,连下巴上那道疤痕也好像安静的睡着了,由桀骜变做顽皮。黑亮中隐隐透着幽蓝的长发凌乱的散在枕边,还有几绺披拂在他□在薄被之外,深刻玲珑的锁骨和浑圆健实的肩头上。
神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一下一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的心跳,打乱了他的思维。视线也开始散乱,仿佛满眼都是三井沉静安详中带着几分柔妩的睡姿。
高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是的,如果以自己的权势,以自己的强力,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就将眼前的男孩子占为己有,掠夺自己渴望的一切。可是以三井那倨傲倔强的性情,他会甘心被自己攥在手中吗?一定不会的。他定是那种宁可拼着性命不要,也必不肯违心屈从的人。不正是那真实灵动的生命力,以及夹杂着些许萧索寂寥的决绝之气,深深的吸引了自己么?
如果自己用强的话,结果一定是玉碎瓦全,永远的失去三井。想到这里,神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刚刚升起的欲念一下子消散的干干净净。他伸手轻轻沿着三井脸庞的轮廓线条温柔的摩挲着。睡梦中的三井似乎也有些知觉,略略挪了一下身子,神顿时如遭电击一般缩回了手,爱恋、怜惜、矛盾同时在胸臆间挣扎缠绕。
三井,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情思无际,一片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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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呢?莫非又想出了什么新鲜的治病法子来折腾我?”仙道对着南烈的背影笑道,对方正背对着他,凝神静气的看着眼前一丛花瓣雪色,呈半透明状的奇特花朵,所有所思。
“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没能将你医好。”南烈答非所问。
“咦?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仙道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很恳切的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所以,不要紧的。”
“真不要紧吗?”南烈突然转过身来,用审视的目光深深的看进了仙道的眼睛,“从前我相信你是不要紧的,但现在仍旧是吗?”
“呃……”仙道哑然。诚然十多年来他早就对生死飘渺不以为意,但知道生尽欢,死无憾而已。可是现在他的生命因为缠绕了三井的爱恋,进来他越发对这人世充满不舍,对死亡感到恐惧。
“仙道,医好你的毒,是我老师最大,也是最后的心愿,所以我以为,自己是尽了力的。”
“是的,南,我相信。”
“其实,并非没有法子,只是……”南烈说的很慢,很认真,似乎害怕说错任何一个字,“这是一场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赌赛,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强求你也加入。”
“什么?”仙道的心一阵狂跳,自己没有听错吧?“你说,有法子可以医好我?”
“你看。”南烈大袖一扬,瞬间手上已多了一朵半透明的白花,“这是来自波斯的曼荼罗,它很美丽,可是花、叶、茎、根都有剧毒。北野老师生前留下的日志上记录,有一种剧毒的药可以治你的毒,可惜他没有写完,就,就……”
仙道无言,北野医官是被自己的父亲赐死的,缘故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十多年了,我终于知道,他老人家指的是曼荼罗。”南烈淡淡的笑容之下,带着忆念和凄凉,“但我一直没有给你用,原因有两个,或许我的心里,根本不想医好你吧。”
仙道耸了耸肩,给了南烈一个“了解”的表情,说道:“没关系,换做是我,或许也没有那样大度。”
南烈笑了笑,接着说道:“还有,这是一个险招,也许可以医治好你的寒毒,也许,会让你加速送命,我完全没有把握,所以……”南烈忽然转身面对着仙道,将一个小小的瓷瓶举到他的面前,神情十分凝重,“用与不用,全在你自己,我这个做医者的,也不能替你拿主意。”
仙道接过那个瓷瓶,瓶身柔滑温润,泛着淡淡的青光,平生第一次,仙道因为自己的性命,而紧张的有些呼吸困难,因为他的性命,不再只属于自己一人而已。
“告诉我,怎么用……”仙道抬起头,望着南烈,目光明亮而坚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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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11-4-12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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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我辈本无流俗态
“那个三井寿,你和他的交情很好吗?”高头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而不严厉
“在风浪郡,他从山匪和翔阳人手上救过我。”神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似乎又忆起了那段惊险而有趣的经历。
“他的来历,你可知道?他是哪国人,曾经做过什么,为什么会遇见你?”高头一连串的追问。
“嗯?”高头的问话,让神有些恍惚,确实,他离奇又自然的被三井吸引着,可是却始终不知道他的过去和来历。无奈之下,只得轻轻的吐出一句:“不知道。”
“宗一郎,不是舅父多口,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个三井寿……”高头不禁蹙眉,神一向心思缜密,规行矩步,没想到却如此轻率大意的,就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走进他的身畔,这让高头着实感到担忧。
“舅父放心,他不会加害我的。”神俊美柔和的脸庞仿佛一下子亮起来,带着自信的容光,“他,他是我的好朋友。”
“就只是这样吗?”高头紧紧的追问,眼中的锋芒直指神的眸子,不想让他有丝毫的逃避。
“当然不是的,舅父,你看得出来。”神的面颊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晕,然而从容坦然的态度,倒也颇出高头的意料,“我很喜欢他……”
神的话方一出口,高头便侧过头,长长吐了口气,果然不出他所料,而且他相信,实情还比神所言的,要更加的麻烦。
“那仙道彰呢,是不是也跟你一般心思?”
高头的话瞬间让神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涩涩的答道:“是的。”
高头抬起手掌敲着额头,这确实让他感到十分头疼,莫非这两兄弟从一降生起,就注定了一辈子都要不停的争同一件东西?
“宗一郎,听舅父说。”饱经世故的高头很快就让自己的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阻止事情往更糟糕的地步发展,他的声音和表情反而变得温和,还故意带着些调侃的意味,“我知道从京都到各国的贵族公卿,明里暗里的,不少人都喜欢此道。如果宗一郎你只是附庸风雅觉得有趣,那倒不妨事的。只是你很快就要和晴公主成婚,这样的事传扬出去终究不妥,于湘北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况且天下长得好看的男孩子多得是,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彰较劲。”
神越听越觉得刺耳,高头竟然认为他和三井之间,只不过是世俗男风的艳情游戏,这样神觉得自己和三井同时都受到了伤害,当下忍不住抗声说道:“舅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心喜欢三井寿的!”
“宗一郎!”
“我定要他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住口!”高头腾的站了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呵斥身为国主的外甥了,然而神的态度确实让他觉得恼火,“真心的,假意的又如何?难道你要跟彰争个你死我活,让这样荒唐的情事,来消磨你的意志,搅乱你的生活,然后贻笑天下?”
