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仙三/神三】江山物语(长篇完结,含番外1.) - 三分天下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50'), fid = parseInt('51'), tid = parseInt('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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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异乡云水望重逢

  “宗一郎,宗一郎。”仙道跟一阵风似的卷进了海南国主的府邸,穿过庭院,直奔神的书房,推门而入,却发现书房中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咦,上哪去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读书的么?”仙道自言自语,他离开南烈的府上之后,就直扑这里,为的就是尽快将三井领去见流川枫。
  “仙道大人!”一个甜美中带点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叫他的名字,仙道回头,就看见神的侍女唯希正神色不悦的瞪着他。
  “怎么,大人又来哄国主出去玩耍么?这可不成,国主刚刚因为上次的事被高头大人责怪呢。”
  “哈,我不是来叫宗一郎出去玩的啦。”仙道俯下身体,将视线与娇小的唯希齐平,一脸讨好的笑道:“我问你,昨天国主有没有带一个人来过?嗯,年纪和我差不多,个头稍矮一点儿,模样很是俊俏的?”
  “有呀!”唯希眼睛一亮,一个劲的点头。
  “他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知道吗?”
  “啊,不知道……”唯希的脸蛋红扑扑的,遗憾的眨了眨眼睛。
  “又跑了……那么国主呢?在哪儿?”三井又离开了么,难道神也不能留住他么?仙道感到有点着急和失望,然而有有一些莫名的窃喜,这样说来,三井对待神和对待自己的态度,也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在荷塘那边读书。”唯希朝回廊尽头方向指了指,没有忘记加上一句叮嘱:“您可别打搅国主用功呀。”
  “嘻嘻,放心好啦,唯希,你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啦!”仙道笑嘻嘻的拍了拍唯希有点儿圆嘟嘟的腮帮子,又风也似的跑开了。
  顺着回廊转了几个圈,仙道远远的就看见了神宗一郎。一向循规蹈矩端坐书房读书的神,此刻正坐在廊杆的抄手之上,背靠着柱子,架着一只脚,专注看着手中的书册。他的身后是一池塘微碧的春水,铺开一半的荷叶,已经疏落的结了几处红艳艳的花朵,而一袭白衣,意态悠闲的神就成为这美丽背景之中最动人的存在,说不尽的倜傥雅逸。
  “嘿,国主殿下在这里读书呀,看来心情很不错?”仙道悄悄的绕到神的背后,猛不丁的将他手中的书册抽走。
  “是你呀,怎么,已经没有大碍了吧?”被惊扰的神跳下廊栏,回头见是仙道,便笑着询问道。
  “阎王爷又跟我开了一次玩笑咧。”仙道一边状似无所谓的自嘲,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册,“兵略训?怎么你最近对行兵打仗感兴趣?”
  “没什么,随便翻翻而已。”神不动神色的将书册从仙道手中抽回,闲闲的说道:“有事?”
  “三井寿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仙道不兜圈子,径直倒出了心中的疑问。
  “弄到哪儿去了?这话怎么说的?”仙道的问话让神不禁失笑,“我只不过将他安排到二条的官驿暂住了而已。”
  “官驿?暂住?他肯?”仙道一脸的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对神上下扫视或着。对自己百般不屑、抗拒、躲闪的三井寿,居然就这样乖乖的听神的安排,住进了海南官府的驿站?
  “是啊,为什么不肯?”仙道的反应也让神惑然不解了。
  “哈?岂有此理,气死我了……”神的回答让仙道一愣,接着发出一声怪笑,用力一跺脚,呼的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呀”神被仙道的反应搅的云里雾里,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喊问道。
  “看不出来吗?”仙道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做了一个鬼脸,大声道:“很明显,我在吃醋!”
  “吃醋?吃谁的醋呀……”神看着仙道消失在回廊尽头的声音,一脸莫名其妙的喃喃自语道。
  
  “呀,是仙道大人。”官驿中的小吏一见仙道,连忙迎了上去,“小的去唤驿丞大人来见您。”
  “不用啦,你把这两日的簿籍拿过来我瞧瞧。”
  小吏对仙道的要求感到不解,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呈上了簿籍,仙道快速了翻看着,突然展颜一笑,手指啪的在一行记录上弹了一下,笑道:“果然在这里!”
  小吏忍不住偷眼张望,只见那行记录上写着:三井寿,武石,戊六房。
  “谢啦!”仙道将簿籍扔还给小吏,便急匆匆的冲上了台阶。
  “仙道大人!”仙道刚跨出两步,就听见驿吏在身后叫道:“您找三井少爷么?他不在房中……”
  “不在?那你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么?”又溜之大吉了?仙道心中忍不住嘀咕,到底是自己跟三井犯冲,还是这家伙那压根就是属老鼠的,每回都溜得又快又准!
  “不清楚。”驿吏见仙道的脸色无奈又丧气,只得陪着小心说道:“只不过他出门前,跟小的打听,演武大会的报名地点在哪里。”
  “演武大会?你居然对这个感兴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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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井寿已经靠着墙根站了很久了,沿着这道墙不远处就是一个很气派的门楼,刚才他已经看清楚了,这府邸的主人姓牧,大概就是神所说的什么牧绅一大人了吧。
  门楼前搭了一溜儿的凉棚,好几个书吏在忙碌的询问和记录着,而来自八方的武士则在凉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在三井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的将他们每一人都打量仔细,虽然三井相信,以流川骄傲清高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来报名参加这个武士们希图显身扬名的什么演武大会,但他一定不会放过可以观看到天下武学和各路高手的大好机会,所以三井还是抱着希望一大早在这里蹲守。然而让三井感到失望的是,快两个时辰下来了,他并没有看见流川枫的身影。
  “牧大人,就是他!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看了很久了,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正当三井仔细盯着那人员不断变换的武士队伍时,忽然看见数人朝自己走来,几个役吏装束的人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首领模样的人,快速走到了自己跟前,其中一人正指着自己,向那人汇报。
  那人虽然轻袍缓带身着日常服色,然而身形面目却渊渟岳峙,威武刚毅,不怒自威,他细细的大量了三井一阵,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民,觉得有趣,在这里看热闹而已。”三井微垂着头,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态度谦恭有礼。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是海南国人吗?”牧绅一仍旧不放弃対眼前之人的查问。他一眼就发现,三井的身形停匀健硕,双手修长有力,手掌厚实,骨节突兀,显然是个习武之人,却声称在此看热闹,这更加深了他对三井的怀疑。
  是继续编个谎话搪塞盘问呢,还是将怀里揣着的神写给他的文书拿出来呢?
  “哎,三井,我方便回来啦。”只听得一个清朗中带着些佻挞的声音,嬉皮笑脸得仙道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边大咧咧得搂住三井的肩膀,一边貌似诧异的向牧绅一问道:“咦,牧大人,您在这贵干呐?”
  三井身子一僵,暗自皱眉,正想拍开仙道亲热得搭在自己肩膀上得手爪,却觉察到仙道得几根手指偷偷用力掐了掐自己,似乎在给什么暗示,只好忍着不动,保持着和仙道状似熟稔亲密得模样。
  “怎么,这个人你熟识么?”牧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二人一会,问仙道。
  “是啊,我新相识的朋友,今日无事,正好一起出来看个热闹。”牧的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状,而满口谎言的仙道也同样面不改色。
  “看热闹,你?”牧嗤笑了一声,回头吩咐随从,“给仙道大人搬个条凳过来,请他坐着看热闹。”接着看了三井一眼,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说道:“站  了快两个时辰了,歇着吧。”说完对随从们一挥手,便扬长离去。
  “大人,我总觉得这小子透着古怪,真不要紧么?”随从尤自不放心,低声谨慎的提醒着牧。
  “哼,要紧不要紧,都让仙道彰兜着吧。”牧冷哼了一声,微黑的脸上露出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出事更好,这家伙就没法子总无所事事得混日子了。”
  很快的,真得有人煞有介事得搬来了一张条凳,仙道悠悠然的坐下,拉了拉三井得衣袖,笑道:“坐下一块看?”
  三井呼的抽回袖子,板着一张脸,似乎对仙道适才得解围毫不领情,“无聊,你自己慢慢看吧。”说着便拂袖而去。
  三井刚刚迈开脚步,就觉得胳膊一紧,很快在一股大力的旋带下,不自主的转了一个身,便撞上了仙道结实的胸膛,他那张带着得意促狭笑容的脸就近在咫尺。而一只胳膊则被他扣在腰后,两个人又变成了看起来亲昵无比得搂抱姿势。
  三井大怒,正待一拳挥去,砸扁那张此刻看起来无比可恶得脸,却觉得掌心微凉,低头一看,仙道已将一件东西塞进了他的手中,却是流川枫所赠的那把匕首。
  “好啦,东西我还给你,不要生气了成么?”仙道放开了三井,脸上有些轻佻惫懒的笑容也敛去了,神情温柔而恳切。
  面对着这如春风一般的容颜,听着他柔柔暖暖仿佛熨帖到心里去得话语,三井的呼吸蓦的一紧,他垂下头,回避他很是期待的目光,半晌方才抬起头,容色看似风平浪静,淡淡的说道:“好,扯平了。没事的话,我先走,再见。”说完对仙道点了一下头,转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你好生听我说完,一句话就好……”仙道在身后叫住了三井,声音清凉而柔和,一字一字清晰的飘紧了三井的耳朵,“我带你去见流川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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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寥落生涯无知己

  “那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落脚呢?”终于还是神打破了这有些令人沮丧的沉默氛围。
  “随便找一处庙宇或是神社凑合一下吧。”三井耸了耸肩,一脸的不解和无奈,“真是奇怪的紧,到处客栈都住满了,好像一下子所有的武士都塞进了海南国一样。”
  “哦,是这样的。”听了三井的抱怨,神笑着解释道:“牧绅一大人在下月要举行一个‘演武大会’,无论是哪一国的勇士都可以参加,同场较量武艺,胜出者就可以成为我们海南的武官。牧大人是一个求贤若渴的人呢,一直努力的为海南延揽人才!”
  不分出身和国家,都可以凭本事在海南找到立身的机会么?三井暗自沉思,这样的胆识、眼界和襟怀,不知道赤木刚宪和湘北的那些臣子是否有呢?神的话让三井不禁対那个叫牧绅一的海南家臣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意。
  “対了!”神宗一郎忽然一声轻呼,打断了三井的沉思,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神闪动着兴奋神采的双眼,同时手背一热,搁在案上的手已被神激动的覆握住。
  “三井君,你愿不愿意,留在我们海南呢?”神显然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振奋之情,既小心又期待的说道:“以三井君的身手,如果参加演武大会,一定会有很出色的表现的。”
  从二人两手紧贴处,仿佛传来柔柔痒痒的感觉,让三井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却又有些异样。
  “多谢了,我没有兴趣,我是一个闲散惯了的人,不想做官。” 神的手指正微微用力,好像在给予三井鼓励。这反倒让三井从刚才瞬间的神思迷离状态中清醒过来,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的回答道。
  “啊,那真是可惜了。”神失望的轻叹道:“天下武士云集,是一个显身扬名的好机会呢。”
  武士云集吗,等一下。一个念头突然从三井的脑中闪过,流川枫是一个嗜武如命的家伙,在湘北的时候,就喜欢时不时的找兄弟们单挑,如果不是安西老师严令他们,满师前不得行藏张扬,恐怕整个湘北的高手都要被流川挑尽了。现在他离开了湘北,现身在海南,会不会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演武大会呢?纵然他不会参加,也必定会去观看的!想到这里,三井的不禁突突狂跳起来。
  “怎么?”神见三井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一般,便试探着问道,希望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呃,是这样。”三井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想,既然遇上了,去看一看也不坏……”
  “那真是好极啦!”神忍不住一个响亮的击掌,立刻站起身来,拉着三井的手,高兴地说道:“来,我给你写一个文书,你可以到最近的一个官驿居住,并且在都城内通行无阻,这样你方便寻找朋友,又可以等到观看演武大会,我也可以随时去探望你!”
  “哎……”还来不及容三井分说什么,就已经被神喜孜孜的拉着走进了里间的小书房。刚刚走进房门,触目所及就让三井整个人呆住了。面对着他的墙壁上,正悬挂着一幅精致的仕女画像,而美丽不可方物的画中女子,竟赫然是他自幼所熟识的,湘北国主赤木刚宪的妹妹——赤木晴子!
  “三井君,咦,你在看什么?”神挥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几行字,盖上钤印,正待递给三井,却见他正愣愣的盯着墙上的画像。
  “呵呵,她是不是很美丽?”神轻轻拍了一下三井的肩膀,让犹自沉浸在诧异之中的后者惊醒。
  “嗯,是,是,她是谁?”三井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是男子都会为她的容颜说打动吧。”神以为三井的失神,是因为画中人的绝世风姿,“她是湘北的晴公主,我未来的妻子……”
  “什,什么!妻子?”这一下三井震惊的几乎要晕过去了,晴子怎么就成了神未来的妻子?樱木花道不正苦苦恋着她么?差不多身边所有的人,都认定樱木一定是晴子未来的夫君。
  “是啊。”神浅笑,笑容中隐约有着涩意,“高大大人准备为我向湘北求婚,可是我还不认识这位晴公主……”
  “不,你不能娶她!”三井粗暴的打断了神的话,一脸冲动急切的神情,见神讶异的望着自己,显然自己此刻的模样有些骇到他了,不禁有些尴尬,赶紧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你还不认识她不是吗,这个,你喜欢她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神展颜一笑,然而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却快速的从眼中掠过,“所以我将她的画像挂在每天读书的地方,希望能够熟悉一些,毕竟,将来是要一起生活的……”
  “可是,可是——”杂乱的念头七上八下的在三井心头起落,他想对神说,绝对不应该娶晴子,可急切间就是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恼火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涨红了脸。
  然而神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不乐意我娶她?”
  “哈,你怎么知道?”神的善解人意让三井心中一喜,一句话便这样脱口而出,话刚溜出嘴边,就发现神饶有深意的双眼正直视自己,仿佛在探究着什么,才觉得自己的态度和说话都是在不妥当。他堂堂海南国主,要不要娶湘北的公主,自己有什么权力说乐意不乐意呢?
  “我我,呀,你别误会,我是说……”三井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快要打结了,可是神看起来却毫无愠色,而且唇角微微的扬起,双眸闪动如星光流泻,竟是有一丝快乐之意,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三井君,我并非一定要娶这位公主,只不过,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孤单,也希望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一起谈笑读书,一起看山看河。”神注视着三井,缓缓的吐露着心事,“可是,没有这样的人,彰和我,始终有着解不开的心结……”
  三井见神的脸上浮现出漠漠的凄清之色,然而目光却越来越亮,越来越热,好像让自己的胸膛都可以感受到那股热流,让清秀柔和的他,此刻看起来有一种接近要燃烧起来的醉人神采,而自己几乎为此而挪不开眼睛。
  “所以,我非常渴望能有朋友。自从第一眼见到三井君,我就觉得很亲切,真的很想和三井君结交,可以吗……”神说着,慢慢的将一只手伸到了三井面前。
  没有朋友,觉得孤单,这是三井从未有过的感受,自己能折腾,敢闹事,会交朋友,无论走到哪,心头从来没有觉得十分冷清过。难道他一个上国的国主,竟然不如自己一介平民么?
  三井默默咀嚼着神的话,悲悯之情油然而生。而此刻,这样俊秀出众的一个人,这样寥落诚恳的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让三井望着摊在自己眼前,如玉石一般的手掌,情不自禁的也伸出手去,轻轻搭上了他的手指。
  肌肤轻触的刹那,三井觉得对方的手指蓦的一下轻颤,随即自己的手就落入了对方灼热的掌心之中,被用力地包裹起来。
  “多谢你,三井……”神宗一郎的眼神、表情和话语,顷刻间都宛如梦幻,“我一定不辜负你,我会做一个很好的国主,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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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谓有伤心不能言

