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冰朝雪

推开寝室的门，本来心情是轻快的，但是，在我推开门的一瞬间，被瞬间冷冻的气氛吓了一大跳。

我看到木暮正站在门口用一种很复杂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眼神盯着我。

我没理他，心想前几天这小子居然还认为我很下流。想起他那天早上失望的眼神，我心里就有一种无名火。我把书包扔到写字台上，“咣”的一声正如我有些想要发怒的心情。

“好啊，木暮公延，你挑战我的脾气试一下。你要是再敢说出让我不爽的话，我就让你常常被揍趴下的滋味。”

气哼哼地走到自己的写字台前，我粗鲁地拉开书包，是人都看出来我现在不爽。

“啊，那个，三井同学……”倒是那个傻瓜木暮先开了口。

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呢。

“三井同学，前几天的事，对不起……”他走到我身旁，我能用余光瞥到他的脸。

“啊，什么事，你说清楚点，我忘了。”

第五章

上帝作证，我不是故意刁难他，只是我真的很想看看他窘迫的样子。

“啊，我……”

“哈，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想的起来？”我故意一甩头，酷酷地说道：“没事的话，我要看书了，我很忙。”

“那个，三井同学，对不起！”像是突然提起了勇气，木暮道歉的声音更大了。

“啊，我知道了，我决不原谅你啊。你还有事么，没事我要看书了。”我还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故意装作不理他。

其实我不是装作不理他，是真的很想不理他，但是我却做不到不理他。

该死的三井寿，余光还在木暮公延的脸上瞄呢！

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发挥我的想象力了呢？

“三井同学，我能……我能和你聊聊么？”张了张嘴，木暮有些艰难地说道：“我们去阳台吧，今天晚上天气很好，星星很美。”

“啊，那好吧，不然你很烦人。”我没有去看他的侧脸，快步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慢慢走到我身边，我感觉木暮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听到我的身后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是那个老实人好听的声音。

“三井同学，你真帅。”

“啊，是吗，谢谢啊，这句话我笑纳了。”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我一口气为自己点上了十支。嘴里充满了香烟，这让我说话有些不方便。

其实我并不是很会抽烟，所以在烟点燃的一瞬间，我还是很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声。

“三井同学……”木暮到没有理会我这个故意“装酷”的行为。叹了一口气，木暮说道：“三井同学，真对不起，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是我误会了你……”

“那天早上我侮辱了你，对不起……”

唉哟！听到木暮这句话以后，我几乎要叫上帝了！忍不住想要笑，本来想要吐出去的烟一下子进入肺里，呛得我又是一咳。咳完了我干脆笑起来，由于嘴里塞满了香烟，我承认我的笑声很猥琐。

“哟哟哟，您言重了，木暮公延老人家，您也没说什么啊！”我脸皮厚地一边咳嗽一边笑，上帝知道我的样子有多滑稽。

木暮走到我的身边，但是，离我还有一定的距离。也许他也是不敢面对我吧，本来，我这种人，有几个人愿意搭理呢，呵呵。

何况是这样“聪明”的老实人。人再老实，也知道不能搭理我这种垃圾的。

呵呵，真是好笑呢。

暮冰朝雪

把证明交上去以后，忽然看到叔叔的短信。今天是星期三，这个星期我都不用去工作了，他说等我膝盖好了客人没什么说法了那更容易赚钱。

“太好了！”我几乎是将手机扔出了阳台。居然没想到一毛不拔的叔叔还会给我放假，真是谢天谢地！

哈，应该是这几天他儿子顶替了我的位置吧，哈。

想着想着，我便觉得浑身轻松，仿佛压在身上的千钧巨石被人瞬间移走。虽然膝盖还在疼痛，但是我觉得我的步子轻快不已。从床上“跳”到柜子旁，我拉开柜子取出了药品，开始琢磨怎样利用它。

“我应该再多擦些！”我开心地想着：“这样我的病就能快点好，而且，就不用再受苦了！”

