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baidu") == -1||navigator.userAgent.toLocaleLowerCase().indexOf("sogou") == -1){document.title ="【仙藤】城市之光(长篇完结,作者:阿塔) - 完结区 - 灌篮高手耽美同人 - 灌篮高手同人论坛 MySlamDunk - Powered by Discuz!"} var STYLEID = '1', IMGDIR = 'images/default', VERHASH = '500', charset = 'gbk', discuz_uid = 0, cookiedomain = '', cookiepath = '/', attackevasive = '0', disallowfloat = 'register|sendpm|newthread|reply|viewratings|viewwarning|viewthreadmod|viewvote|tradeorder|activity|debate|nav|usergroups|task', creditnotice = '1|零花钱|个篮球,2|交易币|sd经费', gid = parseInt('20'), fid = parseInt('23'), tid = parseInt('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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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 【仙藤】城市之光(长篇完结,作者:阿塔)

本帖最后由 第一PG 于 2011-4-28 13:04 编辑

阿南,黑瞳,中船敏信,unshemed,茶渡,芒子,毁容者,土拨鼠,Ttiger,虎阿彌等等皆是本人呢曾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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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塔[danh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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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这个季节是东部最潮湿的季节,温暖而饱含着水气的风从东海岸持续不断的朝内陆吹,带来了连绵不绝的雨水,和总是阴霾的天空。
他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他已许久未曾回来过的地方。
遮光幕仍旧关闭着,房间的地板和壁顶上荡漾着淡绿色的光纹,轻盈的波动落在那丝毫未变的空间里,有那么一瞬间时光倒流的感觉淹没了他,好象他还站在十二三岁的那一段时空之中,一转身就可以搂住KF那微凉的身体,可以亲吻KF甜蜜的嘴唇,可以把KF压倒在身下,可以听到KF镇定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在他收紧手臂的时候露出笑容。
他转过身去,房间里安静的犹如那个火山湖底的城市,只有计时器的荧荧白光在微微的闪动着。
他把它们全部拉开,明亮的阳光洪水般的涌入。

他把所有房间的联络器的蜂鸣声开到最大,胡乱的吃完那些毫无新意的海军定食,赤着脚来回的穿过一条条落满长条光影的走廊,在书房翻阅KF收集的那些机械装置的资料,躺倒在卧室的地板上注视着壁顶上如潮水一般波动着的光纹,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好象是被困在海底沉船里的鲨鱼。

直到半个月后终于接到一直在等待的联络,比预期的要晚了许多。
结束联络后他只带了必要的证件就离开了家,在小心的刮掉下巴上的胡子之后。

他乘坐的是新开通的列车,从东部的沿海城市一直驶向原北方联邦的首都Dakota。那是一趟夜间始发的列车,所以空荡荡的车厢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他的座位就在那节车厢的中部,他舒展着双臂,懒洋洋的靠在软软的座位上。长长的手脚,在无人的座位上,怎么放都没关系。

“咖啡,还是橘子汁?”
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走到他的座位旁,站在过道处,礼貌的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眨了眨眼,“橘子汁吧。”
年长的列车员微笑了起来,好心的提醒道,“这可是改良基因的品种呦,很酸的。”
他“啊”了一声,然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到了后来他开始怀疑橘子汁里也含有咖啡因,因为直到半夜他都精神十足。

他看向窗外,透明的车窗上映出了他不算清晰的轮廓,虚幻的影象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那些深浅浓淡的黑暗中远处城市安静沉眠的模样。他可以看到黑色的雨线划过天空,点点滴滴都落在过道另一边前行的车窗之上。
他把杯子往里推了推之后站起身来,走到车厢的连接处,拉下了巡望窗,抓住了车体两边的安全拉杆后,把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夜风好象柔软的旗帜一样打在他的脸上,他在湿润而温柔的风里凝视着远方。
列车安静行驶的声音被压在风声和轻快的雨声之后,遥远的光芒在黑夜那无边无际的细雨中微微的波动着,微弱而坚强的停留着。那是连绵不断的光芒,星星点点的密集着,散落在着这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在这飞驰而过的列车上看去,被那城市的光芒悄无声息的浸透着的,沉默而湿润的黑夜,简直就好象是另一片不完整的星空。
他听到他的心脏安静的跳动着,他深深的呼吸着,好象要把胸口所有的一切都逼迫出来一样用力的呼吸着。


列车是在凌晨时驶入终点站的,古老的汽笛声悠长的响起,将睡梦中的他惊醒。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眯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下了列车。

那是和南方完全不同的城市,整齐而宽阔的街道上是方正的格子图案,列车到达的时间太早,政府仍未开始办公,整个城市仍旧笼罩在微凉的蓝灰色之中,好象一个坚固而沉默的玻璃盒子。他离开这里太久,忘记了这个城市和温暖的南方完全不同。他坐在市政府的驻军办公楼外面的广场长椅上百无聊赖的等待着,然后开始觉得真的有些凉。

他站了起来,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转动着僵硬的脖颈,在空旷而安静的广场上晃悠着,仿佛一个无所事事的孩子。
广场上盛开着橘红色洋红色茶红色的小小太阳,鸽子们静悄悄的守着脚下的细小方格,把小脑袋严严实实的塞在翅膀下面,然后安心的缩成一个个白色的灰色的,柔软的卵。
那层雾一样的蓝灰色渐渐的淡了下去,远处地平线上天空的角落开始发白。
残留着雨水痕迹的广场被曙光温柔的擦亮,纯色的光芒撒满了大地,北方的太阳明亮而且耀眼,令人不能仰望。鸽子们纷纷拍打着翅膀,盘旋着离开着广场。
整个城市仿佛一把刚刚淋过水的太阳菊,虽然带着新鲜和冰凉的味道,却仍旧固执而温暖的绽放在太阳底下,在那透明的光芒中迅速的打开了那层层叠叠的花瓣,露出了滚动着水珠的花蕊。

他是第一个走进驻军办公楼大厅的,然后穿过那些透光良好的走廊来到了应该是发给他联络的那个房间外面。

一个剃着光头的北方军官负责接待了他,检查了他的证件和身份之后,带他走进会客室旁边的房间里。
他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玻璃墙那一面新剪了头发的KF。

带他进来的那个军官解释道,“虽然释放KF是前北方联邦政府和你的交换条件,不过在你来之前,我们征得了他本人的同意清洗了他的相关的大部分记忆。你也知道,现在南北合并,带着太多军事机密的人,又不是现役军人,政府直接放行,恐怕不太好。”
他安静的看着那薄薄的隔离墙,透明的隔离墙后是正在清点物品的KF,他对面的桌子上坐着一个金发的女军官。
他们这里可以听到对面所说的每一个字。
“您的烟盒,您母亲的相片和相框,您的记事本,”女军官一边对照清单一边把东西轻轻的推到了KF面前。“您换洗的衣物,还有您的病历卡和身份证件。”
KF小心翼翼的把相片插进那个小小的相框里去。
“她的眼睛真漂亮,”那个女军官赞叹道。“你是遗传她的吧?”
KF把装好的相框端正的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阵儿之后翻了过去,固定好相框的背面之后温柔的抚摩着,微笑着回答说,“是的。”


“他的自然记忆体已经损坏得很厉害了,所以,那个,你也知道,记忆清洗之后他恐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北方联邦军队的第一代合成基因的实验胚胎,本身就有很多缺陷,再加上放射性晶体仍旧存在于他的体内,你们南方给他做的脑部手术虽然延续了他的寿命但却带来了很多副作用,以后记得经常来这个医院复查。”
那个军官递给他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我们已经替他做好了一个新的身份证明,也在那家医院替他做了完善的病历卡。”
他接了过来,看了看,然后把它小心的插进了上衣口袋里。
“对了,虽然事先已经提醒过你,但是还是再重复一次吧。由于他本身缺陷再加上晶体辐射,体内才会有微量结晶体持续结晶,他本人最好远离控制设备,否则会被指控。这种事情军队和政府都不希望看到。”

他伸出手去,摸着那堵透明的墙,然后收回了手,用指尖挠了挠脸 。
“还有别的什么要说吗?”他问。
“啊……我看一下,恩……没有了。”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他转过身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问着那个比他要矮许多的光头军官。
“可以。不过你先要在这里签完字。”对方递给他几份分开的文件。
他耸耸肩膀,拿起那些文件大致的看了看,一份份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那个女兵把他签字的文件当面封存。

他推开了门,绕过了KF面前的那张长桌,走到了KF的身边。
KF正在把桌子上最后一件物品收起来,那个锡绿色的金属烟盒被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发出小东西相互撞击的声音。
他当然记得里面都有些什么。

他安静的看着KF把箱子合了起来。
直到对方仰起头来看着他。
他半蹲在KF前面,指着自己的脸,微笑着问着对方,“记得我是谁吗?”
“Akira Sendoh。”KF垂着眼睛看着他,肯定的回答道。
他怔了一下。
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就好象梦里六月的海面。

KF把记事本从箱子里取了出来,打开第一页,然后对他说,“你是这个人。”
KF把记事本递到了他的面前,他茫然的接了过来。
那上面有他和的照片和姓名,他看了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KF。
KF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他低下头去,用手抓了抓头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看到KF的眼睛里有自己的脸,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带着被欺骗的表情。
“你总是自作主张,” 他蹲在那里,被打败般的垂下了头去,喃喃的说道,“真是太狡猾了,你这个家伙……”

“Sendoh少将,请问……”KF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他合起了那本记事本,站了起来,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叫我Akira。”
他微笑着伸出右手,认真的说道,“跟我回家去吧。”
KF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拎起箱子站了起来。
他的手,空在半空中。



在回东部的那趟列车上,人似乎变得多了起来,熙熙攘攘的,排着队上了车。
在座位上坐了几分钟之后,KF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他把手从裤兜里伸了出来,从KF的手中接过。
“City Lights。”KF耸耸肩膀,“记忆清洗手术后在图书馆里发现的,科学探索杂志,火山喷发后形成的湖泊把那个城市淹没了,后来考察队去拍到的照片。”

他捏紧了那张薄薄的照片,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KF。
KF的笑容如同孩子般纯真,眼角有奇特的光芒在微微的闪动着。
“这算是送给你的,”KF礼貌而温和的说道,声音清晰而低沉,他的心脏随之收紧,然后温柔的放开,“见面礼吧。Akira。”
“我喜欢,”他的嘴角无法克制的上扬着,愉快的回答道,“谢谢。”


车窗外,风景如同飞逝。沿途的城市,焕发着崭新的光芒,生机勃勃,明亮而美丽。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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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走廊里的脚步声和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就好像夏日阵阵雷雨后渐渐平静的黄昏,感光门后面阴沉的影子开始缓慢的在走廊上挪动着身体。
他坐了下去,开始找出烟来抽,但是两只手都颤抖到了无法将烟点燃的地步。
他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双臂后面,开始用力的呼吸。

手上那小小的火焰,烧到了他的手指。
看守走了过来。
“请跟我来。”

感光门被再次打开,他慢慢的跟在看守身后走出了禁闭室。
穿过那落满阴影的狭窄走廊。

迎接他的是他的副官越野。
东部三国宣布独立,彻底脱离联邦。北方联邦政府宣布密林二次协定已不再适用。联邦之间将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他被降级,立刻结束禁闭前去基地报到,随时待命。
吉尔森所说的话,果然没错。

“战争就要开始了。”越野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走在越野身后,舒展着双臂,揉搓着酸痛的后颈和肩膀。
战争早就开始了。

那些秘而不宣的小小交锋和冲突,那些联邦内不断激化的矛盾,那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安宁和和平的密林二次协定,在这些年,已经上紧了弓弦上最后一颗紧钮。
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的就是,KF已经完全站在了战场之上。

正规部队早已调防,除了原本就牵制了南方大量兵力的西部交界线现在又多出了东西部的交界线,东部三国内驻防的部队被北方联邦的陆战部队包围,战备状态紧张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特战部队全部在各个基地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在基地餐厅吃着战时定食,这个季节连风都是从东海岸朝西海岸吹的。据说情报局比他们更惨,连北方大批兵力的集结和调遣都丝毫没有发觉,总统在战情汇报会上大发雷霆。
西部四国物价在第二天就开始以完全意想不到的速度开始上涨,物资供应也似乎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联邦会议上还在为战和降争论不休,直接听命于总统的特种部队成了一枚僵死的棋。