高头声色俱厉的训斥,如同一瓢冷水从神的头顶浇下,他茫然抬起头,望着高头居高临下凌厉的眼神,突然之间感到一片迷惘。
是的,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的想将三井留在身边,因为他觉得三井也是一个热情而孤独的人,他们可以互相慰藉,彼此温暖,却从未去想自己的身份,让这份感情永远都只能藏在阴影下,这对于三井是否公平和情愿,他们是否会有真实而足够的快乐。
“宗一郎,如果你只是玩耍而已,那么舅父不反对。”看着低眉垂首,好像沮丧万分的神,高头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意,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于是他拍了拍神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但你一定记住,万万不可付出真心,即便已经付出了,也要全部收回,明白吗?”
神苦笑,其中的厉害关系和不得已的种种,他全部明白。可是,付出去的真心,又怎么收得回来?
高头突然向着门外大声吩咐道:“来人,传唤仙道大人速来议事!”
“是!”门外立刻有侍从回答,接着脚步声迅速远去。神疑惑不解的望着高头,不明白他的用意。
“让仙道彰尽快到湘北去,趁这当口,那个三井寿,你想怎样便怎样吧。”高头干笑了一声,笑声中也是充满了无奈,“无论这段时日过后,你是否厌倦了他,舅父都希望你及早收心,莫再荒唐了。”
神静静的听着,却不置可否,他的心里自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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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仙道很喜欢像刚才那样,将三井圈在自己怀抱中,可是很容易就碰到他的伤口,因此再怎样贪恋和不舍,仙道还是扶着三井躺下,然后自己半靠在他的身边,温柔含笑的打量着他。
“喂,你能不能别老是盯着人看,好不自在!”三井抗议。
“寿,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么?”仙道没有接三井的话茬,而是说出了一句令三井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留在这里。”仙道伸手抚了一下三井的额发,将温暖的手掌停留在他柔顺的发顶,“原因你知道的……”
“仙道,宗一郎,他也是我的朋友。”三井从下往上看去,仙道的脸上依旧有着笑容,却带着幽幽的况味,不禁内心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何况,我不会在这里呆很久,只要伤势一好转,便立时动身离开海南。”
“离开海南?你要去哪里?”三井的话让仙道吓了一跳,忙坐直了身子,紧张的问道。
“回家……”三井轻轻的叹了口气。是的,离开很久了,很想念,也有些疲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必须回湘北。
“回家……湘北么?”仙道问。
“咦,你怎么知……”三井诧异的问道,但话才出口一半,便笑了笑,不再往下说,反正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过最终要瞒他什么。
“然后呢?”
“然后?”
“一直都留在湘北么?”
“不,我想我会回来找你的。”三井抬起手,覆住了仙道撑在自己脸边的手掌,缓缓说道:“然后我们一起访遍天下,我想总有人可以治好你的,彰。”
第一次听三井用如此亲切的唤自己的名字,仙道的心头不由一热,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泫然欲泣的冲动。他蓦的翻过身来,凝视着咫尺间的三井。对方英挺而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既倦懒又展扬的奇特笑容,清亮如镜的眼中分明映着自己的影子。仙道抑制不住激动的俯下身去,在三井的额上印了一个轻柔的吻,低低的在他耳边说道:“不要紧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强求有多少时日。”
“笨蛋,我强求……”
正当二人沉浸在温柔而强大的情感漩流中,享受着静静聆听对方心跳的美妙感觉,品尝着夹杂淡淡酸楚的甜蜜之际,突然门口却传来了南烈低沉却清晰的声音:“仙道大人,国主派人唤你回去议事。”
“哇呀。”三井惊呼,赶紧一把将仙道从自己身边推开,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宗一郎,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简单就算的,坏人好事,你真是缺德到家啦。”仙道嘀嘀咕咕的骂道,不甘不愿的站起身来,对三井说道:“寿你先休息着,我一定再来看你。记得哦,你已经答应了我的,不能再对别人……”
“住嘴住嘴,快滚吧你!”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三井知道南烈就在门边,只得压低了嗓门叱骂仙道,一时间窘迫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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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发表于 2011-4-12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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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有情至此莫浪愁
南烈的药果然不错,胸口的伤处冰冰凉的,几乎感觉不到痛楚。三井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素净柔和的颜色,让他的心绪逐渐平复。
找到流川枫,然后带他回湘北,继续从前的生活,未来该如何便如何,这是两年来三井始终坚持的信念。他甚至在每一次寻访未果,失望之际,想过流川是否已经不在人世,也曾艰难的劝说自己吞咽这痛苦的可能,却从未想过会和流川在欣喜的重逢之后,竟然悲哀的形同路人。
老师不是曾经告诉过他们,世间缘分的生和灭,都难有半分的勉强。诚然,十多年的同门手足情谊,以及那份说不清的情愫,要一夕斫断,这样的悲痛不是瞬间可以消散的。可是,流川枫不是毫发无伤,精神十足的站在之际面前了吗?而且还有着十分光明的前程,这样的结果难道不够好吗?
流川的生命属于他自己,而不是为三井寿而活着。现在应该祈望的,就是湘北和海南永远不开战,过去的兄弟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正当三井凌乱的思绪慢慢收束,为自己月余以来始终阴霾的心境,终于打开一道迎接阳光的缝隙之际,突然听见远远的站在门边的南烈诧异的呼唤:“仙道大人?”
这家伙这样快就回来了?三井莫名的感到有些难堪的预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仙道,干脆闭起眼睛,装作还在沉睡的模样。
又听见南烈在说“三井君没有什么大碍了,大人自便,南烈告退”,接着就听见轻缓脚步很快移到了自己榻前。
仙道小心的掀起三井身上的薄被,似乎在仔细察看他的伤处。突然感到一阵微微的凉意,三井在省悟到刚才南烈为自己清创包扎之后,他的上身就一直是□的,脸上不由又是一热。而薄被许久没有被放下,仙道的目光仿佛有了质感,让三井觉得肌肤一阵一阵的起鸡皮疙瘩。
“看够了没有,想冷死老子呢!”三井终于按捺不住羞窘,猛的睁开双眼,恼火的叱道。
大概是因为连日的奔波,仙道俊爽明朗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疲倦之色,此刻却仍旧挂着温柔而促狭的笑意,让三井又是一阵突突的心跳。
“寿……”吃了三井叱骂的仙道,终于为三井盖上被子,流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
“别叫的这样恶心!”仙道的表情和呼唤,让三井又打了一个寒颤。
“你觉得怎样?”
“还死不了!”
“那,这些日子,有没有想念我呢?我可还是一直都记挂着寿。”
“少他奶奶的扯淡!”三井终于忍不住握拳捶了一下床榻,歪头望向门外,幸好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压低嗓门怒道:“再这样乱叫唤,我,我可不客气了!”