“受苦？”呃，这两个字让我很敏感。顿时我的眼前出现了酒店里灯红酒绿的画面、穿着暴露的女人和粗鲁庸俗的男人扭着身体在舞池里发泄的画面，还有满脸横肉丑陋艳俗的肥婆在我身下恣肆放纵的画面。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汇聚成我的害怕。大脑中瞬间有电流通过，我受惊一般颤了一下，差点把手中的药瓶扔掉。

“算了，我还是多受些皮肉之苦，少擦一点药，让我的膝盖晚点复原吧。”

这样想着，我感觉到自己有些无聊了，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好。无聊着无聊着，脑海中出其不意地出现一个问题，木暮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现在已经是十点半了，离下晚自习也将近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回来也是不说话，还更加尴尬呢，没意思。

“算了，我懒得搭理他。他竟然把我当成那种人，要是再敢说我什么，我让他尝尝被揍趴下的滋味！”

像在故意和木暮生气一样，我觉得自己气哼哼地走到写字台前的样子很可爱。

“叮铃……”寝室的电话响了。好不容易把我手上的膝盖从写字台底下“拿”出来，我“步履艰难”地去接电话。反正一定是木暮打来的，估计应该是告诉我这小子今天开洋荤也死在夜总会里出不来了。

“喂？”我没好气地说道，想着电话那边木暮的样子。

“三井寿同学。”电话的那边竟然是班主任的声音：“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没有睡吧？”

“啊，没有。”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吗，还有什么事啊？

“三井寿同学，你现在来一下我的办公室吧，你父母的证明我已经交上去了。因为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想，你可以申请一级助学金。你现在来一下吧，我们商量一下。”

“啊，谢谢老师。”放下电话，虽然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我还是有些怨念。我的膝盖现在正在痛呢！

穿上外套我走了出去。校园里面还有些没有回寝室的学生，在操场打球，在花坛边聊天，眼睛里面完全没有黑夜。

真是另一个世界，我想道。

和班主任老师聊了一段时间，直到寝室快封楼，我才离开办公室。班主任老师并没有因为我上课睡觉而对我失去信心，相反还为我争取国家一级补助金。

呼吸着宁静的夜晚空气，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属于这个世界，还属于原来自己居住的这个世界。

心也不由自主敞亮了起来。

正好我有几天时间，我可以用这几天时间好好念书。

也许，还来得及。

“哈！”我快乐地向前跃了一大步。膝盖冷不防地又痛了一下，我像小孩子一样吐吐舌头。还是快快回去吧！从今天开始，我会努力去弥补以前的。虽然不太可能回到过去，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做到最好。

三井寿依然是最优秀的！

三井寿依然是最优秀的！

抬头望夜空中的星星，他们在对我眨眼睛，很可爱，很可爱。

……

暮冰朝雪

第四章

膝盖是越来越疼了，可能是因为昨天折腾了一夜，本来正在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淅淅沥沥地痛起来。我定神一看，天啊，还流着血呢。

故作坚强地走出酒店，我关好大门。清晨五点多钟的寂静，我喜欢。尤其是刚刚入秋，天空并没有完全亮透，微微的曙光让我想起了以前课本里面学的在黑夜看到希望。

希望就是路灯，我想道。那些人为的东西，不提也罢。

于是我便再点了一根烟抽起来，异常清醒的大脑让我觉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向前走着，我突然看到前面车站站牌下面站着一个人，身影有点儿熟悉。

我没在意，但是后来我居然发现那人是面对着我的，而且就是那个傻瓜四眼。这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啊，不会是在等我的吧？

假装没看见，在马上要与他碰面的时候，我选择视而不见。

“三井同学！”我听到他在我的身旁叫我的名字。原来这傻小子还真是在等我，我非常不情愿地停下来。

“三井同学，你竟然在这种地方混！还，还在抽烟……”看着我的一副流氓相，木暮非常的诧异，几乎是有些不由自主的要伸出手来指着我。

“啊，对，我天天逛夜总会。”

听到木暮的话，我突然心里很失落，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过了几秒钟我便有些想要发怒了，那个该死的四眼傻瓜，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妈的，我现在真想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声对他说，我三井寿是被那个杀千刀的死一万次的该死的叔叔逼的！