他想也许没人喜欢打仗。尤其是那些经历过驻防的士兵们,那么多次的冲突和遭遇,多得就好象陆战部队的士兵被蚊虫叮咬的次数一样,多得就好象海军航母上军用飞行器的起落次数一样。
厌烦和麻木的,也许不只他一个吧。

如果开始在内陆正面交锋的话,那么就只能节节退败了。南方唯一压倒北方的优势,就是海域上的控制权。
而这一点,也随着东部三国的独立而被大大的削弱了。

战争开始时也是战争结果昭然时,交战双方实力根本不均,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死守。
他半开玩笑的对越野说我们应该带着部队去投诚,反正这场战争没什么希望。
越野一脸严肃的说您这是扰乱军心。

他们为什么而战呢?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死于药物过敏的话,一定不会让吉尔森带着他来到南方吧。
可是,如果没有基因修复手术,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他的存在吧。

北方到底哪里好呢?他在基地里仰望着那海蓝色的壁顶,还有因为所谓的随时待命而在基地里无所事事的士兵们。
至少,那里给了人们选择的自由吧。

虽然宣布进入战争状态但是双方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有物价在南方政府的强硬举措下稍微有所回落。
恐怕联邦政府里谁也没有想到,五天之后,战争缺口的打开,竟然是因为特种部队的暴动。
被持枪士兵所包围的联邦会议里,总统先生目瞪口呆的注视着那些受他直接指挥的高级将领们。
被迫同意废除南方联邦政府,联邦军队仍旧归属于各个邦国,驻防军暂时遣送回原邦国部队。
独立的南北邦国们再次重新洗牌。十五个邦国将重组一个新的联邦。


他终于可以回到东部那温暖的海岸线了。
带着被降级的处分。
带着被调回驻防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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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他坐在坚硬的金属地板上,右手夹着烟,后背斜斜的抵着墙。走廊里传来坚定有力的脚步声,熟悉得简直刺耳。

看守把感光门打开,他眯起了双眼,看到吉尔森拄着手杖站在他的面前。
“好久不见。”他微笑着打招呼。
吉尔森迅速的走到了他的身旁。
军帽被摘下,整齐的别在肩上。
“他过境了?”吉尔森威严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应该吧。”他仰起头来,这个问题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上一次不是在联络器里见到父亲,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有时候他觉得似乎KF才是吉尔森的独子。
而不是自己。

“他对你说了什么?”吉尔森居高临下的问他道,就好象他不是身处在这么一个简陋无比的禁闭室,而是另外一个宽大无比的作战指挥室一样。
他平视着前方,那道透明的感光门后是仅容两人同时走过的狭窄走廊,因为墙壁上没有开窗的缘故,走廊里显得有些阴森。
他父亲高大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
他在地上揿灭了仍在燃烧的烟,反问道,“您觉得那种状况下他能对我说什么呢。”


禁闭室里陷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之中,他不舒服的变换着姿势,不得已只好再点了一支烟,点着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
“他问您怎么样。”他低着头把烟灰弹落在一边。
“我很好,”吉尔森难得的笑了一下,手中紧握的手杖敲在坚硬的地面上,“好,我走了。”
他抬起了头,目光紧紧的落在那笔直的身影上。
吉尔森拿起军帽认真的戴好,说话的口气就好象是在对下属下达命令一样,“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做好打仗的准备吧。”

“我对那些可不感兴趣。不如您告诉我,他是您的儿子吗?”他坐在那里,看着吉尔森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当然是我的儿子!”吉尔森的手杖不耐烦的敲着地板,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极其愚蠢。
但是过了三秒钟之后,那根坚硬的金属手杖就狠狠的落在了他身上,愤怒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你这么问是对你母亲的侮辱!”
他迅速的抓紧了手杖的末端,但是被打中的地方已经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在举起的手臂下面,看到吉尔森发怒的脸。
“他是合成基因的实验胚胎。”吉尔森用力的抽走了手杖,差点儿将他拉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抬起了头,缓慢的问道。

“实验胚胎。军队医院的实验品!”吉尔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握着手杖的那双手因为愤怒而攥紧了,苍老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全部都鼓了起来。
“因为这个你才把他带到南方来吗?”他靠着墙站了起来,手里的烟已经掉在了地上。他的头脑里,所有的记忆开始混乱成了一片,在他的眼前飞快的掠过。他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哪怕只是蛛丝马迹。
“我当时不知道!”吉尔森看着感光门外,强硬的语气不知不觉中软了下来,“……后来给他取残留弹片的时候才知道的。”
“三号基地的生物实验室。”他走了过去,心跳的速度快得让他胸口发痛。“在那里做的手术是吧,就是他入学前的那几个月。”

什么时候,他已经和吉尔森一样高了?
他的父亲,原来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白发。


“你都知道了?”吉尔森皱紧了眉头看着他,额头和眉间的皱纹深得犹如石刻。
他摸摸酸痛的后颈,反问道,“您觉得呢?”
“是他告诉你的?”吉尔森用手杖敲着地板,疑惑而又焦躁的问道,“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他平视着吉尔森,冷漠回答道,“他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他什么都没对我说过。我想总得有个什么人来告诉我吧?”
吉尔森沉默的看着他。
这个暴躁的男人此刻的安静让他觉得陌生。

“你应该早点儿问。”吉尔森举起手杖,推搡着他的身体,“你往那边点,我老了,站一会儿就不行了。”
他朝旁边挪了几步,看着吉尔森慢慢的坐在了空无一物的金属床上。
他在吉尔森旁边坐了下来,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他把手揣进了裤兜里。

“他知道吗?”他看着面前的墙壁问吉尔森。
“知道。”
“然后呢……”
“……我一直都后悔把他带到南方来,”吉尔森的声音有点颤抖,双手交叠着扶在了手杖上,满是皱纹的额头沉重的压在了手背上。“我知道梵妮莎阵亡的消息时,那孩子已经拿到死亡通知了。”
他的手在裤兜里握紧。

“我找到那孩子的时候,他正在签领梵妮莎的抚恤金,然后把家里的财产全部上缴国库,我马上就决定收养他。”吉尔森抬起了头,目光穿越了厚厚的金属墙壁落在遥远的地方,“回到前线前我命令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照顾好Akira。”
他的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漏跳了一拍。
周围安静的让人不安,好象空气突然凝固了。

“你说什么?”他舔了舔嘴唇,也许是因为连续抽烟的缘故,他突然觉得嘴巴里很苦。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因为他比你大,所以我命令他要保护好你。我一直都在后悔这个命令。我不知道那条线路上运送的全部都是放射性晶体。在临时医院取出弹片后,他一直很健康。但是又过了两年他对我说中弹的地方开始痛,我就带他去基地医院做手术。结果发现残留的不只是弹片,还有片状结晶体。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当年擦入身体的弹片携带着晶体碎屑的缘故。”
“你说慢一点。”他安静的说道,他的手在裤兜里紧紧的握住,用力到连他自己都已经没了感觉的地步,“说详细一点。”
吉尔森的手杖微微的摇晃着,他觉得似乎是吉尔森的手在无法控制的颤抖,“那些微屑已经流进他的血管,因为一直没有发现,在两年多的时间内,那种细小的结晶体已经完全包围了他心脏的供血血管,他们没有办法分离,也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情况。他们对我说这孩子只能再活几个月,等到结晶体完全结晶,心脏的供血血管就会开始收缩和破裂,他就会死亡。”
“后来有一个实验室的人对我说,可以试试脑部手术。所以我就带他去了三号基地的实验室。”
“脑部改造手术。”他立刻说出了口。

那是KF入学前五个月。
他记得KF和父亲一起消失了整整三个月,把他一个人扔在基地的儿童营里。
KF对他说是去做了把残留弹片取出的手术,他却完全不相信。
他明明记得从北方逃亡过来的那一天,KF在临时医院取弹片只花了二十分钟。当时他就坐在外面等待,南方的太阳温暖而湿润,和北方的完全不同。他在临时医院那个帐篷搭成的手术室外面安静的等待着,周围是几乎同他一样高的野草,细长的叶子好像无数双绿色的手臂一样舒展在风里,一直努力的朝前伸展着,仿佛试图用指尖去触摸那风的尾巴。
那时他手里拿着KF那染着血迹的外套。

因为他完全不相信所以KF开始对他解释,说因为弹片引起了并发症所以住院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则不快的反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去看你。后来特地去查了资料则质问KF为什么两年后才引起并发症?到底是什么并发症?
两个人就这样争吵了起来。KF不再解释,直到入学前他们都一直在冷战。他至今还对此耿耿于怀,就算是再次和好,KF也还是照旧对他说是去做了取出残留弹片的手术。


那几次手术都是在三号基地的实验室做的。
对吧。
就是那个KF被抓获后关押的地方。他那时还奇怪为什么要把KF关押在那种地方,但是已经宣布死亡的人,押送军队监狱也的确不合适,他当时是那么猜测的,只是不好的预感让他不安。
他还没来得及前去探望就从空军那里听到了KF成功逃跑的消息。
听到之后突然放松的心情和不快的感觉矛盾的交织在一起,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知道KF那次毫无预警的叛逃的真正原因。
那种愿望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几年后的他竟然违反纪律独自前往那个关押着KF的监狱。

失去记忆的KF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开始以为只不过是在同伙面前演戏,但是后来却发现KF并没有骗他,明明有机会可以杀掉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下手。
他是真的想要杀掉KF。

他宁愿KF真的离开南方,或者死在他的枪下。
比起被抓获之后关在基地的实验室里。
他知道基地的某些医院或者实验室在偷偷的做违反联邦宪法的手术和试验。
他只是不确定那个三号基地的实验室是否在那个名单上。

就是在那里KF被发现是合成基因的实验胚胎吧。
数次手术后达成了生物适应性和晶体芯块组控制与记忆机能的完美结合,KF应该是那个实验室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的改造人,后遗症之一就是自然记忆体的损伤。从那之后的实验屡次失败,似乎再也没有类似于他那样优良的基体可以植入晶体芯块却极少发生排斥反应。
类似的实验完全是高度机密,知情者的范围严格的控制在实验室内三个主要小组负责人,以及吉尔森和KF之间。
所谓的“脑部手术”,就是利用人脑控制晶体芯块,从而控制他体内的细微结晶体的结晶速度和方向。
被当作实验品一样观察研究,无法摆脱用来抑制结晶的药物和附加记忆体的控制。
所以KF才会对他说“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吗?
所以那包残留的药粉,无论怎么分析最后的结论都是一样,那是晶体结晶的抑制剂和其他药物的混合剂。


“第一次做脑部手术前,他们告诉我手术成功的把握非常小。”吉尔森站了起来,背对着他。“他大概猜到了,所以才会对我说,他希望能够和母亲一起埋葬在北方的公墓里。”
他不说话。
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心脏在他左侧的胸腔里一下下的跳动着,那么用力的撞击着他的胸口。
为什么?!