“呵呵,寿看起来很有精神啊。”仙道隔着被子握住了三井的拳头,敛去嬉容,很认真的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又是莫名其妙的冒出这样一句,听起来竟似充满诱惑和鼓励的话,三井真是恨不得抓起被子,盖住自己此刻一定已经红得足够丢人现眼的脸。
果然,仙道立刻在床边坐下,双手撑在三井的身子两侧,然后慢慢的俯下身去,在近得彼此可以气息相闻的距离停下,明亮而荡漾着些雾气的眼睛望定三井,柔声说道:“我不是说过,有些话,回来以后一定要对寿说的,想听吗?”
说想听?这也太恶寒了一点吧?说不想听,活像个女人在撒娇,大老爷们的有毛病呀?三井干脆给了仙道一个白眼,侧过脸去,避开他热乎乎的让人心猿意马的气息,给了他一个“懒得睬你”的表情。
“听着寿,我从来没有这般认真过的。”仙道的话语还是如浮云一样温柔,如流泉一样清澈,却掩不住热情的飘进三井的耳朵,“寿,我喜欢你,很喜欢,如果不说出来便死去,我会很遗憾的……”
原本,伴随着仙道的表白,糅杂了窘迫与畅快的感受让三井的思绪有些飘飘荡荡,但仙道的最后一句话,却如同惊雷,将他从意识的混沌飘渺中拽了出来。
“仙道!”三井的眼中不禁流出恐惧的神气,伸手蓦的抓住了仙道的胳膊。
“所以,让我在有生之年好好爱你,成么”仙道微微一笑,似乎在宽慰他,又似乎带着些凄清,反握住三井的手掌,慢慢移到了自己的胸口,“也许有些自私,可是,可是我能够找到的,最真实的活法了。”
仙道身患不治之症,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不可能长久,就意味着必定分离的痛楚。神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荡。可是眼前温情又明朗的少年,还是如此的真实鲜活的牵动着自己的心弦。
一时间热情、凄凉、快意、痛惜,各种强烈的情绪在三井的胸臆激荡不已。是的,这样的感情也许惊世骇俗,也许大逆不道,也许最终是美丽的夭折。然而既然生命中遇见了这样一个人,就陪他尽情的肆意一回,别再去为那些忧伤的过往和无定的将来而愁心吧。
“寿?”将三井半晌不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是心绪起伏,仙道不禁忐忑的出声相询。
二人的视线在静默中交缠,三井突然咧嘴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然后皱眉做出嫌恶状,“都说了,别叫得这样恶心!”
仙道一愣,终于领会了三井的意思,大喜过望,一把将三井拥入怀中,在他耳边放声笑道:“哈哈哈,恶心吗?我不觉得呀,寿,寿,寿……”
“痛痛,碰我伤口了,你这粗野的家伙!”
“啊,对不起,寿,我换个姿势……”
“放,放屁,你给老子起开去!”
南烈在庭院中,负着手望湛蓝的长天,耳边传来细细的风吹修竹的声响,以及隐隐约约的笑骂声,沉静如水的容颜之上,不禁也化开一个清淡的笑容。
===========================================
“既然国主和诸位大人都认为可行,那就再派使者回复湘北,接受他们的条件,并且正式下聘吧?”高头的眼光逐一向堂上诸人扫视过去,大家都无异议。
“嗯,就照舅父的意思办吧。”从仙道离开后,神就一直心绪不宁,恨不得马上结束这场烦恼而冗长的议事。
“那国主认为,再派谁去湘北呢?”高头问道。
“仙道彰,让他去湘北!”神几乎想也不想就立即回答,口气里竟是充满了不耐烦,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神很快发觉了场面有些尴尬,只得干笑了两声,讷讷的解释道:“既然彰是议婚使,就一事不烦二主吧……”
“是。老臣这就安排下去,尽早让仙道大人赴湘北下聘。”高头不动声色的说道,心下已有了主意,转向牧绅一说道:“牧大人,演武大会的事,全都妥善处置完结了么?”
“还未,臣下就先告退了。”牧似乎领会了高头的言外之意,赶紧起身告辞,“待拟选用的武士名次议定之后,便呈国主和高头大人阅看。”
“好,偏劳牧大人。”高头向牧颔首,并对武藤和清田说道:“二位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吧。”
很快的,众人都逐一退了出去,只剩下高头和神二人,空荡荡的堂上,气氛顿时有些凝重起来。
“宗一郎,舅父有些话想问你。”高头起身,走到神的对面坐下,严肃的说道:“可能有些冒昧,但希望你能说实话。”
“嗯,不要紧的,舅父请说。”神的语气十分平静,并不回避高头审视的目光,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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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11-4-12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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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自知平生少乐事
“既然使团已经返回,是否应该先将公务交割呢?”高头冷硬的声音在神的身后响起,“国主,仙道大人?”
神沉默了一阵,吩咐侍从,“将三井君移送到我的府邸医治,南大人,你多费心了。”
“是。”移送到国主的府邸?南烈一愣,感到十分意外,但还是恭敬的答应,随即伸手欲将三井送仙道手中接过,“仙道大人,交给我吧。”
仙道闻言,唇边浮起一个无奈而讽刺的笑意,突然长身站起,稳稳的将三井抱在怀中,低头柔声对他说道:“我们走。”说完转身大步走开,南烈只得跟上。
三井扭头望向流川,只见他脸上眼中流露出的神情仿佛很是纠缠,但犹自呆呆的站着,牧绅一的一只手掌正搭在他的肩上,带着嘉许的微笑。终于将头转向仙道的胸膛,不再言语。
望着仙道和三井远去的背影,神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高头和牧说道:“舅父,走吧。牧大人,演武大会的事一完结,就速来议事。”
“臣下明白。”尽管心下仍旧存在疑虑,但对于神的态度与处置,牧还是感到满意且佩服,他越来越认为,眼前这外柔内刚,既能隐忍,又不屈从的少年,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乱世诸侯。
唯希睁着大眼睛,呆呆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三井,这不就是上回国主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吗?怎么会受了伤?
“再去打一盆净水来。”南烈的话让唯希恍然省悟,忙不迭的点头称是,临出门前偷偷看了仙道一眼,从来都嘻嘻哈哈的仙道大人,现在看起来又紧张又关切的模样。以唯希照顾国主多年的经验看来,每次仙道大人不高兴的缘故,多半都是跟国主恼了,所以她心中很不安,究竟又出什么事了。
“放心吧,只是寻常的皮肉伤而已。”南烈宽慰仙道,“我在这里照看他,大人放心去议事吧。”
“你先休息一阵,我很快就来瞧你。”仙道将薄被拉上,小心的覆住了三井的伤处,低声说道。他的上身微微微俯下,一枚绿玉制钱从领口滑出,在二人的视线轻轻晃动。
望着眼前流动着的温润而熟悉的光泽,三井一直空洞冰冷的瞳孔中慢慢泛起了两泓暖意,嗤的发出一个好像无所谓的笑声,“别大惊小怪,这么多年刀头剑尖打滚过来,这种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说完闭上了眼睛,流露出倔强的神气。
三井的话似乎让仙道也松了口气,展颜一笑,不再说什么,慢慢的退到门边,又深深望了三井一眼,转身离开。
终于仙道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三井倏地突然睁开眼睛,却对上了南烈带着几分关怀,几分揶揄的眼神,“呵呵,看来你的麻烦真是不小……”南烈笑道。
========================================
“岂有此理,湘北也太托大了!”高头大力拍了一下桌案,脸上尽是愠怒之色,“海南是上国,湘北是下国,结盟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我海南国主给他们阵亡的士兵致祭?”