但是我的理智却被怒火烧个精光。不知道为什么，我嘴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啊，对，我天天逛夜总会，就因为这个我晚上不回寝室的，夜总会可他妈好了！”

天啊，我的上帝啊，我亲爱的上帝，这还是我说的话么？不，这明明就是我说的嘛！那我应该这么问，我说，我亲爱的上帝呀，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那句话经过我的神经中枢了吗？

“三井同学竟然会这样堕落！”木暮的眼神中传来失望的眼神。嗯，我理解，我完全理解，这要换了我我也失望，这是实话。

但是我却马上转身走了，因为，我不想在看到他眼神中出现失望以后，再出现鄙夷。

……

这几天比较郁闷。

因为我的膝盖受了伤，花去不少药费，可是这个时候叔叔却偏偏不给我一分钱，让我觉得日子格外难过。

那些客人留下的小费，都被我买了药。

而且膝盖迟迟不好，这可真让我郁闷，唉，怎么会好呢，每天晚上都要折腾。

所以我申请了困难补助。找个时间回到寝室，要得到批准必须要出示爸爸妈妈的死亡证明，于是我开始翻我的抽屉。

这是我第一次翻我的抽屉。以前都是放好了东西然后从来没动过，谁知道会不会找到啊？

翻了好久，终于在抽屉的最下面翻到了。打开这份证明，看到爸爸妈妈的照片，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小寿，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啊？”

“设计师，和爸爸一样！”

爸爸妈妈的笑容又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充满了眼眶，呼之欲出。

……

暮冰朝雪

我在床上坐着，一直在端详木暮学习时专注的侧脸。后来我突然发现这一做法实在太荒谬，所以我试着让我受伤的腿动了动。

不过这真的很让人郁闷。不知道医生是技术不高还是药水是假冒的怎么着，我怎么就觉得我的腿一点好转都没有。

时间很接近了，马上就要到晚上六点，我又要去工作了。

即使如此，可是我的腿还是很疼痛。难道就不能让我清净一天么？我苦恼地想着。

“就让我今天不工作吧，就让我在这呆一会。我的膝盖受了伤，一定不会去工作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认为自己很理智的我竟然也抱起了侥幸心理。

但是短信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妈的。”我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世界可真TMD让人无奈。刚要骂第二句，忽然看到木暮像受惊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环顾了整个寝室他才望向我，眼睛里不是充满迷惑，而是呆呆的。

“我手机响了，有事，我要走了。”轻描淡写解释一下，努力起身坐起来，我发现我的膝盖真的很痛，而且活动起来，非常不方便。

这就意味了着，今晚，我要受刑了。

“三井同学你要去哪里？你的腿不方便，我陪你去吧。”声音中充满了温柔，并且极度富有穿透力，不然我怎么觉得我全身的血管都被软化了呢？

然后我觉得他的手臂缠在了我的手臂上面，熨在我皮肤的体温和传来的香皂气味让我很安心。

上帝啊，你看我在说什么啊，真是的，怎么会用“缠”这个字呢，真的是在那种地方呆的时间长了话都说不好了。

三井寿，你还真是让人恶心呢。

所以我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词语是拒绝。故作高傲地甩开他的手，我不客气地说道：“走开啦，我讨厌你身上的香皂味，恶心死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用我最大的力量离开了。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该呆在哪里，就要呆在哪里。

不然这世界要大乱的。

……

折腾了一夜，一转眼又是早上。因为膝盖的强烈疼痛，这次我醒的非常早。

床边早就没有了人，那些人在半夜两三点钟都会随着最后的人散去，只有我这样的才会一直睡那么久。

现在是凌晨四点四十分，以前我睁开眼睛的时间最早不过五点四十分。

床边依然放着薄薄的一叠钱。在纠缠中我经常把它们攥紧，只有攥紧它们我才觉得我身上所有的肮脏都由这个媒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再不回来。

攥紧也不是我的，其实攥紧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这些钱是属于我的话，那么我还能一直攥紧它。