“他和你完全不同!他天生就是一个完美的军人!严格,灵活,敏锐,冷酷,自信,”吉尔森的情绪渐渐的激动了起来,开始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手杖一下下的敲击在阴暗的地面上,“如果不是你母亲,你本来可以和他一样。”
“请您不要提她。”他冷漠而不快的打断了父亲的话。
吉尔森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
“你完全不象我。”
这句话让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对方。

“你没有纪律性,没有上进心,没有责任感,”吉尔森毫不客气的对着他说道,手杖的顶端敲打地面的声音如此的刺耳,暴躁的声音好像闷雷一样刺破了那个小小空间里微弱的平衡,“你甚至连你的母亲都不象!”
他僵硬了。
“你一直都让我失望。”
“出去!”他脱口而出。
愤怒的声音无法克制。
“请您出去吧。”他缓慢的站了起来,指着感光门,微笑着重复道。

吉尔森握紧了手杖,转身之前对他说道:
“你不是我吉尔森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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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西部的海岸线是冷峻的颜色,高大陡峭的山崖下拍打石崖的浪花粉身碎骨的跌落下去,陷入一片浑浊的蓝中,然后消失不见。
海域冲突和密林间的冲突一样,都已经多到了令人厌烦的地步。

经常和他们遭遇的一个舰队,基本上只是象征性的鸣枪警示,他们这边也自然明哲保身的鸣枪警示,然后双方巡游结束。
但是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起冲突的时候,也有伤亡严重到了需要请求支援的地步。

曾经发生过的一次遭遇战,就是在有争议的海域附近,那天的海面上有浓雾。虽然按照惯例出巡时不进入争议海域内,但是领航的舰船却因为浓雾驶进了海域内,在回航的时候被北方的大支舰队迅速的包抄夹逼,当时紧急出动的海陆特战部队的几个分队据说都正好在附近的基地参加演习。
那次遭遇导致当时巡逻的舰队全部覆没。
因为包围紧密舰船过多,当时海陆特战部队居然冒险出动低空旧型飞行器,趁着浓雾越过包围圈,载出巡逻官兵之后弃船而逃,虽然定时引爆,但仍旧未能将全部巡逻船体破坏殆尽。

据说那天在附近边境线上驻防的北方陆军部队亦被偷袭。对于具体情况双方各执一词,指责对方单方面撕毁密林二次协定。
南方海军此次损失颇大,据说当时休假的高级将领们都被纷纷召回,基地里开始盛传“打到北方去”的谣言。

在基地医院里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KF。

从走廊那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发觉,抬起头来后发现原来是KF。
两个人安静的坐在金属长椅上,KF只是说:“父亲让我来看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侧过头去,有点困惑的问KF:“你开始叫他父亲?”
“我在西部野战军校的时候。”
他“哦”了一声,然后笑着说道,“这回我欠你一条命了。”
“对方的包抄完全是早有预谋,我是你的话,也只能坐以待毙。”KF冷静的指出。
“如果是有主动权的特种部队的话,就不会这样了。”他看着护士们进出。
“后悔当初拒绝直选了?”KF微笑着问他。
他笑笑,满不在乎的说道,“想去的话,也不必非得直选。”

KF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但是在走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不觉得17号基地和附近的农场,离边境线太近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KF,抱怨一般的回答说,“但是除了那里,我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休假了啊。”

“……你可以来基地。”KF顿了一下,愉快的笑着说:“我们这里有许多很仰慕你的姑娘呢。”
他本来应该笑着回答是吗,或者好吧。

但是他没有。
海面上那潮湿的浓雾仿佛涌入了心底一般。
“你觉得有趣吗。”他用力的解开军装的领扣,微笑着反问对方,“我的士兵躺在里面,你对我说有姑娘仰慕我?”
KF 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冷漠的回答道。“如果你还没有习惯的话,我希望你能尽快的顺利退伍。”
脚步声在走廊上远去。
他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知道这次的报告他是逃不掉了。
那是疲惫而漫长的一天。


签字完毕后从医院出去的时候,沿着基地朝外的路走去,那条路上淡白色的夜灯如同星芒。
福田在外面等他。
“伤亡情况还好吧?”
“三个重伤,五个轻伤,没有死亡。”他困得打起了哈欠。
“还不错啊。”福田等他跳上飞行器。“听说这次负责紧急支援的是我们学长啊,是那个陆军学院的 KF。”
他闭上了双眼。
听到福田的嘟囔声。

KF。

两年后,传来了KF叛变的消息。
那时他人已经在海军特种部队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开始还不相信。但是当天召开的,高级将领全部参加的秘密会议,会上宣布的事实击碎了他的最后一丝怀疑。

他回到家,一个人站在洒满阳光的露台上,看着浮云的影子掠过那些钢蓝色的楼群,看着远处深蓝色的海湾安静的犹如冰冻的天空。
那是他第一次开始抽烟。
他终于发现,他的确不够了解这个人。

这个能够在战术演示会上轻易的看穿他的防卫和布置的人,这个能够在十四岁时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两年然后再若无其事的回来的人,这个能够在六岁时在交火的时候把他挡在身后替他挨了流弹的人。
他发现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了解KF。

那天他站在露台上抽烟,抽得满地的烟灰。
就好象他现在在禁闭室里一样,因为无聊所以在抽看守偷偷给他的烟。
唯一的不同就是,如今的他,坐在一个地方抽。
右手旁边,烟灰堆得如同小山。

裁定会的初步决定是:在开庭之前先关禁闭。
对于他私自行动的最终裁决,仍旧未定。

所谓的禁闭室,就是比监狱还要简陋的思过处,但是唯一不同的时,门外负责看守的士兵很有可能曾经是你带过的士兵。
空无一人的禁闭室,除了金属墙壁就是金属地板,他坐在那里抽烟。

直到有人走到他的面前来通知他。
“你的父亲要求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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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虽然分组实战演习输给了牧所在的空军分队,但是仍旧以东部地区总分第二的成绩被直选进入陆军特战部队的KF,吉尔森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时,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说:一个独立的卧室。
和KF一同站在吉尔森书房里的Akira,听到这里的时候,侧过脸来看了对方一眼。

新的卧室就是旧的卧室旁边的一间置物间,吉尔森对KF说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动手搬吧。

走廊里仍旧是一条条紧密相连的白色日光带,还有那些半开半闭的条形玻璃换气窗,两个人一前一后安静的朝卧室走去,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站在卧室门口的时候KF迟疑了一下,喃喃的说道,“怎么还是老样子。”
“我很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打着哈欠走了进去,无聊的坐在了床上。

KF只是怔了几秒,随即就走了进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看着KF的背影,然后闭起了眼睛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西部有趣吗?”他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问道。
“还好,”房间里是KF很轻的脚步声,还有把东西叠落在一起的声音,“就是边境冲突比较多。”
“连军校生都要出动吗?”
对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房间里一片沉默。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KF站在他的身旁。
他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收紧了。
“伤的重吗?”KF看着他的胸口。
他笑了一下,果然是这个人的作风,什么都不会遗漏。
“还好,但是被扣分了。”
“下次行动的时候,注意观察周围。”KF淡淡的说道。“你们组反应太迟钝了。”
“……真是麻烦啊,”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半开玩笑的看着KF说道,“要是和你一组就好了。”
“你又不是我们陆军学院的。”KF耸耸肩膀,但仍旧露出了微笑。


把东西搬离之后,房间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KF的东西,原本就很少,的确是完全符合吉尔森那套提起箱子就可以走人的标准。倒是书房里,那些KF通过各种渠道搜集迩来的机械装置资料,仍旧排得很满,随着KF的归来,似乎有更加吃不消的趋势。
晚餐的时候,还是只有他们两个,愉快的吃着海军定食的KF,看起来熟悉却又陌生。
“你们毕业考核还是吃的行军餐?”他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食物,漫不经心的问道。
KF只是简单的“恩”了一声,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看着对面的KF安静的吃着通心粉。
“毕业感觉如何啊,”他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对方问道。
“很无聊。”KF兴趣缺缺的回答道。
“西部的那个野战学校如何呢。”他继续问道。
“……也很无聊。”KF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一下老实的回答道。
“那干吗不回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
“反正在哪里都一样无聊,又没什么区别。”KF已经吃完了,收起刀叉和空盘,笑着这么对他说道。

他靠在坚硬的椅背上,看着KF朝厨房走去。
“那你回来干什么。”他懒洋洋的继续问道。
KF把盘子放在流理台内,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Akira,两年前那件事情,我很抱歉……”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KF面前,平静的问道, “我只是问你回来干什么吧?”

KF安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他已经要比KF高一头了,离得这么近,KF要稍微仰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回家而已。”KF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种微笑。“需要原因吗?”
他怔了一下。

“我很抱歉。你的第一次性经验是同性,”KF很认真的看着他,“我那个时候……”
“无所谓啊,”他笑了一下,随意的打断了KF的话,“和谁都一样。”
KF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那种被激怒般的眼神只是闪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两个人安静的对视了一阵儿之后KF说,“不要玩得太厉害,会传到父亲那里的。”
说完KF就离开了。

他的拳头紧紧的抵着流理台冰冷的台面,胸口沉闷到要深深呼吸才可以稍微舒解的地步。


周末回家,KF仍旧和过去一样,喜欢呆在书房里看书,吃完饭出去散步,完全良好无可挑剔的生活习惯。
第二天就前去基地报道的KF,晚上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份仅供内部传阅的情报月刊,在他面前晃动着,好象觉得很有趣似的,笑着对他说,“这个女人,似乎迷上你了啊。”
“请继续加油吧。”KF把那本刊物摆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他眨着眼,企图蒙混过去。
“就算是天才的话,要超过我,”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笑容有些难以琢磨,“恐怕也还早吧。”
那是让他异常不快的,挑衅般的口吻。


被直选进入陆军特种部队的KF,迅速的直升,一路升到特种部队陆军司令官,直到坐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之位,在叛变之前曾经成为他们母校的传奇。
进入陆军特种部队之后,除了第一个周末外,KF就如同吉尔森一样,极少出现在家里了。

虽然毕业后拒绝了直选,但还是不得不在海军服役的Akira,被派到了西部的海岸驻防军队中。
驻防是极其无聊的任务,对于经常发生边境冲突的西部来说,又很危险。当初接收他的时候曾经发生过基层军官越级打报告提出拒绝接收的情况。
吉尔森的回复则是:他是一个应当服兵役的适龄青年!他居住在东部,根据区域对调原则理所当然应当去西部服役。他作为一个合格毕业的军校生,必须服役在第一线。申请驳回!


和他一起毕业的同期有的进入海军,有的进入特种部队,有的和他一样服兵役,都纷纷的离开了东部那美丽的海岸线。
和他一起来到西部的,大概就只有福田了,后来和他一起进入海军特种部队。当时虽然不在一个营区,但是换岗的时候,经常可以碰到。

同时驻防的还有陆军紧急部队,里面有一个据说是王牌阻击手的家伙,不记得是叫北泽还是泽北了,每次在他们换岗的时候都会开着飞行器耀武扬威的飙在他们的前面,据说没有一次落后过。
驻防的海军们每到那个北泽换岗的日子就会异常兴奋,基本上会排上最好的机械师来检查飞行器,有的时候还会打赌,赌这次换岗的家伙会不会开到那个陆军紧急部队的家伙前面去,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很没志气的押那个北泽先到。
轮到他换岗的那次,却出乎意料的都把注押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旁敲侧击的对他说这次一定要赢。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能挽回海军驻防部队换岗的名声。
在那个北泽后面抵达换防处的时候就看到等待换防的家伙们已经在用联络器朝着那边垂头丧气的喊着:“赔了赔了。”
他从飞行器上跳下来,对那两个家伙笑嘻嘻的说:“换防了。”

当天晚餐的时候被周围的人感慨说“那家伙居然比你还厉害”的时候。他也只是挠挠头,无所谓的回答说是啊,那个北泽蛮厉害的。
一边说一边从福田的餐盘里偷了青椒过来吃。

那次福田是少数几个赢了的人,事后说起来,福田无比郁闷的说我明明押的是你,是那个记事的家伙划错了地方。
他摸着头说阿福你要记得分我一半啊。
说完仍旧躺倒在基地最高的楼顶天台上看着天空上的浮云。
看那比东部强劲许多的风吹散满天的云絮,露出如海面般的天空来。


在海军服役的时候,军官都有带薪假期。因为边境冲突很多,绝大部分小型战事都对国内秘而不宣,粉饰太平。但是对于军人来说,在这种局势下,一天之内连升三级都不再是什么新鲜事了。
在攒了许多的带薪休假后,他开始无所事事。
他虽然升得快,但级别还没有高到可以飞回东部去渡假的那种程度。

他去了17号基地。
搭乘城际巡逻队的飞行器,完全低空飞行,因为是边境巡逻队,所有的配备都直逼军队。
他坐在后座,连遮蔽罩都不关,直接在风里吹。

他的确看到了那个基地附近的农场。
那,的确是海一样的向日葵田。
巡逻队的家伙们停了下来,在那片海洋的上空,都有点呆滞的看着脚下那片遥远的看不到尽头的金色海洋。

他站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飞行器后座的扶手,看着那些如同波浪一样翻滚着的花瓣,那些明亮的颜色,就好象另一片安静的海洋,他脚下的飞行器,就好象另外一个小小的码头。
向日葵随着风温柔的垂下了金黄色的头颅,那些柔和的光似乎蜜一样在流淌着,澄清色的天空好象洁净透明的蓝玻璃,云层压低到了他几乎以为他们可以开着飞行器直接飞到那亮白色之上的程度。