  一路上,神宗一郎都兴致勃勃的为三井指点着海南都城的风物人情。而三井则始终有意无意的落后他半个马身,偶尔简单的答上几句。他素来也很喜欢交朋友,眼前之人虽然贵为国主,却对自己既热情又有礼,如果他只是一个寻常的少年,三井早就与他覆盖如故,称兄道弟了。然而只要一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和他在战场上干戈相见,三井的心情就不由的萧索起来。
  终于在一丛高大的门楼前,神勒马停下,很快的就有人从门内跑了出来,恭恭敬敬的为他们牵马。三井抬头打量,虽然眼前的房子恢弘气派,然而却显得有些陈旧,似乎有一些日子没有修缮过一般,而且门边也只站立着四名护卫的武士,莫非这就是海南的国主府邸,神平日居住的地方?
  神仿佛看出了三井的心思,一边引领着三井走进大门,一边解释道:“这地方从我父亲去世后就一直是如此模样了,我不喜欢太热闹,也没有再去修缮,平日里也就只有彰和信长经常往来,呶,我们就在这儿切磋武艺。”说着神指着一片宽阔的庭院,平敞的空地边上,疏疏落落的栽种着梧桐与竹子,摆放着几张青石桌椅,并没有太多的修饰,甚至看着有些冷清的况味。
  直到走上回廊,在一处房门前,才有一名侍女迎了上来,叫了一声国主,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去泡茶来,另外吩咐膳房准备一些清酒小菜,我要招待朋友。”
  那侍女答应着,却偷偷向三井张了好几眼,仿佛很好奇一般,三井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冲她做了一个鬼脸,那侍女噗嗤一笑,脸颊一红,掩着嘴小跑着退了下去。
  “我的侍女平日里没规矩惯啦,你别在意。”神笑着说道:“而且我这里很少有人来,对你她觉得好奇有趣吧。”
  “怎么你的家臣都不找你议事的吗?”眼前的一切,和想象中的诧异是在太大,让早已决定谨言慎行,点到即止的三井还是不禁发问。
  “现在海南海是我舅父,高头大人在总摄国政。”神淡淡的回答道,秀气的眉毛却微微的一扬。
  这个细微的表情却被三井适时的捕捉了,于是他也默然,不再发问下去。湘北的国主赤木刚宪早在16岁之时,就已经主理国事了。
  进门之后,三井快速扫视了周围,这应该是神宗一郎的书房,除了四壁摆满书籍的架子,就只有一高一矮两张几案,处处洁净整齐,纤尘不染,明若雪洞。
  “请坐。”神招呼着三井在较矮的案边坐下,这时侍女送了茶上来,神亲自为三井倒了茶水,问道:“这一次到海南,有什么安排呢?”
  “没什么安排,寻找一个朋友罢了。”三井有意说的轻描淡写,看着神白皙修长的手握着通体雪白微透的茶壶,淡绿色的茶水缓缓的倾流而出,仿佛有一种绝世寂寞的风情,让三井的心神刹那间一恍惚,想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去握住那只手,和眼前的少年如同老朋友一般无所顾忌的畅谈畅饮。
  “那么,找到了么?”神端起茶杯,双手送到三井的面前,微笑的问道。
  “嗯,没有。”三井连忙暗自收束心神,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三井如同饮酒一般豪气的饮茶方式,让神不由莞尔,那暖暖的笑容又如同春风般拂过三井的视线,就这样对面而坐,三井就已经感觉到了神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而平和的气息,竟然让自己不由的贪恋这样的宁静安全之感。
  “他在海南?”
  “应该是的。”
  “只要他在海南,我就一定可以帮你找的到,如果你愿意的话。”神的态度十分恳切,那一瞬间三井几乎冲动的要答应下来,然而终于只是淡淡一笑,说道:“不用。”
  神的眼中似乎闪过一道的失望之色,将茶杯举到嘴边,嘴唇轻轻擦过茶水,却未啜饮,好像在犹豫着什么,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找到之后呢?”
  “一起回家!”三井想也不想的便答道,唇边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回家?”神略带诧异的望着三井,脸上写着疑问,然而他终究没有问出来,而三井在自觉失言之后,也报之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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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树林边上的那块空地上,流川枫将竹剑舞的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漆黑的长发在烈烈的剑风之中飞舞,远远的是落英缤纷的背景,望着眼前这美丽到极致的画面,仙道忍不住猜想着,如果将三井寿带到他的面前,会是怎样的情形?他真是三井苦苦寻找的流川枫吗?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往和交情,才让三井如此珍视的那把匕首,并且不远千里,锲而不舍的将他寻找。
  这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仙道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有些兴奋地加快跳动,不禁感到好笑,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对三井寿的一切,感到莫名的强烈兴趣。
  仙道不愿惊动流川,转身便想静静的离开。而流川的清冷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喂,等一下。”
  “有事吗,流川枫?”仙道停下脚步,转身,见流川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跟前,长长的黑发被汗水湿粘着,贴着他苍白清瘦的面颊,却越发显得俊美无俦。
  听到“流川枫”这个名字,黑发少年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说道:“一对一比试一阵吧。”
  仙道微笑着侧着头,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考虑这个提议,很快便点了点头,“好,不过我还没有恢复体力,为了公平起见,你必须稍稍让我一让。”
  “嗯,怎么让?”
  “这样。”仙道探手入怀,取出那把曾经属于三井的匕首,在流川面前晃了晃,笑眯眯的说道:“你用竹剑,我用这个,行吗?”
  “你!”流川面色一沉,如黑曜石一般的瞳中射出锐利的锋芒。
  “怎么,不行吗?”仙道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他的表情,对自己心里的揣测越发肯定了几分。
  “来吧!”流川冷哼了一声,几乎同时,竹剑便向仙道迎面劈了过去。
  “呀,好狠,你今天看我不顺眼么?”仙道嘴上说笑着,手上却不敢怠慢,头一偏避过流川的剑锋,用匕首架住了流川的竹剑。
  流川一言不发剑势滚滚而来,攻击一招紧似一招,海云天风一般,仿佛将心底郁积的某种强烈的情绪都灌注在攻势之中,让仙道感到大异于平素切磋较量的狠戾之气。几次险险的就要被他击中。
  “哈,你玩真的呀?那我也不客气了!”仙道狼狈的躲过流川又一次的攻击,铮的一声金属的锐响,手中的匕首已然出鞘,带出一道艳丽的光芒,而流川深邃的双眼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仿佛绽放出一霎伤心的神色。
  匕首和竹剑相交,仙道感到从竹剑传来的力道明显的减弱,流川一直如鹰隼般盯着自己的目光,此刻却望向了匕首明亮的锋刃,胸口要害洞开,露出了明显的破绽。
  只听一阵刺耳的擦划之声,在流川怔忪失神的刹那,仙道的匕首一顺着竹剑的剑身划了上去,待流川警醒之际,明晃晃的锋刃已直刺他的手腕,连忙撒手撤剑,而几乎同时,仙道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呵,我赢了?”仙道一声欢呼,望着嘴唇紧抿,一言不发的流川,他正侧仰着头,似乎在回避着仙道的眼光,回避着那把正与他肌肤相贴的匕首。
  “你不认真哦,这可不行,万一这里多一个疤,你这张漂亮的脸可就毁了。”仙道一边笑道,一边手腕一抬,匕首冰冷的锋刃贴上了流川的下巴,“那就同我的一个好朋友一样,可惜极啦!”
  流川霍的转过头来,嘴唇被咬的殷虹,似乎都要渗出血来,眼中好像涨潮一般湿润着,既像愤怒,又像哀伤的神色仿佛要溢出眼眶,挺拔而略显瘦削的身躯隐隐的颤抖着。
  “怎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又或者,你有什么话想问我?”仙道柔声问道,眼前的流川枫让他陡然升起一股不忍之情,然而他又期待着,这个行将失控的少年能够对他吐露一些隐秘。
  “没有。”终于,流川眼中的强烈情潮慢慢的消退,冷峻凛冽的目光和表情重新占据了他的脸庞,简短的吐出一句话之后,决然的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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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人生何处不相逢