不，如果这些钱真的可以属于我的话，那我不会让它们属于我。

唉……

今天醒来的时间格外早，躺在床上没有睡意，那么就这样躺着恢复我的体力吧。

膝盖还是很疼，而我不知不觉想起我的寝室里那个叫做木暮公延的四眼傻瓜。

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对昨天他对自己的那份温柔很挂怀，没有原因。于是，便庆幸今天自己醒的比较早，可以有时间去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然后给自己来一个净化的仪式。

下次的时候，也可以这样来净化。

呵呵，我的净化仪式就是，躺在床上想念那个纯白的T恤、纯白的香皂气味和那个只会微笑的纯白男生。

难得得到片刻的清净，我心满意足地想着。身体正在宇宙中徜徉，我突然听到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难道……

“轰”地推开门，我看到叔叔怒气冲冲的脸。叔叔的怒火加上强力推开门带来的风，几乎把我的发型吹乱。怒发冲冠地，叔叔对我粗鲁地叫道：

“该死的三井寿！你现在好好跟我解释解释，你膝盖的伤到底他妈怎么回事！”

“膝盖的伤，不知道啊。”我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说道：“哈，不知道被哪条狗咬了，那人还兴师问罪地冲我汪汪叫！”

“你妈的……”听到我这样说，叔叔马上伸出手来想扇我一个巴掌。

“哦了。”我连忙把脸贴上去招呼：“亲爱的老头子啊，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而已么，用不着这么激动。再说了，我这脸蛋破相了，您老人家要为我治病承担责任不说，还要损失一大笔钱呢。”

“你妈的，这死小子……”伸来的手从要打我巴掌的姿势立刻变成向我要钱的姿势，速度之快让我来不及眨眼，只是从胃里泛上一阵恶心。

“拿来吧。”叔叔白了我一眼，强压下火气的样子让我想笑：“快滚，今晚没有车接你，给我按点来！”

看到我成功将叔叔激怒，我越发有成就感了。有的时候我就想，我可真是太他妈失策了。一直都是自己智商不够高，没有一下子把他气死。

拿刀砍人咱要负责任，气死人，可不用。

唉，以后还要多多修炼才是。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我跳下床穿好衣服，准备回寝室去。

暮冰朝雪

第三章

“啊？”惊诧了一下，一定在想自己明明已经做过自我介绍的嘛，不过眼前的俊秀男生脾气还真是好，仍然对我微笑着说：“我叫木暮公延。”

“啊，三井寿。”本来大脑就是一片空白，问完了这个问题，更加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一阵沉默的尴尬，让我突然有点害怕。

是的，我害怕了，我在诧异最近一向都肆意妄为的我怎么会去在意这样的空气。

“三井同学还真是很优秀呢。”

“哈，优秀个屁，你在我上面，说这句话你太让我失礼了！”

“没有啊。”木暮把我扶到床上坐好，然后拿起我的杯子给我倒了一杯水。把这杯水拿在我的面前，木暮的声音依旧那样温和。

“三井同学真的很优秀呢，三次模拟考我都是排在第二名的。”木暮抬了抬黑框眼镜，不得不说他颇有教养的行为吸引了我，我觉得他的睫毛很长，衬得他的脸更加温和。

也许他本人并不怎么样呢，哈，我想多了。

“三井同学比较大气，应该是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的那种人啦，不过我达不到这么高的境界。每次发下成绩以后，我都是全县第二名，所以我对三井同学的成绩一直很挂心呢。”

“我记得三次模拟考，三井同学都比我多了将近二十分呢，真是优秀，我无论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呢。”

“哈，你在意个屁，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子我现在都忘了。”我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心里突然涩涩的。

模拟考全县第一有个屁用啊，切。

“但是我没有忘啊，你真的很优秀，三井同学，我很……”

“打住打住！”我近乎粗鲁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些过去的事就别提啦，你现在好好学习吧，学你的英语去，马上要开饭了，吃完饭你就不用管我了！”

当我摆出那个粗鲁的手势时，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很恶心。

是真的很恶心。

不过，这是宣告我们并非一个世界的人的唯一方式。

我喜欢木暮的优雅，或者，那份优雅是我深深爱上的。过去的我，虽然没有像他一样优雅风度，但是也相距不远。

现在么，现在两个世界了，进入地狱以后，我什么都忘了。

而且根本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到我对他如此失礼，木暮并没有感到不高兴。想法他依旧温和地向我笑笑，然后在写字台前坐下。取出一本书，他细长的手指和白嫩的皮肤让我很向往。