武藤和清田对望了一眼,心下都嘀咕着:“果然。”
仙道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瞧湘北国主的意思,如若我们不答应,这联姻之事就免谈了。”
“哼哼,那我们就趁此提兵北上,踏平他湘北。”高头气呼呼的说道:“是他湘北无礼在先,想来天皇、将军和各国国主都不会有话说!”
“高头大人。”看着高头勃然大怒的模样,牧绅一心下有些好笑,他认为,一向沉稳的高头大人今日如此光火,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湘北提出的要求,“现在我们动武,不正好促成翔阳和湘北联手么?我可是听闻,翔阳的边境进来很有动静呢。”
“那依牧大人的说法,要怎样对付?”高头没好气的堵了牧一句。牧绅一是他一手栽培提拔起来的,可是最近却频频拂逆自己的意思。而且去年突然被将军封为海南的守护代,掌握了全国的兵权,隐隐有了跟自己分庭抗礼之势。
“此事绅一说了不算,听国主裁夺。”牧依旧神色泰然,对高头的态度并不在意。
“我不想打仗。”神略一沉吟,向众人巡视了一周,缓缓的说道:“所以,我愿意接受湘北的条件……当然,舅父总摄国政,自然还是听舅父的意思。”
“臣下不敢。”神的话让高头的脸上有些缓和,“虽然国主大量愿意迁就湘北,但仍不可不防,青上原地势险要,又靠近翔阳,万一湘北翔阳有何叵测居心,真是危险得很。”
牧不由在心下暗自赞了一声,都说高头力老谋深算,果不其然,他所说的顾虑,其实正是自己担忧的。不过,他同时也觉得,这实在是一个树立神宗一郎的权威地位,甚至可以从高头手中彻底拿回权力的绝好机会。
“臣下认为,只要做好万全的防备,也陈兵边境以示威慑,同时挑选最出色的武士扈从保护国主和高头大人,应该没有问题的。”牧说出了自己的观点,“况且因为害怕危险而放弃联姻,传扬出去,也有损我海南的体面啊。”
“国主。”仙道突然开口说道:“使命已经交割,该如何处置,您和诸位大人慢慢商量着,臣下能否先告退?”
“怎么了,彰?”神一愣,有些疑惑。
“首先,臣下对国事素来没兴趣,也乏能耐。还有,我想去看看三井寿!”仙道毫不遮掩,径直说出了自己的意思,他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况味,然而直视着神的双眼却透着清亮而坚持的神采。
神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居然不知该怎样回答,讪讪的欲言又止,显得很是尴尬局促。
“国主执意要将他安置在府邸疗伤,臣下也不敢有异议。”仙道的脸上又浮起了看似舒放,却暗藏讥讽色浅笑,“只求国主恩准,臣下可以随时来探望他。”
高头的眉心一蹙,脸色越来越阴沉,以他老于世故的经验,神和仙道之间,想来又有了不痛快,而这一切,必定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三井寿有关,弄不好其间还颇有一些难堪的缘由。
“嗯,你是他的朋友,探望是应该的……”神勉强笑了笑,抬手示意仙道可以请便了,然而心头却涌起从未有过的苦涩和不忿之意,他被迫在此跟臣子商议着,迎娶素不相识的湘北公主;而仙道却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和他喜欢的人相见。从小自己就规规矩矩,谨言慎行,而仙道却潇洒不羁,为所欲为。难道,自己和彰之间,除了权势之外,其他注定都要输得干干净净吗?可是权势又能为自己争得什么呢?
仙道很恭谨的伏地向神行了一个礼,就极快的退了出去,好像一刻也不愿意在此多停留;单是想着他此去会对三井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神就觉得忐忑不安,甚至有些痛楚的滋味,同样的,在此停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可是他却不得不留下来。
自知平生少乐事,却遣何人慰衷肠。将真情与肆意统统藏起来,这就是国主的责任吗?神笼在大袖下的拳头紧握,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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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2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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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霜刃光寒惊变生
听见牧绅一在他身后轻轻咳了一声,司礼官终于醒悟过来,忙客气的对三井说道:“大会规定须比试兵刃,阁下可到场边择取趁手的兵刃,但点到为止,不得伤人。”
“三井君。”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步入场中,来到三井身边,双手捧着一柄古雅秀致的剑,恭敬的递到他面前,“这是我们国主的佩剑。”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此刻周围几近鸦雀无声,几乎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都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突然闯入的少年好大的来头!
高头和牧都在暗中察看神的表情举止,都想从中探出一些端倪。而牧的心中则更多了一分担忧。因为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个自称三井寿的少年,便是月前在他府邸门外窥视,后来被仙道及时解围的那个人。他究竟是怎样的来历呢,不仅行动怪异,而且能让神与仙道都对他照拂有加。
“多谢,不用了。”三井仰首向台上的神微一颔首,似乎表示谢意,对那侍从说道:“我自己备有兵刃。”说完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不过盈尺的匕首。
难道他要用这把不起眼的匕首,对抗流川那流云霜雪,所向披靡的长剑?而且竟然公然拒绝国主的好意,真是大胆又傲慢。众人都更加诧异了,而流川的脸色更是陡然一沉,心下顿时狂跳起来。三井手中的匕首,真是自己赠予他的那一把,寿,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井将匕首举至齐眉,缓缓从鞘中拔出,瞬间一道幽白的锋芒跃出,掠过二人的眉眼,三井的唇边似乎浮起了一抹浅淡若无的笑意,令流川霎时失神,而短暂的恍惚之间,三井一声轻叱:“臭狐狸,看招!”