  和牧绅一刚分手,清田就急匆匆的赶往神宗一郎平日练习骑射的猎场。他忍不住要将今日遇到的怪异之事告诉神,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那是自己认错人了。
  “宗一郎,宗一郎!”清田火急火燎的踏进猎场,远远的就看见神挺拔颀长的背影,正拉开手中的硬弓,目标是十数丈开外那用细绳挂满了来自大明朝的孔方制钱的大树。
  “什么事,清田。你今天不是和牧大人到郊外练跑马去了么,怎么不在家休息?”神朗声问道,同时只听叮叮几声脆响,他手上已极快的射出了三支箭,每一支都不偏不倚的正中制钱那细小的孔中。
  清田不由得咋舌不已,单以射术精湛而论,眼前这个外表斯文秀美的国主,恐怕已经在海南难逢敌手了。然而惊叹归惊叹,清田可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清田一脸的神秘和兴奋,垫高了脚跟,趴在比他高了半头的神的耳畔说道:“就是上回在你书房看见的,画像上的那个男人!”
  “三井寿!”清田的话让神忍不住一声惊呼,手指一松,箭已离弦发出,却不曾命中目的,直落入茂密的树丛而无影无踪。
  “原来他叫三井寿啊?”神的反应,让清田更加确定了自己这一趟来的没错,“我笃定是他,可是我问他认不认识你,他却硬说我认错人了!怎么会呢,连这个疤都一模一样呢。”清田说着,不忿的抠了抠自己的下巴。
  “快说,你在哪里看见他,什么时候?”神把手中的弓箭一抛,扯住清田的胳膊,急切的问道。
  “在离城门口不远的那个陵区,就不到半个时辰以前。”清田张大了嘴巴,讶异的看着神宗一郎,在他印象中,这个一贯温和优雅的少年国主,还少有这样急巴巴的模样。
  “牵两匹快马来!”神一面大声吩咐站在不远处侍候的侍从,一面冲着还未回过神来的清田的肩窝轻擂了一拳,笑道:“你现在就带我去!”
  “啊?好……”这下清田内心的讶异之情顿时膨胀到极点了,那个看起来落拓萧索的少年,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实在也没有什么特别扎眼的地方,难道竟然和素来深居简出的国主有那么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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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仙道委顿的身躯揽入自己的怀中,三井就蓦地一惊,因为触手之处,尽管隔了一层春衫,却仍旧感到一阵怪异的冰凉,而怀中之人的身体,也在一阵一阵不规律的轻颤。
  “喂,你又在弄什么鬼,我可没打到你,别装死!”尽管仙道看上去实在不像在作伪,三井还是心存侥幸的喝问道,此刻他宁可希望是这家伙又在跟自己玩什么心眼。
  “和你……没关系……”仙道勉强对三井笑了笑,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声音了细若游丝,“是我……老毛病……”说着手腕勉力一抬,软软的搭在三井的腕上,仿佛担心他仍要坚持离开一般。三井反手握住了仙道的手掌,从掌心传来的,同样是异常的冰凉之感,登时也有些心慌了。
  三井连忙勾起脚下的披风,将怀中的仙道裹了一个结实,冲进了凉亭,不敢将他放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只好抱定在怀里。而怀中之人的脑袋无力的往他胸膛间拱了拱,流露出一个既欣慰又带着些得意的浅笑。
  “现在怎么办,喂喂,你别晕啊,快说!”感觉到仙道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凉,越来越沉重,三井急忙用力摇晃着他。
  “南,南烈……”仙道吐出了这一个名字之后,就晕了过去。三井慌忙探手入怀,摸了摸他的心口,触手处倒是温度如常,口鼻处也气息绵绵,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南烈,是一个人的名字吧,仙道是不是要自己将他送去这个人呢?不管了,先到城里找个医馆再计较吧!三井内心又是焦急又是叫苦,他此行只想在海南国悄悄的寻找流川枫,而此刻抱着一个大男人穿行入市,肯定十分招眼,弄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无法预料的麻烦。然而让他将仙道弃之不管,撒手走人,这等不讲道义的事,他三井寿又如何做得出来。
  三井低头看了看怀中之人,此刻正翕着双眼,将半张苍白俊美的脸藏进了自己的怀中,而唇角微翘,却仿佛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既安然又无助的模样,不由一愣,喃喃自语道:“狡诈的小鬼,你现在的德行,看起来倒没那么可恶……”
  三井抱着仙道站在路口,望着不时经过的骑马武士,决定发挥他从铁男那里学到的土匪本事,先抢下一匹马来,事急从权,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正在他思量间,迎面正有一人一骑疾驰而来,听马蹄声那马匹应该很是神骏,当下抱着仙道跃至路中央,拦住了那匹马。马上之人连忙勒住了缰绳,骤然停下的骏马立刻嘶叫着立了起来。
  “妈的,臭小子不要命了!”马上是一个形容粗野的武士,指着三井喝骂。
  “你下来,将马借我一用,我不打你。”三井瞪着他,冷冷的说道。
  “你说什么?好大的口气!”马上的武士大怒,啪的一个响鞭向三井兜头抽了过来。
  三井轻哼了一声,信手一探,就将马鞭抓在了手中,猛的用力一扯,那武士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居然如此身手敏捷,力气惊人,一个不留神居然 被三井扯离了马鞍,而几乎同时,  三井已抱着仙道跃起,飞起一脚将那武士踹了下去,自己则稳稳的坐在了马上,一掌拍在了马屁股上,□骏马吃痛,立刻撒开四蹄狂奔,很快就将跳着脚怒骂不已的主人甩在了身后。尽管此刻怀中正抱着一个巨大的麻烦,三井还是忍不住得意的纵声大笑,回头对那武士喊道:“你在这里等我个十天半月的,我一准将马还你!”
  三井纵马疾驰了一阵,渐渐的,屋舍与人烟都越来越密集,应该是快要到海南的都城中心所在了。他放慢了马速,盘算着寻一店家或者路人,询问一下那个叫“南烈”的人。
  正当三井思绪上下之时,远远的又传来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隐约有两骑迎面而来。三井觉得有些讶异,这阵子进城的骑士他见了一拨又一拨,但出城的却不多见。而那两骑显然是神骏异常,就在三井犹疑的这一晌,转眼间已到了他的面前。
  “喂,喂,果然是你!”前头的那个骑士冲着他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叫嚷道。三井定神一看,却是不久前在谷沢龙二坟前遇到的,那个自称清田信长的少年。
  “幸好你还没有走远,看我给你领了谁来?”清田高兴的说道,勒马闪开了一个身位,三井方才看清了他身后的那个人,竟然是海南的国主神宗一郎。三井一时间有些懵了,才踏上海南国土,他害怕遇见的人就一个一个的全跑到跟前来了!
  “三井君,我们又见面了。”神在马上对着三井微笑颔首的招呼,神情间虽然依旧温雅平和,然而双眸间却闪动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光芒。
  “啊,是彰!”清田突然惊叫道,他才发现了三井抱在怀中的人,赫然是仙道,而且看起来一副不太妙的模样,不由惊怒的对三井喝道:“你,你把仙道大人怎样了?”
  神听见清田的呼叫,心下也是一惊,忙上前探看。他看了看三井怀中的仙道,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和手掌,反而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清田说道:“不要紧,是彰的寒毒又发作了。清田,你马上送他到南烈大人那里医治。”
  “是。”清田答应着,上前便要从三井怀中接过仙道,三井不禁控马后退了两步,一脸怀疑的瞪着清田。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的反应,就是不放心将仙道就此交给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
  “干嘛,你想误事吗?”清田的眼睛瞪的比三井更圆,气呼呼的喝问。三井的脸隐隐一阵发烧,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对方是海南国主的侍从,是仙道的自己人,而他一个外人,有什么立场不放心人家。当下只好悻悻的将仙道交道清田怀中。
  “宗一郎,那我先行一步了,你……”清田不放心的望了三井一眼。
  “我没事,你先去吧,三井君是我的老朋友了。”神对清田微笑着点了点头,清田方才纵马离去。
  “三井君……”
  “怎么你不一同跟去么?他看起来病的不轻,你倒是放心得很。”神刚一开口,就被三井劈头问道,不禁有一些尴尬,但还是温和耐心的跟他解释道:
  “这是彰的老毛病了,不时的就会发作,一直都是南烈大人在医治,你宽心好了。”
  “你们宽心就好了,和我没什么关系。”三井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没我什么事了,就此别过。”其实,见到神宗一郎的那瞬间,三井心中还是一热,无论如何,自己和他共同经历过一场凶险万端的劫波,以三井热血单纯的性子,对神已然是有了一份好感和情谊,何况对方看起来纯良端正,不同那个狡狯无赖的仙道彰。只不过他心里对敌国海南以及海南的人,一直存在着警觉与抵触,所以时刻提醒自己,与这哥儿俩,还是保持着距离比较好。
  “等一下。”神连忙叫住了三井,恳切的说道:“能够再见三井君,真是难得的缘分,怎么你连和宗一郎喝一盏茶,说几句话也不愿意么?”
  三井不由语塞,对方以上国国主之尊,此刻的神情和话语俱都诚恳非常,素来吃软不吃硬的三井,顷刻间拒绝的话他竟是说不出口来,只好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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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戏语成疑意已伤

  “阿牧哥,我去跟他打个招呼!”清田突然说道,不等牧绅一说话,他就已经一个漂亮的翻身,跃出了凉亭的栏杆。牧负手笑着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清田总是这样一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嗨,你好!”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三井飘忽的思绪,抬起头来就看见一个满脸堆笑,眉眼生动的即使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都让人觉察到鲜明热情的少年武士。
  “有事?”三井问道,他一向也不是一个倨傲的人。
  “你——”那少年俯下了身子,靠近三井的耳朵,放低了声音,“认识宗一郎吗?”
  三井心中蓦地咯噔一跳,他说的是神宗一郎,海南的那个少年国主么?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神之间的关系?置身于这个陌生而素来印象不佳的国度,让三井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醒,于是他略略沉默了一会儿,便漠然的摇头,说道:“不认识。”
  “啊?”清田一脸的诧异,显然三井的回答大出他的意料,他瞪大了眼睛望着三井,犹自不甘心的模样,耐着性子说道:“不可能啊,你应该不会忘记他这样的人的……咦?”
  清田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伸出手去,拇指轻轻从三井的下巴上那道浅浅的伤疤上划过,得意的笑道:“哈,我就说我不会认错的,脸伤疤都一样!,”
  三井脸色一沉,啪的拍开了清田的手,冷冷的说道:“你确实认错人了。”
  “这个,真的是我弄错了吗?”三井的态度让清田有几分犹疑了,以神的国主之尊,认识他可是莫大的荣耀,可眼前之人却断然否认。清田挠了挠头皮,不知道该不该坚持询问下去了。
  “清田,要走了!”牧远远的喊了过来,清田看了看天,似乎刚才十分密集的细雨,这会儿确实小了点,只好站了起来,再度将三井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最后悻悻的说道:“哦,那个,不好意思。”
  三井对他耸了耸肩,弯弯的嘴唇给了他一个友好的笑容,表示无所谓。清田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身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叫清田信长,如果你想起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住在东三条。他一直都惦记着你呢!”
  “刚才你们在说什么?”牧绅一纵身上马,问并辔而行,犹自垂头思量的清田。
  “他说不认识国主,是我弄错了。阿牧哥,这不可能!”清田信长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忿忿不平的说道。
  牧噗嗤一笑,宽大厚实的巴掌大力按在了清田倔强的脑袋上,“也许就是你认错人了,也许人家有自己的苦衷,你这猴子太冒失了。还有,国主的私事,做臣子的少管,明白吗?”
  “明白。”清田口上答应着,心里却暗自另有自己的主张。他素来对牧绅一惟命是从,然而这一件事,实在太诡异,实在太令他不甘心了。
  马蹄声远,终于完全看不到那群人的影子了,三井长长吁了一口气。刚才的事,让他既意外又惊心,虽然之前他一直提醒自己,此行来海南,除了寻找流川,不要招惹任何人,掺和任何事。却没想到没两天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为什么那个清田信长会认出自己?他说的“他一直都惦记着你”是什么意思?三井在脑子里快速的忖度着,然而一阵一阵络绎不绝的马蹄声却总是打断他的思考。
  三井一早就发现了,这一路的情形有些奇怪。不停的有武士装束的人,或骑马,或步行,或单人,或结伴,从不同的方向一路行来,目标都和他一样,进入海南的国境。自己是来寻找流川枫的,而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呢?最奇怪的是,一向把守森严的海南关卡,对这些人,包括自己,竟然也没有仔细严格的盘查。
  既然行藏已经暴露,此地还是不宜久留,三井站在了路口向前方延伸的几条岔路望去,盘算着应该选哪个方向,作为自己碰运气的目标呢?
  嗯,既然毫无头绪,干脆先将这件奇怪的事弄清楚吧,而且,八方武士聚集的奇异的现象,也许同样会引起嗜武如命的流川枫的注意吧。三井决定了,跟随那些行色匆匆的武士所往的方向——海南国的都城。
  正当三井抬脚将行之际,忽然觉得头上的视线一暗,就发现自己的头顶出现了一角的油纸伞,接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令毫无防备的他一下子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
  “这样阴冷的雨天,怎么也不带伞呢,万一膝伤复发了怎么办?”
  是什么人,竟然可以无声无息的来到自己身后而不被发觉?三井大惊失色,猛的转过身去,同时一拳呼的向身后之人打了出去。
  可是三井的拳头却落了空,那人一声低笑,轻飘飘的凭空向后挪了几尺躲开了攻击。三井竟然抬头,就对上了仙道那张看起来既温柔明净,却又总闪烁着深意的笑脸。
  “果然是你。”仙道走上前几步,复又将伞遮住了三井,柔声说道:“既然来了海南,怎么不找我,我给你的烟火箭呢?”
  连三井自己都感到诧异,并且不愿意承认,在看到仙道的那一瞬间,心头居然生出一缕鲜明的喜悦,以致需要自己及时的控制住,才没有同时绽放笑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调整了情绪,故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口气也透着不友好的淡漠:
  “如果你打算现在还我匕首,那十分感谢,如果不是,我有事,不想这里就动手硬抢,请让道。”
  “匕首我没有带在身边。”仙道笑眯眯的说道:“你跟我回去,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我没那么多工夫跟你玩客套,你有事快说,就在这里!”三井按捺住性子,淡淡的说道。
  “可是这里风大雨大的,你膝盖不是有伤么?你跟我回去,我不骗你,真的!”仙道说着,解开了身上斗篷的系带,用力一抖一拂,斗篷便稳当当的落在了三井的背上,刹那间,三井只觉得一股暖意迅速的从肩背处散到了四肢百骸,直渗透进了自己的心坎间。两年来的江湖游荡,身心飘零,从来没有人对自己做过这样温柔而细致的关怀,突然之间,三井有了一种想恸哭的冲动。
  可是眼前之人,是敌国海南的贵族,还跟那个已然消失多年的陵南国,有着千丝万缕的神秘联系,纵然不是敌人,也万万不能当做朋友!
  三井往后猛退了一步,柔软温暖的披风就滑落在泥泞的土地上,他大声说道:“你骗我的还少吗!再若纠缠罗嗦,别怪我现在就翻脸!”
  “这一次真不骗你啦。”仙道并不生气,仍旧一派温和的伸手握住了三井的胳膊,“我带你去见流……”
  “给老子闪开!”三井打断了仙道的话,对方再这样软款温柔下去,他害怕自己就此心软,会稀里糊涂的再度受了他的哄骗,当下一咬牙,被握住的手用力一振,直捣仙道的面门,试图用攻击来摆脱对方的束缚。
  “嘻嘻,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凶巴巴的。”仙道侧头一避,却仍旧握住三井的手不肯放,反而加大了几分力道,笑道:“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而已。”
  三井大怒,腾地又起一脚,扫向仙道的下盘。仙道一面腾挪闪避,一面仍旧嬉皮笑脸的想说什么,却突然脸上神情一滞,笑容仿佛僵硬了一般。
  三井见他眉心轻蹙,咬住了嘴唇,唇角似乎还在微微的抖动,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也变得有些苍白,手上的力道好像也松弛了一些,看上去似乎正在忍受着突如其来的痛楚。
  三井不由一惊,然而一贯狡狯难以逆料的仙道,让吃足了亏的他不得不存着戒备。可是仙道正看着他,好像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话的模样,而且额角隐然已有细细的汗珠渗了出来,握着三井胳膊的手掌也越来越力弱。
  “你,你又在捣什么鬼!”三井忍不住喝问道。
  “我……”仙道刚刚吐出一个字,便完全松开了三井,整个人软绵绵的向地面滑了下去。突然的变故让三井几乎不假思索的抢上前去,在对方跌落冰冷的泥地前,将他揽进了自己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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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风雨垅头客子箫