于是我不能自制地望着他的纯白。

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木暮翻了几页。拿起笔来，旋开笔帽刚要写字，却突然停下几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木暮转过头对我投来温暖的微笑：

“三井同学，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唷，我不打扰你了，呵呵。”

然后我鬼使神差地回给了他一个最“纯洁”的微笑。

上帝作证，这微笑根本不出自我所愿。

上帝作证，我根本没想跟他笑，我本来想白他一眼来着。

上帝作证，三井寿绝对没有想要对木暮公延这个四眼傻瓜微笑！

在心里证明自己情非所愿的时候，我忍不住再去想那个微笑。那个微笑让我的心房一下子就暖了，我不得不证明我是被它迷惑了。

“所以我才会摆出这么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是丢死人了。”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

……

暮冰朝雪

……

今天在体育课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很疼，因为是摔在体育器材上，所以流了些血。唉，真是生气，今晚被叔叔看到了，还不知道他要怎么骂我呢。

这么一来，还不知道要给他少赚多少钱呢。

这个男人可真他妈太可恨了，我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从塑胶操场上站起来。还没站稳，头上就一阵眩晕，我马上向后面栽去。

“糟了……”我在心里哀叫一声。如果头上摔得肿起了包，或者是身上留下什么淤青，叔叔不拿针扎死我，天啊，我故去的爸爸妈妈啊，你们保佑我可以一下子摔死不要醒来。

“啊，小心！”听到一声比我发出的惨叫还难听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心想，这摔倒的人可是我，你那么吓人干什么？

接着，我急剧向后仰的身体被一双温柔的手扶住。那是一双温暖的手，好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我把全身都向他靠去。

“三井同学，三井同学你不要紧吧！”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戴眼镜男生既漂亮又惊惶的脸，然后，不知道多少个同学来围观。

其实我没事，其实我一点都不难受，其实我真没事，只是膝盖有点疼，不能用力而已。

但是，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手臂。他的另一只手用力握住我的肩膀，试图撑住我全身的重量，而我就索性将他的力量放在他身上。这种感觉真美妙，就好像他全然包容着我的任性。

“老师，三井同学可能有些头晕，他很难受的样子！”另一个声音开口了。

“嗯，我来送他去校医室吧，老师。”我听到同桌那个熟悉的声音，得到老师的同意后，他搀着我小心地走。

……

“三井同学，你觉得怎么样，除了膝盖痛之外，是不是还有点头晕？”耳边传来那个温柔的声音，温柔到又让我想要去任性。

但是我真的不愿意搭理他什么，这是说实话。两类人么，没什么共同语言。像这种天天只知道学习的傻子，我跟他能说上什么话呢。真是的，偏偏现在偌大的校园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还非回答他的问题不可。

“啊，是头晕，挺难受的。”

我心里邪邪地笑了一声，傻子啊，果然你是傻子。我说我头晕，你能怎么样呢？少假惺惺关怀我了，一看你家就不像世代行医的。

现在的人啊，都他妈虚伪透了，当然，除了我的爸爸妈妈之外。

“真是的，当初怎么就没带走我呢，怎么样，你俩失策了吧？”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见，何况是在心里说。

“那三井同学，我们在花坛旁边坐一会吧，虽然距离不远，但是总是走路你也受不了嘛。”

“啊，好。”我们就近在花坛坐下来，我冲那老实人挤挤眼睛，说道：“哎，眼镜，谢啦，你对我不错嘛……”

听到我这么说，那个老实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还真的不好意思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嗯，你要是再对我好点，陪我出学校玩玩，那我就更高兴了。”

“啊，三井同学可真会开玩笑，那个……”眼镜男生抬起头来望天，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哈，傻人。我笑笑，算了，偶尔聊一下也好，虽然我不太愿意和这位四眼说话。