扑面如割的劲风,如惊涛骇浪般涌来,流川身不由主的后退半步,挥剑挡格。只听一声刺耳惊心的脆响,一长一短的双刃已交缠在一起。寒光闪耀,照亮了两张同样俊美的脸庞,一个坚毅而决绝,一个苍白而惊骇。
三井的进攻并没有丝毫的停留,极为短促的停顿后,又排山倒海的一招紧似一招的攻了上来,竟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十几年都在一起学艺、切磋,彼此都是再熟悉不过,一时间让内心仍陷于困惑与迷乱的流川慌了手脚,频频后退,只有招架的余地。
三井手中的匕首虽短,然而招式却极其轻灵且狠辣,招招直指流川的空挡和要害处。忽然嗤的一声轻响,匕首如灵蛇般弹了起来,扑向流川的面门,流川急忙将腰向后一折,堪堪避开了匕首的锋芒,然而随风扬起的长发却被斩断了一大绺,四下飞散。人群中登时爆发出一阵惊恐之声。
突起的喧哗反而让流川惊省,想起自己身负的任务,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无论如何不能动摇而功亏一篑。而同时却三井冷冷的说道:“我们对练过几百回,几千回,你不会就只有这一点本事吧,还是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流川一咬牙,避开三井荡漾着讥讽、痛心和决绝的眼光,长剑一划,霎时冷光四溢,迎面向三井席卷而去。二人再度缠斗在一起,攻势凌厉,守势绵密,起落离合之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犹自胜负难分。
台上神宗一郎渐渐的收敛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担忧之色,目光紧紧跟随者三井的身形腾挪移动;而牧绅一则流露出赞赏钦佩的神情,对于一向嗜武且惜才的他而言,这场比试真是太精彩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流川的心里焦急起来,手上的剑渐渐有了沉重的感觉,而他看得出来,三井的动作也明显有些迟钝,可是神情却越发倔强,完全没有放弃的迹象。
不能再拖下去了,流川心一横,看准三井招式中的一个破绽,全身气力都灌注于手,长剑破空呼啸,以风雷之势直奔三井胸膛。他算准了,三井必定要全力抵挡自己的攻击,而他就趁机攻击三井较弱的下盘,只要将三井击倒在地,按规矩就是他胜了,而且可以不必伤害三井。
果然,三井不得不收回匕首架在流川的长剑,斫金断玉的声响,流川的长剑重重擦过匕首的锋刃,继续刺向三井的胸膛,三井被迫后退,仓促间脚下已有些虚浮。
剑端离三井的胸口只有毫厘,流川正要收住剑势,抬腿扫向三井的下盘,突然听见人群中有人呼唤,“仙道大人!”
仙道?三井不由循声转头,只见仙道正急匆匆的排开人群,大步流星的走到场边,一脸惊异和关切的望着自己。
而就是这样一个极为短促的分神,三井握住匕首的手上已力道松弛,流川只觉得阻挡自己长剑力量弱了许多,剑势登时疾进,大惊之下却已来不及收手了!
电光石火的刹那,流川明晃晃的尖端已无声无息的刺入了三井的胸膛。三井身子一僵,蓦的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胸口的锋刃。
痛,冰冷!三井的视线上移,对上了流川苍白如半透明的玉石的脸,他的双眼中盛满了恐惧、惊骇和慌张,半张着嘴,似乎想叫喊着什么,却始终没有出声,而整个人更是冰冻了一般,动也不动的僵立着。
寿,寿!心中的呼唤几乎要破胸而出,而流川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剑尖刺进三井胸膛的瞬间,他感到后颈和腰间一阵轻微的疼痛,然后他就发不出声音,脚下也无法挪动半分了!
最后的希望也全然破灭!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不动不喊,有的也只是惊慌诧异而已,并没有对自己表示更多的关切,算了,放弃吧,从前的那个流川枫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三井凄清一笑,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剑尖从他胸口抽离,淌落了一汩细细的血流,鲜红的惊心动魄,流川手一软,长剑咣当一声跌落尘埃。
“三井!”突然的变故如一道锋利的闪电,贯穿了仙道的脑海,他几乎想也未想便抢入场中,三井颓然倒下的身躯撞入了他的怀抱。
流川的剑尖没入三井胸膛的一刹那,牧绅一也震惊非常,而两声极其细微而诡异的破空之声在他耳边不远处倏忽响起,瞬息即没。他疑惑而警觉的向身侧巡望。离他最近的是南烈,而他同样是神情惊异的看着场中,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动。
牧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对南烈说道:“南大人,你速去瞧瞧三井寿的伤怎样了。”
神腾的从座椅中站了起来,他正想奔向三井,但是手腕却被身后一人牢牢抓住。他讶异地回头,高头正脸色凝重,目光严厉的望着他,沉声说道:“国主,自重!”
“放手!”神一声喝叱,用力甩脱了高头的掌握,从高台上跃了下去。高头呆住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他温顺优雅的外甥,露出如鹰隼般锐利,如火焰般灼热的眼神,竟是无比的慑人。
“三井,三井!”仙道抱着三井摇摇欲坠的身躯,急切的呼唤着,而三井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目光空洞的望着同样没了魂似的流川。
南烈迅速的走到场中,经过流川身边时,几乎没有停留,只是伸手往他的背部一拍,好像只是安慰一般,流川感到似乎有两支细小的东西从自己的脖颈和后腰破体掉落,同时,南烈极轻、极快却极冷的声音也灌进了他的耳朵,“想他活命的话就别动!”
流川的心猛的一跳,硬生生的刹住了自己本欲奔向三井的脚步。
他就在自己眼前,他受了伤!神心中只有这样的念头,向面色苍白,胸口血色淋漓,正艰难而剧烈的起伏着的三井伸出手去,此刻只有自己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闪开!”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受伤的三井!仙道的心弦仿佛被人突然用力扯动,他下意识的一手抱紧三井,一手向着靠近的人影用力劈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万万没有料到仙道会骤然出手的神,被一掌结结实实的劈在了肩膀上,忍不住轻哼了一声,捂住肩头倒退了两步。
“国主!”远远近近的惊呼此起彼伏,好几个侍从都向场中冲了过来,“都别动!”神忍着疼痛抬手制止了他们。
仙道这才发现自己击中的竟然是神,瞬间有些惊愕的抬头望了神一眼,顾不上想太多,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怀中的三井身上。
“仙道大人,让我看看他的伤势。”南烈轻声说道,轻巧的撕开了三井胸口的衣襟,俯身仔细察看了一会,便轻松地说道:“没有什么大碍,伤口不深,大人宽心,只是最好及时上药包扎。”
寿没事,真是太好了!流川心头一松,脚下一下子有些发软。这时有人在他背后轻拍了一下,一个温和而沉稳声音说道:“跟我过来。”回头一看,牧绅一深邃的眼睛正望定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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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11-4-12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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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山雨欲来风满楼
海南都城内今日戒备森严,城中百姓没有官府的谕令均不得外出行走。而在最热闹的市集之中,清出了一块极大的空地作为演武场,场边搭起了一座高台。在烈烈的风中,宫益义范正指挥仆役们忙碌的在台上布置着,看见牧绅一稳步的走上看台,连忙迎了上去,恭敬地禀告:“牧大人,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辰正时分就可以开始演武大会。”
牧向周围巡看了一眼,颔首表示赞许。但他的眼光落在看台正中的位置时,却皱起了眉头,回头对宫益说道:“将国主和高头大人的座位换过来。”
“啊?”宫益一时还没能理解牧的意思,露出迷惑之色。
“把国主的位子安置在中间,高头大人在右上首!”
