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门

4
“店长……他叫什么名字啊？”第二天中午下大雨，清田听指挥地东擦西抹，顺口问。
“恩……路易吗？”高桥也忙里偷闲，摊开报纸看着，“你不知道……？”
“路易？那是洋名。”清田趴到柜台，“他是日本人，不可能只有这名字吧！”
“不准摸鱼！”同一本正经地抬头。
“是是！”清田又擦桌椅。“叫什么啊？”
“……忘了。”高桥想了半晌，居然没想起来。
“啊？！他不是在这里干过吗？”
“那时候就叫路易的。”
“老板……你还真是迷糊……”
“本来就是混口饭吃吗，这家小店，还是朋友塞给我的。”
“哎——？塞家店给你的朋友？”
“是啊——他父亲开的，偏偏他本人只喜欢旅行，所以扔给我打理了。哦，对了，今天洗碗的小李请假，呆会儿晚上你去帮忙洗碗吧——”
“什么？洗碗？这也要干？”
“别抱怨了！当初路易最喜欢干的活就是洗碗哦。”
“为什么？”
“他不爱说话，不能派去发传单。整日价冰冻着脸，站门口还不把客人吓跑了。还有，店里光靠包厢费是不行的，饮料零食这些也是利润的来源。他管起包厢来，消费额低地要死。”
“哈……”说的对！
“后来我就问他能干什么，他说，洗碗吧，我干过。我就说，那多是些留学生在做的。他说，无所谓。后来就整天泡里面不出来了。”
“那……他现在……？”清田不知该怎么说。
“半年之后他托我买了台二手电脑，开始打小说。再后来，就有出版社发行他的书，他就辞了工。”
“什么？他写的东西能出书啊？”
“或许是现代人都喜欢的东西吧……性，谋杀……我只看过一本，不喜欢，却很流行！”同耸肩。
“哦。”
“啊，客人……”
“欢迎光临——”清田已条件反射地搁下抹布，抢在他的话前迎上去。


“还有杯子吗？”
“那边的都可以了。”闷热的洗碗房里，清田汗流浃背地不停忙活着，把杯碟冲洗干净再消毒，可是还跟不上催要的速度。
“喂——动作不能快点嘛！客人都等急了！”
“是——是！”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时间，抬手一看，被水浸涨的手已满是皱摺。
“辛苦了——星期五的生意的确忙啊，好好休息。”高桥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帮了大忙，做的不错！这些就当作夜宵拿去吃吧。”
“谢谢。”

清田无精打采地冲了澡，就躺倒在沙发上。

而路易一直坐在那里打电脑，好象没看见他的人一样。

“路易——那个是同给的夜宵。”
“吃腻了。”
？清田打开塑料袋，原来是多准备的油炸薯饼。
平常一定喜欢极了，只是现在却疲劳地胃口全无，看了就反胃。
无奈地垂了头，清田仆倒在窄小的沙发上。

流川意外地扭头，问：“今天干什么了？”
“洗碗房。”
“哦。”
“你居然喜欢干这个！比跑马拉松还累！这不都是留学生干的嘛！”说是洗碗，其实补充啊，最后的洗碗房清洁啊，全部得干完，真是腰酸背痛。
“留学生也是人。”他把薯饼放进冰箱，拿出个橘子，抛给他，又继续写文。
“谢了。”果然还是水果爽口^^原来他蛮亲切的————

紫门

3

一见工，高桥便叮嘱他去派传单。
清田起初不太甘愿，被同狠骂了两句，自己也觉得唱“霸王歌”过于理亏，只得乖乖听命。

“哎？你不上班吗？”看看他只在吧台和高桥同闲聊，清田甚是惊异。
“这小子早就退休了！清田……哦，信长，呶，就门口发。”
“退休……？！”才几岁啊！他按住疑惑，拿着叠优惠券出门分发起来。
“欢迎光临……”

“不错啊——”听着清田热情的大嗓门，高桥倒了杯橙汁给流川，“干的还挺卖力的。”
“野猴子，精力过剩而已。”流川嗤笑。
“野猴子？”同一呆，没想到他会给人取这样的绰号。“你……认识他？”
流川默然，只是顾自喝饮料。

高桥只好转开话题，一边擦着高脚杯，一边问：“有进展吗？”
“没有……”流川头痛地抽出烟盒，“什么都写不出来。”
“无所谓啦……上次的稿酬不是还有好些剩吗，你又不等着用钱。我只是奇怪，你现在已是个名作家了，没有必要再窝在我这鬼地方吧。稍微住的宽敞点，不是更好？也免得晚上总吵到你睡觉。”
“赶我走……？”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同苦笑。
“哪里……都一样。”流川点上烟，“那小子真的只待三天？”
“他只是还帐，不会和你一样赖着不走的。”
“好，三天，我最大的容忍限度。”一饮而尽，流川起身出门，“那也请你别和对我一样好心，让他继续留下去。”


“啊……累死了——”
这一天下来，又是带位又是买单，在整个店里不知道跑了几百几千回，和过去坐办公室对付财务资料来，劳动强度自然增加了。

流川抬头给了一记白眼，怪他打断了情节构思。

“你在干什么？”狭小的房间里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台古旧电脑了，清田百无聊赖，把头凑过去。