  窗外淅淅沥沥的飘洒着羽丝一般的细雨,天色阴沉沉的,书页上的字迹因为光线昏暗而显得有些模糊。仙道眯起了眼睛,支肘托着下巴,看起来似乎有些沉沉欲睡的样子。然而他的脑子却清醒得很,相田彦一几日下来一直兴奋地向他汇报,国主这段时间天天都到猎场去骑马射箭,国主已经可以和牧绅一大人比剑十多回合部分胜负了,国主的书房又聘了一个新的老师来讲《孙子兵法》和《六韬》等等。宗一郎,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甘心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国主,我不是不愿意帮助你,我只是担心,有一天你向往强大和征服的渴望,会大到我令我望而生畏,我的人生奉陪不起啊。
  “仙道大人,仙道大人!”正当仙道思绪起伏之际,远远的又传来了彦一咋咋呼呼的叫嚷。
  “怎么了,大火烧你屁股了?”仙道望着不住喘息,却兴奋地满脸放光的彦一,觉得十分好笑,这个家伙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这样火急火燎,对什么人事都好奇的不得了的模样。
  “您,您让我打听的两件是都有结果了,您是想先听好的,还是不好的。”彦一七手八脚的,从随着背着的一个匣子里掏出了一大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稀里哗啦的翻找着。
  仙道丢给了他一个“你很无聊”的眼神,漫不经心的答道:“那就先说不好的吧。”
  “我仔细的调查过了,可是依旧没有弄清南烈大人府上那个年轻人的来历。”彦一挠了挠头,有一点不好意思,“只知道是两年前南烈大人采药时,在北城边的一座山崖下救起的。当时他伤的很重,救回转后性命是无碍了,但从前的事都记不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这一点,我已经跟当时南烈大人的随从求证过了,的确如此。我安排在湘北、翔阳等国的眼线也回报了结果,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嗤,亏你还自称调查之鬼,恐怕我都知道的比你多。”仙道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说道:“那好的呢?”
  “嘿嘿,这个我就不负您所托了。”相田彦一将手中的纸牍放在仙道的面前,得意的说道:“这个是我调查到的,三井寿这两年来的行踪,以及他和什么人结交过,翻脸过,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应有尽有,绝对准确无误。不过,和那个年轻人一样,两年前的三井寿,也是一个谜。”
  “哈,彦一,干得不错啊!”仙道一把抓起那叠纸,重重敲在了彦一的脑袋上,很是嘉许的说道:“你喜欢的那套古书,回头我就送给你了!”
  “还不止呢……”彦一神秘兮兮凑近仙道的耳朵,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我跟您说,那个三井寿已经来到海南了……”
  “什么,那他现在在哪儿?”仙道惊奇又兴奋地反应,真是让彦一满意极了。
  “坟场……”
  “什么?”
  终于将来龙去脉弄清楚后,仙道披上斗篷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竖起一根指头,冲着相田彦一晃了晃,煞有介事的说道:“我让你打听的事,绝对不可以告诉第二个人,否则付给你的酬劳,我随时要收回来的哦。”
  ================================================
  三井靠着已经生着薄薄青苔的埴轮,呜呜着吹着一支短箫,不远的地方就有凉亭,有大树,然而他却一任风吹着雨雨落在他的脸颊上,从衣领的缝隙钻进脖颈,那种冰凉刺激的感觉,正契合了他此刻疏懒萧索的心境。
  他的身前身后,都是海南的国土,而眼前着是两座气派却古旧的坟头,青石墓碑上镌刻的名字,是他熟悉而又陌生的。
  北野敏行,时常听安西老师提起,是老师多年的至交好友,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名医。然而十多年前却离奇的死了,究竟是怎样的原因,他们几个同门都曾经追问过,然而老师却从来不肯说。
  谷沢龙二,应该是安西老师最为钟爱的弟子,然而安西老师却甚少在人前提及。赤木刚宪曾经私下里告诉过他,自从风华正茂的谷沢战死沙场,有名的勇将和智者,素有“白发鬼”之称的安西光义才黯然离开海南,来到了湘北。每当安西老师吹起这支曲子,赤木就会叹息着说,安西老师又在想念谷沢了,老师时常吹这曲子,以至于三井也会了。
  每一个安西门下弟子,都希望自己成为老师心目中最优秀、最钟爱的那一个,然而大家也都很清楚,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谷泽龙二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一踏上海南的国土,三井就想来这位同门坟前凭吊一番,也许,流川枫也曾经在这里留下过足迹吧?毕竟对于每一个安西弟子而言,谷沢龙二都是一个令人羡慕和感伤的传说。
  流川枫,你为什么要离开湘北呢?是因为安西老师因为那件事将你责怪了,你羞愤难堪吗?还是为了实现你从小就埋在心里的梦想,行走天下,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学境界?唉,从来没有人明白,你心里真正在想什么……我这样的苦苦的将你寻找,究竟有没有意义呢,找到了又如何?
  天地间无边的昏暗和冰凉将三井包围着,而呜咽的箫声就穿行于其间,将三井的思绪缠缠绕绕,从很远很远的过往,飘到很远很远的将来,一向飞扬明朗的他,在这阴霾潮湿的天气里,在陌生危险的国土上,少有的也咀嚼出越来越浓的愁的滋味来。
  忽然从路边穿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只见数名骑士正疾驰而来,到了凉亭边上便纷纷下马,涌进凉亭避雨。他们看起来都很年轻,一身威武整齐的猎装,马匹俱都高大神骏,挂着相当可观的猎物,应该是一群行猎的富家子弟吧,也不看看什么天气。算了,和自己没有关系,三井懒散的收回了视线。
  “阿牧哥,快擦擦脸。”清田信长从随从的手中接过绸巾,殷勤的递给了牧绅一。
  “雨天道路泥泞湿滑,不易跑马,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牧绅一胡乱擦拭了一下头脸的雨水,回头对清田说道:“然而敌人进攻是不会专门挑好天气的,所以,以后大家都要学会在恶劣的天气里跑马作战。清田,你们觉得辛苦吗?”
  “不会,不会。”清田立刻将头摇得拨浪鼓似地,连忙答道:“这是一个海南武士应该有的知觉,何况能得到阿牧哥的亲自指点,我觉得很荣幸呢!”
  “呵呵,很好,就要这样的劲头啊!”牧绅一嘉许的大力拍了拍清田的肩背,引来后者一阵眉开眼笑。
  二人正在说话间,却听见身畔同行几人在一阵阵的窃笑和议论。
  “怎么了?”牧绅一问道。
  “哈,牧大人,你看那里有个疯子呢。”一个年轻的武士指着凉亭外不远处的坟边,笑嘻嘻的说道:“明明有亭子有大树,却坐在泥巴里淋雨,还吹这种死气沉沉的曲子。”
  “哪里哪里?哈哈,真的呢,真是脑子有毛病!”清田趴在亭子的栏杆上伸长了脖子望去,接着就是一阵发笑。
  “哦,那是我们海南名将谷泽龙二的坟呢……”牧绅一循着所指方向望去,轻声的说道,“可惜,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为国战死了。”
  “咦,是他?”突然清田信长发出了声诧异的轻呼。
  “怎么,你认识他?”原本已经收回了视线的牧绅一,对清田的反应也觉得好奇,重新开始远远打量那个人。
  “我在国主那里见过他的画像,真的很像啊,不知道是不是……”清田转过头来回答牧绅一,眼睛里闪动着兴奋地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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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语向谁道寂寥

  高头离开之后,神宗一郎独自一人怔怔的对着桌上铺开的画卷发呆,画中少女眉目如画,娇娆婉转,仿佛要步出卷轴一般生动。如果得这样的女子为妻,终身相伴,未必就一定不快乐吧,也许相处一段时日,自己也会爱她惜她吧?可惜这样美好的假设,却是建立在毫无诚意的政治阴谋之上,几乎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
  在十七岁春情萌动的年华,神并非没有在花朝月夕幻想过美丽的爱情,然而高头的话却狠狠踏碎了他的幻想,难道仅仅因为身为国主,他就连主张自己未来幸福的余地都没有么?难道真如高头说言,自己只有牢牢地将天下所有都掌握在了手中,才可以慢慢的挑选和享用自己所希冀的一切?
  神心烦意乱的将画卷推在一边,铺开一幅白色的绢帛,想也未有多想,便匆匆蘸墨挥毫,聊聊数笔之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俊朗英挺,顾盼神飞得少年,直到那无比生动的跳脱不羁之气冲击了神的视线,他才发现自己所画的,赫然竟是半个月前方才相识,却又匆匆分手的来历不明的少年三井寿!
  神的内心不禁一阵狂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他呢?他的思绪一下子零乱了,手上却不假思索的又在画像旁写下了两句诗:遥遥春声远,寂寂感离人。
  写完后,神将手中的毛笔一扔,无力的跌坐回了椅中,默默无语的望着绢帛上犹自墨汁淋漓的画像,一丝苦笑浮上面容,此刻的他确实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寂寞,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有朋友陪在身边,听他倾诉烦恼。
  突然耳边传来卜卜的声响,神惊然抬起头来,却见一个少年正趴在窗台上,敲着窗纸,挤眉弄眼的望着他,却是家臣清田家的公子,他自幼的伴读清田信长。
  清田信长如猴子般敏捷的跳进了窗子,绕到神的身边,嘻嘻哈哈的说道:“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我都来了好一阵子了。咦,你画的这人是谁?”
  神脸上莫名一热,正待要将三井的画像折起,却已被清田抢先一步拿在手中,瞪着眼睛,一脸诧异的端详。
  “哦,是一个刚认识的,嗯,朋友。”神故意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平淡的毫无异状。
  “哈,模样不错,虽然比起本少爷还略有不如。”清田夸张的笑着,洋洋得意的说道,“宗一郎,你怎么学京都那些酸不溜秋的公卿们做和歌呢,那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神一把抢回画像,匆匆的塞进桌上的书卷之中,哼了一声,悻悻的说道:“你少管。说,来干什么?”
  “我这几日都在跟阿牧哥学剑呢,他让我把这个带给你。”清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神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清田素来就上蹿下跳没个定性如野猴子一般,也只有牧绅一吩咐的事情,他才会认认真真不打折扣的照办。
  那是一本有些陈旧的书籍,显然已经被多次翻阅,封面上用汉字写着“兵略训”。神拿起书来翻了翻,只见书中随处有用蝇头小楷所做的批注,他认得正是牧绅一的笔记,有一页上还有一行字特别用了朱批。
  “盖闻善用兵者,必先修诸己,而后求诸人;先为不可胜,而后求胜……”神轻声的念着,心下对了牧绅一的意思立时了然,不由得心生感激。
  “这是啥书啊,写着什么呢?”清田在一旁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神对清田展颜一笑,拍了拍他长发凌乱的脑袋,说道:“走吧,去猎场射箭,从今天起,我要每天练习五百箭!”
  “什么?五百箭!”清田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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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我觉得自己好像下了锅的鸭子,都快褪层皮了。”仙道裸着身体,趴在一块石板上,愁眉苦脸的嘟哝道,南烈正用银针为他刺穴,而流川着背对着他们,一声不吭的默默用刀子在削一把竹剑。
  “你中的是很厉害的寒毒,只能以至烈至阳的药物辅以烫熨之法。”南神色凝重,手下的动作很是小心,问道:“你近来还时常发病么?”
  “嗯,上个月有一次……”仙道懒洋洋的回答,这样的医治,这样的询问,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习惯的甚至都不觉得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有何恐怖。
  “对了,我一直忘了提醒你,如果你想活的久一些,最好不要碰女人。”南烈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笑道。
  “什么?为啥?哎哟!”仙道闻言猛的翻过身来,南烈一个不曾提防,插入他背部肌肉的银针一下子拧弯了,仙道登时大声呼痛。
  “活该!趴好,趴好。”南烈不满的拍打着仙道的脑袋,强忍住笑,悠悠的说道:“你中的是寒毒啊,女子属阴,近女色的话对你的病没好处。”
  “啊,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仙道把脑袋埋在肘窝里叹着气,一幅灰溜溜的模样。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下巴贼忒忒的问道:“那男人呢,男人可以碰么?”
  “什么!”这下轮到南烈忍不住惊呼了,哭笑不得的将仙道正挂着一脸坏笑的脑袋按了回去,“你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南烈,我不想浪费时间,哪怕明天立时就死了,我也要自己过的开开心心。只要是我自己喜欢的,我不在乎别人怎样看。”仙道的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南烈听着一知半解,只能随口答应道:“嗯,这样想也不错……”
  “哼,我绝对不会亏待自己,更加不会欺骗自己……”仙道枕着胳膊,目光闪动,唇角上扬,流露出温柔又倔强的神情。
  正当南烈全神贯注的施针,仙道心绪又是缠绕又是清醒的神游之际,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已然成型的竹剑在流川枫筋骨突兀的掌中开裂,他俊美无匹的容颜一如冰雕般沉静,而眉心却在微微颤抖着。
  南烈略略侧过头去,手上的动作陡然一停;而仙道则“噫”了一声,望着流川挺拔的背影,露出了一个顽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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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却将江山纸上推