“可是,一直都是高头大人居首座的……”宫益见牧绅一面色不善,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宫益。”牧对战战兢兢的宫益露出了一个宽容的微笑,然而眼中却是威严和不容置疑,“国主已经成年了,他才是我海南国的第一人,明白吗?”
“是,是……”宫益大气都不敢出,忙不迭的答应着。
从落座起,高头力虽然不说什么,但对自己座次的变化,明显表现出讶异和不悦,一直沉着一张脸,并不与身边的官员搭话,对于神宗一郎的问候也只是淡淡回答。
神轻轻斜靠在舒适的椅子里,他的前方视野很是宽敞空阔,再没有其他人的遮挡,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台下整齐威武的士兵,以及鱼贯而入等候在场边的武士们。而其他人的位置都和他有一些距离,空落落的似乎有些寂寥,高头正一言不发的坐在他的右首,虽然一开始让神觉得有些惶恐好不安,然而当武士们随着司礼官的唱名,一个一个从他视线下方经过,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时,却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刺激。
“流川枫,富丘人氏,十六岁,保荐人,近卫少将仙道彰。”当司礼官高声唱出这个名字时,神不由精神一振,一个高大俊美,却容神色冷漠的少年在台下向他微一躬身,便要离开。神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台边,温言对流川枫说道:“流川君,请努力。”
流川一愣,不明就里,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便一言不发的走到场边等候着的武士队伍中。而台上台下却因为神对这一少年武士奇特的态度,而发出了一片窃窃的议论之声。
虽然神一早就仔细的在四周的人群中搜索,并没有发现三井的身影,可是他非常肯定,以三井对流川的感情,此刻他必定是躲在一个无人觉察的角落,默默地关注着这场演武大会,关注着他旧友兄弟。
神希望流川枫能够在这场海南选拔人才的盛会中脱颖而出,留在海南效力,那样很有可能三井也会随之留下,在自己可见可闻的地方。
“时辰到了,请国主宣示开始吧。”牧走到神的身边,双手奉上一只裹着彩缎的鼓槌,台上的战鼓擂响,这场诸国瞩目的演武大会就正式拉开了。
“还是请舅父擂鼓吧。”神微微一笑,侧过身去,恭谨的对高头说道。
“多谢国主,老臣不敢僭越。”高头略略从座位中抬起了身子,勉强露了一个谦恭的笑容,而他的话音刚落,牧绅一就将鼓槌交到了神的手中。
高头的脸上尽管仍是波澜不兴,可是内心却五味杂陈。他一手扶植栽培的国主外甥已经长大,一天一天的展露出作为国主的威势和愿望,不再甘心蛰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那些少壮官员如牧绅一、仙道彰之流,同样是日渐明显的表现出拥戴国主,挑战自己权威的意思。神宗一郎,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无疑有着令人信服的强大魅力。
虽然高头清醒的知道,自己总有老去的一天,总有交出权柄的时刻,可是这样落寞,甚至是被逼迫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太难以甘心了。
这边高头内心起落纠结着,而那边却响起了一阵密集有力的鼓点,年轻的海南国主,已为他强大的国家拉开一场盛会的序幕。
风一阵紧似一阵,三井伏在屋脊之后,居高临下默默地关注着演武场中的一切。两个时辰过去了,几轮比试下来,上场的武士的技艺也越来越高强。高台正中神宗一郎从容优雅的闲坐着,却显现出渊渟岳峙的不凡气度,冷静而满意的看着那些未来可能成为海南军中强将的武士们。三井相信,这个国家一定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有征服的力量,三井心中无法抑制的不安,终于随着流川将冰冷的剑锋再一次架在他脚下武士的脖颈边,而涨满了整个胸膺。场中场外,台上台下,都发出了一阵鼓噪,大家都为流川出类拔萃的武艺而动容,纷纷猜测着、评论着,而一旁还未出场较艺的武士也所剩无几。终于,三井悄悄起身,从屋顶滑了下去。
“这个年轻人的身手太出色了!”流川惊人的表现,牧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对坐在他身边的南烈说道:“南大人,你真是为我海南寻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才呢!”
“机缘巧合罢了。他的来历不明,心智糊涂,脾性也不大好,今后还须牧大人费心琢磨。”南烈不动声色的淡然答道。
“诸君之中,还有要向流川君挑战的么?” 司礼官大声向台下询问道。而已然落败的武士灰头土脸,还未出场的也面面相觑,流川枫接连干净利落的挑落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身手之强,令他们再没有勇气敢站出来挑战。
司礼官又连续问了两遍,还是无人应答,便回头向牧绅一投了一个询问的目光,牧满意的点头示意,司礼官清了清嗓子,正待宣布流川枫为本次演武大会的最终优胜者。突然场边又是一阵不大不小的躁动,只见一个少年正用力搡开他身边的人,举手抬足只见三拨两挑的就排开上来阻拦他的士兵,大踏步的走进场中。
而同时,在场的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牧绅一一脸的疑惑,神宗一郎一脸的欣喜,而流川枫却是一脸的惊愕。那个少年背负着双手,站在流川的对面,仰起脸来傲然对台上的司礼官说道:“我要向他挑战。”
他幽蓝的长发,粗布的衣裳在风中翻飞,英挺俊朗的面庞上,神情坦然而倔强,正是三井寿!
“这,这……” 司礼官一时还转不过神来,又回头看了看牧绅一,结结巴巴的向三井问道:“你,你有报名么,有保荐人么?”