他觉得那么空旷,干燥而愉快的风席卷而过,似乎要将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黄金之海连根拔起般的涌过,蜜黄色的波浪温柔的起伏着,在那充满温暖阳光的空气中摇晃着,就好像被母亲轻轻推动的婴儿床,那风低声吟唱犹如安眠曲。
那片天空完整而明亮,几乎让人不能直视,他抬起手放在眉前遮住阳光,俯视那脚下的向日葵田。
平静安详,甜美温柔,就好象梦里六月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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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虽然那天晚上KF仍旧和他一起睡在了地板上,却是背对着他的。明明已经紧紧的搂住了对方,但是却觉得KF的心跳平静而缓慢让人难受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第二天肚子痛了起来的Akira,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所以觉得有些混乱,让不知所措的KF手忙脚乱了起来,后来去了几次厕所才好点,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把KF压在身下亲吻着。
安静的让他亲吻的KF,既没有往常的笑容,也没有说什么来取笑他。
虽然看着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亲吻对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昨天那种做法你看起来好象真的很舒服啊,下次也让我进去吧。
结果看到了KF回过神来后诧异的表情。
想要再次抓住对方深深亲吻的时候,却被闪开了。

被推开之后KF表情古怪的看着他说,“我们这样子太奇怪了。”

那或许是两个人最后一次靠得那么近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

“有什么奇怪的,”他问。

十三岁的Akira,和十四岁的KF,安静的凝视着对方。
在那波动的光纹中。

“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KF的眼神变得坚毅而冰冷。
他不快起来,心底深处那种汹涌的东西好象暗流一样激烈的涌动了起来。
他用力的钳制住对方,慢慢的问道,“为什么。”
“我可以让你做,”KF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的眼睛,“两次,算是还你的。”
他注视着KF冷静的表情,他知道这次不是玩笑。
“以后就别再碰我了。”KF站了起来之后这么说道。
没有笑容的KF,看起来的确非常的冷漠。

十三岁的Akira,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五岁时的那个葬礼之后,就是那天的晚上,玛德一边收床单一边对他说的话。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次。“如果我一定要做呢?”
遮光幕的光纹流水一样的落在他们的中间,KF的脸色沉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可以试试看。”

“这样啊,”他微微的笑了一下。
身体深处那股暗流汹涌的涌起,阻止他问更多,阻止他说更多,但是那种混乱和迷惑而带来的瞬间的空白感却让他胸口紧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然后狠狠的给了KF一拳。
那是他第一次真的用力揍KF。
被揍之后虽然想要还手却克制住了,KF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和往常一样的返校的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直到第二周的周末,KF没有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了。

临时申请的交换生,被校方特别批准了。
为期两年。
所去的地方,是西部的一所陆军野战特别军校。

吉尔森曾经问他知不知道KF突然离家的理由。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打着哈欠望着走廊里那些随着太阳的升高而慢慢扑起的玻璃翅膀慢悠悠的回答说我怎么会知道。

十三岁的Akira,并不奇怪吉尔森连问都不问他。
为什么你今年的出勤率会这么高。

十三岁的Akira,心底有什么东西,安静的死去了。
空旷得,就好像他眼底的海面。





再次相见,是KF七年级从那所野战军校归来,参加学期考核的分组实战演习。
KF即将要毕业离校了。

各学院六年级以上的优等生混编,按三人一组组成七个小分队,然后抽签决定遭遇顺序。
各个学院的三个小分队同时进入演习场所,俘虏对方全部学员和缴获所有武器的那个分队为胜利者。最后一轮是混合演习,胜利的分队经过休整后同时进入演习场所,最终只能有一个胜利的分队。
演习场所是基地海陆空特种部队的大型军事演习地点。

武器都是实战武器,但所有弹药经过特殊处理,虽然历年来这种实战演习都有不少人受伤但是却从未停止过。因为三个学院的敌对状态和激烈竞争一年比一年激化之前的年份甚至发生过有学员死亡的情形。

他所在的那组是和他同年的福田,还有大他一年的鱼柱。

曾经说过就算毕业后要服役,退役后也要继续去开鱼店的鱼柱,还有在五年级时突然变强的福田,发现是被抽在和他同一组之后,都露出了“今年一定是我们海军学院赢”的表情。

进入最后一轮前休息两天,走进演习场所前相互见面。
奇怪的是,陆军学院只有一组的三个人全部是精英连的,剩下的那组只有作为级长的KF来自精英连,剩下的两个人似乎都是来自一般连。
只有海军学院今年有三组胜出,其余胜出的两组都来自空军学院。其中一组有一个被称做是猴子的名叫清田的年轻人,一个叫做阿神的人,还有一个是被称做 “王者”的空军七年级级长牧绅一。

去年KF所带的小分队最后就是输给了空军学院的这个小分队。
敬礼之后就分散了。

进入演习场所后,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密林里顺流而下的河流,记时器被唤醒后立刻重新检查被分配的背包里的武器和装备,同时开始寻找合适的地点制作掩体。
探测器刚打开一会儿就被奇怪的信号严重干扰了,他猜测KF已经开始改装探测器了,把接受器改装成了接受发射两用。三个人立刻决定转移,但是第一次遭遇很快就发生了,被探测器诱导过来的,原本就在附近的一个陆军学院的小分队。
在接近的时候悄无声息,他们三个人安静的布置好掩体。被干扰的探测器已经完全失灵,第一个被击中的是鱼柱,但是随后就被从水面之下浮起的福田击中对方的两人。
他击中身后的第三人,然后关掉投像器,身旁福田的影象立刻消失。
开始不到七分钟就解决一组对手,将对方制服后捆在一起,他摘掉了那三个陆军学院的徽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看看KF的表情。

鱼柱拍着他的肩膀,自豪的说连基地都闻名的机械天才,果然厉害。
他笑了一下,也不反驳,也没赞同。

因为探测器被特别的信号波屏蔽了,无法确定其他小组目前的位置只能按照最初的地点分布来推测,三个人选择的分布最稀疏的方向沿河而下,结果发现在河湾处停留着一只木船,被俘虏的一个空军小分队全部都被捆在里面,徽章却还在,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是陆军学院那个KF干的。”
鱼柱拉动了枪栓,然后说:你这么叫学长可不礼貌啊。
他舔了舔嘴唇,补了一句,“我觉得我们可能中了埋伏。”
福田看了左右一眼,慢吞吞的说:“我们麻烦了。”

被木船里的俘虏击中时身后也被包围了,击中对方的鱼柱,在转身时被人用枪托打晕,同时被击中的福田被身后的人迅速的扭住了,然后钳制住。他听到KF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枪口抵着他的后心。
空军分队的人连续朝他们射击,迅速的连发,全部击中他的胸口。
一下下,连续是六发。
时间好象被凝固了。
他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心脏的那个位置,有血渗透了出来。

从后侧翼逼近的那个,他记得似乎是叫花形吧,总是站在KF的身旁,很快就了结了那三个家伙。
被伪装成俘虏扔在木船里的三个人,原本就只有少得可怜的武器和弹药。

他转过身来,看着KF手里的武器,应该是从那个空军小分队那里缴获的。
KF拿枪对准了他。
“不用浪费子弹吧,”他举起双手笑着说道。

把徽章摘了下来时,KF吃惊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给KF的那拳被闪开后,随即陷入搏斗之中的两个人扭成了一团,直到被扼住脖子的KF同时用枪口对准他的心口。
KF的脉搏在他手下几乎察觉不到,他怔了一下。
对方开了枪。

翻身过来抵住他的KF,那种没有笑容的面孔,冷静而镇定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过。

结束时,包扎了伤口后在休息厅喝茶的他,看到皱着眉头走了进来的KF,双拳握紧,胸口的徽章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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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十一章因为含和谐内容,已经绝迹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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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学期考核后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假期,KF在同期的其他学员的影响下开始对基点游戏产生了兴趣。
因为家里所连的是军方的系统所以对网络的控制极为严格,不得已的KF向吉尔森提出了想要另外连入民用系统的要求,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会被同意,同时吉尔森还奖给KF一台银白色的飞行器。
那是KF拿到手的第一台飞行器,军改民的实验品,“内部估测的产品,使用时要小心点。”吉尔森只是很简单的这么嘱咐KF道。

他记得考核结束后的那个周末,他的成绩单和KF的摆在一起,吉尔森看了一眼那张印有海军学院徽章的厚纸之后就把它扔在了旁边的文件上,扬起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书房,连头也没抬。
他转身离开,把门关起在身后,站在走廊里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去海边那个安静的码头,盘着腿坐在那里看着夕阳西沉。看着天边绚烂得如同在燃烧的云霞,好象将要结晶的玫红色冻状晶体一样的半透明的云,还有那些明亮的金红色的边缘,然后看着它沉入海面以下。
灰蓝色的冷风渐渐吞噬一切,那些低低的云层在风里漂浮着,就好象冬天海面上那些破裂的,拥挤的冰块。
整个世界安静的令人不安,他突然不能克制的想念着他的爷爷。那个顽固的留在了北方的老人,那个会揉着他的头叫他阿彰说他是天才的人,那个明明已经退役了却还是一口一个我们海军的老将军,那个把鱼竿塞到他的手里看他钓上来一个形状奇怪的瓶子的人。
他揉揉眼睛,站起了身来。

夜里的风又大又冷,好象会把整个世界都刮跑一样肆意的呼啸着,他沿着基地旁那条铺着白色地灯的路一个人走了回去。

警卫门外的计时器,大厅里的计时器,走廊里的计时器,然后是一片黑暗的卧室里的计时器,在他接近的时候立刻被唤醒了,闪动着微弱的白光。
遮光幕关着,从窗口可以看到多半个城市安静的沉眠在海水的臂弯里。
他蹲在了KF的行军床旁,看了一会儿之后轻轻的摇了摇那家伙的肩膀,“喂,你根本没睡吧,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啊。”
KF睁开双眼,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他眨了眨眼,笑了起来,“猜的。”
KF嘴角一弯眼睛一闭,转了个身似乎真的打算睡了。
他抓着KF的肩膀,“你在担心我吧。”
KF不理睬他。
“我去海边坐了一会儿,”他去用手摸KF的脸,“很冷。”
“喂!”KF立刻坐了起来,不满的看着他。“想睡床就直说啊。”
他挤了上去。
“我们两个睡太挤了。”KF想要下去。
他不说话,抓住了KF的手腕。
KF轻轻的踢了踢他的腿,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睡在他旁边。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KF已经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是淡绿色遮光幕水波一样的光纹。

经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后,他果然看到KF在摆放着飞行器的空房间里动手拆着零部件。被拆下来的部件被整齐的摆放在地板上,用线标识着位置和方向,他把手揣在裤兜里懒洋洋的走了过去坐在了KF的旁边。
“还没有试飞吧?”他打着哈欠兴趣缺缺的看着那一地的部件,还有KF手绘的,清晰醒目却仍旧不完整的安装草图。
“我只对它的内部结构有兴趣。”KF连头也不抬。
“……你还真是有精神……”他不用看KF的那套计时器也知道那些时刻的具体数字。“我来帮你啊?”
“不行,”KF立刻就拒绝了。“想拆的话等我装好后再说。”
他靠在墙上,看着敞开的门后安静的走廊,金属支撑的长条形透气窗随着太阳的高度改变着角度,地板上的日光一格格的朝前挪动着,好象透明的齿轮。