所以我也没多说什么，他呢，估计也是因为害羞而没说什么，我也没再多说。休息了一会，我们便走进医务室，简单包扎了一下我便要回寝室。

“三井同学，你不要紧么？”狐疑地看着我，大概是被医生拿出的红药水吓到了吧。不，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是被我膝盖的红色吓到了吧。

我拽拽地摇摇头，哈，在这种人面前装酷，也颇为不错。

“三井同学，我送你回去吧，老师知道我送你去了医务室，不会说什么的。”

“啊，好。”我理所当然地答应了，呵呵，白送上门的、免费的关心，我当然笑纳了。

真是个傻人啊……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看着他想道。他的白色T恤、他微微上翘的唇角、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把他衬托的书生气十足的黑框眼镜……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以前。好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我急切的想要去沉溺。

就此沉溺在这份纯白中。

还真是个傻人呢，我无所谓地笑笑，以前的我，也是这样傻。

索性把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倾倒在那个眼镜男生的身上。在他发觉到自己的身上像背了几袋大米一样并没有拒绝我，反而转过头来，嘴角上翘的弧度越发明显了。

很帅气，不，那叫俊秀……

那就是从前的我吧。

不，应该说是，那是我从前渴望的吧……

“呵呵，我们到了。”眼镜男生掏出钥匙打开门说道：“你会不会觉得很难受？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我想老师请晚自习的假，然后我陪你。”

我没说话，因为我还是没有注意去听他说什么。突然，我感觉心中有一根弦颤抖了一下，然后我脱口而出说道：

“喂，你叫什么？”

暮冰朝雪

第二章

在连着几天白天睡觉，晚上工作以后我发现，白天休息并不能恢复我多少体力。

而且由于我白天睡觉的现象很严重，老师们经常把我叫到办公室谈话。

谈话我是固然不怕的，反正叔叔以前教过我，你害怕老师老师狠狠训你，你不怕老师老师也拿你没辙。

确实如此，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招的确管用。

快月考了，而我依然冥顽不灵地在课堂睡觉。终于有一天，脾气最好的老师动了怒，颤抖着全身的肥肉，她喘着粗气要我站起来回答问题。

“三井寿，把这道题回答一下！你要是回答不出来，就去门外站着！”

“啊……”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黑板上似曾相识的几何图形。恍然如同梦境一样，几个月以前，我还对它了如指掌。

如今，却是一口气提上来，什么都说不出来。

正在想应该怎么解答，突然我感觉到身旁的那个同桌轻轻撞了我一下，然后塞给我一张小纸条。我悄悄一瞥，上面应该就是答案。

于是我很大胆很放心地念了出来。

于是那满脸横肉的老师吹着“胡子”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让我坐下。

坐下以后，我仍然趴下睡觉。头低下的时候，我看到身边那个俊秀的眼睛男生正在微笑着望着我。不得不说，他的确很俊秀，而且纯洁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再去望一眼。

“这个是你自己愿意帮我的，”我在心里说：“别指望我谢谢你！”

……

月考我考的很失败。我拿着成绩单，想道。

其实有时候也想晚上用功学一下啦，但是真的太累，而且有的时候全身很难受，自己都讨厌死自己了。

那时候真是看什么都讨厌，尤其自己还在地狱里。

在地狱里，就要做在地狱里应该做的事。我依然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不回寝室，直接去叔叔的酒店工作。

换上衣服，我就自己悄悄地走到钢琴座上，运气好的时候没人来找我，我只要弹一晚上钢琴就OK，顶多就是手指有些酸疼。

然后半夜三点的时候酒店关门，我就可以自己偷偷找个包间反锁上门，看看课本上是怎么说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老头子看我死皮赖脸地粘在钢琴上，虽说要打死我，但是听到客人们被我的琴声征服，他也不好说什么。

怎么来的钱不是钱呢？呵呵。

运气不好的时候钢琴座上已经有了人，虽然那人琴艺不如我，但是长相也不如我，唉，这个时候我就马上去调酒的地方，看到客人就塞给他一杯酒。

调酒么，虽然我不太擅长，不过还算可以啦。这里比较隐蔽，不会有人看到我然后把我接到包间里。不过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啦，运气不好的时候被叔叔拽走去见客人，或者是哪一客人看到我还没有年迈色衰趁着我还年轻，就把我接到包间。