三井一声轻笑,目光仍旧不离流川枫,口中缓慢却清楚的说道:“三井寿,武石人氏,十八岁……”
“保荐人,海南国守护,神宗一郎!”三井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清亮的声音接了他的话往下说。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方向,登时一片寂静,甚至连议论的声音都没有,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神宗一郎说了这句话后,便笑吟吟的望着三井,目光中充满了热烈的鼓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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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2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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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硬语盘空无人听
“翔阳国藤真健司国主去年也向我国请婚,而湘北也只有晴子一个宗女,这事着实有些叫刚宪为难……”赤木阅看了仙道呈上的国书和礼单后,缓缓说道。
“国主殿下不必担心,我海南国兵强马壮,胜他翔阳十倍,如果翔阳不服晴公主嫁我国主,大可开战便了!”清田信长一副信心满满,劲头十足的模样。
“清田!”武藤眉头一皱,连忙低声喝止清田。
赤木的脸上已然涌起不悦之色,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海南国战场上的威风,我湘北早已领教过了,不必清田大人提醒。”
“我这位属下年轻冒失,还请国主大量宽宥。”仙道抬手制止了还欲解释些什么的清田,不慌不忙的对赤木说道:“我国国主不仅与晴公主年貌匹配,而且人品才学都是上上之选。这次派臣下来请婚,也是希望两国联姻之后,可以揭过前怨,止息干戈,还两国臣民太平清静,望国主俯察敝国的诚意。”
赤木闻言容色有些缓和,但犹自踌躇不语,在一旁的安西突然开口说道:“翔阳自去年请婚未果之后,就在没有遣使议婚,照理说此事我国答允海南的请婚,也不算失礼。而且老臣听说翔阳进来频频在边境调兵遣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倒也不可不防。”
仙道不禁向安西投了一个感激的目光,静静的等候赤木的答复。
赤木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晴子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既然老师也这样认为,我便答允了海南的请婚……”
仙道与武藤对视了一眼,都流露出欣喜的神情。
“可是。”然而赤木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湘北和海南两国宿怨颇深,为了让我国的勋旧和臣民心服,刚宪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仙道大人上复贵国国主。”
“殿下但说无妨。”仙道微笑的答道,心下猜度着赤木究竟会提怎样的要求。
“婚期之前,希望贵国国主与摄政的高头大人,能够移驾我国安葬阵亡将士的青上原致祭,然后两国订立盟约,世代交好,永不开战,仙道大人以为可行吗?”
仙道不由暗自叹息,两国战争经年,湘北屡屡败北,死于海南国刀剑之下的将士不计其数,按说赤木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以神宗一郎的性情,多半也会答允,然而高头力和牧绅一那头,却不好说了。
武藤和清田面面相觑,尽管觉得对方的提议还算合理,但心里头也是没有把握得很。
“仙道大人觉得为难吗?既然如此,那么两国联姻之事,就暂且……”赤木的语气有了明显的不悦。
“殿下放心,臣下回过后,一定将此事告知我国国主,他一片诚意结好湘北,”想来不会有异议。”仙道嘴上朗声回答,心里却嘀咕着,都说湘北国主赤木刚宪年轻气盛,倨傲刚烈,很是不好相处,果然名不虚传。
“那就有劳三位贵使了。只要两国结盟,刚宪立刻将妹子送嫁,决不食言。”听了仙道的话,赤木的脸上似乎也有些开朗起来。
“公主呢?”赤木刚宪沉着一张黑脸,询问身畔惶恐非常的侍女。
“在,在琴室……”侍女慌忙战战兢兢的回答,感觉到国主的心情明显不妙得很。
赤木大踏步大踏步的向晴子的琴室走去,还未到门边,就听到樱木花道扯着嗓门叫嚷:“我听说那个海南国主是又凶又丑,晴子你嫁过去一定要受欺负的。你跟大猩猩说,绝对不要嫁给那个神宗一郎!”
“樱木。”一个温柔的声音幽幽轻叹了一声,“就算躲过翔阳,不嫁海南,我的婚事一样不能自己做主的……”
赤木哗啦一声拉开了槅门,惊动了门内的二人,同时惊讶的回过头来。
“大猩……国主?”樱木没有想到赤木会在此刻突然出现,登时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再来私会晴子的吗?”赤木对樱木怒目而视,往门外一指,叱道:“出去!”
“可是……”樱木看了看愁眉不展的晴子,心里是万分的不放心又不甘心。
“滚出去!”赤木猛的一声暴喝,揪起衣领便将樱木从地上扯了起来,搡出门去,然后大力的关上了槅门。
终于樱木迟缓沉重的脚步声远了。赤木转向晴子,神情缓和了些许,带着些歉意的问道:“哥哥吓到你了?”
晴子浅浅一笑,给了兄长一个温柔谅解的眼神,“没有。倒是哥哥你,不要责怪樱木才是……”
“哼,那臭小子,我若事事跟他仔细计较,他有一百颗红脑门也不够砍的。”赤木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讥讽却和善的笑意。
“嗯,海南的使者,回去了么……”晴子偷偷看了赤木一眼,脖颈微垂,丝缎一般的长发从她瘦削的肩头滑落。赤木看在眼中,心中不禁一软,涌起一股怜惜之意,伸手握住了亲子正不安的揉捏着衣角的手,眼中锋芒大盛,一字一字仿佛用力从胸臆挤出口去一般:
“晴子你放心,哥哥决不会让你嫁到海南去。我宁可在战场上流血厮杀,也不愿牺牲自己唯一的妹妹,去讨好杀我无数勇士的敌国!”
“哥哥!”赤木铿锵劲硬而充满恨意的话语,如金石碰撞,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实吓了晴子一跳,她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哥哥话中的意思,美丽的眼中已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赤木吁了一口胸中浊气,他多想当着翔阳、海南诸国使者的面,说出刚才的话,可惜安西老师告诉他,还未到时机,真正的智者与勇者,应该用最少的代价,得到最丰厚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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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无法专心的练剑,因为三井正在不远处坐在草地上,背倚着一株樱树,懒洋洋的双手抱膝,嘴里叼着一根干草,目光随着自己腾挪的身形移动。
自从上次三井回到南烈府上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对自己捉弄、挑衅和骚扰,甚至连话都没有跟自己说几句。只是时常静静的望着自己,瞳孔中流露出几分倦意,几分留恋和几分伤感,而偶尔时又能突然捕捉到他如行将薪尽火灭时,瞬间格外明亮的光焰一般的眼神,那决意的灿烂让流川觉得害怕。有时候他忍不住走到三井跟前,停下脚步,想跟他说些什么,然而三井却只是对他淡淡一笑,便自行走开了去。
第一次,流川感到完全摸不清三井心底的想法,时光在猜测、担忧和惶恐中难熬又极快的过去,转眼就到了演武大会到来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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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愿将恩怨付劫灰
听到安西的惊呼,仙道低头看了看那块边缘行将扩散到心口的淤痕,淡淡一笑,说道:“生死有命,伯父不必太过担忧。”
“这,这玉钱,你是何处得来的?”安西忍不住发问,三井寿已经负气离开湘北两年了,前些时候尚且听闻他在湘、海、翔边境一带出没,然而这段时日却突然没了消息,令他好生牵挂不安。
“是一位极要好的朋友所赠。”仙道心中一动,试探着出言询问,“伯父识得这个玉钱和他的主人?”