他无聊的看着地板上那些细微的移动。
“那么无聊的话,去找你们学院的同期啊。”KF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抬起脸,无辜的眨着眼,“……我一个也不认识……”
有时候他也反省过,自己翘课是不是翘得太厉害了。
KF斜着眼睛看了他半天。
“干吗一直看着我,”他凑了过去。
“我要是你的同期,一定揍你一顿。”KF扭了扭手腕,一脸的悻悻。
“不会啊,你要是我的同期,我就不会忘。”他立刻接道。
KF耸耸肩膀,“你要是我的同期,早被开除了。”
他扬起了眉毛,那么明显的暗指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你觉得我在你们陆军学院就会被开除吗?”
KF微微一笑,十分确定的说道:“长官只有一个,不懂得服从的士兵,是没有必要存在的。”
他看着那双闪动着强烈光芒的眼睛,目光里的挑衅和笑意满满的溢了出来。
他打了个哈欠,感慨着,“那长官多累啊。”
“只有你才那么想吧,”KF毫不在意的反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虽然很想说是只有你才那么想吧,但是已经转过头去拆卸能源装置的KF表情认真的让他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快到午餐的时候KF已经把大的部件都小心的拆了下来,在那片明亮的地板上有序的陈列着的零件就好象展示品那么精美。
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发现KF还没动,盯着地板上零件的眼神有些发愣,他的手插在兜里,兴味盎然的看着KF,直到对方回过神来。


假期仍旧是海军的定食,在学院里已经吃到反胃的Akira看着KF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考核期间陆军学院都停止供应三餐。
“很好吃吗?”他晃着叉子问KF。“你吃得很高兴啊。”
“不好吃。”KF抬起头来瞪他一眼,“你知道我们考核期吃的是什么?”
“……什么?”
“行军餐!”KF翻了翻眼睛,“虽然从营养学的角度来说,等同于特餐。”
他很同情的看着KF,“幸亏我当初没去陆军学院。”
“是啊,幸亏你去的是海军学院,”KF好心的提醒他,“午餐时间快结束了。”
明明都已经把能改的计时器都偷偷的调拨了,却还是严格的遵守吉尔森规定的那套作息时间的KF,他有时候会想,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后悔来到这里呢。


KF吃完午餐后就跑去开始拆定位装置和动力部件,无聊的他仍旧坐在一旁,因为KF不喜欢拉遮光幕所以房间里和走廊上都落满了明亮的阳光,走廊墙壁上那些金属支撑的长形窗,就如同无数只透明的翅膀,缓缓的抬起,又随着夕阳的下沉而缓缓的落下,循规蹈矩的拍打着,永远在那里。

大得如同迷宫的住宅里,经常看不到吉尔森的身影,短暂的三个星期结束后,勉强把拆开的飞行器装好之后KF手头多了一堆亲手绘制的,仍未搞清结构和原理的具体部件图。
整个假期他都非常的无趣,晴天还可以一个人躺在码头上看浮云,阴雨天就跑去看KF拆装零部件。
把一套部件具体的拆开再装起来,直到搞清楚,但是对于飞行器这么复杂的东西,就算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恐怕也还是太难了。
KF申请接入的民用系统他不怎么用,但是有一次居然看到KF没在打基点游戏反而在看奇怪的东西时,他站在KF后面,楞了一会儿然后问:“是什么啊?”
“男人女人。”KF简短的回答他。
“……我看出来了,”他靠近了一点。“他们在干什么……”
“在……做小孩?”头一次听到KF这么不确定的声音,“……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基点游戏比这个有趣。”他老实回答。
“那是你太小了。”
他看了KF一眼。“你有什么感觉?”
KF面不改色的回答他, “我也太小了。”


他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
但是在四年级开始装置基础课程之前KF已经通过奇怪的渠道认识了许多的工程师,甚至看了许多比基点游戏还要无趣的,类似于“做小孩”的奇怪东西。

他们的身体好象突然间就被拔高了,在KF升入三年级的时候。首先开始变声的KF嗓子突然变得很哑,说话也不容易起来,后来有一段时间几乎无法发声,甚至还发生了发高烧昏迷不醒的症状,搞得Akira以为自己以后也会那样。但是后来特地跑去查了一下发现似乎没有人会发生这么严重的情况。

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过缺勤记录的KF虽然顽固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发烧发到了觉得无法坚持的地步就立刻请假回家休息了,因为如果带病留校的话是需要送医院的。
一同回去的Akira就那么一连的翘了一个星期的课。
后来才知道是代院长亲口说的,“不必管。”

在他进入军校后似乎就彻底的放弃了要他超越KF的期望,开始的时候吉尔森看到他的计时器显示的那些懒懒散散的时刻后还会惩罚他,发现根本没用之后就彻底不管了,再看到那些跳跃的时刻后连眉头都不皱了。
从北方过来时的那年即使中弹也没有发烧的KF,回去了之后吃过了药就安静的躺在行军床上睡觉,但是就在他以为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时候,情况变得糟糕了起来。

睡着的KF的体温以惊人的速度升高了,无论怎么摇晃对方也不会睁开双眼, 但是吉尔森却似乎毫不吃惊的样子,只是在联络器里命令士兵按时送药过来。
等待的时候他坐在一旁,有时候会听到KF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仔细的听才听出来似乎是在叫着妈妈。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紧紧的握住了KF的手。虽然在联络器里看得一清二楚可是吉尔森却只是说这很正常,不用担心。
额头已经变得滚烫的KF脸红得很厉害,头发都被汗濡湿了,那种明显已经超过常识范围的体温还在迅速的升高着,所有的这一切只是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
就在他要把KF送去医院的时候药就送到了,拿到药以后看了半天觉得奇怪,完全没有成分说明,包装的密封却仿佛早有准备。
他尝试着给他服用了一部分,似乎很有效果,到了晚上虽然仍然在发烧却已经不象下午时烧得那么厉害了。
昏迷的时候也不再胡乱的说话了,他握紧了KF的左手,那只完全没有丝毫力气的手。混乱时突然浮起的莫名的恐惧感渐渐的消退,好像溺水的人紧紧攀住水面上的浮木一样,他搂紧了对方那已经毫无意识的身体,整个人都被深深的无助感彻底淹没了。


对于药剂完全一无所知的他用家里的军用系统查询到同期的名单,找到家里有医生的就接通通讯器。
试了几个之后终于有一个叫做越野的做了应答,形容的时候对方完全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所有出售或者使用的药剂都必须有成分说明啊。”越野又补充道,“还必须有批号,否则会被判刑的,军队里的话,还要上军事法庭呢,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他又看了一下,完全没有。
他看着那一无所有的密封袋,对着通讯器那边说着,“是我看错了,真是抱歉打搅了。”
然后挂断。

那天晚上他尝试了很多次才从军用系统接入基地的数据库,查了半夜也没有发现基地里的勤卫兵、警卫兵或者通讯兵里有那样一张脸。那个送药的士兵,虽然佩带着勤卫兵的标牌,却根本不是吉尔森的勤卫兵。
他坐在KF旁边脑海里一片混乱,他确信那个士兵是父亲派来的,但是为什么不是流通的药剂?
难道KF有什么奇怪的疾病吗?
残留着粉末的药袋,被他留了下来。

沉睡着的KF体温虽然降得很慢但是呼吸却变得平稳了起来,行军床旁叠好的外套下面,那个锡绿色的烟盒是他在帮KF把衣服挂起来时掉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问过KF那里面是什么。但这不代表他不好奇。
他握着那个被体温温暖着的盒子,然后靠在KF旁将它打开。
里面的晶体碎片在一片黑暗中发着淡蓝色的光芒,身旁是KF温暖的呼吸。
他看了很久。

逃亡的记忆里只有那片伤口般的星空,还有KF的体温。碎片大概是KF当时拣起来的吧,但是他却没有那种印象。
除了那碎片,还有一枚徽章,中央稍微突起的地方,看得出是一只在丛林里奔跑的豹子。
他知道那是北方陆战队的徽章。
还有两颗小小的牙齿,他笑了起来,看了沉睡的KF一眼。自己换下来的第一颗牙齿,是KF说我来替你保管吧,现在也许都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他把那个盒子合了起来,塞进KF叠起的外套口袋里。

连续睡了两天多才醒过来的KF,睁开眼看到了Akira之后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拿水给他喝了之后清了清嗓子却还是说不出话,最后懊丧的闭上眼睛嘭的一声直接倒在了床上。
又过了一天才能够说出话来,这样才算真正的结束了变声过程。

明明还是之前的那个人,但是当那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时,比之前低沉的声音好象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似的,看着那在几个月前还光滑的脖子上起伏的喉结,他会有种奇怪的停滞感,就好象心脏被轻轻捏住然后松开一样,要深深的呼吸才行。

Akira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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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九岁时KF被吉尔森送入实行寄宿制的军校接受教育,只有周末能够回来。
第一周就觉得无聊的他开始连续翘课。基本上没什么难度,他就是在那段时间在基地附近发现了一个极其安静的小小码头。
原本就不宽的长形码头,一个人躺在那里刚好,他有时候连鱼竿也不拿,就直接躺在那里看着天空睡着了。周末前那天下午醒来的时候看到一排胖乎乎的海鸟一动不动的趴在他面前那锈迹斑斑的金属扶架上,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一副促狭的表情。

KF穿着制服安静的坐在他的旁边,看到他睁开眼睛就立刻露出笑容。
他不自觉的回以微笑,但是随后脑海里立刻闪过了“糟糕,又被算计了”的危险讯息。
“风真大。”KF仰起了头,看着那被风吹开的云层。
“是啊,”他眯起了眼睛,抬起原本懒懒垂下去的手臂枕在脑后,轻轻的说道,“把云都吹散了。”
“怎么会呢,”KF指给他看,“它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你看那几块都被吹到一起去了。”
迅速移动的云层,的确有被吹散了不见的,但是更多的是仿佛拼图般的被拼接在了一起,遮蔽了原本明亮的天空,刚好遮住了太阳的云层边缘漏下来瀑布般的光芒,就好象久远的书画里记载的圣光一样,那是令人迷惑的,从天空降临的光之路。

两个人安静的看着天空,双手撑着地面的KF身体朝后倾斜着,严肃而热切的看着天空那些亮白色的云层聚集着,好象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一样,透明的大风鼓动着,想要将那些云驱散却令它们凑得更紧密。云层缝隙间那六月海水一般的蓝色天空很快的就消失不见了,码头上突然暗了下来。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Akira?”KF在他头顶模糊的叫着他的名字。
“……恩?”
“回去吧。”
他睁开双眼,看到坐在他旁边的那家伙已经站了起来,微笑的弯下腰来伸出右手的样子,身后懒洋洋的海鸟终于扑拉拉的扇动着带着黑色斑点的翅膀不情愿的飞离了码头,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后朝太阳的方向飞去了。
他耸耸肩膀,用力的握住对方的手站了起来。
两个人晃晃悠悠的并排走了回去。

“学校有趣吗?”
“很无聊。”
“啊……那我不要去学校了。”
“……你要那么说的话,将军很可能会送你去全封闭的军校啊。”
“…………………………………………什么是全封闭……”
“就是周末也不能回来。”
“…………算了,反正在家也很无聊。”
“是啊。”

深有同感的两个人一起用力的在路上点头。

但是……
那是和在家里完全不同的无聊啊。
第二年被父亲强迫送入军校的他终于发现KF一年前所说的“很无聊”一点错也没有。
可是他却还是觉得受骗了,一切都要重头学起,无论是他喜不喜欢。
既枯燥又无趣。

KF担心的事情没出几天就发生了。
他开始在学院里随意的翘课,或者在军事课上打哈欠,不请假就离校,毫无纪律性。
尽管如此却仍旧轻松的取得优异的成绩,吉尔森最后终于放弃了要他和KF一样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太过优秀,他被记过,被扣分,却从未被处分,最后甚至还顺利毕业。
他毫不在意。

入学第三天他才看到KF。
从他身边走过却视而不见,他站在那里眨了一下眼然后转过了身,慢悠悠的拖长了声音,“Kenji Fujima。”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入学第一天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他是吉尔森将军的独子,关于这个他一点都不意外,但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人知道KF是吉尔森的养子。
被叫住的KF光从背影上就可以看出明显的不快。
转过身来的时候吃惊和迟疑的表情都装得象极了。
“请问……”KF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你是谁?”
“……”他怔了一下,可以看到KF眼角闪动的光芒,呃……“我们不认识的,你可以叫我Akira。”他双手撑在制服裤子里,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然后向前伸出右手,很真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可以交个朋友吗?”
看到KF微微眯起的双眼后他很愉快的认为那是因为自己装得也很象。

在入学前就被KF叮嘱说“我们两个在学校里不认识。”
手被KF用力握紧后他无比委屈的心想:我不是都说了我们不认识吗?