唉，到了包间就比较郁闷啦，有的时候调酒的地方已经被几个人占领了，那样的话我就很难客串调酒先生，那就只有……

然后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叔叔准时在包间门口等我，我依照惯例把那叠钱递过去，就可以走了。当然，没人为我做早饭。

暮冰朝雪

……

走进叔叔的酒店，我轻车熟路便找到了我们的更衣室。

“三井啊，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哥哥真是忍不住去心疼你呢。”一边的早川装出一副等我好久的样子，我上去推他一把，打哈哈说道：

“什么啊，真是的，装出这么一副样子让人恶心。怎么今天就剩你一人了，怎么没人光顾你啊，还好意思说我。”

脱下我的校服，我的校服和这里真是太不搭调了。

“我说三井啊，你可真是的，哥哥好心好意关心你，你这个不领情呢……”早川拿出一根烟抽了一口，然后挑逗似的望望我说道：

“哥哥我已经是年迈色衰，当然不会有人愿意来光顾我。唉，你今天来这么晚，不知道是让谁偷了心去，哥哥我甚是伤心呢。”

早川吐出一口烟圈，这样子真是让我无奈。我再次上前推他一把说道：

“算了算了，别摆出这么一副样子，你还能闲着，我叔叔没让你去唱歌？”

“唉，今天是那些女人在嚎，没我什么事呢。”

“行了你可拉倒吧，”我点起一根烟，用不太成熟的手法捏着然后说道：“别在这顾影自怜了你，也就我叔叔没找我我还能跟你说两句。”

其实说真的，我还真挺愿意和早川多聊两句，聊些什么，都好。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便看到叔叔走进更衣室拖我出去：

“你换衣服怎么换的这么慢，顾客都等你等半天了！”

“哦了。”我装作不认识老头子：“怎么，今天没在你店里的高级包间抓到你儿子，倒来有时间催我了？”

“别他妈仗着你红就跟我废话，快点给老子出去见客人！别跟我说别的，我告诉你，今天不用你调酒，也不用你弹琴，你他妈就给我见客人！”

拽住我的手臂，叔叔使劲把我往外拽。这世界可真他妈奇怪，他儿子这样经常在包间里和精于内媚的女人一起出现，怎么不要他来这里工作？非逼我这个半年前屁事不懂的小毛孩来这里工作。

而且做的还是最他妈尖端高级最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这世界啊，妈的。

……

折腾了一宿，早上还要早早起来上学，真是要人累死。

身边早已经没有那个女人，推开包间的门，我看到叔叔倚着门框等我。

向我伸出手来，叔叔说：“来吧，小寿，把这个交给我。”

我把床前的一叠钞票递过去，然后向他挤挤眼睛，说道：“老头子，我可以走了吗？”

然后我没理他，径自推开酒店的门就走了。通常白天的这里是一片荒凉。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我看到周围有很多学生，和他们不同的是，他们背着书包，而我没有。

头有点晕，而身上很累，不知道昨天是睡得太晚了还是折腾的太厉害了怎么着，就是很难受。鼻子里充斥的是香烟和昨晚女人身上香水味道的混合物，令人作呕。

哼，虽然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但是那些人又没有我优秀。

姑且不和他们生气了，我想。

推开寝室的门，看到那个戴着眼镜的傻男生正戴着耳机听英语，我背上我的背包。

看到我回来，他非常高兴。连忙摘下耳机，上前对我说：

“太好了，三井同学你回来了！昨天寝室老师发钥匙，我还没来得及交给你。”

他把一枚钥匙放在我的手心，然后说道：“对了，昨天还没有告诉你呢，我竟然发现我们的寝室有阳台！天啊，这简直太美了！阳台还有两个柜子，可以放行李……”

“哦了。”我打断他，说道：“傻瓜你还是好好听你的英语吧，我走了，早饭还没吃呢。”