  “喂,你会死吗?”一直跟在二人身后,低着头不语而行的少年突然问道。
  “呵呵,每个人都会死的呀。”仙道回过头来,说着生死的事,语气却如此刻明媚春光里的游丝般柔软,“只不过,我比你们死的早一点而已。”
  少年默然。
  “仙道。”南烈流露出悲悯和歉意的神色,说道:“你的毒是从娘胎里就带来的,想要化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南大人,为什么我的母亲会中毒呢?”仙道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间南烈面有难色状,随即笑着说:“没关系,我只不过随口问问,你不必介意。”
  南烈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如果北野老师还活着,也许他可以告诉你吧。”
  “那么你能不能爽快的告诉我,我究竟还有多少时光可活?”仙道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顽皮的挤兑南烈,在讨论一个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有趣话题。
  “不知道,也许一年半载,也许很久很久……”
  “南,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真的很想活的更久一些。”
  他们谈话间渐行渐远,空气中樱花的馨香逐渐被一股刺鼻的硫磺气息所混杂,取代,很快他们就来到一个卵石砌成的小池子边。小池之上用竹管引来清澈的泉水,可是池中的水却是暗沉沉的墨绿色,还不时汩汩的冒着一个一个怪异的气泡,那刺鼻的气味,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换了两种药材,你泡半个时辰,然后我给你施针。”南烈将手指伸进池中探了探,回头对仙道说道。
  “唉,你可真会整人,这样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变臭啦。”仙道愁眉苦脸的一边叹气,一边老老实实的宽衣解带。
  只听“当”的一声,从仙道的衣袍中落下了一件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南烈与那少年的注意均被吸引了过去,却是一把看起来有些古旧的匕首。
  “看来你最近确实知道爱惜性命了,还随时带着防身武器么?”南烈挖苦的轻哼了一声。
  “什么呀,这个是一个,一个朋友,哈哈,送我的。”仙道笑嘻嘻的俯身就要去拾,却冷不防那少年横里冲了上来,早想到一步将那匕首抢在手中,一直冷冽如冰的脸色神色大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匕首。
  “怎么,你认得这个东西么?”少年的举动神情,都让仙道大感意外,当下饶有兴趣的望着他,仔细捕捉他的每一个细微的眉目变化。
  那少年猛的抽出了匕首,目光径直落在了那寒光四射的锋刃上,同时“啊”的一声轻呼,整个人更似呆住了一般。仙道知道,那匕首的刃端,刻着一个让自己很好奇很感兴趣的名字。
  “怎么到你手中的?”少年突然刷的反转匕首,直指着仙道,漆黑的眼中射出鹰隼一样的寒芒,又冷又硬的逼问道。
  “咦,南大人,看来这把匕首比你的药有用,好像让他想起一些什么来了哦。”仙道并不答话,反而话中有话的对南烈笑道。
  “说!”那少年踏前一大步,匕首的刃端几乎已经碰到仙道胸口的黑印。却见青衫飘动间,南烈已经握住他的胳膊,硬生生的将他拉开了数步之远,叱道:“大胆,不要因为仙道大人跟素日跟你随便惯了,就如此无礼!”
  “嘿嘿,没关系。”仙道笑的几分暧昧,几分狡黠,“我刚才说了,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一个很特别的时候,送给我的。”
  “不可能!”那少年大声抗辩道,俊秀白皙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潮,流露出痛楚的神色,握着匕首的手竟似在微微颤抖。
  南烈摘下那少年手中的匕首,插回鞘中,放在了仙道衣服边上,沉声道:“跟我走,不得打扰仙道大人医治。”说完便强拉着他离去,那少年仿佛还没有从适才那极大的震惊与刺激中清醒过来,怔怔的任由南烈拉扯着走开。
  “流川枫!”仙道突然大声叫道。那少年蓦地身影一滞,整个人都僵硬了一样。南烈转过身来,冷冰冰问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哈哈,既然他连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了,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我们就叫他流川枫吧,行吗?”仙道无辜的两手一摊,嬉皮笑脸的说道。
  “好啊。”南烈似无所谓的随口答应,对身边的少年笑了笑,“走吧,流川枫。”
  望着那少年颀长健美的背影和杂乱不稳的步伐,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自唇边浮起,目光流动荡漾如深邃的寒潭。
  “真是没有想到啊,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扑通一声跳进那怪异的池子之中。
  直至走到樱树林深处,南烈方才放开那少年的手,严肃的对他说道:“仙道彰是一个非常聪明,也非常难测的人,你今后在他面前小心一点。”
  “嗯。”流川枫咬着嘴唇,逸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声息。
  “你别忘记了安西伯父嘱咐的任务啊。”南烈似是提醒又似鼓励的拍了拍流川的肩膀,“而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给北野老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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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高头力将一卷画轴递给了神宗一郎,微笑着说道:“国主请过目一下,看看是否还满意?”
  “是什么?”神依言小心的打开了卷轴,却不由愣住了,原来竟是一幅画的极为细致的仕女肖像,画中的少女约莫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眉目姣好,神情温柔,看上去相当美丽。
  “舅父,这是?”神疑惑的问道,同时眼中也流露出对画中人赞赏的神色。
  “这是湘北国主赤木刚宪唯一的妹妹,晴公主。”高头对神的反应似乎很满意,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令神大吃一惊,“我打算向湘北求亲,为国主您议婚。”
  “什么?”神的手一抖,画卷跌落桌面,刷的抬起头来,无比惊诧的望着高头,“您是说,为我向湘北国求亲?要我娶这个晴公主?”
  “是的。国主已经到了该议婚的年纪了。”高头说道:“而且,翔阳已经抢先我们一步向湘北求亲,一旦这事做成,他两国因为姻亲而结盟,我海南要对付他们,就难上加上了。”
  “可是,舅父认为湘北会答应吗?”这件突如其来的事神的内心一阵情绪汹涌,但他还是强作镇定的问高头。
  “哼哼,答应不答应对我们都没有坏处。”高头成竹在胸的冷笑道:“晴公主是赤木刚宪唯一的妹妹,如果国主娶了她,我们只消派人刺杀了赤木刚宪,他湘北国后继无人,国主以赤木妹婿的身份接受湘北国,那是水到渠成之事,连将军和天皇都不会有话说的。如果湘北不答应,我们正好以这个作为出兵的理由,堂而皇之的攻打湘北,赤木刚宪那小子,也不是一个愿意长久蛰伏的人啊,我们必须先下手!”
  “呵,舅父的主意不错,很周到。”神浅浅一笑,微低着头,指尖轻轻从画卷上划过,淡淡的说道“可是,您问过我的意思么?您认为我一定愿意娶这位晴公主?我们国家的未来,就要搭在这张纸片上?”
  神宗一郎的话让高头一愣,他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也从未想过神会有与他相左的意见,猛不丁的被神问了这样一句,不禁有些尴尬,只好讷讷的问道:“那么,国主可愿意?这赤木晴子,可是神奈川有数的美人呢。”
  神突然哗啦一声从桌面上抄起卷轴,往高头面前一放,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对不起舅父,我不愿意。”
  “为什么?”高头腾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问道,见神一派漠然的望着他,自觉有些失礼失态,悻悻的坐了回去,耐着性子说道:“国主能否对老臣明示?”
  “舅父,我从未见过这个晴公主,我不喜欢她。”
  “原来是为了这个。”高头似乎松了一口气,温和的劝慰神,“自古君王的婚事,就不单单是为了喜欢,而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你娶了湘北公主,并不是说你就不能再有其他自己喜欢的女人呢。”
  “莫非我父亲当年娶了我母亲,也是为了利益吗,舅父?”神的脸上掠过一丝伤感的神色,“所以他才又娶了他喜欢的女人,彰的母亲?”
  “这,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高头轻咳了一声,神的话让他感到有些尴尬和心惊,那为了利益而勾心斗角的最险恶的岁月,仿佛一下子又浮现在眼前。
  “舅父,我可以做你让我做的任何事。”神轻柔的声音宛如窥探,目光也变得迷离而渺远,“我只希望你不要勉强我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宗一郎,等有朝一日你坐拥万里江山,将整个天下都抓在手中的时候,你才可以要任何你想要的人,否则你喜欢的人或者物,就算现在拥有,也迟早会被别人抢去的,明白吗!”高头的话如惊雷一般,将神整个人都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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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落英深处剑气寒

  “仙道。”仙道揣摩着刚才的场面,觉得其间真是意味深长,刚跨出高头府邸的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回头一看,牧绅一正站立在门边,冲着他招手。
  “阿牧,适才多谢你替越野解围。”仙道先前给牧绅一施了一礼 ,说道:“如果因为我的过错,连累越野大人受罚,那真是过意不去。”
  “这么客气?”阿牧呵呵笑道:“我还是处罚了越野啊,派他到北方区负责训练新兵,三个月都不准回来。”
  “训练新兵?莫非又要打仗了吗?”仙道眉头微蹙,虽然他从来也没有上过战场,但一直也很反感打仗。
  “未雨绸缪嘛。我们海南要统一神奈川,一场大仗是在所难免的。”牧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尽是坚毅自信之色。
  “唉,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仙道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你这么认为?”阿牧眉毛一扬,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沉声道:“你读过那么多的书,没有听过以战止战吗?只有将这些有心争霸的各路诸侯都收拾了,才永远不会有战争!”
  “这些是你们的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啊……”仙道耸了耸肩,给了牧一个“我没兴趣”的表情。
  “不,仙道,你已经十七岁了,从来没有想过为国家效力吗?”牧绅一恳切的说道:“我知道你很有才能,不仅武艺超群,而且这里还很好使。”牧笑着轻拍了一下仙道的脑袋。
  “呵呵,你的以战止战,需要多少年才能实现?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而我还有多少时候?与其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的事情上,不如尽情的追逐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吧,你说呢阿牧?”仙道笑的有些夸张,外表的倜傥不羁之下透着几分隐约的萧索况味。
  “好,就算你认为这些和你没有关系,那么国主呢?国主和你有关系了吧?”牧拉住仙道的胳膊,用力一扯,逼迫他的视线转向自己,认真的说道:“国主明年就成年了,高头大人理应归政,可是,我看他似乎还没有那个意思……”
  “阿牧,你到底想说什么……”牧绅一的话,让仙道心中一阵警醒,快速的忖度着对方真正的意思,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的应对。
  “如果高头大人一直不把权力交还给国主,仙道,我们必须站在国主一边。”牧的神情十分凝重,缓缓的说道:“尤其是你,你是国主唯一的兄弟。”
  “嘘。”仙道伸出手掌轻轻按住了牧的嘴唇,笑着说道:“牧大人,你想害死我吗?我的名字叫仙道彰,已经叫了十多年了,我是国主的家臣,和你一样。”
  “哼,无论如何,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牧绅一的手用力的落在了仙道的肩膀上,面带着鼓励的笑容,朗声道:“男子汉就应该做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有生之年不要让自己后悔!”
  明堂之上,神宗一郎的面容仍然温和冲淡,而高头向着他,保持着恭敬的坐姿一直不曾改变,两人就这样安静的端坐着,但空气间却流动着一股难言的紧张氛围。
  “对不起,舅父,刚才对您太失礼了。”终于还是神打破了这怪异的沉寂。
  “不,是老臣的疏忽。”高头轻叹,声息中有些苍凉,“国主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只不过,对于仙道彰,国主不宜过于姑息啊。”
  “舅父,你在担心什么呢。”神闲闲的微笑道:“彰毕竟是我的兄弟啊,何况,他已经是那个样子了,我只是想让他快乐一点罢了……”
  “宗一郎!你不能这么想,你是国主,他是家臣,你们早已经不是兄弟了,他姓仙道,而你是这个国家唯一姓神的人,明白吗?”高头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直着脖子盯着神,捕捉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是我错了,以后不再这样说了,舅父放心。”
  神的态度沉静顺从,让高头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接着说道:“不过国主说的也是,彰这个孩子,唉,就让他尽可能的快乐一点吧,只是有些东西,是不能想让的,国主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嗯,比如国家,比如……”神轻轻的话语,似乎在烛花的噼啪爆裂声中被隐没,又似没有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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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着满地堆积的落花,仙道穿行在茂密的樱树林间,他的头顶、身畔落英缤纷,樱花的柔瓣在他的衣裳上拂了还满。
  仙道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飘扬的花瓣,而花瓣只在他的掌心上停留了短暂的一会,就又在细细风间滑落了下去。
  “今年花开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仙道轻声吟道,脸上浮起一抹温柔而寂寥的笑容。
  忽然一阵铮铮淙淙的琴声响起,在空寂的樱树林中回荡着,高逸飘忽之中,隐隐的又几分杀伐之气。
  仙道微微一笑,抖了抖粘在衣裳上的花瓣,顺着琴声走去。大约行了数十步,就到了樱树林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宽敞的空地。突然迎面吹来一阵强的风,吹得的仙道的衣袍都烈烈飞扬起来。
  不远处一个青衣男子正席地而坐,膝上横着一架古琴,正在低头认真的抚琴。而在他的面前,一个少年正在舞剑,剑势似随着琴声而动,时而大开大合,纵横捭阖,时而绵绵密密,滴水不漏,手中所执的虽然只是竹剑,却隐然发出森森剑气。
  仙道眼睛一亮,流露出顽皮的神色,脚尖挑起了地上一根樱树的枝条,握在手中,招呼也不打,就蓦的纵身跃入空地中,手中的枝条瞅准了那少年剑势中的一个空挡,劈面就刺了过去。
  那少年一言不发,迅速回剑架住,在树枝与竹剑胶着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仙道,被黑发遮住一半的双眸中精光大涨,俊美凛冽的脸上仿佛也掠过一丝兴奋之色,
  “再来!”仙道笑嘻嘻的说道,却收视凝神,显得相当认真,收回了树枝,变招再刺。一旁抚琴之人只是微微一笑,手下琴音并不断绝。空地中的两人就这样兔起鹘落,翻翻滚滚的缠斗了几十回合,依旧胜负难分。
  终于,仙道撤回了招式,蹭蹭蹭的后退了几步,伸手制止了那个如豹子一般,仍旧蓄势待发的少年,轻轻的喘息着笑道:“行了行了,就到这里吧,我可是来治病的。”
  那抚琴之人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抬起头来对仙道说道:“你每次都招惹他,却又不与他斗个尽兴,难得他遇上你这样一个好对手,你不是折磨人么?”
  “南烈大夫。”仙道蹲下身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嘿然说道:“我是遵命来治病,不是来厮杀的。如果他觉得不过瘾,你可以放他出去找别人杀个痛快嘛,比如牧绅一?爱才如命的牧大人一定会像活宝贝一样对待他的。”
  “这次仙道大人不需要我派人过去三请四请的就自己上门,真是难得啊。”南烈放下琴站了起来,拉过仙道的手腕,轻轻将手指搭了上去。
  “哎,我突然间格外的不想死啊,想活的更久一些……”仙道半真半假的说道,“只不过,南大人,您能不能换点叫人舒坦的治病方法,每次不是痛个半死,就是熏个半死,在这样下去,女孩子们看见我都要跑光了。”
  南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两手一摊,说道:“很抱歉,这一次你还是要熏个半死,从脉象来看,还是很有效果的,走吧。”
  “那,好吧……”仙道夸张的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跟在南烈身后。
  “喂。”刚才那个舞剑的少年突然开口,“治完了,再比过。”
  “喂,看来你是把我当靶子使了。”仙道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推了南烈一把,“我说你倒是给他取个名字行不,要不他总是叫别人喂不算,我也只能叫他喂,真是听着刺耳的要命。”
  南烈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有什么关系,反正他能见到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喂就喂吧,也许很快他就可以想起自己是谁了呢。”
  仙道和南烈并肩行走着,而那少年则亦步亦趋的跟随在他们身后,仙道忍不住回头说道:“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会儿保证回来继续跟你比试。”
  “不。”那少年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眸盯牢了仙道,削薄的嘴唇吐出了一句话:“上次也这么说,结果,跑了。”
  “天哪。那,那你就跟着吧。”仙道苦着脸扶着自己的额头,南烈哈哈大笑道:“谁让你招惹了这么一个武痴。能做他对手的,我看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呢!”
  “南烈,你可真是捡回了一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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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男儿胆气初露时