KF的宿舍是陆战队的前毕业生奈特将军出资修建的,和其他两个学院不同的是完全非金属的建筑,倒象是历史图册里某些学院里古老的校舍。石质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植物,楼舍四周是以前陆军学院毕业的学长们入校时亲手栽种的水杉和其他常绿树,每一棵都挂有铭牌。
那幢连走廊里都有绿风掠过的建筑,偶尔的会令他想起五岁以前在北方居住过的那个地方。
他有时候翘课不去海边就会去KF的寝室。

和从一开始就明确的要去陆军学院的KF不同,他是在临入校填表时对海军学院蓝色的徽章和那只跃出海面的海豚产生了兴趣,所以才会选择那一张的。
没想到入学后发现竟然是全金属的高层,有中央枢纽统一控制的恒温宿舍,连湿度都和海上基地保持一致,被老学员们自嘲为“盐湿地”。
每晚入睡时他都开始怀念家里的地板。


三个学院之间竞争的异常激烈,因为有公共课的缘故所以经常可以看到三种制服整齐划一的分布在教室左中右,哪个学院学员缺席与否一见便之。
所以,一般来说公共课的缺勤率是最低的。
于是他很快就再次出名了。

先是“吉尔森将军之子”,然后是“什么课都敢翘的家伙”, 学期考核后就立刻变成了“喜欢翘课的天才”。
看到他成绩单时KF的脸色不太好看,“你明明可以拿到更好的分数啊。”
“这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他一片片的夹起盘子里的柠檬片送到嘴巴里,脸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这次的怎么这么酸?”
KF翻了翻眼睛,把自己去年的成绩单拿出来给他看,“你们海军学院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吗?”
他拿着KF的成绩单怔了一下。
然后满不在乎的丢到一边继续吃柠檬,敷衍的回答说“是啊是啊,你们陆军学院最强。”

吉尔森就是从那年起明显的表现出了对他的不满,这种态度几乎一直持续到KF叛逃。
他觉得似乎也就是从那时起,父亲对他完全丧失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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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在边境被南方陆战小分队截获的车皮里,为首的那个高个子对他们两个敬佩的行着军礼。KF沉默的注视着对方,回敬的是北方陆战队的标准军礼。
被子弹击穿的防晒布被拉下在车厢旁,激战中那些晶体曾多次被流弹击中然后将子弹反射出去,KF的左肩不知何时也开始流血。
所以当时毫发无伤的他所看到的情形就是:
清晨淡青色的日光中,满是弹痕的车厢旁KF那强烈却顽固的军姿,以及左肩上刺眼的血迹。
尴尬的场景定格了不到半分钟。对方笑着放弃了,然后向他们伸出了手。
他们和那些巨大的单晶体块被分别运到了南方联邦的后方。

与此同时,亲自率领舰队投诚的吉尔森,获得了出人意料的高规格待遇。比起海域广阔的南方,地位等级都在北方不如陆空两军的海军将领们的集体叛逃,带给原本占绝对优势的北方战场重重一击,在南方重新编制的海陆作战队,很快就控制了沿海领域的主动权。战争就是从那时起,开始陷入了胶着状态。

那样僵持不下的局势在拖了一年半之后,南北政府终于勉强同意签定暂时休战协议。
那就是有名的,一直延续至今的密林二次协定。

他到了南方后立刻就明白母亲曾经在医院里对他说过的话。

吉尔森正式收养了KF。
一切似乎重新开始。
他们住在一幢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建筑里。一道道金属门前行着军礼的警卫,戒备森严的巡逻队,宽广空寂的空中高层居所,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城市边缘那波光粼粼的海岸线,还有那些如凝固海水般的楼层上漂浮的云。所有的一切都毫无生命感,温度适宜光线适当,只是看起来仿佛无人居住的空房。

吉尔森把这当作一个新的开始。
他教他们一切。教他们竞争一切。
两人公用寝室书房浴室,每天早晨五点起床,行动迅速安静无声,每一条走廊上都有晶体钟的投射影象,迟一秒都不可。早餐定时定量,完全和海军部队同步,不同的是士兵餐和特餐,每次盘子都要吃干净,不可以剩下。整理房间接受检查,行李箱随身携带。每天上午步行去上课,几公里的路程掐秒计算。晚上十点准时上床,不同的是行军床或者地板,作息时间一丝不差。
落后的那个为士兵餐,睡地板,时间差错三秒以上当日中晚餐分量减半,累计差错七秒以上去地下室洗枪,十秒以上睡眠时间减半。

他拒绝。
正确的说,他没法儿遵守。
他可以凌晨三点起床,懒散的坐在海边,从日出到日落;他可以自己动手,从无到有做一根完美的鱼竿;他可以一秒不差的跑到基地;他可以安全而迅速的拆装吉尔森给他们的枪械。
但是他不能,也不愿象那些晶体钟一样丝毫不差。
KF几乎比那些晶体钟更加完美。

开始的时候吉尔森对他大发雷霆,他被训斥的时候看到KF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他的双手插在裤兜里,随便的站在吉尔森的面前,不由自主的开始走神。

在他九岁被送入军校之前这种场景发生了太多次,以至于他根本不能清晰的回忆起每一次的细节。
宽大的几乎可以当作高级将领会议厅的书房,永远打开的全周海域投影,海域附近地形的立体沙盘,整齐叠起的军服和锃亮的徽章,背后是深蓝色的,一直垂到地上的遮光幕。
他永远站在他父亲的书桌前,正面面对他,就好象他的那些下属一样。
KF站在一旁。

整个房间里有淡淡的海蓝色的光,微微摇动着似乎海底。

KF似乎完全适应吉尔森那一套军队的习气,第一天就完美的得到了赞扬,“你的母亲把你教育得很好!”
KF露出了骄傲而明亮的笑容,那是他从葬礼后第一次看到KF发自内心的笑容。


来到南方的第一天,就是如此的度过。
晚上熄灯躺在地板上之后,KF安静的从黑暗中坐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说,“你来睡这里吧。”
他平躺在地上,懒洋洋的回答说,“爬不起来了……”
“你明明精神得很。”KF一针见血的指出道。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他问, “这样简直累死了。明天你不要五点起了。”
“不行。”KF干脆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做得到为什么不做。”
他爬了起来,觉得这个人突然变得和父亲一样不可理喻,“那你干吗还把床让给我?能睡就睡好了。”
KF不说话了。
“因为你比我大吗?”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了。“还是因为,”
你是被收养的那个?
“如果你坚持睡地板我是无所谓,”只不过大他一岁而已的KF似乎被他激怒了,“希望你明天不会喊痛。”
他坐在地上,安静了好半天,突然开口问KF,“你睡过地板?”
KF似乎有些窘迫,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对。”
他没问到下面,但是已经开始觉得KF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不可理喻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不能转动了,僵硬的看着一个方向时KF洗漱完毕回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笑了起来。
“很痛吗?”虽然是这么问,可 KF转着眼珠一副早就告诉你了会这样的表情。
他揉着脖子,KF拿热的毛巾给他敷上之后,一脸正色的看着他说:“自己弄吧,我要下去了。”
冷酷的家伙。
他嘟囔着,一边揉着硬得跟石头似的脖子一边爬上床去。比地板舒服一千倍的行军床,轻而且紧密的金属支撑,在恒温的金属地板上躺了一晚上之后再睡这个,就会觉得好象是睡在厚实的云层里似的。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晚上必做的功课是研究如何去厨房偷吃东西,并研究如何具体的将其付诸行动。
他是因为受罚,KF是因为吃不惯海军的定食,“全是海腥味。”
第一次吃下去的东西不到两个小时居然全部吐了出来。幸亏是在吉尔森看不到的地方。
半夜被饿醒的两个人听着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叽哩咕噜的声音,呆了一阵儿之后KF咳嗽了两声开口说道:“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自己。”
他坐在地上开始笑。
KF很严肃的对他说:这是陆战队行动手册的第十三条。
于是他笑得更厉害了。
“南方的北方的?”他问。
KF沉默了一阵儿,然后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说:北方的。
他就不笑了。

第一个晚上用来研究厨房的警报器分布。
先画地形图,还有警报器型号。早餐时会被定时切断,有士兵送来食物。中餐和晚餐时处于待唤醒状态。
两个人研究了四天,最后也只能做到将早餐切断时间提前一小时。

KF似乎就是从那时起对这种东西产生兴趣的,房间的部署,线路图,机械的改装和改造,警报器一次次的更换,最后甚至利用改装的震荡器改变了卧室金属地板的晶体结构。
“你以后也可以睡地板,”他盘腿坐在地上舒服的建议道。
“不行。”正在一心一意的看枪械改装手册的KF拒绝得倒是很快。
他哗的一下躺倒,无趣的伸展着手臂打着哈欠,心想我就知道。

吉尔森似乎完全不知情,忙于部队整合和训练的他有时候甚至连着几个星期不回来,自称是“孤岛国王”的两人甚至还假冒将军的电子签名购买了许多“平民食品”回来吃,但享受完毕消除记录和伪造帐目的善后手续也的确让他们手忙脚乱了一阵儿。
KF对海军的定食终于从完全的不习惯升级到面不改色的下咽,再加强到可以对Akira引经据典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分析食物的搭配和口味的地步,有一次他看着KF疑惑的说你不是想进海军吧?
KF立刻反驳说我对飘飘摇摇的海军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挠了挠头发悻悻的说那你就不要一副准海军的样子。
KF笑眯眯的说我只是在朝一个合格的陆军努力啊。

KF从骨子里渗透的那种对陆军的执着在他看来是倒是和吉尔森有着强烈的共同点。虽然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做任何事他都是在以一个“陆军战士比空军海军都更完美”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就如同吉尔森在海军将士前的讲话里说到的那样,“你们是最优秀最杰出的士兵,你们完美的结合了陆军和空军的优势,并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番话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虽然相差一岁但仍旧只是小孩,两个人不只一次因为极其可笑的原因发生争吵,有时候会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法解决,但也有陷入冷战进行持久战争的时候。

比如KF八岁多的时候曾经被吉尔森带走过一段时间,回来后先是撒谎,被他拆穿后干脆对此避而不谈。两个人曾经为了这件事情冷冰冰的闹翻,直到两个月后KF被送入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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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叛逃的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
半夜卧室的门被人用钥匙打开,模糊的睁开双眼后才发现推开门径直走来的是KF,拎着他那个不大的皮箱,迅速举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安静。手脚麻利的替他从衣橱里找出衬衫和外套,安静的帮他穿起来,然后拉着他想要下楼。
他挣扎了一下,KF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相信我。”
“我有东西没拿。”他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他说你什么都不需要。”KF简短的说明道。“这是你父亲的命令。”
他们两个藏在每日清晨要送出的手推车里,那里面全是前天晚上换下要送洗的被单和衣服。不久后他听到有沉重靴子的声音在走廊中响起,似乎有好几个人,听起来很遥远。他的手被KF握住,他昏昏欲睡。

被手推车送出去后洗衣房里的男工将他们藏在机器维修车里运走。他们就这么辗转的被运到车站,被偷偷的安放在运送晶体到边境的货运车皮里。

“尽量坐远一点,那东西……。”那个压低了帽子的装箱工在KF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他只听到模糊的几个字。
那是中间靠后的一节,被包装好的晶体一但遮上防晒布就在黑暗中发起光来,要开往前线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六面体的单晶体在黑暗中毫无遮掩的发着淡蓝色的光,渗透了包装发散到车厢的各个角落里。KF选择了朝向晶体的那个位置,他们两个相互依靠着坐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
等到车厢轻微开始震动,两个人确定列车已经开始向前行驶后,KF才向他解释了原委。
“我们要去南方了。”就这么几句。“你父亲会在那里等我们的。”
他也没问为什么。
……在哪里,其实都没有区别吧。
他没有问KF知道不知道他爷爷是不是也会一同前往南方。