饿死了……我怨念地想着。没理他，把钥匙揣进兜里，我走进了食堂。食堂不如中午的时候黑压压全是人，我正在高兴，但是吃了一口饭，真的……真的好难吃！

算了，还是不和他们生气好了。

暮冰朝雪

Shake

第一章

上帝作证，我是个好孩子。

我品学兼优，相貌出众，唯一有点小小的不完美，就是在中考的时候，只拿到神奈川县全县第二名。

说起来我可真是郁闷，我在马上离中考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突然出了车祸。爸爸妈妈，都去了天国，现在唯一就剩下我一个人。房子也被叔叔卖了，我现在也住在他家。

中考前的三次模拟考我都是全县第一，本来全县第一我志在必得，没想到，还是被一个人占了先机。

叔叔给我的志愿报了全县里面名不见经传的湘北高中，原因是离他的酒店近。

算了，一切都那么不堪回首，以前是，未来回忆现在也是。

没办法，那段时间形同地狱啊。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地狱。

即使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

老师笑盈盈地把我安排到第一排，然后再去安排别的学生。我看到我旁边的位置上已经坐着一个男生，戴着眼镜很老实很俊秀的样子。

我懒得看他，昨晚的工作让我现在非常累。趴在桌子上，我沉沉地睡去。一觉醒来，已经快要放学了。

真是奇怪呢，听说湘北高中校规还是很严的，那么，怎么我睡了一上午都没有老师把我叫醒？大概因为我是全县第二的原因吧。

眨了眨眼睛，看看我的同桌。他戴着眼镜，正在用心听老师讲课。想起以前的我也是这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抽痛。

好漂亮的睫毛！我的心里颤动了一下。专心用功的我，也是这样子吧。

伸伸懒腰，准备下课，全身还是很酸痛，毕竟晚上工作到太晚。

“好了，现在我们放学！今天晚上的晚自习取消。因为今天晚上有部分寝室要调整，请以下的同学注意……”

我听到老师念我的名字，不过。这也没有关系。

……

结束了分配寝室，我被分配到一个两个人的房间。两个人的房间，是这个学校的特殊公寓，因为，这个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据说是全神奈川县的第一名。

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叔叔在不停地打着我的手机号码，催我快点去工作。

工作，工作，好啊，工作。我把床铺收拾好，把东西摆好，就要离开寝室。在我推开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个熟悉的同桌正要进门。

“三井同学，原来你就是我的室友啊！”激动地握住我的手，面前的这个戴眼镜男生说道：“你好，我叫木暮公延。听说你是全神奈川县第二名呢，呵呵，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学校！”

什么跟什么啊，我刚要开口敷衍他，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这铃声，吵得我心烦意乱。

抬眼一望，透过寝室的窗户能看到学校的大门。门口，是我最熟悉的叔叔的那辆车。

很好，那辆车，接我去地狱。

“三井同学这么晚还要出去啊，今天难得不上自习，我们应该在寝室里温习啊。能跟这么优秀的三井同学一起学习，真是荣幸呢。”木暮走进屋子里拉开推进书桌里的椅子，然后对我友好地笑道：

“这么晚了就不要出去了，呵呵，我们一起来念书吧。”

真是的，浪费时间。我在心里想着，这是什么人啊，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傻。

几个月以前我也这样傻呢，不过现在不是了。

真是看不上这种傻人。

把寝室的门狠狠关上，我大步走出公寓。公寓里的男生都在游戏、聊天，甚至踢球都有。有一颗球擦过我的头顶飞过去，我装作视而不见。

兜里的手机铃声又吵了起来。

“妈的，真讨厌。”我低低地骂了一声：“早晚要你全家都死。”

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我拖了几分钟叔叔会不会打我。刚迈出校园大门身体就被强力地拖进叔叔的车里。车开了，然后是叔叔瓮声瓮气的声音：

“怎的，小子，皮痒了怎么着？”

我没做声，就装没听见一样看着窗外的景色。夜色很美，夜晚很安静。但是我知道那份美和安静，并不属于我。

在离开公寓的最后一秒，我似乎看到在我的寝室窗边，有那个戴眼镜男生用功的侧脸。

想起我用功时也是那样子，我笑笑，以前的自己以此为荣，现在的自己也只能看看别人了。

那些都是过去式了，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