  夜已深,月西斜,场中的篝火也渐渐的黯淡下去,狂欢了半宿的健儿们要么已经回到屋棚中休憩,要么就是枕着倾倒的酒坛子,三三两两声音时高时低的半醉着互相取笑。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追逐着单纯又单调的快乐,似乎从来没有人会去想,明天会怎么样。
  在木头和茅草搭架的屋顶上,三井和铁男背靠背的坐着。三井的手中抱着两坛子酒,这坛到那坛,再那坛到这坛,淅淅沥沥的来回倒来倒去,却不喝上一口,看起来一脸的无意绪。而铁男的脚边,却已经东倒西歪了好几个空坛。
  终于,铁男不耐烦的转身劈手夺过三井手中的一个酒坛,骂道:“你要喝就喝,滴滴答答的让老子听了直想撒尿!”
  “铁男。”三井突然开口说道:“上个月让你在醉花之间花了三百两银子的那个新罗女人,其实是个冒牌货,如假包换的就是湘北女人,只不过会说几句新罗话而已。”
  铁男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瓮声瓮气的说道:“无所谓,老子在床上从不跟女人聊天。”
  “嗯,你都不生气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下次去我让她打折就成了。”
  三井转过了身子,和铁男并肩坐着,状似认真的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那回我们劫了一个海南国的药商,你还记得吧?德男偷偷的把药材里的一个人形何首乌扣了下来,送给了他的相好,说是吃了一辈子头发都不会白。”
  “哈,这臭小子!还真看不出来……”铁男一愣,随即哈的笑出声来,粗犷的脸上尽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又是咕嘟的一大口酒落肚。
  “这样你也不生气?他们可都是结结实实的把你给骗了呀!”三井忍不住夺过铁男的酒坛,瞪大了眼睛问道,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也值得生气?”铁男反问道:“我说你今天什么毛病,我不生气你不舒坦是不是?”
  三井终于腾地站起身来,脚下的的屋顶发出咯吱的一声响,接着就是一阵摇晃。铁男被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了屁股下的椽子,抬头惊呼道:“干什么?”
  三井弯下腰,鼻子几乎要顶到了铁男的额头上,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告诉你,其实我是官家长大的,我的老师就是人称‘白发佛’的湘北重臣安西光义,我是赌气溜出师门的,我骗了你两年了!”
  铁男闻言,终于面色一变,霍的抬起头,直直的望着三井看起来十分认真的脸。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晌,终于铁男“哼”了一声,懒洋洋的说道:“就算是吧,不过那和我没有关系。”
  铁男的反应又让三井呆了好一阵子,终于扑通一声,颓然坐了回去,哭着脸叹息道:“为什么别人这样骗你,你都不生气呢?”
  “因为我不在乎这些破烂事。”铁男照准三井的后脑勺,啪的就是一巴掌。
  “可是,我真的很生气啊……竟然这样的骗我……”三井揉着脑袋,轻轻咬着嘴唇,漂亮的眼睛里有跳动着两朵不甘心的火焰。
  “你慢慢在这里扯淡吧,老子可要睡觉了。”铁男打了一个呵欠,拢了拢衣领,呼的跳下了屋顶。
  “嗐,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个什么劲?三井寿,你可真是个心胸狭窄又无聊的家伙……”三井扯了一个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语的嘟哝着。
  “说明那个惹你生气的人,不是不相干的吧?”站在地上的铁男,突然回过头来说了这么一句。
  “呃?”铁男莫名其妙的话让三井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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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上气氛阴沉,手臂粗的蜡烛烧的明晃晃的,跳动的火光照着高头力阴晴不定的脸色。在他的左边手,坐着神宗一郎和另一个身形高大,相貌堂堂的青年,尽管身着宽大轻缓的袍子,却仍旧掩盖不住他逼人的英武之气;右边坐着仙道彰,而堂下伏身跪着的,正是越野宏明。
  “越野宏明,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我和牧大人的手令,你竟敢私自调动兵马!”高头寒着脸呵斥道。
  “是,越野知罪,请大人责罚。”尽管脑袋已经匍匐在地,越野的回答依旧是又干脆又响亮,高头身边的青年露出了一丝嘉许的笑容。
  “高头大人。”仙道轻轻咳了两身,“这事怪不得越野,国主遇险被劫,纯是因为我贪玩大意的缘故,如果大人觉得应该有人为此受罚,那就责罚仙道彰吧。”
  高头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自然也是要受罚的,只不过一事归一事,你替代不了越野的过错。”
  “不,舅父,这跟彰没有关系,是我不耐烦成日读书习武,逼迫他带我出去散心的。”神面有愧色的看了仙道一眼,忍不住插嘴道。
  “身为家臣,对于国主的任性不但不能规劝,还使国主身陷险境,而且私自调动国家的兵马,这样多的过错,难道不要受罚吗?”高头并不理会神的说情,直直的逼视着仙道。
  “呵呵,高头大人怎样责罚,我都服气的很,只希望对越野能够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仙道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然,似乎对面临的处罚无所谓的模样。
  “大人。”高头身边的青年忽然开口说道:“越野是我的手下,犯的是军规,就交给属下处置吧?”
  高头看了看那青年,沉吟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也好,我相信牧大人会秉公处置的。”
  “谢大人。”那位被成为牧大人的,正是海南兵马的统帅牧绅一,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历过无数阵仗,无论是运筹帷幄还是军前厮杀,几乎从无败阵,堪称神奈川平原上的第一勇士。
  牧绅一站了起来,对高头力施了一礼,走道越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喝道:“跟我走吧。”
  越野抬头看了看牧绅一,又偷眼瞥了仙道一眼,面露难色。牧二话不说,对越野使了一个眼色,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强拉起来,扯了出去。
  “彰。”待牧和越野的身影在门口彻底消失,高头一直紧绷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侧过身子对仙道说道:“你从前就喜欢到处冶游,因为年纪小,我也不说你什么,可是这次闯了这样大的祸事,如果不对你施以薄惩,身为海南的家老和摄政大臣,叫我今后如何能够服众?”
  “那么请问高头大人要如何惩罚我呢?打板子,罚银子,还是闭门思过?”仙道说的轻描淡写,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高头力看着没来由的就气冲胸臆。
  “舅父。我说了是我逼迫彰的,如果要受罚,也应当是罚我才对!”神见高头的脸色越来越不善,赶忙求情道。
  “宗一郎,这次无论是谁说情,我都一定要惩戒彰,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收一收那不正经的性子,明白该怎样做一个海南的家臣!”
  “舅父!”
  “别说了!”
  “高头大人!”神宗一郎的声音突然提高,陌生的称呼让高头力和仙道彰同时愣住了,都将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高头大人,我是国主,难道连决定要不要处罚一个家臣的权力都没有吗……” 神缓缓的说道,素来冲淡温雅的神情此刻被一种严肃的态度所取代,明亮的眼睛毫不回避的直视高头的惊愕的目光,让他柔和秀美的脸庞似乎有几分硬朗起来。
  神的话让高头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直着腰杆,皱着眉头和看起来泰然自若的神对视了良久,终于慢慢的弯下身去,恭敬的回答道:“是的,老臣知道了,就按国主的意思办,对仙道彰免于处罚。”说着侧头对仙道沉声说道:“希望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不要辜负了国主的回护之意,明白吗?”
  “是,我记住了。”仙道站了起来,一舒袍袖对着神和高头行了一个礼,恭敬的说道:“多谢国主和高头大人的宽宥,告退。”
  说完后退了几步,到了门边才转身走了出去,微垂着头,嘴角轻挑,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弧。呵呵,宗一郎,这才是真正的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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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等闲容易轻离别

  快马一路疾驰,不消一个时辰,就到了安季——海南是最靠近湘北国土的一个小城。远远的,众人就看见仙道带着几位随从在城下等候。
  “彰!”“宗一郎!”神纵身下马,飞快的跑上前去,终于都安然度过了一场劫难的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而这样的场面,三井却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扎眼。眼前的二人流露的感情应该是很真切,很深厚的,可是彼此间似乎却有着微妙的隔阂,短短的两日接触,三井已然隐隐觉察到了。
  “幸好你无恙,否则回去之后,高头大人那里,可够我喝上一壶的了。”仙道轻拍着胸脯,伸了伸舌头,笑道,“今后无论如何,我都不敢撺掇你出来玩耍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邸中用功吧。”
  “如果连你都不敢了,那我只有活活闷死的份了。”神故作愁苦状的皱了皱脸,却又“噗”的笑出声来。
  “仙道彰!”突然三井冷冷的声音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仙道一愣,随即走到三井跟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恳切的说道:“宗一郎能够安然回归,真是太感谢三井君了!”
  “拿来!”三井却不理会仙道的好意,只是将手伸到他面前,神情和口气俱都又冷又硬。
  “怎么了……”三井的冷冽让仙道一窒,隐约已经猜到一些缘由,但还是心存侥幸的柔声询问道。
  “人我送到了,匕首还我!”三井的手几乎都戳到了仙道的鼻子,态度没有任何软化的意思。仙道偷眼望了望了越野,见他立刻垂下头去,脸上明显的流露出惭愧之色,心下登时了然。
  “三井君不是要去海南寻找你的朋友么,一起?”仙道心里一阵叫苦,但脸上仍是挂着明朗的笑容,抬手搭在了三井的肩上,顾左右而言他的发出了邀请。
  然而仙道越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三井越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用力拍开了仙道的胳膊,大声道:“少装模作样了,仙道大人!你不是派人一直跟踪我吗?现在你要的人已经回来了,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吧?把匕首还我,我们各走各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饶是仙道素来头脑机智,伶牙俐齿,一时三刻间却也不知该如何砌辞安抚三井。
  “我管你什么意思!”三井暴躁的打断了他,怒道:“你还是不还?”
  “不还!”仙道望着盛怒不已的三井,突然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笑嘻嘻的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你说什么!”仙道近乎无赖的态度,让三井登时跳了起来,劈手就去抓仙道的衣领,却被对方轻巧的一个闪身躲过。
  “我说,你到海南来找我,我就把匕首还给你。如果你总不来,那就算送给我做一个纪念吧。”仙道的口气和神情,仍旧是透着顽皮狡狯,然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认真。
  “纪念你爷爷的!”三井被仙道气破口大骂,俊朗的面目也气得扭曲起来,拳头紧握得骨节咯吱作响,眼看就要翻脸动粗,却见眼前白影闪动,一个人已拦在了他和仙道之间,却是神宗一郎。
  “你莫生气,我让他把东西还你。”神拉着三井的手退开了几步,柔声安慰他道。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一般的三井在他温和的眼光抚慰下,竟然也不再抗争,只是气呼呼的拿眼神狠狠的瞪着仙道。
  仙道望着二人,眼中的光芒如寒夜冷火般骤然一亮,但随即又湮灭在那深邃的无边漆黑中。
  “彰,你拿了人家什么匕首,不玩耍了,还给三井君吧,你看他恼的。”神微笑着对仙道说。
  “不。”仙道头一扬,唇边原本明朗的笑容带着了几分倨傲的况味,轻轻的突出一个字。
  “彰!”神的眉头轻蹙皱,稍稍提高了声音,眉目间已隐隐有些不悦之色。
  “仙道大人……”越野忍不住在一般轻声提醒仙道,无论如何,他此刻可是在跟国主说话啊。
  仙道却充耳不闻一般,径直绕过神,走到三井面前,很认真的说道:“你一定来海南找我,我的时间不够,不能等太久,记得我给你的烟火哦。”他的笑容如春风在阳光里穿梭,说不尽的明媚温暖,然而他的话却透着古怪,甚至三井觉得,古怪的令自己没来由的心里觉得有些难受,原本握紧了打算给他劈脸招呼过去的拳头,竟然打不下去。
  “彰,你向来都不拂逆我的意思的。”神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虽然很依旧平静,却掩饰不住那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
  “那是因为你从前都不对我发号施令……”仙道对神笑了笑,翻身上马,向着三井扬了扬手,“再见了!”说完一抖缰绳,□的骏马便奋蹄疾驰而去。
  三井目送着仙道衣袂翻飞的背影,消失在那矮小昏仄的城门中,就如同一道美丽的光慢慢在黑暗中隐没,一片苍翠的叶随流水远去无踪,那一刻,突然涌上胸臆的莫名的不舍之意,冲淡了他心中原本盛怒的火焰。
  “国主,仙道大人他,他……”越野尴尬的想替仙道解释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讷讷的近于词穷。
  “没什么,从小到大他就没拿我当国主,早习惯了。”神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仿佛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兄长拿顽皮的弟弟没有办法一样。
  三井越发觉得神和仙道两人之间的关系怪异,然而他已没有兴趣去多琢磨,匕首是一定要拿回来的,但此刻他感到无比的意兴萧索,只想找铁男痛快的喝一场,或者到麻里那里没事找事的捣乱一番。
  “三井……”神方一开口,就被三井抬手压住了话头。
  “前面就是海南国,没我什么事了,国主殿下自己保重吧,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说完深深的望了神宗一郎一眼,便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三井君,我们还有缘再见么?”神对着三井的背影呼喊道。
  “有缘没缘,以后再说吧!”转眼间,三井已走出半里有多,远远传来的话语也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
  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望着三井的青衣蓝发,在沙尘弥漫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黑影,神默默地咀嚼着,沉思着,终于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叹。嗯,我会记得的,但首先,我必须成为一个真正的国主……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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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前尘向来血色中