“……漆黑的夜里，赤身相缠的肉体。SAM的手放上女子的………………”后面的他再也读不下去了，只用震惊的眼神望着男子。

“怎么？没读过色情小说？”还是扑克脸，眼里闪着嘲笑的意味。

“这……这……”他的坦荡倒是让清田面红耳赤的，哑口无言。

近距离对望着，流川悠然抬手吸烟，缓缓吐息。“……没有做过爱？”

“咳咳…………”清田假借着受不了烟熏，捂着嘴呛个不停，逃回沙发上。

听见他放肆地笑了声，房里又回响起键盘敲击声。

而清田的脑海里，浮现的尽是烟雾中，挑衅又不屑的眼光，垂落的丝丝黑发，和似笑非笑上扬的唇，一时半会哪还睡的着。

“吵死了……”店里喧哗的噪音传过来，清田用毯子捂头也无济于事。

“你也知道吵？”流川冷冷地接着话，“我在这里住了三年，没有哪一天吵的比昨晚更疯！整条街的街坊都在骂那醉驴！”

“啊？！”清田反应过来他是在骂自己，气呼呼地爬起，可他的姿势都未变，象根本没说过什么。

“你……也是被高桥店长收留的吗？和我……一样？”清田从高桥那里，知道这屋子本是店里的储藏室。

“我和白痴不一样。”

“你才是……”啊，白痴……这语气，好象——流川。清田惊觉。

可是……不可能吧——他不是去了美国了吗？

他改变了一下姿势，偷瞄他的侧脸。

屏幕前的男子聚精会神地飞快地打字，高挺的鼻梁架着幅浅度的眼镜，眼睛大而幽深，半点不似那狐狸睡不醒迷糊的样子。性感的唇线…………哎，这什么形容！清田反省地敲了下头，停止胡思乱想睡好：不过，刚才……真的是……性感……

紫门

2

在难闻的烟味里，清田因为脑子被酒精小鬼割锯的痛楚微微呻吟了一下，翻了个身，迷茫地睁开眼。

景物由模糊转向清晰，视线聚焦在第一眼看到的红色燃亮的烟上，然后是修长的夹着烟的手，白皙的臂，再向上是黑色垂落的发，挡着床边电脑桌前一只脚十分不雅直接搁在凳子上的人的脸，所以也见不着神情容貌。他的另一只手懒散地架在键盘上，时不时地敲一下。

嗯……？我在哪儿呢……？

手扶着额头，他努力思索，艰难地想起自己又被莫名其妙地开除了，接着是被房东扫地出门，不得不在街上流浪……后来干脆硬着头皮去喝酒，5分醉的时候用最后的钱结了帐……好象想唱歌发泄来着，就进了家卡拉OK店……啊，笨蛋，我怎么会这么糊涂，都已经没钱了……可这是……

“唔——”该死的，大阪和我命里相克不成……

“你醒了。”

清田一惊，睁眼撑着沙发坐起来。

那人已转过了头，眼镜反着光，冷冷地瞪着他，眉目清秀，却是似曾相识。

“你是……谁……？”清田不安地问了句。

对方刹那间露出个惊愕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转回头对着电脑：“你有钱吗？”

“啊？！”

“没钱留下来打工抵债，有钱赶紧还上昨夜的帐走人。”流川说地很不客气，自以为言简意赅，完全不管清田听得云里雾里的。

昨夜……？清田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难道我还叫了牛………………（狂汗）

他“噌”地跳起来，身上披着的毯子滑落在地，好在衣服还整齐的很。

搞什么……循声回头的流川皱着眉走近，拾起毯子，大力地拍了几下，放回床，瞅见清田瞧自己的眼神怕怕的，而且带着暧昧，只能补充：“你忘了……你在卡拉OK店一共消费5800元的！”

“啊——5800元吗！？”清田发现自己居然没这文秀的男子高大，没来由地脸上一红。

“你醉了，老板扣下你的证件，醒了找你算帐呢。”流川不耐烦地说明。“拜托没钱就别乱来好吧！”

“原来你是店里的帮工啊！”清田挠着头，“谢谢了。那个……我还是去打工吧。”等挣到回家的车票钱就走。

“你臭死了！去冲澡！”这小子长高了……大概有1米84。把以前的工作服给他穿吧！

“哦。”清田接着他抛来的毛巾，进了厕所。镜子映着的人让他一呆，天，这个潦倒消沉的人，当真是自己吗？！
接了把冷水浇在脸上，他振奋精神，对着镜子点点头：今天又是个新的开始！！


洗完澡出来，发现那男子穿了件外套，正扎着发。刘海也全摞进去，只是细细一股，没有披着时感觉的那么多，但是黝黑亮泽。

原本一直认为梳辫子的男人很娘娘腔，此刻瞧着他的斯文利落，反是呆着了。

“好了吗？”流川斜眼扫过去。

“啊，好了。不过，穿这出门？”清田不自在地拉拉前襟。白衬衫黑马甲，正是WAITER的招牌服饰。

“不上街，隔壁。”好想少了点什么……啊，对了。

走到他面前，从长裤兜里掏出2年前放着的蓝色领结，顺手给他带上。

清田心“嘭”地跳了下，低了头，见他最后把领结扶正了。抬头依然是无表情的表情。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