他心里隐隐的察觉到,那个比父亲还要顽固的爷爷,应该不会离开那个海边的码头吧。

他经常一个人跑去坐在爷爷的身边,一坐一整天,那时候后方还算安全。
离开前的那几天,关于母亲的事情,爷爷什么也没有说。他安静的坐在海边,听着脚下海浪冲击码头的声音,风吹过海面的声音,海鸟的鸣叫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空旷的海面遥远而寂寞,夕阳沉落的时候,海面那闪动的磷光游动着,起伏着,就好象无数条会发光的鱼在平静的海面下跳跃翻滚着一样。



他们一共在那车厢里呆了一天两夜。那时候KF的收养许可还仍未被审核通过。葬礼结束后立刻奔赴前线的父亲,其实从那时就已经计划好了吧,要彻底的背叛自己的国家。
收养KF,办理了一半的领养手续,就算是妻子的死亡也不能阻止他报效国家的意愿,把自己的儿子扔在后方,谁也不会想到他已经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
他们忍饥挨饿,KF身上只带了很少的固体压缩营养块,夜里分给他吃了少许,“吃多了还得排泄。”
听起来有点冷漠的声音。但是KF自己忍耐着一点也没吃,所以他也就只吃了一点点。

平稳行驶的货运列车,几乎没有什么噪音,如果防晒布可以拉开就好了,一定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但因为是开车前固定好的,所以没办法从里面拉开吧。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着,靠在车厢上,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那是男孩稚嫩但坚强的心跳声,两个人的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楚。

周围那么安静,两个人实在无聊的时候,开始聊起了自己的母亲,因为她们的个性完全不同,聊起来才觉得奇怪,但是话题中间一但有了停顿时,沉默就会变得异常的可怕。后来他才偶然的想到,那个时候也许不该聊起母亲的,对于KF来说,或许觉得自己太没心没肺了吧。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天两夜也只不过是很短暂的,或许觉得眨眨眼就黄昏了,太阳西沉又东升,一天又一天,正是所谓的时光飞逝。
但是坐在行进的货车里,对于五六岁的小孩来说,夜里或许聊着聊着就困倦的睡了过去,但是第二天的白天却觉得沉闷无聊得几乎要死了吧。
“要是可以看到星空就好了,”傍晚的时候他躺在那里看着一无所有的车厢顶棚,低声的喃喃着。
安静的坐在他一旁的KF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被他好奇的注视着所以止住了笑容,过了一阵儿看着他说,“你还真是少爷啊。”
“恩?”他心里有些微的不快。
“要求真多啊,”虽然这么说,可KF还是站了起来,走到了车厢出口处。因为是从外部固定的防晒布,从里面根本没法儿拆。KF用手摸着防晒布,沿着底下的折缝一直摸了下去,一直到车厢尾部,那里的固定架高度和他们差不多。KF小心的把手伸了出去,把防晒布重叠处的固定钮揭开,然后慢慢的扯开,直到顶部露出黑蓝色的星空。
那是一片形状奇怪的天空。

两个人坐在车厢尾部,他坐在那块被小心扯开的天空旁,KF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仿佛怕他掉下去似的那么用力。
他坐在快速前进的车厢内,抬头就看到那片沉默的星空,星星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凝视着他们两个,右侧是深夜寒冷的气息,左侧是KT温暖的身体。
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KF。

无论风是如何的拍打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体上,无论脚下的轨道是多么象两条银白色的,永不交汇的河流,无论KF抓住他的手有多么的用力,用力到他几乎都痛起来的地步,那些星星就好象永远都会在那儿似的,安静而温柔的俯视着他们。
那片撕裂般的夜空,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夜晚如同梦一样落在他的头顶,那些几万光年前的星星啊,那么遥远的光,那么久以前的光,穿越了整个宇宙,轻柔的亲吻着他们的眼睛。
KF轻声的哼着熟悉的歌谣,大概是因为想不起旋律所以总是有停顿,他仰望着如同深海一般的天空。那是他们在北方的最后一个夜晚。

在那片残缺的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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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问问父亲吗?
他把手插在裤兜里微笑着走出了情报中心,眼底是一片冰冷。
基地外阳光灿烂得几乎令人眩晕,他仰起头来注视着那纯蓝色湖面一样的天空。

父亲收养KF的时候完全没有跟他商量。当然,做为一个五岁的孩子,他不可能走到书房破门而入之后翻出那一叠待批的收养文件,然后询问一下他那威严的父亲为什么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其次,他不是那种性格。

作为北方的高级海军将领,父亲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战争,这在母亲看来简直不可理喻。如果没有可以统帅的士兵,没有可以巡游的海面,他甚至可以叛变。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作为军事家的女儿,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海边散步。
拿着毫无杀伤力的模型武器在楼梯上冲上冲下,在浴室里用许多的化妆盒子摆成舰队围歼包抄,是她许多同龄的女伴喜欢做的事情。当那些海军高级军官的小公主们在沙滩上模拟海军陆战部队登陆的情形,她喜欢的大概是安静的坐在海边用手指在沙上写字吧,然后等待潮水涌来将那些浅浅的痕迹抹平。

武器,军服,战时配给,还有战争,这些东西她一样也不喜欢。
十八岁的时候按照父亲的意愿与吉尔森结婚,交换戒指的材质是用作枪管内膛最优质的材料。
二十岁时生下Akira,在孩子的问题上两个人开始发生冲突,原本温柔的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寸步不让。
“他是军人的儿子!将来必定是军人!”暴怒的吉尔森不允许她把从医院接回来的孩子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不要用这种女人的习气毁了他!”
“他还这么小,你会弄伤他的!”她愤怒的挡在他前面,脸上满是泪痕。
诸如此类。
“不要给他穿那种奇怪的东西!”“把那种愚蠢的玩具扔掉,我拿给他的佩枪呢!”“把我的沙盘拿给他!”那些怒吼声就好象震雷一样回响在那幢房子里。

这些是后来他听一个年迈的女仆说的。
站在楼梯后面听到那些激烈的争吵和哭泣声,一次又一次,仆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总是在那两个人疯狂而忘我的争吵中把他偷偷的抱出来,放在厨房的桌子上,拿指头推着他,给他提子饼干让他自己拿着吃,或者切片柠檬塞给他,或者用小小的勺子沾着杜松子酒给他喝。
他当然记得,那些在记忆里旋转的橱柜和高大的厨娘,金属器皿上自己紧皱在一起的脸,还有小小勺子上那奇怪的味道,以及窗外茂密如同小小森林的黑覆盆子和乳白色细茎的草。

印象里威严而暴躁的父亲,还有坐在窗前凝视着花园的母亲,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母亲在他四岁半的时候再次怀孕,但是最后却还是流产了。他多渴望有个小弟弟或者妹妹啊,至少能让母亲不再这么难过吧。
他去探望她,她抚摩着他的脸说你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明白她的话。
那时他五岁,那年是战争爆发第三年,他的母亲死于药物过敏。幼时曾经因为心脏缺陷实施的基因手术,意想不到的却在多年后对那种用来术后恢复的药物产生了极其糟糕的反应。
虽然制药厂完全否认,“针对各种改良基因都适用,完全没有不良反应!”
从前方匆忙赶来的父亲,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冰冷的身体平放在空旷的病房里,愤怒的父亲在医院的走廊里握着手杖狂暴的敲着地板,揪住了经过护士的领子质问她院长办公室的位置,但是什么用也没有。
死去的人不能再度复活。
他不能象之前那些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士兵一样,直接拔出枪来对着医生们发疯般的射击,直到子弹用光。
他是一个将军。

在一片黑暗的停尸处,他站在她的旁边,抚摩她不再温暖的手。
Akira看到他的眼眶中满是眼泪。


母亲的葬礼结束之后他的父亲就带回来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KF。
那孩子大他一岁,眼睛的颜色让他想起六月海边的晴朗天空。

KF是他母亲一个女友的孩子。四个月前那个女军官在率领特战分队执行任务时阵亡在边境密林中了。
她没有丈夫,那孩子是她一个人的。所以,吉尔森收养了他。

葬礼结束当天吉尔森回到了前线,那幢房子里除了仆人们就剩他们两个。
他失去了母亲,KF失去了全部。

那天下午他和KF一起坐在厨房那张厚实的橡木桌子上,他拿提子饼干给KF吃,切开柠檬分给KF一半,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坐在桌子上晃着小腿。厨房的窗子被他坏心眼的敞开,淡绿色的风抚过厨房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金属器皿,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
那天的柠檬比他以前吃过的都要酸,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眼睛都睁不开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他歪过头去一边用手背把眼泪蹭掉一边看着那个在他一旁平静的嚼着柠檬片的KF。
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没话找话的说道,“柠檬真酸。”
KF迟疑了一下之后就伸过手来,有些粗鲁的帮他把眼泪擦掉,但是声音却很温柔,“那就不要吃了啊。”
他耸耸肩膀,尽管脸上还流着泪,他还是有点狡猾的辩解着,“可是我喜欢呀。”
他们两个一直在那儿坐到下午,直到厨娘来做饭。
KF走在他旁边用身体替他遮着脸,两个小孩迅速的离开了厨房。他在浴室用水洗完脸后抬起了头,发现KF一直在看着他。
“我来这儿,你觉得讨厌吗?”KF小心的问他。
“为什么要觉得讨厌啊?”他抓着毛巾胡乱的擦着脸,声音被捂在毛巾里面,模糊不堪。
KF只是看着他,到了最后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KF住在一楼靠紧楼梯处的一间客房里,被女仆收拾得很整齐的房间,摆上了KF的东西之后却仍旧觉得像是客房。
所有的东西都严整而有序,皮扣被系紧的手提箱靠在书柜旁,仿佛主人随时都会拎着它离开一样。

“您的东西真少。”玛德在一旁感慨。
几件换洗的衣服,改装的旧式军用手枪,镶有他母亲照片的小相框,一个锡绿色的烟盒,几本军事手册,还有必要的身份证件。
除了那几件衣服剩下来的没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六岁男孩应该随身携带的东西。

“您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玛德替他把窗户关了起来,离开前这么对KF说道。
“谢谢你。”KF很客气的笑了一下。

不笑的时候,KF看起来可真冷漠啊。在替他换床单的时候玛德好象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他说。
大概是在担心着什么吧,以前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换床单的玛德,没话找话的在他的房间里呆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

葬礼上穿着的礼服已经被放了起来,他坐在床上看着地上那晃动的树影,最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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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他一个人走到第二天傍晚才找到最近的哨所,先是被关押起来盘问,再然后才是身份核对。等他被送回到原本那个熟悉的城市,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假冒入狱的那个身份已经被安全的销毁,但是随后立刻就被档案局警告了。“就算您是吉尔森将军的儿子也不能这么胡来,给您的特权已经太多了。”
局长助理是这么在通讯终端那头对他说的。

和平年代仍旧休假的他,因为并非常规部队所以不需随时待命,但这也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而已。
南北之间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南方联邦内诸国却仍旧因为分歧而在联邦会议上争论不休,独立于常规军和各个邦国政府之外的特种部队,已经无所事事太久了。


他把联络器的蜂鸣声关掉,一个人躺在阳光充沛的宽大露台上晒着太阳,手腕上被伞绳勒到血肉模糊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刚回来的时候曾经接到过父亲的联络,被责怪说“为什么要私自行动!你完全没有身为一个现役军人的自觉!”
他无所谓的转过身去倒了一杯水,边喝边笑着说我记得联邦的宪法规定是国家征召入伍是义务,而不是自愿吧。
关闭联络器的时候看到父亲气得浑身颤抖。影像随着能源的切断立刻消失不见。
性能优良的机器,完全没有信息滞后。
他松开了开关。

粗短的玻璃口杯里的净化水被他一饮而尽,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柔化金属地板上,落地的海蓝色遮光幕外面是安静的城市。
落在他身上的光仿佛流动的海水一样,那是能够令人镇定和舒适的颜色。


Kenji Fujima。

作为吉尔森将军养子的KF,九岁就被送入军事院校。曾和同期的牧并称为双雄,毕业前在为期长达十五天的野外体能极限测试中仅以微弱的分数落于其后,但毕业后被选拔进入陆军特种部队却迅速直升,优秀的统帅才能和领导能力压过所有同期毕业生,作为特种部队陆军司令官进入参谋长联席会议,并且在高头结束连任后继任主席之位。