“可以告诉老朽,你的那位朋友近来好么?”安西的脸上似有忧色。
“嗯,他在海南,一切还算安好吧。”仙道一边说,一边仔细察看安西的容色,想从中得到更多他想知道的秘密,“可是,他遇到了一个叫流川枫的故友,似乎就有些不太好了……”
“算了。”安西抬手,示意仙道不必再往下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两个孩子做了出格的事,被老朽说了两句,就赌气出走,由得他们吧。”
“什么出格的事呢?”仙道小心翼翼的问道,一颗心提到了半空,其他的事他可以不关心,但三井的过往却是他最想知道的。
“事情过去很久了,老朽不想再提。”安西避开了仙道的探询,转移了话题,将手边的一个木匣子打开,取出一本十分陈旧,显然年代久远的书册,递给了仙道,“这些旧事,老朽本想带进棺材里去的,既然有缘活着见到仙道大人,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晓。”
仙道疑惑的接过书册,仔细的翻看着,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有的相当工整,有的则潦草凌乱,似乎记录之人的心绪极不平稳。
仙道开始尚能心平气和的阅看,然而越看到后头,脸色越来越紧张严肃,接着惊讶、愤激、悲伤种种神情轮番袭上他俊朗的脸庞,最后他啪的一声合上书册,颤声向安西问道:“这,这些都是真的吗?”
“这是老朽当年的至交好友北野医官,就是南烈的老师的日志。”安西声色凝重的缓缓说道,“是高头力逼迫北野在你母亲的药饵中下毒,致使你母亲在产下你后毒发身死,而你也在母腹中便染上了难以根治的寒毒。北野医官为了赎罪,原本立誓有生之年定要将你医好,这日志的最后几页,便是他研制的医治之法,可惜还没有完成,他就被高头怂恿你父亲赐死灭口了。”
“原来是这样……”仙道的神色苍白惨淡,虽然这些年来他就接受了自己随时面对死亡的事实,然而惊心动魄又无比险恶的当年隐秘,还是让他的内心沉痛不已,而这一切,都是高头为了将他的亲兄弟神宗一郎扶上海南国主的王座!
“老朽知道这些旧事必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困扰,将来如何,仙道大人自己拿主意吧。”他向仙道托出的,只是那场险恶争斗的一部分真实而已,他希望仙道能够成为自己计划中,一步极其有利的棋子,却又不愿意眼前这个孩子或许剩余不多的时光,再度卷入波诡浪谲的争斗之中,安西就这样矛盾的等候着仙道的反应。
“也就是说,这位北野医官已死,世上就再也无人可以救我性命了?”沉默许久的仙道突然问道。
“这个,仙道大人不必绝望,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况且老朽听闻那位南烈医官,医术也是极高明的……”安西一愣,弄不清仙道这样问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权当我什么也不曾知道。” 仙道将手中的北野日志扣在案上,慢慢推到安西面前,逐渐舒展的眉目之间还是掩不住倦意。
“你的意思是,情愿将一切都放下不计较了么?”仙道的回答,让安西心中有几分失望,但同时也有几分宽慰。
“难道我应该向我唯一的兄长寻仇么?”仙道发出一声疏索的轻笑,“人生在世,便如扁舟轻渡,倏忽即逝,伯父,我不想载着太多的愁恨。”
“这样,也好吧……”安西有些混沌的老眼中,流露出怜悯与钦佩,又是一声长叹,便不再做声。
“伯父,有一件事我须向您禀明。”仙道突然向后退了几步,又恭敬万分的给安西行了一个大礼,朗声说道:“我真心喜爱着三井寿,决意余生都要与他在一起,无论您觉得出格还是荒唐,都请您成全。”
“啊?”仙道的话,让安西顿时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之中。仙道望着他,无论是唇边噙着的微笑,还是眼中闪动的神采,都那样的坦荡和坚决。自己平生亏欠最多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孩子了。可是且不谈什么出格与否,如果成全于他,那自己又该如何向流川枫交待?
“大人,国主到了,已经过了庭院。”门外忽然传来木暮有些慌张的声音。
“那么,就不搅扰伯父啦。明日的议婚,还望伯父鼎力支持,彰告退了。”见安西半晌不语,仙道便顺势告辞,退出门去。
“仙道大人请跟我来。”木暮领着仙道,从方才的来路离开。仙道再度回首瞥了那帘幕低垂的堂屋一眼,暗自长长吐了一口气,尽管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的心头仍旧阴霾未开,然而如何安排自己的将来,他已经是有了清晰的主意。
刚到官驿门口,仙道就看见樱木花道大马金刀的坐在台阶之上,而驿丞正低声下气的似乎正在劝说于他,而樱木却仰着头闭着眼睛不加理会。
“啊,仙道大人您回来啦,樱木大人等候您许久了!”驿丞一见仙道,大大松了口气,而樱木闻言猛的睁开了双眼,蹭的跳了起来,拦在了仙道面前。
“樱木兄弟找我有事?”仙道微笑着问道。
听见“樱木兄弟”的称呼,原本双眉飞扬,印堂紧锁,嘴唇向下撇着,一脸不善的樱木,脸色似乎有一些缓和,向左右瞅了瞅,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对,很重要!”
“那么就请入内叙话吧。”仙道抬手将樱木让进门去。
“樱木兄弟请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进到屋内,仙道给樱木倒了一杯茶,温言问道,心内对他的来意已是猜到了几分。
樱木并不落座,而是走到仙道跟前,伸长脖子,瞪大眼睛,迫近仙道的脸庞,压低了声音说道:“明天,你能不能不要向大猩,呃,向我们国主请婚,你有什么要求我统统答应你!”
“这个,为什么呢?”仙道心中觉得一阵好笑,心道这个红头小子真是幼稚之极,国家大事也能私相许授的?
“因为,因为……”樱木花道使劲挠着他的头发,咧嘴皱眉相当难堪的模样,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心一横,讷讷的说道:“我,我喜欢晴子!”
“哎呀,这个樱木兄弟是为难我了呀。”仙道故意做出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我若答应了你,便办不成差使,回到海南也许国主要砍我的头呢!”
“啊?这样严重?”樱木咋舌不下,流露出不忍之色,认真的说道:“你这人不错,我不想你被砍头。可是我又不能让晴子嫁给别人,怎么办呢?”说着在房内走来走去,又急又窘的模样。
“这样吧,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我不必被砍头,你也可以和晴公主在一起。”仙道忍住笑,向樱木勾了勾手指头。
“果真?”樱木大喜,忙向仙道附过耳去,仙道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将樱木唬了一大跳,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仙道嬉笑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了喜欢的人儿,总得拿出些勇气来。她若不肯,便是不喜欢兄弟你了,勉强也没意思是吧?”
许多年以后,三井和仙道提起这个笑谈,忍不住问仙道,你到底跟樱木那个愣头青说了什么?仙道说,我告诉他,可以在晴公主嫁到海南之前,引诱她私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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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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