  这一个被轻轻吐出的名字,却不啻在三井的头上炸响了一个巨大的焦雷,让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神宗一郎,神宗一郎……”三井指着犹自微笑沉静的望着他的白衣少年,颤声问道:“你,你是海南的国,国主?”
  “嗯,是的。”神宗一郎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淡淡煦风,可是三井却感到掉入冰窖一般的浑身发冷。怪不得他和仙道可以在醉花之间一掷千金玩那香艳的游戏;怪不得他们俩都一身高贵清华的不凡气度;怪不得仅仅为了失踪了一个孩子海南就封锁风浪郡;怪不得翔阳国为了掳走他要如此大费周章!
  这一刻,往事一幕一幕在三井的脑海中浮现。小时候他们跟着安西老师,去探望那些从抗击海南入侵的战场上退下来的湘北伤兵,那些年轻的士兵们各个伤臂断腿、遍体鳞伤、辗转哀号、惨不忍睹。很长一段时间,三井觉得自己的眼前总是闪现着那可怕的漠漠血色,不止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无限恐惧。
  从此,他时常听见赤木刚宪——那时他还只是湘北国主的嗣子——愤怒的叫嚷:“我要打败海南,我要荡平神奈川!”而安西老师则在一旁叹息着安抚大家;“只要守护好湘北就可以了……”而他和他同门兄弟们的心,却从此更加的坚硬起来,都知道,那烽火纵横的大地,迟早会成为他们最后的归宿。
  海南,作为一个残酷而充满侵略性的名号,存在于三井的印象之中。他急于回报仙道的恩情而不愿意与他深交,大概也有知道了他是海南贵族的原因吧。而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救出的少年,竟然是神奈川平原上的第一强国——海南国的国主!自己又要如何对待他呢?
  “三井,你是哪国人?”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三井的异常,接着问道:“湘北?武园?角野?或者也是海南人?当然,你应该不是翔阳国人吧。”
  “那又怎么样!”三井突然暴躁的跳了起来,蓦地伸出手去,叉住了神秀气的脖子,厉声道:“神奈川的土地上,有哪一个国家,没有被你们海南侵略过,践踏过,国主殿下?”
  陡生的变故让神的脸色为之一变,抬手反握住三井的手腕,正待用力挣脱控制,却听到了三井的一连串的斥骂,不由一愣,随即垂下来手来,一抹黯然的神色浮上了他的面容,苦笑道:“很多事情,不是我可以做主的……”
  “哈哈,你不能做主?那谁能?”三井仰天发出一串讥讽的冷笑。
  “三井,跟我回海南好吗?”神的眼睛突然一亮,热切的望着三井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国主,我就让神奈川恢复太平,真的!”
  神的话语和态度,都让三井感到十分意外和不解,真正的国主?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位少年国主,也有自己难言的苦衷么?
  三井松开了手,神白皙的脖子上已然出现了一道红印,并抚着咽喉急促的轻咳了几声。是啊,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神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战争和权力是成年人的游戏,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一股歉意在三井的心头萌生,他叹了一口气,怏怏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让那位仙道大人帮你,他显然是比我要能耐多了。我除了吃饭打架,可啥也不会。”
  “仙道……彰……”神口中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似乎若有所思,但终于还是怃然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见对方好像有些情怀萧索的模样,而且居然是海南国主这样的事实,让三井的内心也莫名的充满了失落之感,一时三刻也不知道再说一些什么才好,干脆也坐了下来,抬头望天。烟花早已散尽,只有青空之上片片流云奔走,连飞鸟也不见一只,三井只觉得悠悠天地之间,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寂寥的令人难受,似乎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流川枫啊,你此刻究竟在何方呢?
  而神则不言不语,微垂着头,荒草丛中依旧白衣胜雪,静默如莲,目光却仍在注视着三井,但并不打扰于他。二人就这样各自保持着孤清的姿态,相对静坐。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井忽然“噫”了一声,而同时神也抬起了头。不远处的草丛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而影影绰绰的大约有十数人,正向他们迅速的包围过来。
  三井脸色一变,迅速抢到神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道:“有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一会儿你紧跟着我,莫走散了。”
  神正待回答,却听那群人中发出了一声清啸,神警觉的神色随即放松了下来,对三井展颜一笑道:“没事,应该是自己人。”说着就长身站了起来。
  三井疑惑的向来人望去,却见为首的一人竟很是眼熟,定神仔细一看,居然是在破云山上见过的海南将领越野!越野等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位置,俱都飞快的跑了过来。看见了安然无恙神宗一郎,喜形于色,马上单膝跪下,响亮的说道:“越野宏明参见国主!”他身后跟随者的武士们都齐刷刷的跪下行礼。
  神微笑着拉起了越野,温和的说道:“是我行事鲁莽,连累越野大人辛苦了。”
  “越野不敢!”越野兴奋地说:“翔阳的人已经被我们引开了,属下这就护送国主去和仙道大人会合!”
  “我说为何翔阳的人不再追来,原来是越野大人的功劳。”神嘉许道。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三井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还知道我们的行踪,替我们引开了翔阳的追兵?”
  越野一呆,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三井的问话,神色间登时有些尴尬。而三井见越野半晌不语,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冷冷的又加了一句,“既然知道我们的行踪,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手,见我们被翔阳的人追杀,觉得很有趣吗?”
  “啊,不不!”越野慌忙连连摇手,急切的对神宗一郎解释道:“属下等一直保护着国主,绝对不会坐视翔阳的人对国主不利的!”
  此刻越野真是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谁让他兴奋之下考虑欠周还口风不密呢。引起三井的不快尚在其次,弄不好在国主的心底同样疑云已生了,这岂不是对仙道大人大大的不利?
  而神宗一郎似乎并无任何怀疑,依然温言慰勉越野,“越野大人你多虑了,我相信仙道大人自有他的安排。”
  “你一直跟踪我?”三井的眼光变得锋锐异常,脸色寒的似乎可以刮下一层霜来,微扬着下巴,冷冽的望着越野,说道:“是仙道彰的意思?”
  “这个,这个……”越野涨红了脸,越急越不知道如何回答,心下大叫糟糕。三井是否生气他并不在乎,然而仙道大人却显然是很在乎的。
  “三井。”神走了过来,拉起了三井的手,柔声说道:“走吧,一切都等回去了再说,好么?”
  三井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越野立刻长长舒了口气,连忙指挥手下牵过两匹马来,让神与三井骑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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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两端心思殊难解

  那少年迅速摘下倒伏在地的马匹上的弓箭,拉着犹自惊疑不定的三井钻进了随风披拂的长草丛中。
  看来此刻同样处在危急的境况下,他倒要比自己镇定利索不少,三井对那少年的好奇意外之感又多了一分,而他已按着自己的肩膀,在一块巨石之后躲藏了下来,在耳边轻声说道:
  “鸣镝是翔阳国特有的武器,据说是从大明国来的工匠所造,我国的军士们就吃过它的苦头,伤亡很惨重。”彼此间的距离很近,三井见那少年一直平静的脸上悄然掠过隐约的惊惧神色。
  “我国?你也是海南国的吗?”莫非这个年少文弱的男孩子,竟然也经历过战场的血腥厮杀,三井对他的话感到十分讶异。
  “也是?还有谁是?”少年不答,反问道。
  “仙道彰。”三井略一犹豫,终于还是如实回答,“我救你,就是为了还他的情,他救过我一次。”
  “哦,是这样吗,他让你来救我……”那少年神情间有一种淡淡的沉吟与疑惑,让三井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么?
  三井的心中刚刚升起一丝不快之情,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一个翔阳武士用佩刀拨着长草,正向他们的藏身之处搜索而来,且越来越接近。三井心下焦急万分,此刻无论是改换藏身之地还上前击倒他,都势必会暴露二人的行踪,引来其他的翔阳武士。
  正在他焦虑踌躇之际,却见身边的白衣少年已开弓搭箭,嗖的一声轻响,羽箭如流星般迅疾而悄无声息的贯穿了那武士的咽喉!他张大了嘴,双目瞪突,脸上尽是恐怖之色,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血也不曾溅出半点,便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
  “你!”三井对那少年怒目而视,以他的性子,不到你死我活的关头,是绝对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之人的性命,而眼前这个沉静温和如女子的少年,竟然出手如此精准狠绝,而且脸上依旧颜色不改。一股激怒从三井的胸臆中骤然涌起,跳起来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招呼了过去,啪的声响过后,那少年白皙的脸上登时多了五个鲜明的指印。
  那少年没有避让三井的耳光,却极快的一手捂住三井的嘴,把他剩下的话给堵回了喉咙,同时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躯将他压倒在地,低声道:“只要他一出声,我们就完了,我也不想伤人,但我必须自保,也不能让你受伤害。”
  三井气红了脸,双目圆瞪,又急又怒的用力的挣扎,想将他掀翻下去。
  “嘘……”那少年在三井的耳边轻轻吹气,柔声道:“别出声,他们往这边来了……”他的声音很柔和,甚至从几乎紧贴着三井面颊的衣领与脖颈的缝隙间,还隐约透出一股清新的气息,让三井没来由的心底咯噔一跳,然而他手上的劲道却丝毫不减弱,紧紧地捂住了三井的口唇,另一手扣着三井的腰,将其牢牢地控制在自己身下。
  身处险境的刺激加上此刻奇异的感受,让三井觉得仿佛时间静止,空气凝固,最真切的感受,就是胸口处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的,那一下一下明显在加速的心跳。渐渐的,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完全消失,三井那吊在嗓子的心,也慢慢的落了下去。
  而那少年似乎还在凝神倾听,神情十分专注,那沉静如水的白皙面容上浮着五个泛红的指印,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十分奇特的美。三井感到自己的呼吸好像都有点不正常起来,说不出的别扭,不由心底暗骂自己:“三井寿,你真是有够龌龊的,就因为人家长得像女孩子吗……”咦?女孩子,自己还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女孩子是什么滋味……
  胡乱的思绪大有越飘越远之势,三井赶忙收束心神,扭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却见伏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此刻一双如星似水的双眸正怔怔的望定自己,瞳孔深处似乎还跳动着两点若有若无的光焰。
  “人都走了,还不快起来,想压死老子吗?”三井面皮一热,忙大力将他推了下去,蹭的坐了起来,轻叱着掩饰心底的尴尬。
  “对不住……”那少年同样讷讷的,神情也不似一直以来的波澜不兴,看起来有些扭捏不安。
  “好了。”三井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正色对那少年说道:“你的箭法很高明,可是,你不应该轻易就杀死人,小小年纪就如此残忍,白白,白白长得这样好看,哼……”他原本想板起脸孔来教训那少年的,可是好端端的一句话却莫名其妙的被自己说的如此荒唐,说到最后三井自己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感到好笑。
  “嗤……”那少年也忍不住低下头来发出一声轻笑,温和的说道:“你错了,我并不轻易杀人的,我只是绝不坐等别人来杀我……”
  “你这小孩,说着这些杀来杀去的话,竟然还可以这样平静!”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叫人小孩,你多大呀?”
  “我,我已经十七岁,啊不,十七岁半了,哼哼!”三井有些心虚的瞟了那少年一眼,终于还是摆出骄傲的架势大声答道。
  “呵呵,再过两个月,我也十七岁了。”那少年眨了眨眼睛,对三井笑道:“所以,你不应该叫我小孩。”
  “得了,我不跟你计较。”三井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正是临行前仙道给他联络用的烟火,嘟哝道:“让仙道那家伙来把你领走,我也就算大功告成,跟他两不相欠了!”
  “咦?”那少年从三井的手中接过烟火,诧异的问道:“这个是仙道彰给你的么?”
  “是啊,他说发出这个烟火信号,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呵,真有意思,他居然把这个给你……”那少年摆弄着手中的烟火,微笑的说道。
  “怎么?这有什么特别的吗?”三井对他的话感到不解。
  “这个烟火是我和彰小时候一起发明的,请教了一个十分高明的烟火师傅的。”少年的笑容荡漾着一抹悠远暖意,仿佛陷入了快乐却又遥渺的回忆中,“这个烟火一旦点燃,就会发出很奇异的光焰和传的很远的声音,小时候只要我们想见对方,就会点燃这个烟火,方圆几十里之内,都可以看得见,听得见呢……”
  “这么麻烦,想在一块儿玩,直接去找他不就得了。”三井忍不住插嘴,小时候他就不只一次的玩心忽起,就立刻把流川枫从热乎乎的被窝中揪出来,要不就把樱木从香喷喷的饭桌前扯下来。
  “我们的处境,你不明白的……”那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三井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另外两个烟火,塞在那少年的手中,恳切的说道:“那这两个给你,你想见的仙道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哈,你真是很可爱啊……”那少年看着一脸认真的三井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我们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可不一样。”
  “哼,不要拉倒!”三井脸一红,劈手将烟火抢了回来。
  “怎么,彰一共给了你三个么?”
  “是啊,有问题?”
  “这么说,他希望即使这件事结束,你也可以去找他了……”那少年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吗?”三井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我不知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和彰,什么关系……”那少年问道。
  “三井寿,没什么关系,萍水相逢而已,做完了这事,各走各的。你呢?”三井漫不经心的回答,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就要去点那烟火。
  “神,宗一郎!”一点火苗闪过之后,一束及其灿烂的焰火陡然腾空而起,伴随着尖锐的空鸣之声,而同时,端坐在草地上的白衣少口中清晰地吐出了自己的名字,一刹那间,三井整个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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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古道干戈飞白羽