七年前从属于此人的东部边境部队发生集体暴乱,失败之后据说是叛逃出境,同时神秘的划出巨额资金。
这种事情简直是军队的耻辱,尽管已经被联邦法院及最高军事法庭秘密判定叛国罪成立,但此文件至今仍旧作为最高机密封存在档案局。
对外说法是:
作为特种部队陆军特种师的师长,作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在某次军事演习中因突发性疾病抢救无效导致死亡。
三军特种部队全部高级将领都出席了那声势浩大的葬礼,守卫在覆盖着联邦政府国旗以及陆军特种部队旗帜的棺木旁的,是海陆特战队的精英们。

此事直接导致了联邦内原本就存在的分歧的迅速扩大。禁止基因改造的宪法原本就是以微弱的优势通过的,反对的声音一直游荡在法庭之外,政府对此拒绝发表评论。

搜捕的行动一直在暗中进行,过去曾是特种部队骄傲的人现在成了耻辱的象征,但是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直到三年后,KF在过境时被北方陆战队当作逃兵抓获,在俘虏交换的过程中双方士兵发生激烈冲突,双方俘虏据说全部死亡。
当时他也在场。

作为海军特种部队的高级将领这些他都很清楚。
但KF很快便顺利的再次逃亡,完全出乎部队高层的意料。
当时关押KF的第三号基地实验室的驻守部队官兵全部降级处理,同时取消三年休假期。
正规部队的高级将领们趁机在军事会议上纷纷指责特种部队的无能和拖沓,要求特种部队立刻降级,从属于三军之下。
“独立于正规部队外和我们平起平坐,连指挥官都叛变了!到了现在连一个叛逃者都抓不住!”
“如果不是无能的话,那么就是有意偏袒!”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会议厅里连战争时期都没有如此白热而激烈的争吵。
和他一同出席那次会议的特种部队将领们都被气得浑身发抖。
那时的他无趣的坐在后面仔细的研究正规军三军将领们佩带的徽章,直到会议被总统强制结束。

四年后再次抓到KF的行踪则完全是极其以外的巧合。

三年前边境处因线人告发安全厅边境巡逻队抓获了特大军火倒卖团伙中的两个,似乎还是因为对方团伙内讧。
那次行动被当作安全厅年度最重大的案件大肆宣扬,虽然其时刻意隐瞒了其团伙内讧的部分。
直到特战部队情报处的一个名叫相田彦一的队员在一个月前因为他事借调安全局档案偶尔看到,这才反应过来KF一直滞留在联邦之内。
Akira从彦一那里得到消息后立刻采取了行动,先是查获了关押监狱的地点和大概守备情况,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帮助。他私自伪造了身份,并且接受了非法的基因手术。
他完全没有携带任何通讯工具和显性的武器装备。

但他还是没能杀了KF。
在听到对方说失去记忆后,为什么没有立刻下手?只是现在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了。

回来后立刻向情报中心汇报具体情况,下周还得出席裁定会,判定他私自行动的罪名再转交军事法庭。
离开的路上遇到副官越野,被指责说“毫无纪律性。”他只是笑笑。
在海边安静的眺望远处的大海时,福田从后面走过来坐在了他的身旁。

“那个红头发真的那么厉害嘛?”
“真的很厉害啊,”他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潮湿的海风扑面迩来,令人久违的气息。
“这话听起来不象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福田皱着眉头看他。
“我可没少称赞你啊?”他笑了起来,打着哈欠,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双手伸得长长的,舒展着,然后用手背蹭了蹭眼角,“那阿福你觉得我该说什么呢?”
“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没放水。”福田老实的说道。“如果法官认定你私自行动是为了掩护他过境的话,你就死定了。”

他的确没有放水,虽然之前一直清楚Hanamichi的确不同于常人,但是在最后关头,他低估的是KF和他人的配合度。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那家伙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组织起来,使其成为严密紧凑富有攻击力和防御能力的整体。
这正是KF真正可怕的地方。
七年不见,他居然忘记了这一点。
尤其是,Hanamichi已经和KF合作了许多次吧。

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四年前实际并未死亡的KF,被人施行了脑部改造手术。
在回来之后仍旧有所怀疑的他, 一直觉得KF最后的那句 “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 令人费解,为了验证Hanamichi所说的话,他去找到了彦一。
到底是难民执行死刑前的记忆消除,还是军方有明确目的性的脑部手术,如果能够证实的话……

“要我帮忙啊?”情报中心的相田弥生微微的侧过头来看着他,半开玩笑的说着,“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呦。”
身为情报收集人员的相田弥生,年龄比他似乎要大好几岁的样子,在他念军校的时候就曾经专门替他立档,称其为“真正的天才”,一时间弄得基地里沸沸扬扬。
周末回家来的KF,手里拿着那份仅供内部传阅的情报月刊,在他面前轻轻的晃动着,“这个女人,似乎迷上你了啊。”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彦一的姐姐。
“请继续加油吧。”说话的人把那本刊物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让他有些不快的口吻。
那是七年级时分组实战演习输给KF之后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啊,什么代价呢?”他回过神来后有点迷惑的看着这个在他记忆里很模糊的女人。
“和我结婚怎么样哪?”相田弥生仰起头来,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我们这样的现役军官不许结婚的啊。”
相田弥生的脸只是稍微的红了一下,但是立刻带上了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好象军校里所有那些玫瑰花般的女军官一样,“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那简直是逼人的气势,他觉得有点儿尴尬,“相田小姐,可是我还不想结婚啊。”
垂下了双眼的相田,很快就抬起了头,笑着对他说,“那么,等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怎么样?”
他“喔”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但是,最后也没有查出来什么,相田非常抱歉的通知他时,无奈的自嘲说,看来我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你干吗不问问你父亲呢。”她这么建议道,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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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恢复了记忆是吧。”他停了下来,盯着前方Kal一动不动的身影。
对方沉默的转过了身,缓慢的动作,双手朝外,表示他没有任何对抗的意图。

“你恢复了记忆。”面对面的时候,再次被重复的话语里充满了肯定的意味。
对方面不改色的干脆答道,“对。”
在他左侧的Hanamichi左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朝后一扭,他顺势转身,将那家伙扭翻在地,压住了对方的背,踩住对方右手的同时拔出了枪。

“你想怎么样?”Kal平静的站在原处,询问的声音毫无起伏。
“带着叛国罪的人居然还能两次越过边境线,”他用枪口抵着Hanamichi脖子那里的大动脉,缓慢的说道,“应该说是你太厉害了,还是他们太无能了呢?”
对方没说话。
“第一次是因为这家伙背伤复发,所以被抓回去了吧。”他抬起眼来,冷酷的看着Kal,“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好心的家伙呢?”
对方移开了视线。
“妈的!”被他压在地上的Hanamichi狂暴的挣扎着,“你到底要干什么?”

“杀了他。”他毫不在意的说道,很快的抽出Hanamichi怀里的另外的一把枪,拉下保险,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Hanamichi被踩住的右手猛然抬起,力量大到惊人的地步,居然挣脱了他的压制,翻起身来的同时抓住了枪口朝一旁别去。
枪声响起之后,Hanamichi摇晃了两下,压倒了他。
Kal已经冲了过来,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

“妈的!一枪还一枪,老子不欠你了。”Hanamichi呲着牙冲着Kal说。肩膀上血流得厉害,因为要压制住他所以身体一直向前倾,流下来的血开始滴到了他的身上。
Hanamichi抓起枪,似乎想先把他砸晕了再说,却被Kal给拦了下来。
“他要杀你!”Hanamichi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你有毛病吗”的疑问。
“我有话想问他,打晕他就太麻烦了。”Kal简单的解释道。

他被伞绳捆住了双手,Kal帮Hanamichi把子弹取了出来,咬着牙齿眉毛皱得比山还要高的Hanamichi硬是撑到了最后,虽然疼得满头大汗,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很疼吧?”被捆得很紧觉得自己双手都已经彻底麻木的Akira靠在墙上慢悠悠的这么说道。
“老子要杀了你!”被Kal用力按住的Hanamichi僵硬的扭过脖子冲着他咬牙切齿的这么喊道。
取出子弹后Kal帮他包扎了伤口,结束之后连上衣也没穿就爬了起来冲到了Akira面前,还没动手就被Kal扔过来的衣服盖住了脸。
“你先穿衣服,休息一会儿,我有话问他。”Kal也走了过来,站在Akira前面。

他坐在地上,微笑着仰起头,满不在乎的看着Kal。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的Kal,视线刚好与他齐平,只是问话的声音里什么也听不出来。
“你不是也看到了,就是这样。”他的嘴角仍旧弯着,但是眼神却变得冷漠。
“……父亲他,怎么样了?”Kal垂下了眼睛,低声问道。
“在不知道是哪儿的疗养院吧。”他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不是人吗?”歪歪扭扭的用单手穿着衣服的Hanamichi,上身的右半边僵硬得跟石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听到了这里却突然抬起了头,骂他说,“你老子在哪儿都不知道?”

他饶有兴趣的看向Hanamichi,“这跟你有关系吗?”
“是我在问你话吧。”Kal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你怎么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为什么偏偏在拆到枢纽芯片板的时候说要停下来休息呢?你趁黑利用旧工事的系统恢复了你的记忆库吧。”
中间那种微小的响动,其实是他插拔记忆芯块的声音吧。如果Hanamichi所说的是真的话,如果Kal真的接受了那种手术的话。
但是他当时却完全没有想到。
“就凭这种猜测?”Kal脸上露出很奇特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
“对,”他愉快的看着Kal的眼睛,“听到你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了反应吧。更加证实了我的推测。”
Kal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的脸。然后站了起来。


三个人在黑暗的通道中朝出口走去。和进来时完全不同,狭窄得只能允许三个人同时走过,而且两边完全没有用来迷惑敌军进攻的防御设备,丝毫看不出是军队的工事。
“这是什么通道啊?”Hanamichi看着通道墙壁上的方位指示图嘟囔着。
“高级将领的逃跑通道。”Kal推着Akira,顺口回答道。
“哈!怪不得。”Hanamichi垮着肩膀跟在他们后面。
“这个出口就在我们要去的那个哨所附近。”Kal补充道。

但是,最后走到出口前的三个人,完全没想到出口就在哨所附近的界碑旁。

“你打算怎么办呢?”Kal问他。就好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脸的平静。四周是高大的水杉林,羽毛般的树枝嫩绿色的流线一样舒展在柔和的风里,抬头望去的话,几乎看不到水蓝色的天空。
“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呢?”他反问道。
“带你一起过境怎么样?”对方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丝毫玩笑的意味。
“‘投诚’吗?”

“怎么这么罗嗦啊!”Hanamichi斜着眼睛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之后不耐烦的发着牢骚,“比起允许基因手术的北方,南方到底有什么好啊?”
“……在哪里,的确没什么区别。”他淡淡的说道。
Kal看着他,扬起了眉毛,温和的问道,“你觉得我对你还有内疚感存在吗?”
他微笑着,“不,当然不,我已经学会不要高估你人性的那一面了。”

“他在骂你不是人哎!”Hanamichi好象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们两个。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并不比基地实验室的那些人了解我更多,”Kal平静的看着他,“如果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激怒我,那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那双眼睛好象能够看穿他的灵魂一样。
他皱了皱眉,无所谓的回望过去,“我对激怒你,没有兴趣;我对北方,也没有兴趣。”

“随便你,”Kal耸耸肩膀,对靠在树干上幸灾乐祸的Hanamichi说:“我们走。”
“喂!”那家伙跳了起来,指着Akira 叫嚷着“我要杀了他!他打了我一枪!”
Kal疑惑的看着他,挑了挑眉,“我以为那枪是你还我的?”
“那是……那是……”
“走吧,你真不干脆!”
“便宜你了!”Hanamichi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么说道。

“对了,忘记说了,”Kal转过身来,“他们派你来杀我,真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微微的眯起了双眼,林间那并不刺眼的光柱中,灰尘和细小的昆虫茫然的飞舞着,那两个人,正好站在了那片白色光芒的后面。

“因为你并不喜欢杀人。而你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一向不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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