  三井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打量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铁男,见他半敞的衣领下袒露的胸膛,兀自还看得见点点胭脂,忍不住吹了一个响亮呼哨,嬉笑道:“铁男,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像个新郎倌儿!”
  铁男怒道:“你他妈的有屁快放,少跟老子东拉西扯。”如果有哪个正常男人,在那要紧的当口被人给搅和了好事,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那除非是圣人了。
  三井脸一沉,冷笑道:“我是特地来恭喜你的,铁男,找了翔阳国这样一个大靠山,莫非你不当土匪,打算从良了?”
  “胡扯!”铁男面色微变,傲然道:“这世上还没有谁够资格当我铁男主子的!”
  “是吗?”三井故意堆起一脸的怀疑和不屑,“这么说和翔阳的人到醉花之间去劫人,是我们铁男哥一时兴起了?”
  “这个。”铁男无奈的说道:“只不过是一桩买卖而已……”
  “什么买卖?你不是从来不和官家的人做买卖吗?”三井对铁男的话感到大惑不解,正是因为知道铁男极度厌恶官家中人,所以三井从未对他提起过自己的往事,而每一个加入“过山风”的兄弟,几乎都有一个或无可奈何,或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彼此间也从不探问过往。
  “骕骦马!”铁男的眼睛一下子精光闪烁,“翔阳国的人送来了一匹产自大明朝的骕骦马,那可是大宛天马的后裔呢!”素来爱马如命的铁男,一提到宝马良驹,就显得十分激动。
  “条件就是让你为他们劫走那个孩子?”三井想起适才在场边看见的那匹雪色骏马,心中已是了然。在神奈川一带的诸侯国中,翔阳以产良马著称,那样一匹神骏异常的宝马,要说铁男为此动心,三井一点也不意外。
  “嗯……”当着三井的面坦承为官家效力,一向粗豪倨傲的铁男也感到有些惭愧。
  “那好。”三井很干脆的说:“马你到手了,人你也劫了。如果是兄弟的话,现在你把那个孩子交给我吧!”
  “三井,这又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非插手不可?就为了河合麻里那个女人?”铁男忍不住问道。
  三井恳切的说得:“铁男,我从来也不骗你。我答应了一个人,必须把人带回去给他,因为他救过我,我三井寿平生最怕欠人的情。”
  “三井,我们是兄弟,你就是要我铁男为你出生入死,也绝不含糊,可是。”铁男叹了一口,说道:“我平生讲的一是义气,二是信用,就算是官家的买卖,我也要守信用的。”
    “这么说,是完全没得商量了?” 三井眉毛一扬,提高了声音,恶狠狠地怒道:“我现在就去把那马弄死了烤来吃,然后动手抢人,看你怎么样!”
  “三井寿,你敢!”铁男闻言几乎跳了起来,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拦住了三井,他深知以三井的性子,一旦恼羞成怒发狠撒泼起来,再缺德没理得事都做得出来。
  “我不敢?有种的一对一,找帮手的是孙子!”
  “铁男,铁男!”正当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眼看就要说翻了动手,德男突然从远处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嚷道:“不,不好了,翔阳,翔阳的家伙,突,突然带了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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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天苍茫,夕阳古道,几匹骏马飞快的奔驰,扬起一路的黄尘。
  “花形大人,我们这样不告而别,妥当吗?”高野昭一一面控马疾驰,一面大声的问身边的领头骑士。
  “既然你看见和仙道彰一道的那个人出现,说明很可能有变数。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日回到翔阳为好!”说话的人高大英伟,容貌俊秀中透着冷峻,在他的身前,正圈着一个双手被束缚着的少年。纵然身处险境,他的神情却依旧平静淡和,除了略显憔悴之外,仿佛毫无焦急惊惧之色。
  “就为了这个毛孩子,海南国真能接受我们的条件?”高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藤真国主从来算无遗策,这个不必我们操心。”花形透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少年,冷冷的说道:“如果海南不接受,就杀掉他。即使他只是一个傀儡,但突然没有了国主,海南一定内乱,我们再和湘北联军大举进攻,必定功成!”
  忽然,不远处人影曈曈,二人惊疑骤生,而马速极快,还来不及作出判断和反应,便已到了那群人之前。翔阳众人忙勒马停下,看清了挡在去路上的,正是铁男为首的一群山匪。
  “怎么,这么急着走?”铁男一脸的冷肃不快,硬邦邦的说道:“也不知会一声,我可以指点你们一条更近捷的道。”
  花形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从容状,朗声说道:“人物两讫,我们之间的买卖就算完了,不敢再多叨唠主人,这里就对大家说告辞了。”说着恭恭敬敬的在马上行了一礼。
  三井躲在铁男身后望去,见花形怀中圈定的,正是醉花之间所见的白衣少年,心中一喜,偷偷的从背上取下硬弓,搭上羽箭,趁花形低头行礼之际,突然抬手,也不瞄准,嗖的一箭如闪电般射出。花形大惊,忙抽出佩剑准备格挡。谁知三井的箭却不是冲着人去的,而是射中了花形□坐骑的脖子,那马受了一箭,登时长嘶着人立起来,将背上的两人俱都掀了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的变故,让花形不得不暂时放开双手,在地上敏捷的一个空翻,迅速站稳了身体。而几乎与此同时,三井抛下手中的弓箭,窜上前去,俯身拉起了摔在地上的白衣少年。
  “放手!”一声怒喝中,高野已经一刀向三井和那少年劈了过来。刀势威猛,手中没有了武器的三井只好抱着那少年就地一滚,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高野的刀锋已在三井的肩背上拉了长长一刀口子。
  “呀!你——”被三井压在身下的白衣少年见状,瞪着漂亮的双眼发出一声关切的轻呼。
  “没事。”三井咧着嘴一笑,轻轻拍了拍那少年的面颊以示安抚,搂着他站了起来,还未立稳脚跟,眼前寒光一闪,花形的剑锋已在眼前。
  “当!”只听一声如斫金断玉般的脆响,一把修长的剑与一把粗犷的刀已交格在一起,登时火花四溅,出手挡住花形的却是铁男。
  “你干什么?”花形对铁男的出手也是十分惊怒,“莫非要毁诺吗?”
  铁男哼了一声,说道:“我平生从不毁诺。人我已交给你了,也是你们自己带走的。现在要伤我兄弟,却是不行!”回头对沉声三井道:“你走吧,我拦住他们。”
  三井大喜,扯断了缚住白衣少年的绳索,抱着他跳上了一匹骏马,对铁男大声说道:“先谢啦,下次见面我实惠点,送个漂亮的女人给你哈!”说毕一抖缰绳,用力踢了一下马腹,在花形等人惊怒不已的注目中飞驰而去。
  “高野,永野,伊藤,你们留下!其它的人跟我追!”花形急匆匆的做了安排,立即换了一匹马,带着一干人刀剑齐挥,冲散山匪们的阻挡,朝着三井逃离的方向直追而去。
  三井纵马疾驰,身前的少年一声不响的抱着马脖子,这样的阵势之下,居然甚是镇定配合,不由心下暗自赞赏,看来他倒也不是一个娇贵无能的纨绔少爷。而耳边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三井心中不由得急切起来,自己□的只是普通马匹,还骑乘了两个人,和神骏的翔阳良马脚力相比,被追上恐怕只是迟早的事,该想一个怎样的对策呢?
  “前方的人站住,否则要放箭了!”后头追兵的呼喝声越发的明显了,三井咬牙不加理会,仍旧拼命飞奔。
  “你熟悉此间的路吗?”怀中的少年忽然发问。
  “什么?”三井不解。
  “他们是翔阳来的,显然不熟悉此间道路。骑马我们一定被追上的,不如步行从小路逃走吧?”
  “呵呵,看不出来,你倒有些见识!”三井赞道,那少年的提议,跟他此刻心下的盘算居然不谋而合。当下控马离开了道路,踏上了路边杂草丛生的野地。
  正在说话间,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呜呜之声,锐物迅疾破空的凉意也从脑后隐约传来。三井忙压着那少年的脑袋,低下了头,之间一支黑黝黝的短箭,几乎是擦着自己的头皮飞了过去,心中立时大叫好险。
  “是鸣镝!”那少年突然面色一变,回身抱着三井的腰身,用力一拧,两人同时离开了马背,摔到了草丛中。只听的一声惨烈的马嘶,三井抬头望见那只黑箭居然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又飞了回来,已扎在了马头之上。适才如不是那少年及时抱着自己跳下马来,恐怕此刻自己的脑袋上,就要多出一个血窟窿了!想到这里,不由得脊背上凉意顿生。
  “你竟会认得这东西?”这样怪异的箭,三井还从未见闻过,眼前看似斯文静弱的少年,越来越让他感到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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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铁骑东来疑云生

  “谢了。”三井赞许的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便准备起身继续上路。忽听茶寮外一阵马蹄声疾,以他的经验判断,那一定是一匹相当神骏的良马,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从东面的道路上,一人一骑正飞驰而过,马上的骑士也正向茶寮这边看了进来,二人目光碰撞之间,三井不禁一愣,虽然是电光石火的惊鸿一瞥,他却已然认出马上骑士竟是那个在醉花之间做财大气粗状的“翔阳国的高野少爷”!而此刻他已经脱去锦绣衣袍,一身利落的武士装束,全然不复之前那霸道庸俗的嘴脸。而发现了三井,他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来不及各自多做反应,快马已经飞驰而去。
  “原来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在经过一番冥思之后,三井大力一拍桌子,恍然醒悟,原来在麻里的闺房门口遭遇到得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被自己立时认出了是铁男之外,另一个试图连仙道一起劫走,却被自己阻拦下来的,从魁伟的身形和锐利的目光看,正是这个高野!
  “连翔阳的人都搅进来了,看来这件事真是不简单啊……”三井不暇多想,抓起桌上的包袱,匆匆步出了茶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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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草丛中猛不丁的跳出两个人来,对三井喝道,手中俱都拿着明晃晃的长刀。
  “干嘛干嘛?”三井横了他们一眼,懒洋洋的问道:“想打架呀?”
  “哈,是三井啊。”两个负责岗哨的山匪见是三井,立刻一脸的轻松愉快,笑道:“正好,日间兄弟们猎了一头野猪,这会儿正烤上了呢,你来得真是时候!”说着一指身后的山谷。
  “嘿嘿,好,回头哥哥给你们也弄两块肉过来。”三井说笑着,淌着及膝的长草,朝山谷的路口走去。
  入口之后就是豁然开朗的一块宽敞平地,搭建着大小不一的简陋却结实的茅木屋棚,燃烧着一堆一堆的篝火,篝火边上围坐着三三两两正在喝酒、吃肉和高谈着的年轻人。这样的情形让三井觉得一股热烈的情愫在胸臆间涌起。两年以来,他早就将这些“山匪”当做自己的兄弟,但却迟迟不愿意完全的加入他们,保持着和他们既亲近却又有距离的相处方式,因为他知道,一旦找到了流川枫,自己还是要回到湘北,回到安西老师的身边,去尽他从小就被谆谆告知应尽的责任,那就是抗拒强敌,护卫湘北国的安全。
  忽然听见一声嘹亮的马嘶声,三井不由眼睛一亮,单听这声嘶叫,他就可以判定这肯定是一匹异常神骏的好马,铁男素来爱马如命,肯定又从哪里弄来了一匹神驹。循声望去,三井见在场边的一株大树下,单独拴着一匹雪白高大的骏马,并不与其它马匹拴在一块。那马正仰首鸣叫,鬃毛飞扬,通体雪色,看起来神骏异常。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呀!三井在心底由衷的赞叹道,即便只是远远一观,他也能看得出来,这比铁男先前拥有的任何良马都来的优秀,堪称世所罕见。
  “三井!”很快的就有人发现了他,兴高采烈大的冲着他直招手,而其中一个年轻人循声看见了三井,却立刻猫腰缩头往人堆里挤,想悄悄的溜开。
  “堀田德男!”三井冷哼了一声,扯开嗓门,拉长了声音叫道。
  那人听到三井的呼叫,无可奈何的转过身来,讪讪的笑着说道:“哦呵呵,小三呀,有事?”
  三井大踏步走道德男身边,一伸胳膊搂过他的脖子,将他从人堆中扯了出来,走开几步远,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你说呢?”
  “这个,那个,我,我,嗐,你有事就直说,我弄不过你……”德男支吾了一阵,干脆两手一摊,泄气的对三井说道。
  “嘿嘿,上道!”三井使劲摁了摁德男的后脑勺,在他耳边轻声嘀咕道:“你们从麻里那边搞来的人呢?”
  “你想干,干嘛?”看着三井温柔又带着胁迫的目光,德男的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发毛。
  “帮个忙,把人交给我!”三井很干脆的说道:“我交回给麻里,我欠她人情。”
  “不行不行。”德男立刻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这事我做不了主,你要就自己去跟铁男商量。”
  三井心中早就有了谱,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求了铁男就可以轻易救出那白衣少年,铁男也不会特别交待联络点的人,对自己隐瞒他的落脚点了,看来还是从单纯好哄的德男身上想办法,来的比较容易。
  “那你带我去看一看他总可以了吧?”三井退一步提出了要求,一双清亮的眼睛望定了德男,巴掌在他的头上又是一阵亲昵的乱揉。
  “小三,真的不是我不肯帮忙。”德男哭丧着脸,在三井的感情攻心战术前,他从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然而眼下他确实为难到了极点,“怕是铁男也做不了主,翔阳的人自己看着呢……”
  “什么?翔阳的人?”三井疑惑的轻声惊呼,而话甫一冲出口,德男也张着合不拢的嘴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怎么把这事都给说出来了!
  “德男,你给我说清楚出,翔阳的人跟这事什么关系?”三井两个巴掌将窘迫万分的德男的脑袋牢牢定住,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逼问道。
  “小三,三爷,你饶了我吧,自己去问铁男成不?”德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如果这个秘密从自己嘴里吐露出来,那他要遭的恐怕就不是一般的殃了。
  “算了。”三井将德男那副德行,也不欲过分为难于他,放开了手问道:“那家伙呢?怎不见人?”
  “那边……”德男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所木屋,悄悄的说道;“不过,你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他在,在……”
  “哼。他就算是在拉屎,我都要扯他出来!”
  “三井,三井!”望着三井大摇大摆走开的背影,铁男的嘴巴再度张得仿佛可以塞下他自己的拳头,喃喃的咕哝道:“他,他正和女人在一起啊……”
  隔着一堵薄薄的土坯墙,屋内传来男子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和女人娇柔妩媚的吟哦喘息声,饶是荒山野岭的简陋屋舍,却也荡漾着原始而热烈异常的生命力和无边春色。
  只听咔嚓的一下轻响,粗布帐子里的一切声响行动都突然停了下来。
  “是谁!”帐子里传来一声低沉却威猛的轻喝,紧接着一只大手撩开了帐子,铁男粗犷的脸上尽是豹子般的警觉,尽管怀中还搂着一个□美艳,犹自带着迷离神色的女人。
  “嘿嘿,铁男你好啊。”三井正嬉皮笑脸的坐在窗台上,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的晃悠着。
  “三井寿,我操你大爷!”一见是三井,铁男立刻大为光火,放开怀中的女人,赤条条的跳下地来,指着三井就是一阵臭骂,“这种缺德的鸟事也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哼哼,没理由你惹我不痛快,我还让你自在的风流快活!”三井滴溜溜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铁男一阵,最后停留在他腹下某个正欲求不满如怒马长嘶的部位,不怀好意的眉眼的尽是得意之色,托着下巴悠悠的说道。
  “我怎么着你了?”铁男一肚子的窝火,真是恨不得一拳就揍上那张漂亮又嚣张的脸上。
  “姐姐,让让。”三井跳下窗台,不怕死的往床边一挨,将那个目瞪口呆的女人往里推了推,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砰的架上了一只脚,鼻孔里出了一口粗气,冷笑道:“你明明知道麻里是我的朋友,还在她的地盘劫人?还有,还叮嘱手下人别告诉我你的去处,啥意思?”
  看了看那个女人,再看了看三井,铁男一跺脚,一把揪住三井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怒道:“出去说!”
  “出去就出去!”三井拍了拍巴掌,嘿然道,“我在门口数十下,你若还不出来,我就仍旧进来!”说着又贼忒忒的干笑了两声,猫一样利索的从窗口窜了出去。
  “妈的,瘟神……”铁男恨恨的骂道,又恼火又无奈的抓起地上的衣服。
寿寿他姐,牧君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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